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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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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氏的招标会早在半年之前就放出了消息, 几乎全国相关建材行业的大小公司这半年都在想方设法打探顾氏的需求,甚至还有数十次登门想见负责人的, 试图说服对方自己的材料有多大的优势。但顾氏这次负责人一直没有曝光出来, 所有登门的都无疾而终。

    这次招标会, 是业界近年来最关注的盛会了。

    当天, 季初羽离开画廊的时候, 向徐鹤询问了招标会的事, 并且询问可不可以给她一份招标会的请柬。

    她以为徐鹤会拒绝, 毕竟顾引川在那之前和她解除了一切关系,于情于理,徐鹤都可以拒绝她。而且……顾引川未必想在那里看到她。

    但是徐鹤居然直接答应了。

    他笑得有些苦涩,意味不明的说道:“初羽,你的话……在顾氏大厦是来去自如的。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

    这是顾引川给她的特权。

    可季初羽却从不曾知晓。

    ——

    为了在招标会现场发挥得万无一失,季初羽提前联系了乔隐, 问她可不可以帮她一个忙。

    乔隐从大学开始就开设了一个微博账号, 发些心理学相关的科普, 还有小故事之类,时间长了, 因为她幽默的风格和严谨的专业态度,居然积累了四十多万粉丝。

    季初羽询问乔隐能不能来个现场直播, 既然辛铭和刘冉是认识的, 十年前,刘冉又一手促成了负面舆论的形成,那么这次, 他们势必也要利用舆论。

    季初羽现在看得清楚,打败负面舆论最有效的办法,从不是站在面前无声的辩驳,而是用更有力量更真实的证据争取正面舆论,用真相压制虚妄。

    乔隐很爽快地答应了她,两个人一早商量了方案还有一个预案。

    顾氏招标会定在农历小年那天。

    据说很多小公司加班加点,半年来就为了争取这一个项目。尽管他们知道希望渺茫,但是能够在招标会上亮相,看到同类型公司的更多优势的东西,对他们而言也是一种目标和提升。

    招标会前一天,最后和乔隐确认了时间和流程,两个人一起在丁籁声的店里吃了小火锅,就各自回了家。

    晚上的温度很低,伴随着喧嚣的风,阴冷刺骨,季初羽拢了拢脖子上的围巾,往小区走着。

    已经很久没有顾引川的消息了,季初羽单手按开手机,看到消息一栏里,“徐鹤”之前帮她租房子的消息还躺在那里,她现在知道了,那不是徐鹤的号码,那是顾引川为了让她住进他的房子里给的号码。

    他为她做了许多,却从来也不说。

    临近小区门口,季初羽才锁了屏,手机屏幕再度亮了起来,季初羽看一眼来点显示,刘太太。

    是领养朵朵的那对夫妻中的太太。

    她很快接起来。

    “喂?季小姐吗?”刘太太的声音带了点焦灼和很重的鼻音,像是哭过,“朵朵……朵朵不见了……”

    季初羽心底咯噔一下,脚步瞬间停下,几乎没抓稳手机。

    ——

    冷风顺着她的领口顷刻灌了进去。

    季初羽抓着手机,深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冷静下来。她开口,声音也还是抖得厉害:“刘太太,你先冷静。有没有报警?你们最后一次见朵朵是在哪里,什么时候?”

    她说着,迅速转身:“我现在过去。”

    刘太太的声音带着忍不住的哭腔,断断续续地交代:“是在我们小区楼下,当时她爸爸说下楼去买菜,朵朵非要跟着,结果他在楼下和同事说了个事情的功夫,朵朵就不见了……监控看到有辆陌生的黑色汽车在我们小区门口停了很长时间,它一开走朵朵就不见了……”

    刘太太说到最后终于忍不住呜咽着哭出声来,季初羽的心彻底悬起来。

    这么冷的天气,朵朵又有哮喘,她那么乖,不可能是自己乱跑的。

    这样想着,随口安抚了刘太太一句,季初羽边往路口走,边对着前方开过来的出租车招手。

    出租车很快在她身边停下来。

    季初羽埋头用手机搜索着刘太太家的位置,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后座上已经坐了一个人,带着黑色的口罩黑色的帽子,季初羽一愣,下意识皱起眉,迈步后撤,男人没有犹豫,几乎在她拉开门的瞬间,就动作很熟练很迅速地扑过来,他有力的手臂很轻易地钳制住季初羽,另一只手中的手帕准确而蛮力地捂在了季初羽的口鼻上。

    季初羽闻到了一阵刺鼻的味道,用尽全力挣扎了几下,她有些慌张又绝望地看向小区大门口的安保室里。

    男人没有给季初羽求救的机会,很利落地把她拖进来关上了车门,指挥司机开车。

    很快,季初羽视线模糊起来,手机顺着滑到了座位下,彻底失去了意识。

    从车外看,像是一个女人打了一个出租匆匆走了,丝毫看不出里面的罪恶光景。

    转角处的阴暗里,刘太太满脸泪痕,脸颊和手在寒风里被冻得通红,她看着季初羽被他们安排好的车悄无声息地带走,因为愧疚和痛苦哭的更厉害了。

    刘太太抖着声音说:“我已经照你们说的做了,可以放过我女儿了吧?她有哮喘,受不了寒的。求求你们了。”

    男人很快接到电话,那边通知他一切进展顺利。他挥了挥手,指挥拉着刘太太的人把她推搡到旁边树下那辆黑色的车子旁边。

    车窗缓缓降下来,露出里面男人半张脸,男人眼底带着点嘲弄的笑,眼下有颗泪痣,听完外面人的汇报,挥了挥手。

    外面的人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按着手机发了条消息出去。

    很快,刘太太的手机响了起来,她几乎是瞬间接了起来,听到刘先生在那边劫后余生的声音:“老婆,朵朵找到了,被人放在小区门口了……孩子没事,你放心,我这就带她回家……你什么时候回来?”

    刘太太一时情绪失控,挂了电话,再度哭了出来。

    车里的男人不耐烦地蹙眉,猛地回过头,夜色下,刘太太只看到那双眼睛里透着狠厉,忍不住战栗了一下,往后瑟缩,被身后的男人钳制住。

    “刘太太?”男人脸上挂着诡异的笑,语气却是温润的,“今天的事,希望你能当没发生过,这样,对你和你先生,还有小女儿,都好。”

    明晃晃威胁的语气,让刘太太眼底的恐惧加深。

    等了等,刘太太鼓起勇气开口:“你们抓季小姐是要干什么呀?她是一个特别善良特别负责的人,不可能得罪别人的,你们应该是抓错人了……”

    刘太太说着,想到季初羽因为自己一通电话才被人带走,愧疚和惶恐再度弥漫开来。

    “放心,我也算是季小姐的旧识,只带走她一天,等明天招标会结束就会放她走。”男人回头看她,唇角牵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我这人不喜欢节外生枝和变故,也委屈刘太太今晚跟我们走一趟吧。”

    没再看刘太太,他挥了挥手,指挥:“让她和丈夫通电话报平安,然后带去南山那边的酒店。”

    车窗升上去,车子很快在夜色中扬长而去。

    ——

    医院里。

    顾老的床边围满了人。

    主治医生神色沉重的调节了药量,缓缓撤到了人群外围。

    顾引川和魏秘书站在床边,魏秘书满眼通红,隔着眼镜,她撑了撑眼眶,忍住了泪意。

    短短几天,顾老已经瘦得皮包骨头了,一张颧骨明显的脸上,空洞的眼眶里的眼球也显出了浑浊。

    他在床上艰难地转动了下头,稍稍偏过来一些,几乎就已经用尽了他的力气。

    疼痛使他原本褶皱就多的眉心更加拧在了一起。医生已经在他身体承受范围内给了最大限量的止疼药,但是毕竟有一定的毒性,而且长久用止痛药,已经让他有了很强的耐药性,顾老身体各项机能也在迅速衰退。

    这是医生的原话。

    顾引川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却像是一汪深潭,幽深不见底。

    好一会儿,顾老憋得像猪肝的脸色才稍稍缓过来一些,他夹了检测仪的手指犹如毫无生命力的枯树枝,微微抬起一些,颤抖着指了下顾引川。

    老人皱缩得几乎失去弹性的薄唇缓缓张开,抖着摆出唇形,却只发出微弱气声,没能发出一个字。

    顾老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顾引川,直到男人挺拔的身影微动,迈了两步走过来,缓缓倾身,如他所愿握住了老人犹如枯树枝般的手,那手几乎没有任何力气了。

    “我在。”顾引川低低沉沉的声音落在老人耳边。

    他的唇形很明显的在呢喃着“小川”,这是他在医院病危这阵子,清醒时候念叨最多的名字。

    顾老浑浊的眼球颤抖了两下,想点点头,却只是艰难地张合了一下眼睛,他的眼眶里很快有了点湿意,润泽了干涸的眼球。

    “小……小川……”

    这一次,在经历了将近半分钟的拖沓和令人难受的撕拉气声下,顾引川终于听到顾老叫到了他的名字。

    顾引川西装里面是半厚的黑色贴身羊毛衫,衬得他眼底格外黑亮清澈,带了成熟且温柔的光。他应:“嗯。”

    “对……”

    “爷爷、对、对不起……你。”

    短短一句话,已经让顾老以一种呼吸枯竭的姿态喘息起来。

    顾引川抬头看一眼医生,医生也只抬头看一眼正在滴落的液体和平缓跳动的心电图仪,爱莫能助地摇了摇头。

    顾引川收回目光看到顾老已经有些涣散的眼球。

    “好好休息,别说这些了。”

    顾老又是长长的叹息,像是耗尽岁月的哀鸣。

    “我……是、不是……做错了……”

    顾老缓缓说着,浑浊的眼球里竟然又有了泪意,顺着脸上的沟壑蜿蜒而下,满是皱纹的脸上显出悲痛的神色。

    “十年前,顾浩和你妈……辛铭……”

    顾浩是顾引川父亲的名字,到头来,老头子最牵挂还是这个过早过世的儿子,还有和他有着代沟、多年没有见面的孙子。

    再见面,竟是最后的诀别。

    魏秘书吸了吸鼻子,很快回过身去,捂着嘴,止住了快要逸出来的哭腔。

    顾引川深深呼吸一口,看着顾老,眼底的神色沉了沉:“他从来没有怪过你,也不会怪你。”

    顾老原本像是个孩子一样老泪纵横的脸上,表情瞬间止息。

    顾引川接着说:“他在世的时候就常教导我,要孝顺你,多陪陪你。说你为了养整个家和顾氏不容易,他已经很不孝了,我不能再气你了。”

    顾老爷子明白顾引川说的是他的父亲。十年里,他几乎再没提过“爸爸妈妈”这类的字眼,这样的谈话更不会出现在顾引川和顾老爷子的谈话里。

    老人瞬间哽咽了,因为呼吸困难,他张大了嘴,浅浅换气。

    顾引川语调很平缓,没有遗憾也没有抱怨的意思,只是浅淡的陈述:“这些年,我不是气你恨你,我是跟自己过不去。很多次,我找不到活着的意义,只是觉得这世上没什么好留恋的。”

    顾老很认真地想要看清楚顾引川此刻离近了的模样,他长大了,成熟了许多,已经再找不出小时候怯生生的窝在他怀里,乖乖的叫一声“爷爷”的样子了。

    眼泪再次顺着顾老苍老的面容上滑下来,像是岁月蜿蜒成的河,顾引川毫不介意的抬手帮他拭去一些,好让他好受一点。

    “你放心,顾氏我会接手,至少在我手里的时候,它不会倒。但我也不能说我能把它做得更大更好了。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身后的魏秘书没有忍住,一声啜泣声,在安静得听得到仪器声的房间里像是引爆了什么。

    心电图仪发出一声长鸣,医生几乎是本能地就冲了过来,一直等候在门口的助手和护士也冲了过来,一堆人很快被遣散出去。

    半个小时后,门被再度打开来,医生对着他们摇了摇头:“抱歉,顾先生已经撑了很久了。节哀。再下去对他而言只有痛苦了。”

    魏秘书终于没忍住哭出了声。

    顾引川眸底沉了沉,视线垂下去,被长长的睫毛遮住,显出几分悲戚来。

    那边魏秘书很快整理好心情,她稍稍整理了下表情,叫住了顾引川。

    “小川,顾老之前托付我告诉你,公司他交到你手里,至于走哪条路怎么走,全部都由你来决定。他已经掌管顾氏三十年了,死后不想再管着了。”

    魏秘书说着,声音又有了一丝哽咽。

    “还有,老先生希望他的葬礼一切从简,只邀请一些老战友还有老朋友参加就好了,不必铺张。如果……他没撑过过年,那就等年后再办葬礼,让大家都过个好年。”

    顾引川安静听着。

    魏秘书接着说:“至于我,我已经写了辞职信,年后人事上班了,就会离开顾氏。”

    顾引川眼底终于有了一丝变化:“魏秘书是看着顾氏一路发展过来的,对顾氏也很了解,你对顾氏感情深,没必要因真的辞职。”

    魏秘书摇了摇头:“这也是老先生的意愿,他已经给了我很丰厚的报酬和好去处,我想完成他的意志。顾老这是下定决心,把顾氏全权交到你手里的。”

    事已至此,顾引川也不再劝。

    魏秘书才要走,忽然想到了什么:“还有,如果你是真的喜欢季小姐的话,就和她在一起吧,他查过了,这个女孩没什么坏心眼,不至于伤害你。顾老希望你不要为之前的事情怪他。他……”

    魏秘书犹豫了一下,还是私心多说了一句:“他因为十年前听信别人的言论,擅自把辛铭带回家,导致后面对你造成了一系列伤害,已经后悔了半辈子了。不想他活着还能管事的时候,再眼睁睁看着谁伤害你。”

    顾引川沉默着,看魏秘书没有要走的意思,轻缓地开口:“我明白。”

    魏秘书点头:“你能明白就好。”

    她是真的跟着顾老打下江上,看着顾氏一天天在无虞市李稳脚跟,又跟着顾老的陨落而光荣引退了。

    交代完顾引川,魏秘书也不做多留,转身去和医院交涉了。

    那边,徐鹤接了个电话,聊了没两句,神色紧张地匆匆走了过来。

    “引川,刚刚乔隐打来了电话,”徐鹤捏着手机,电话还没挂,神情凝重,“初羽不见了。”

    顾引川处变不惊的脸上顷刻有些慌乱,他直接倾身抬手捞过徐鹤的手机:“喂,我是顾引川。”

    乔隐有些慌张地声音即刻传来,把刚刚说的话迅速重复了一遍:“初羽不见了。我们商量好明天一起参加招标会的事,一个小时前还在一起,刚刚我有事打电话过去没人接。我不放心去了她租的那里,也没有人。”

    顾引川听着,眉头越皱越深:“福利学校那边呢?”

    “打了,问了,田姨说初羽没过去,还很着急地问我初羽是不是出事了,我只好搪塞过去了。”乔隐语气里难掩焦急,“怎么办啊,我去小区保安那里看了监控,初羽在小区门口借了个电话,然后打了辆车就走了。之后电话就打不通了,她从不关机的。”

    徐鹤看着顾引川冷凝下来的神色,怕他多重打击下承受不住,隔着电话宽慰乔隐,顺便安抚顾引川:“先别急,初羽在的那个小区安保系统很好的,也许她就只是有急事打了车走了,然后手机刚好没电了,我们现在过去,一起找。”

    “好,好,”乔隐连忙应着,“我在小区附近等你们。”

    把手机径直丢还给徐鹤,顾引川扭头往医院外走去,一面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你还在辛铭那边吧?他现在还在酒店吗?”

    徐鹤脚步也不由得加快,追逐着顾引川,听他说到这里,心也不由得一沉。

    明天就是顾氏的招标会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季初羽消失了,如果真是人为,最有可能的就是辛铭。

    但如果真的是辛铭做的,那季初羽……

    不敢再往下想,徐鹤抬手帮顾引川按了到一楼的电梯。

    顾引川一脚踏进电梯,被里面护士的推车撞了一下,他像是浑然不觉一样,侧目对着徐鹤交代:“丽水居门口那条街能找到相关监控,找有关部门调一下。”

    徐鹤应下,又听他说:“还有附近商户的,只要是能联系到的,都调取一下那个时间段的监控,找人排查,我要那辆出租车的一切信息,来路去向。尽快。”

    “好的。”徐鹤手 已经在那边通讯录里迅速而熟练地翻找起来。

    已经将近晚上十点钟,入夜的风格外阴寒,顾引川一脚踏出医院大门,不知道怎么,脑海里忽然回荡起医生说的那句话:“患者顾玺言,于9点50分于我院抢救无效,停止生命体征。”

    像是最冰冷的告别,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遗憾和无奈。

    冷风顺着衬衫领口呼啸着往里灌。

    顾引川想回想上次分别,他和季初羽说得最后的话,竟然已经是很久远的回忆了。

    他为什么要让她走了,为什么会觉得这样就可以保护她,让她免于承担他这负累的人生和情绪。

    季初羽不可以有事。她不能有事,直到此刻,顾引川才敢大胆的想着,原来他曾设想过的和季初羽之间那么多的以后,这样的后知后觉,无可无奈。

    等他!千万不要有事!

    顾引川咬紧牙关,结果徐鹤那边时时递过来的位置和消息,迈开脚步,纵身隐入夜色中。

    ——

    季初羽幽幽转醒的时候,入目是一片漆黑,头脑昏沉胀痛,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意识才缓慢恢复了。

    起先是自己和乔隐的对话,之后是刘太太打电话过来,说朵朵不见了……

    朵朵!

    季初羽猛地坐起,床垫发出弹簧细微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她抬手摸了摸酸痛的脖颈,这才想起来,她上了一辆出租车,出租车上的人像是有备而来,动作迅捷地就把她迷晕了。

    然后她就来到了这里。

    季初羽环视了一圈,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隐隐可以看出自己是在一个不算小的卧室里,窗外是隔得很远的路灯,透过窗帘依稀可见,朦胧绰约,看不出这是什么样一个地方。

    季初羽把整个身体都绷紧,保持不动,静心去听房间里的一切动向。

    房间里静的可怕,没有任何可以辨别物品的,声音,例如时钟的走动,饮水机的声响之类。

    季初羽有些失望的,起身,摸索着,看有没有什么能够打破僵局的东西。

    这似乎是个很常规的卧室和房间。

    季初羽摸索着往墙的方向走,撞到一个柜子,然后顺着柜子,像是一个骤然失明的人,惶恐又无助,渴望摸到门的方向或者灯。

    完全的黑暗和寂静,莫名的把恐惧和慌张的情绪无限放大。

    季初羽正摸索着往门的方向走去的时候,忽然听到房间外面传来一连串脚步声。

    由远及近,直到靠近了,在门口停下来。

    紧接着响起房卡的声音。

    滴——的一声,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本能的,季初羽向后撤了几步,小腿撞到床沿的时候,门被一下子推开了。

    走廊外的强光一下子照进来,让久处黑暗的季初羽一下子没能适应,眼前一片白光,她下意识眯了眯眼睛。

    门口站了个男人,各子很高,影子投射过来,像是一片巨大的黑暗,把季初羽淹没。

    男人似乎正在审视着她,在季初羽的眼睛即将适应走廊的光线之际,他像是恶作剧一般,忽然抬手,“啪”的一声按亮了房间的灯。

    骤然亮起的灯光比走廊里的要亮数倍,季初羽下意识偏头躲了一下,眼睛终于适应了强光。

    她转过头,看到门口的辛铭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辛铭和她视线相对,挑了挑眉,自身后合上门,迈步走了过来:“季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又是这样。

    季初羽对他的嫌恶本能的自心底油然而生。

    看到是辛铭,季初羽几乎在内心里缓缓稀释开整件事情。

    是辛铭□□的她,原因显而易见,明天的招标会,他是想拿自己威胁顾引川?

    辛铭手里把玩着一个金属质地的打火机,转了几圈,拉开床旁边的一张椅子,很随意地坐了下来,左腿闲散地搭在了右腿上。

    季初羽也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她垂眸盯着辛铭,手以一种防卫的姿态交握在身前:“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辛铭没有否认。

    季初羽又问:“朵朵呢?也是你绑架的?”

    辛铭的视线看向她,很神秘的伸出一根手指在眼前晃了晃:“只是托人陪她玩了一会儿,季小姐何必说的这么可怕。”

    季初羽无心理会他的玩笑,绷着脸追问:“你把朵朵带去哪了?”

    辛铭挑了挑眉,收起了手中的打火机,这次倒是回答了:“送回去了。挺乖巧的一个小姑娘,很喜欢你,也是因为有你,我们才能那么轻易的带走她。而你,”

    辛铭凑近了一些,手肘撑在膝盖上,就只掀起眼睛看她,有几分诡异,“也是因为她,我的人才能这么轻易带走你。你说,这叫什么?万物相生相克?莫比乌斯环?”

    他像是一个顽劣的孩子,脸上带着饶有兴致的笑,这让他眼睛里都发出一种让人畏惧的精光。

    季初羽后背没由来的有些寒意。

    她死死抠着自己的手心,没有让自己后退,俯视他,同他对视。

    “你想用我威胁引川吗?为了明天的招标会?”

    “季小姐此言差矣,”辛铭依旧是很欠揍地晃了晃手指,抬手指她,“是有你足矣。”

    季初羽为他这看物品般的眼神皱起了眉。

    这让她浑身不适,似乎她落在他手里,就只是一件待价而沽的物件。

    “信不信,如果用你威胁顾引川,他甚至可以拱手把整个顾氏都让出来?”辛铭说着,向后靠在椅背上像是在一间赌场里,和她拼一场豪赌,“这倒是为我提供了新思路。季小姐,有没有兴趣看一眼,你在他心里到底是个什么位置。”

    “我不需要通过你来证明或者验证。”季初羽冷冷的回绝。

    “可是我突然好奇了。”辛铭落下腿,猛地站起来,“不如明天我们就一起验证一下,究竟是顾氏在他心里重要,还是你?”

    没等季初羽回答,辛铭已经迈开了步伐,往门外走去:“在那之前,就先委屈季小姐在这里呆一夜吧。”

    他脸上丝毫没有抱歉的意思,把门拉上。

    门口传来落了锁的声音。

    辛铭一走,季初羽即刻开始大胆的环视起这里。

    这里应该是某间酒店的房间,很公式化的布置,整洁的环境,但是没有家的气息。

    想到刚刚看到的窗户,季初羽跑到窗边,倏地拉开了窗帘。

    窗外的那盏路灯在很遥远的地方,孤零零的矗立在路的转角,这里像是在无边的旷野上独自生出的大楼,四周什么都没有,只有这样一间酒店。

    窗外被防护栏钉得死死的,这里就像是被隔绝了的华丽监狱。

    季初羽深吸一口气,放下窗帘,走到门口,发现这里的门被锁死了,房间里连个通讯工具都没有。

    她的手机也不在身上。

    季初羽有些绝望地握着门把手,想着乔隐如果找她,可能已经发现她失联了的事。不知道她会不会惊动田晚,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找上顾引川……

    明天就是顾氏的招标会了,辛铭不像是开玩笑,他不会真的要拿自己威胁顾引川,从她手中套走顾氏吧?

    心底的担忧蔓延,季初羽后背出了一层薄汗,想到了颜右跟她说过的话。辛铭如果真的这么疯起来……不知道会不会伤害顾引川。

    ——

    徐鹤那边的调查很快有了回馈。

    他拿着一沓结果,站在顾引川身边汇报:“已经查了整条街区所有的监控,这辆出租是个挂牌假出租。我们和出租车公司也确认过了,整个市区根本没有这辆车和这个司机。”

    “这个,”徐鹤抽出其中一张监控画面放大的照片,递到顾引川面前,“是拐角处的商户拍到的。你看这里。”

    顾引川抽过来,视线落在角落放大的车和几个人后,眼神严肃地眯了起来。

    “这些人应该是一伙儿的,他们就在这里等着,这个女人应该是被胁迫的,”徐鹤抽出另一张纸来,“引川你看,这个女人打电话的时候,出租车停在他们附近,然后初羽接到了电话,这辆出租车开了过来,在之后初羽就上了车。但是你看——”

    徐鹤指着顾引川手里的图的后座:“这辆出租车,后座上,是有人的。”

    顾引川眼底颜色幽深冷凝,问:“这个女人,能查到是谁吗?”

    “查到了,”徐鹤抽出另一张纸来,“章莉,是刘启明的太太,也就是领养田晚福利院朵朵的那对夫妻。”

    事情这就对上了。

    “我刚刚托乔隐打电话问过了,今天晚上的时候,朵朵在自家小区楼下失踪了一下,没一会儿就被人送回来了,刘启明在家,但是刘太太打了电话回来,说是今晚有事不回去了。刘先生也说有点奇怪。”

    徐鹤说出了自己的分析:“这样整件事情就解释得通了,应该就是辛铭。他先是蹲守在丽水居门口,然后利用朵朵失踪的事,骗初羽上了他们准备好的出租,把她带走了。目的,应该就是明天的招标会,也或许不止招标会。”

    “这辆车跟踪到中途一个地下停车场,下去了就再也没上来过。”徐鹤接着说,“初羽应该是被转移过,停车场来来往往那么多车,我们根本无从追踪了。”

    顾引川的视线久久落在那张季初羽上出租车的背影上。他的眼底像是起了雾,声音也沉了下来:“找人加强下明天会场的安保,还有,万一有人打电话来,先无比确保初羽的安全。这是第一位。”

    “是,我知道。”徐鹤的眼神也格外严肃,点头应下。

    “辛铭在国内常去的几个地方,我找人统计过了,一共有五处,有两处是他的居所,还有两处是酒店,剩下的一个,是一个私人会所。”

    “我们分头去找。”

    徐鹤看着那几个几乎遍布无虞市的地方,每个之间相隔甚远,有些讶异:“引川,这些地方,光人力找的话,可能一晚上就这样过去了。明天是招标会,辛铭他有所图,肯定会联系我们的。”

    还不见得有结果。

    后面的话,徐鹤没敢说。

    “她现在一定很害怕。我不能让她有事。”顾引川语气格外坚定,说话的瞬间,人已经迈开脚步往外走去。

    徐鹤深深叹了一口气,把那张纸拍下来,发到了他刚刚联系的团队,让他们找最近的人去找季初羽。

    顾引川才要拉开驾驶座的门的时候,门把手被徐鹤按住了。

    徐鹤看着他,眼底的神色很认真收敛:“引川,我来开吧,你现在不冷静。”

    他的视线往下,落在顾引川手上,顾引川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他的手抖得厉害。

    没再执着,顾引川大步走向副驾驶的位置,拉过安全带系上。

    徐鹤也系上安全带,询问:“我刚刚已经派他们先去东面的三个点去找找了,我们去哪个?”

    徐鹤把选择权抛给了顾引川,顾引川想都不想,直接开口:“城东的那家酒店,你知道是谁旗下的吗?”

    徐鹤被问得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是我们顾氏名下的,因为太偏,又不大,所以一直都在分公司旗下管理着。”

    “如果是辛铭把初羽藏起来的话,他最有可能的就是我们最不会怀疑的地方,顾氏的眼皮底下。”顾引川眼底的颜色沉了沉。

    徐鹤半是震惊半是怀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就连他刚刚都被晃过了,把主力都派去了他认为可能性最高的成东了,因为那边离市中心和顾氏大楼最近。

    他发动了车子,还没开出去,手机亮了起来,徐鹤看着上面发的图片和信息,脸上凝重起来。

    “我们的人发来消息,辛铭的车开进了那个会所,下车的人确定是辛铭,一行的还有两个女人,不确定有没有初羽。”

    顾引川眼底的神色沉了沉,思忖了几秒,没有犹豫,他开口:“让他们盯紧了。去城东的酒店。”

    徐鹤愣了一下,没有反驳,发动车子往城东的方向开去。

    城东的酒店所处的位置很偏,在高速公路收费站之外,所以周围都没有什么基础设施,尤其是在冬天里。夜深了,天气很冷,带着刺骨的湿意,徐鹤下车拢了一下衣服,顾引川已经径直向着酒店大门走去。

    前台的小姑娘已经很困倦了,看到来人脸上显出一丝不耐,才要速战速决解决工作,却在看到顾引川的脸的时候陡然清醒了,脸上浮现出红晕,对顾引川的兴趣丝毫不加掩饰,有些不好意思的询问:“先生,请问你要入住吗?”

    顾引川直接了当地开口:“找人。查一下,辛铭和季初羽,这两个名字。”

    前台脸色一愣,以为顾引川这是家庭纠纷来找事的,态度顷刻就犹豫起来。

    徐鹤从胸前掏出自己的卡递上去,公事公办的态度:“知道这间酒店是谁旗下的吧?这位是顾氏的顾总经理,我是他的助理。”

    小姑娘愣怔的接过卡片看了一眼,眼底有了慌张的神色:“顾总,您、您好。”

    顾引川微微颔首,再次开口:“查一下。”

    前台这次连连点头,看着徐鹤写下来的两个名字,挨个查入住信息。

    “顾总,您查的这位顾先生和季小姐,都没有在本店入住的信息。”

    顾引川和徐鹤眼底的神色沉了下去,徐鹤不甘地问:“Dylan吗?这个。”

    前台也很快输入进去,有些为难的对着他们摇了摇头:“抱歉,也没有。”

    希望到这里忽然就断了。

    徐鹤有些焦灼又担忧地望向顾引川,却发现他比自己要沉静很多。

    顾引川的视线顺着大厅环绕一圈,忽然开口问:“这边酒店的每一层都和第一层的构造布置都一样吗?”

    “是的。”前台点头,“每一层都一样。”

    顾引川又问:“今晚的入住率怎么样?”

    前台回答:“因为赶上春运,最近入住率都是每年最高的,今天有87%。”

    这么高的入住率,每一件开始查起就太不现实了。

    “监控呢?”顾引川问,“我要看晚上10点以后的监控。”

    前台照做。

    快进看完几个小时的监控,很平常的内容,住客进进出出登记入住,没有找到可疑的点。

    徐鹤看着顾引川沉默下来,忍不住提醒他:“引川,要不,我们去东区看看?他们发消息来,说辛铭回去东区的老居所了。”

    他很怕,这边没有找到季初羽,如果她真的被辛铭藏在别出,顾引川会怪自己。

    顾引川原本的阴沉的脸上越来越凝重,他死死攥着拳,带着不甘和隐忍深深呼出一口气,暗哑着嗓音开口:“走吧。”

    迈步往门外走着,和一楼走廊处走出来的服务员擦肩而过的时候,顾引川倏地停下来了脚步。

    他拨开推车上的一堆狼藉,然后在角落里抽出了一条银色的小项链,扯着服务员问:“这条项链哪来的?!”

    服务员吓了一跳,求助的视线四处看。

    前台提醒她:“这是顾氏的顾总。”

    服务员一下子脸都吓白了,支吾着解释:“是、是在走廊里捡到的,我没有偷东西……它就掉在走廊里,我只是想拿过来放在前台,等顾客万一回来找。”

    这是顾引川送给季初羽的那条项链。

    就连项链本身都是人工定做的,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只是上面的小熊吊坠已经不见踪迹了。

    “在哪?带我过去!”

    ——

    季初羽手心里捏着小熊吊坠,心情随着外面车辆远远的呼啸而过的声音越来越沉。

    她已经看过很多遍了,这个房间的门经过特殊处理,从里面是无论如何打不开的。而从外面,只有辛铭手里的那张卡可以打开。

    ——他拿的并不是酒店的房卡。

    心底不祥的预感升腾而起。

    辛铭才回国不久,他短时间在这里部署这样一个周密的密闭空间,不知道是给他的养父母准备的,还是蓄意要绑架她。

    走廊里再度传来脚步声,季初羽几乎是瞬间就警惕起来,她环视一圈,手已经握在床头柜的花瓶上。

    那脚步声不像是一个人,而是许多急促的脚步层层叠叠地靠近了。

    季初羽的心没由来的悬高,冷汗密密麻麻的爬了一背。

    “打不开啊,”门口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点慌张,“我们这个是可以打开所有房门的,为了以防万一。”

    紧接着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在一阵零件碰撞的声音过后,他开口:“这个方面被改造过了,密码结构和我们原装系统的都不一样,而且,应该是单向锁,只能从外面通过特定的触发打开。”

    “让开。”低沉清冷的男声,带着让人不容置喙的严肃。

    这个声音……季初羽原本正想求救的话忽然卡在嗓子眼,什么也说不出。

    门被猛踹了两下,第三下的时候,在女人的惊呼声中,门把手猛地脱离门框,向着屋内袭来,又在绕了90度之后猛地撞上了墙壁,发出一声巨响。

    暗尘弥散中,季初羽看到顾引川阴沉着的俊脸。

    他逆着光,额头的碎发被汗湿了,凝成更深的黑色,发梢堪堪擦过眼眸的时候,像是拭净了眼底的光,望着她的时候,季初羽觉得自己几乎像是踽踽独行在暗夜中的人第一次得见太阳。

    顾引川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在看到季初羽的时候就大步走了过来。

    他垂眸望着她,季初羽想说话,薄唇翕动了一下,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对不起。”顾引川忽然抬手把她揽进了怀里,力气很带,一下子震碎了他的心跳和喘息,“对不起,初羽,我来了。”

    他抬手拍了拍季初羽的后背,像是安抚,声音里掩不住的颤意和惶恐:“别怕,我在。”

    季初羽原本没有多少害怕的情绪,只是担心自己会成为辛铭威胁顾引川的把柄。但是像此刻,在全然陌生的地方,在经历了不安惶恐和自救失败之后,像这样被他拥在怀里,周围都是他的气息和温度带来的安全感,季初羽忽然从心底里生出一丝委屈。

    像是小孩子见到父母一样,所有委屈的情绪都被放大,只想躲进怀抱不计后果地撒娇倾诉,因为知道会得到安抚和保护。

    从什么时候起,她对于顾引川竟有了这样的依恋。

    上次见面,还是一个稀松平常的早上,他们道别出门,以为会是很平常的上班下班,晚上一起吃饭,过着普通情侣的日常。

    谁知道两封匿名的书信,把两个人带向了完全相反的路上,像是一只黏连在一起的大陆,之间忽然隔了大裂谷。

    顾引川感受着季初羽因为委屈而抓紧他的手,安抚的动作变得更轻:“有没有受伤?还是哪里不舒服?”

    季初羽窝在他肩头,缓缓摇了摇头,开口时忽然有了鼻音:“我没事。”

    抬起头,季初羽仰头直视顾引川的眼睛,眼底像是起了雾,闷闷的问:“你是怎么找到到这里的?”

    “乔隐说你不见了,查了监控,这种时候,最可能对你动手的只有辛铭。”顾引川抬手把她散乱的头发拂顺,很自然的掏出手帕,帮她擦拭着额头的汗,“我打算先把辛铭回国后所有去过的地方都找了,运气好,第一个就找来了这里。”

    很稀松平常的解释,只字不提之前的慌乱和过程。

    季初羽吸了吸鼻子,原本慌乱的心情顷刻被安抚下来:“那你怎么确定我就在这里的?”

    “看到了这个。”顾引川抬手伸到季初羽面前,那条项链顺着垂到了她的眼前。

    季初羽没崩住,内心好像很多情绪冲涌着向前,最后汇成了不知怎么言说的悸动。

    她看向顾引川,脸上明明带着笑,眼底的泪意却弥漫了上来: “只是想有人万一发现了,可以试着求救一下。”

    “嗯,我发现了。”顾引川揉着她的头,顷刻间又把她揽入了怀里。

    身后的徐鹤接到了一通电话,他沉着脸色靠近了顾引川,压低了声音开口:“那边盯着的人有消息了,辛铭果然动手了。”

    徐鹤说着松了一口气:“人我们已经救下了。”

    顾引川点点头,眼底的幽深荡开来,脸上的情绪也冷凝下来:“盯紧会场那边,这次,我不会再坐以待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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