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痒】 (14)
渺茫。
想到这里,不觉看向一脸喜气洋洋的汀兰。
“天气热,一会儿只铃儿跟我出门就可,你们看好门户,松散半日吧。”
“那奴婢去安排车架,头遭出门,可不能泄了底气。”
姝菡不置可否,由着汀兰去外面张罗。
即使姝菡从前低调惯了,但一想到太后对待自己的隐约敌意,以及容妃的虎视眈眈,也终于决定不再坐以待毙下去。
而此时此刻,慈宁宫中,容妃前脚刚礼了永寿宫,后脚就去往太后跟前服侍。
“如今后宫里有了贵妃,臣妾再沾手以往您交给臣妾的一些个庶务,会不会不太合适了?”
容妃伏低做小,以退为进地试探。
太后觑了她一眼,悠悠开口:“你也不用做出这副小心的样子,她是贵妃又能如何,再大,还能大过我这个太后?还能大过祖宗礼法?还能大过天下传颂的孝道?你且看着吧,她一个六品武夫的女儿,掌一方小宅尚且勉强,这偌大后宫,她纵有三头六臂也是支撑不起来的。”
从前后宫里没有掐尖的人,几个高位份的一同理事还说得过去,如今有了贵妃,堪比副后,只要皇帝吐口,这后宫的大权落在谁手还真不好说。容妃这么急着过来,就是心里的石头落不了地。
“那您的意思是?就这么放任了她不管?”
“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她救了整个皇城,又故意推却了三阿哥封王的事,这几日外头的呼声正高,这个时候踩她,只会遭了仕林唾骂,与其强硬打压,不如反其道而行之。”
容妃见太后仍一派从容,低头若有所思。
“臣妾懂了,就按您所说,日后我定然好好捧着咱们这位新官上任的贵妃娘娘,也好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做高处不胜寒。”
太后点头:“不错,等她登得足够高,才能体会,跌下来的时候有多痛。”
“可是臣妾还是有一点担心,难道,您真的要把后宫大权悉数交到那位手中?万一她歪打正着,真的镇住了那些个趋利避害的宫监和主事们,到时又该如何收场?”
“凤印还在我手,你怕什么?皇帝一时不还朝,便始终鞭长莫及,而这后宫里的事便插不得手。她折腾得再凶,也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只等我们拿住她的错处,就有一万个理由让皇帝再降了她的位份。所以,你只需做好本分,无须庸人自扰,看她自己露怯不是更好?”
“那臣妾就听您的吩咐,只等着看好戏开场。”说是这么说,容妃还是觉得,必要时,在贵妃御下的路上适当挖上几个坑,让她跌得更狠些,那才精彩。
太后又道:“等一会儿人过来谢恩,我会将后宫之事暂时都交付给她,你到时候找个由头规避不受,咱们就看看,她这独木之舟,能撑多久。”
002
姝菡从太后手里接过的差事里,有两件棘手的大事。
其一,因后宫宫舍在日前那次动乱里多有损毁,而工部修缮人手不足,不能在短期内修复,所以需要重新安排宫舍。
其二,后宫里宫女内监的人手严重不足,也亟待补充。
姝菡既想好了要和太后为首的阵营打擂台,便不准备推却。
差使她痛痛快快接了,见容妃推诿,索性也不需她出力,只当面让太后做了一个保证:“既是您身体不适操劳不得,臣妾代您多操持些也是应有的孝道。只不过,您也知我从前没有太多掌家理事的机会,此番独挑大梁,难免怯场,不知可否向您讨两个人给我做帮手。”
“这个不难,你看上了谁,直接调过去任你差遣。”
“臣妾想请图佳郡主进宫协助我,再有一人,还请您割爱,将素兰姑娘借我一用。”
太后愣在当场。“这……”
“太后娘娘方才答应了臣妾,总不会反悔吧?”
太后不知道姝菡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说出去的话也不能往回坐,只得点头。“如你所愿。素兰,你待会儿拿了我的懿旨,去图佳那里传旨,回来以后,直接去永寿宫伺候吧。”
姝菡达到目的,谢恩告退。
一旁的容妃陷入沉思,百思不得其解。
“太后娘娘,那海佳氏是傻了不成?她找堂姐帮她理事?还要走了您身边的一等大宫女素兰,这不是在自己身边放着一个随时会爆的炮仗和一双耳朵眼睛吗?”
“哼,她傻?我看她聪明着呢。图佳虽然是皇族后代,毕竟隔着远,手再长也伸不进后宫里头,海佳氏这是怕万一出了纰漏,提前拉了垫背的,找人顶缸呢。”
“那这么说,是我们失算了吗?”
“慌什么?回头我嘱咐图佳两句,让她只在一旁看着,不要多嘴也不要插手,海佳氏头次经历这么大的事,且还是既紧急又重要的大事撞到一起,肯定要手忙脚乱的。只要她露怯,我们再在背后推上一把,不怕她不跌下来。”
“还是太后娘娘英明。”
“唉,我这还不是为了你,为了咱们大阿哥。我老了,只盼着什么时候你能立起来,我也好享享清福,不再沾手这些乌糟事。”
“臣妾定会努力的。”
☆、【借力】
001
姝菡受命的次日, 便开始正式理事。
因事先已经打过招呼,图佳郡主一早进宫, 从太后那请安后就直接过来永寿宫, 连着素兰也一并过来。
图佳郡主是外命妇,到了天黑自然要归家,但素兰却直接被责令带着行李过来, 便是夜里也在宿在此地的。
姝菡客气, 让图佳郡主坐了下首不算,还给素兰留了座,她自然不敢受, 姝菡便让人给她搬来个小杌子,她也只敢勉强挨了椅边儿。
阿蘅见人已就绪, 茶也换了一盏,这才肃容进来报事。
“主子, 奴婢已经将宫舍损毁的情况悉数笼总汇编成册, 还请您过目。”是为了修缮屋舍,宫妃暂时迁宫做准备。
姝菡没有接过簿册,反而看向坐在她下首, 被“请来”协她理事的图佳郡主。
“我经过的事儿少,也没有个主意,不如请郡主先过目,与我参详一二?”
图佳忙说:“不敢,贵妃娘娘何必自谦,还请你拟了章程, 若有用的上我的地方,我照做便是。”
图佳郡主方才得了太后嘱咐,已经决定万事不出头,只当个摆设,省得被这位绵里藏针的新任贵妃海佳氏给算计了。
姝菡也不为难,索性让阿蘅当众唱名把册子上的内容报将出来。
“此番按屋舍受损程度不同,修缮工期长短,总分三类情形。共有两处宫舍遭到严重损坏需要重建,有四处宫舍损毁程度尚可,需要修缮,另有十四处宫舍损坏轻微,诸如门庭院墙门垣遭到破坏,工期在三日内且不影响居住。”
姝菡点点头:“那两处需要重建的,和那四处需要修缮的,都是何处?又住了什么人?”
这个阿蘅自然也早有准备。
“禀主子,需要重建的两处宫舍分别是毓庆宫宫和养心殿。而需要修缮的四处分别是雨花阁、钟粹宫、咸福宫和咱们永寿宫。”逆党搜宫时,底下的人都是抱着洗劫掠夺的目的,是以那些位份低或位置偏的殿宇反而更安全。像是太妃们所居的春禧殿,甚至都无人问津。
姝菡点点头:“想来是逆党先奔着几处后宫主位而来,才会有眼下情形,哦对了,那日我在慈宁宫时,逆党攻进来的时候损毁了不少院墙和大门,为何没列在修缮之列?”
“主子容禀,慈宁宫是逆党伏诛后第二日便着工部修缮过的,前几日业已完工,是以奴婢这次并未将慈宁宫收录在册,并非奴婢疏忽遗漏。”
“如此就好。”想想又道:“毓庆宫既需重建,那大阿哥如今住在何处?”
“在景仁宫,因此前景仁宫修缮过一次,一切井然有序,太后娘娘做主让大阿哥搬过去的。”
“既如此,就先紧着养心殿的修缮吧,总不能让万岁爷回来没地方下榻。”
“是,奴婢记下了。”
“还有,需要修缮的那三处,你着人去问问,看看姐妹们是想迁往别处暂住,还是先忍耐一段时间。总归要等养心殿完工,才好安排旁的地方。谁要是有哪处中意的所在,便提前与我说,我再去慈宁宫讨个主意。”
“那咱们永寿宫,是否也要外迁?”
“我原想着搬去老祖宗的寿康宫里暂住,但如今事务冗杂,怕每日门前络绎不绝惊扰了她老人家,所以还是作罢吧,总归咱们只是损了几处院墙,让侍卫们多留心些就是了。”
阿蘅又应了是。
图佳在一旁听了半晌,也没等来什么热闹可看。
她原想着,无论姝菡先紧着哪一处后宫宫舍修缮,她都有话可说,可是既然太后的慈宁宫已经恢复如初,而接下来要修复的是天子的养心殿,这戏就无法可唱了,连是非都没得挑拨。
如是,图佳有些灰头土脸,她耗费半日坐在永寿宫,难道就真的当个木头人,闲摆设?还不如回家相夫教子的好。
正憋闷,姝菡却意外提及了后宫里讳莫如深的皇后娘娘的近况。
“这话本不应由我来说,自皇后娘娘奉命‘休养’以后,便鲜少见大阿哥开怀。我一个外姓人,总不好越俎代庖,如今既然郡主在,您何不去劝慰劝慰她们母子,也好替太后她老人家分忧。”
作为大阿哥的舅母,图佳确是时常听闻大阿哥因忧心生母,偷偷去探望而时常惹恼太后的事,听姝菡如此劝说,虽然带着十分戒心,但转念一想,也是人伦常理,此结也无人好解,心思微动,却没有当面应承。
姝菡没有强求,又当着图佳的面处置了几件琐事,这才笑着对她言:“我一个人理事难免怯场,劳烦郡主作陪,心下感激也不安,您若看到我处事有何不妥,万万别纵容,但求能指点我一二。”
图佳自然说不敢。
姝菡又突然提及:“迁宫的事倒还罢了,这宫里内监宫婢的缺口甚巨,我自昨日便因此事焦急,郡主可有什么良策。”
图佳氏不好一问三不知,中规中矩回答:“历来宫婢都是选秀而来,旁的办法,我一时也想不出。至于内监,也多是京中贫户小子,或是罪籍充没。”
“郡主说的不错,待我仔细想想,再同您商量。”
002
图佳郡主从永寿宫出来,本欲先去慈宁宫一趟,但想起姝菡方才提到大阿哥之事,难免费些思量。
这个外甥,不仅事关国祚,更是未来那木都鲁氏和郭络罗氏能否继续昌隆满门的关键所在,为了子孙万代的富贵荣华,这浑水,她还真是不得不蹚。
想到这里,朝着引路的小太监道:“我去大阿哥那里坐坐,你前头带路。”
景仁宫里,大阿哥见舅母突然造访,欣喜异常。
“您怎么亲自过来了,福元都想您了。”说着扑到图佳怀里,到底是个六岁大的孩子,也有真情流露的时候。
“我也想咱们福元了,这不就过来了?让我看看,长高了,不过也瘦了。”边说,边慈爱地抚着福元头顶。
福元却似乎想起了什么。“舅母,您能不能想办法替我向皇祖母说说情,我已经数月不曾见过我皇额娘了。”
图佳虽然也心疼他年幼失去亲母庇护,但更清楚,皇帝和皇后积怨已深,非三言两语可以化解,要想保住大阿哥前程,只能弃卒保车。
“福元乖,你皇额娘身体不好,你皇祖母也是怕你过了病气才不准你去看她的,等你皇额娘大好了,我必亲自带你去求情,总会达成心愿的。”而事实上,皇后的身体早就衰败不堪,回天无力。
福元到底是天家的孩子,不再像从前那般容易哄骗,索性背转过身。
“我知道你们还当我不懂事,随意拿个借口哄骗我,容妃进宫,就是要取我皇额娘而代之的,别以为我不明白?”
图佳郡主心头一惊,这话可不是一个小孩子能悟到的,定是有谁嚼了舌根。
“唉,你这孩子,怎么就不懂我们这些长辈的一片苦心呢?舅母和你皇祖母都不会害你,实在是你皇额娘她身体不济,才没法继续照顾你。”
“要我相信也行,但要我皇额娘亲口说,要我视容妃为庶母,我才肯认。”
图佳一想,虽然这事难办,但也是个标本兼治的法子,遂决心一试。
“好,我今日便想方设法去探望你皇额娘,若是她点头让容妃代为照顾你,我便拿了她的信物来找你。”
福元不置一词,也不回身。
图佳郡主无法,也不敢惊动旁人,索性独自往皇城西北边缘去。
守门的人见过图佳郡主,先头不肯放她进门,可图佳郡主将□□赐给她的一方翔龙玉珏亮了出来,终是闯了进去。
那木都鲁氏数月没能见天日,身体日益衰败,全凭着每日的人参鹿茸养着一口气,冷不防见到张嫂过来,险些激动得从床榻上折下来。
“快勿动了。你这身子骨,怎么越发清减了?”彼时风光无限的皇后娘娘,如今竟已形容枯槁,脱了人形一般,纵图佳郡主铁石心肠惯了,也难免有些酸涩。
“嫂子,来,看我了,是皇帝的,意思,吗?”一句话断断续续,仿佛一口气上不来,就要殒命。
“我刚从景仁宫过来,大阿哥说想念皇额娘,我代他过来看看。”
皇后听闻大阿哥如今住景仁宫,大惊失色,拼着全力捉紧图佳郡主的胳膊:“你说什么?大阿哥,搬出了,毓庆宫?”
一边说着,气息都喘不匀。
图佳郡主赶忙伸手替她在背后顺气。
“你先别急,不是你想的那样。前些日子逆党攻进了紫禁城,损毁了不少宫室,以养心殿和毓庆宫尤为严重,是以福元才临时搬去景仁宫。”
皇后这才松了一口气。“这就好,这就好。”
图佳氏见皇后如今的惨状,有些不忍说起后宫里的局势,可为了让大阿哥能接受容妃,又不得不狠下心。
“我今日来,还有一件大事,同你商量。”
“可是福元出了何事?”
“算是吧,你在此间养病,外头的事多有不知,如今,成妃因日前退敌救驾有功,已经正式被皇上册封为当朝贵妃,皇上另有意封三阿哥为玺亲王,但被海佳氏婉拒了。”
“你说什么?皇上他,怎么会如此糊涂,未立嫡长,而先封王?这,是要,把我的福元,摆在何处?”
“如今海佳氏做大,你又要养病,咱们大阿哥连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甚是可怜呢。”
皇后怔忪了一会儿,目光渐渐清明起来:“嫂子,有话,你直说吧。”
图佳郡主面上稍有尴尬,还是决定把利害关系讲明:“你也知,容妃会入选进宫,是太后的意思。总归她姓郭络罗,和太后,和我,都连着亲。别的我不敢担保,但若由她日后来辅佐扶持大阿哥,定然会全心全意,不会生了贰心。”
皇后沉默良久,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我在这矮檐之下,日日盼着咱们大阿哥过得如意,天热怕他中暑,天寒忧他着凉,便是入了梦,也是他在上书房读书的模样。这般怀胎十月的辛苦和慈爱,岂是一个毫无瓜葛的两姓旁人可以领受的?你们都盼着我死,盼着旁人享了我身后的尊荣,我就是吊着这口气,也不会让你们如意。”
说完,别过脸,不再言语。
图佳郡主正为难,如何骗了她吐口,外头一个眼生的宫婢来敲门。
“皇后娘娘,该服药了。”
皇后本是脸朝着里,闻言却似久旱之人得遇甘霖,不仅将头转过来,甚至主动把手伸向那宫人来的方向。
图佳没有在意,还要趁机劝说几句,皇后却似恶狗扑食一般,不问那汤药是冷是热,咕嘟咕嘟几口,悉数咽下。
随着药碗被宫婢接过去,皇后再次转身朝里,不理会人。
不过奇怪的是,她的身体似乎被什么力量牵动着,一直抖动个不停,口里也哼哼呀呀不知所谓。
图佳感觉有什么不对,叫住了退出屋的宫婢:“皇后娘娘服用的是什么药?用了多久?为何作此反应?是哪位御医给开的方?”
“奴婢只负责给皇后娘娘端药,奴婢什么也不知。”
说完,匆匆忙忙退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上帝视角提示:姝菡并不确知皇后在幽禁期间发生了什么,可是她相信,随着她冉冉升起,太后和容妃必定急着让皇后殡天,好给容妃让路,所以姝菡才会故意怂恿图佳郡主和皇后与大阿哥接触。
☆、【残喘】
001
几日辗转而过, 图佳郡主每日依旧会到永寿宫“协助”姝菡理事。每日出宫前也定然要去太后那里小坐,无外把姝菡的种种表现汇报给称病不出的太后知道。
而那一日去见皇后碰到的可疑情况, 图佳郡主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 始终没有和太后提起。
“臣妇看海佳氏做起事来有板有眼,不急不躁,还真有那么点样子, 纵使是皇家的公主冷不防坐上那个位置, 也不会如此妥帖的。”
太后闻言面色不大好看:“是不是她背后有什么帮手给她捉刀?还是有什么事,是在暗中操作,你并不知晓?”
“纵使臣妇没有留意, 那素兰每日几乎与海佳氏形影不离,总不会错漏过什么吧。不过我听说, 海佳氏她,竟是个读过书的, 看的还不是女戒女训之类, 而是涉猎颇广,不拘史学、兵书还是礼法,几乎谈起来, 都头头是道,这一点倒是让人意外。”
“竟有此事?其母在宫里也没听说有什么大才,其父也是个地地道道的武夫,怎么会如此费心她的学问?”
“臣妇也想不通,又或许是,她天赋异禀, 精钻于此,是以家中才有意培养?”
“这件事我记下了,你再仔细想想,她理事这几日,当真是挑不出半点差错?”
“若是有,臣妇定然早就报过来了,实在是,无错漏可寻。宫舍修缮她紧着养心殿和毓庆宫,没有偏颇不公;迁宫之事又尽可能征询后宫诸人的意见,也未引发任何不满。”图佳仔细想想,又言:“若非说她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做法,那便是在选秀一事上。”
太后神色凝重,“选秀之事,她如何办了?”
“按说,小选的秀女,皆是由上三旗的包衣中采选,年龄在十三至十八之间。”
“不错,这是圣祖立下的规矩,既为了天子安危着想,又考虑到汉臣的情结。”
“海佳氏这次小选,似乎有意将采选的范围扩大,无论是从秀女的年龄上,还是家世出身上,都要破旧立新。”
“你仔细说说。”
“她前两日有言,因今年三月内务府小选,几已拣选出全部符合要求的适龄人选,而眼下后宫人手不足,若按以往规矩,恐难足数,所以提议,将小选范围扩大至八旗所属的包衣,且年龄放宽至十二岁到十八岁。如此,既可彰显天子一视同仁的博大胸怀,又可以解燃眉之急。”
太后听完难以置信:“是谁给她这么大的胆量?小选的范围是当初圣祖爷定下的规矩,若是听她天马行空说改就改,岂不是乱了礼法?这事儿我不允。”
“海佳氏已经托监国的佑亲王往南边去书,怕是要直接请万岁爷给她撑腰。”
“她竟然敢如此嚣张,小英子,你去,把海佳氏给我叫过来,我倒要当面问问,她当我是泥塑的菩萨不成,不经我首肯,就敢擅自向天子上书。”
图佳郡主见太后义愤填膺,赶忙在一旁劝说:“您先消消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反倒顺了那位之意。”
过了小半个时辰,姝菡顶着贵妃大妆随着小英子前来。
太后给图佳郡主使了个眼色,意思让她适时站出来举证,也好出了一口恶气。
姝菡见太后满脸官司,图佳郡主也是一脸倨傲,知道是小选的事被报到了太后耳中。
这件事,她早有打算,便不慌不忙向着太后行礼:“给太后娘娘请安,听说您近来睡的较以往安稳,臣妾心里高兴,这些天特意嘱咐御膳房炖了助眠的枸杞桂圆羹给您,您用的可好?”
“哼!你还敢问我睡的安枕不安枕?你这几日做的好事,是成心让我睡不安稳才是真吧?”
姝菡闻言面露不解,“您何出此言?臣妾是真心实意盼着能为您分忧解难,这才壮着胆子接手这偌大后宫的冗杂事务,臣妾若真哪里做的不好,也绝非是有意而为,您直管教训了才是。”
“你还不想认是吧?那你来说说,宫女小选的章程,你是怎么安排的?”
姝菡看向下首的图佳郡主,十分诧异:“此事,郡主难道没同您请示?这就是郡主的不是了,我两日前就已经和她言明了利害关系和流程,次日郡主来也未说您将此事驳回,这才向皇上去书请奏,为何您似今日才知道此事?”
图佳郡主面露愕然,“你什么时候说过让我把此事向太后娘娘请示的?”
“就是前日的事啊,因我后来临时改变主意,欲把小选秀女的年纪再降一岁,还特意命铃儿追出去寻你,后来没在慈宁宫外等到你,却在英华殿外碰上了,当时还有两个守门的侍卫在场,您当真都忘记了?”
图佳郡主有些恍惚。
那一日从英华殿出来,她因忧心皇后的病情,所以神思不属,甚至都没认出来寻她的是哪处的宫人,更记不清当时两个人都说了些什么?
看姝菡信誓旦旦保证,又提及有侍卫在场,图佳郡主一时赧颜:“我那日在日头下走的久了,没大听清那宫女说了什么,是我的疏漏。”
太后的关注点却不在此:“你前日去了英华殿?你去作甚?”
“臣妇多日不见皇后娘娘,心中惦念,又因福元实在思念母亲,这才自作主张走了这一趟。”
太后拍案而起:“胡闹。”
又顾及外人在场,试着圆话:“皇上离京前早有吩咐,闲杂人等不得去滋扰皇后养病,你这是明知故犯,明日起,不用进宫来了。”
图佳郡主先是不能相信,太后居然会当众下她的脸面,随后电光火石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臣妇知错。谨遵太后娘娘懿旨。”
姝菡看战火东引,也不打算火上浇油,只轻咳两声:“臣妾原不知太后娘娘会对此次选秀的事有质疑,已经将草拟的章程托九王爷传往南地,您看,是否要派人追回?”
太后被图佳氏的冒失举动惊吓不小,一时也没心思去捉姝菡的错处,只挥挥手:“我今日乏了,不想听你们在这里扯皮。选秀事关重大,既已惊动了皇帝,我也就不再插手,全凭他定夺就是,不过我丑话说到前头,若因此事引发朝中非议不满,或是促成了任何恶果,你身为统领后宫的贵妃,是万万不能脱责的。”
“臣妾惶恐,日后定当谨言慎行,事事面禀过您再定。”
太后哪肯替她顶缸,摆手吩咐:“我老了,不中用了,这后宫迟早要交还到你们手中,往后有事,除非紧要,都不必来我这里虚耗了。”
“那臣妾便,恭敬不如从命。”
002
几日后,后宫小选的议程,便经天子首肯,直接通达到礼部户部和内务府。
因情况特殊,在秀女选阅之前,姝菡特特令人做好了名录,凡是家中已有一人入宫侍奉后宫的,此次均无须应选,其中也包括,此前在那场浩劫中殒了女儿的家庭。
如此一来,原本因为频繁采选秀女的积怨,一下子便迎刃而解,而且,因为范围的扩大,参加选阅的秀女总人数也十分充足,竟有近八百之多。
太后原本等着看姝菡马失前蹄,没想到她将事情处理得妥善周到,无处指摘,暗恨先时思虑不周,反倒迁怒到容妃身上。
容妃也包着委屈,她如今不仅丢了协助贵妃理事的机会,还因装病,被大阿哥更加疏远,理由都是现成的:怕过了病气。
太后一边恨铁不成钢,一边还要替她铺路。
在某一日的午后,得了热症多日,刚“痊愈”的容妃来慈宁宫请安时,太后终于遣走众人,稍稍吐口。
“你且安心,左不过,是这一两天的事。待百日热孝过后,我会向皇帝进言,升了你的位份,到时候,你可别再让我失望呢。”
容妃难掩满脸的喜色,结结实实叩头谢恩。“定万死不辞,襄助大阿哥登位、奉养您老人家天年。”
不过次日,英华殿终是传来急报:“皇后娘娘今日服了午膳后便狂吐不止,秽物里带着血丝,太医会诊后皆言,人现在已经回光返照,怕是救不回来了……”
太后叹了一声:“也是可怜,她可还有什么话留下?”
“皇后娘娘恳请,再最后见大阿哥和大格格一面。”
太后顿了一顿:“大阿哥,和大格格?”
那来传话的小太监忙说:“是,皇后娘娘确是如此说的。”
太后有些犹豫,但终究顾虑着声名脸面,怕被诟病狠厉毒辣,“春分,那你便陪着大阿哥和大格格去一趟。万一皇后她有什么神志不清胡言乱语的,也好及时遮掩了去,让她走前,留下最后的体面。”
“是,奴婢遵旨。”
☆、【薨】
001
春分到永寿宫来接大格格的时候, 姝菡正在看着宫人们给歆瑷沐浴更衣。
“大格格刚拾掇好,不好马上见风, 若是春分姑娘不急, 可先往景仁宫去接上大阿哥,我稍后再派人送大格格过去。”
春分无法,就先告退离去。
姝菡用手指逗弄着越发皮实的大格格:“咱们歆瑷越长越讨喜了, 赶明儿个, 让画师来做个相,保准儿和年画里的童女一模一样。”
阿蘅看姝菡没有马上让春分把大格格带走,不免疑惑:“主子您是不想让大格格去见皇后最后一面, 所以才没让春分带大格格走吗?”
姝菡摇头:“她们总归是亲生母女,眼看着皇后时日无多, 我怎会阻了她这点余愿,虽说眼下大格格小, 不记事, 但将来若她长大成人,问起她生母的事,我总不能说, 因为她生母不喜欢她,所以我连最后的告别都不成全?只怕到时候辜负了这一场教养缘分。”
“您如此看的开,奴婢却始终想不通,皇后当时那么决然地抛下大格格不顾,如今弥留之际,见与不见, 又有什么打紧,难不成,还想着将来让大格格替她争来什么尊荣?”
姝菡被这话猛地触动,但又按下那点猜测。“许是,人之将死,终于醒悟过来了吧。”
“那一会儿,奴婢让奶娘抱着大格格过去?或者奴婢亲自去送?”
“都不用,既然皇后是这么个光景,于情于理,我都应亲自带着大格格去送她一程。”
阿蘅有些担心,“可是万一恰巧,皇后在和主子会见之时有个三长两短,被有心人算计到您头上,您不是百口莫辩了吗?”
“那倒不至于,御医都已经铁口直断皇后已是油尽灯枯,总不是我今日去一趟就成了凶手,若她们想拿着皇后的病况做文章,只需说我近来掌管后宫疏于照顾就完了,和走不走这一遭没大关碍。你放心,此事我心里有数。”
“倒是芳嫔如今在老祖宗跟前养着,我们要更加留心才是。”
“是,奴婢日日都亲自过去的,还为此,特意将雨花阁修缮的事往后排了排,倒是素兰,近日来常回慈宁宫问安,您看?”
“无关紧要,我们行的正坐的直,不怕她当那耳报神,有她在,我们连自证其身的功夫都省下了。”
“还好芳嫔也是个明理通透的,没有因为雨花阁被安排在后头修缮而闹脾气。”
“她是个聪明人,知道谁是真的护着她,也知道在何处养胎更安全。”
“唉,但愿芳嫔能记得主子您的好。”
“记得不记得,也没什么打紧,我是为了我自己。总不能在我理事的时候,闹出宫妃小产的风波来。”
如是,姝菡和阿蘅又消磨了近半个时辰,才不紧不慢吩咐人备下车驾,只为避开前头去看望皇后的大阿哥。
皇后如今所在的宫舍已在紫禁城边缘,与冷宫隔的不远,姝菡带着大格格行到那里,已近酉时。
门上的人得过吩咐,知道大格格会来,但因春分没用料到姝菡会亲自过来,是以门上的人也没有刻意阻拦。
进到皇后如今所居的寝殿内,姝菡有一瞬的惊讶,当初雍容端庄的皇后,如今已经瘦得脱了人形,再难找出往日的一丝端庄风仪。
“皇后娘娘,我带歆瑷来看你了。”
皇后先头见了大阿哥哭过一场,这会儿正靠在架子床的木槅上闭目养神。
听见声音,她倏地睁开眼,又半眯起来,似乎在努力辨认来的是什么人。
“海佳氏,你终于来了。”
听见这话,姝菡心里了然。
“原本我还在想,皇后娘娘为何突然要宣见大格格,可是方才您问都不问一句大格格的事……看来,您真正想见的人,是我。”
皇后不禁冷笑出声。“不错,我若直接和旁人说要见你,必定遭到千般阻挠,与其等着被拒绝被疑心,不如兵行险着。”
姝菡听皇后如此不加掩饰,脸色有些冷下来。“皇后娘娘因何想要见我?”
“自是为了那件旧事。”
“呵,那件事,拜皇后您所赐,我在坤宁宫早产,险些一尸两命,我念在大格格面上,本不欲在今日提及,想不到你却反倒提起……是觉得时日无多,想要清算了吗?”
皇后本欲发火,却生生忍住。“那一日,我动了歹心不假,但真正害你早产的,另有其人。”
姝菡心里一动,想到巧儿尸身的蹊跷,和那件染血貂绒大氅的悖论,终是沉下心思听她说完。
“那件沾了污秽的大氅,确实是我让宫女聂儿给你披上的,巧儿被杖毙,也确是我下的命令。但巧儿的尸首被移到你必经归途,却并不是我的意思,所以说,另有凶手在幕后隐藏,且算计了你我二人。”
皇后所言,姝菡此前早有怀疑,但她却不急着追问。“皇后娘娘,你今日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皇后面露不甘,“你也瞧见了,我快要死了,说不定都看不见明天一早的太阳。我既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总要说出来,心里才痛快,总不能到了下面,还做个冤死鬼。”
“那你来说说看,据你看来,害我早产的幕后的真凶到底是何人?”
皇后却挂上了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可能我说出来,你未必会相信,你只好好想想,这宫里,谁最希望我们出事?”
姝菡配合着她往下继续,“那会是谁呢?”
“是这后宫里,最贪恋权势的女人,她见我荣登后位,迟早要执掌后宫大权,便有意设计害我,至于你,大概也是看出皇上对你的偏爱,深恐你不日又是一个齐妃,在后宫里一家独大。”
“听皇后娘娘所言,莫不是在影射太后娘娘吧?”
“算你聪明。不对,你竟然一点不惊讶?难道你原来一早就知道?呵,呵呵,你那么狡猾,定然早就知道了,枉我在此间想了那么久才想清楚,看来只有我,才是被她玩弄于股掌间的棋子。”
姝菡看皇后神情恍惚,适时打断了她:“既然皇后已经了悟,可否告知我,那一日,坤宁宫中,可有什么可疑之人?”
“可疑之人?”
“可自由出入坤宁宫门,又不会被人注意的人,又或者和皇后娘娘有积怨之人,更是重中之重。”
皇后努力回想,眼睛突地亮起来:“映儿……原来是她。”
姝菡得到想要的答案,不再多问。怀里的大格格却忽然发出了微弱的哭声。
姝菡看向皇后,到底替歆瑷不值。
“虽然你和大格格没有半分母女情分,但你终归是她的生身额娘,我今日带她来,不是为了你的私心,只是为了日后,让她成人那日不至留有遗憾,你的光景不多,可大格格的未来还长,希望你明白,我会待她很好,即便你我是天生的敌手。”
皇后闻言将眼一闭,“你有心思想这些,不如想想你自己的处境,太后既然对你起过杀心,一次不成还会有第二次,以我多年对她的了解,她是不会放过你的。”
姝菡摇头:“想不到,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一心只有大阿哥,看来,我这趟是来错了。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皇后被揭破心思,来不及恼羞成怒,就见姝菡抱着大格格离开,心下有些怆然。
姝菡从方才皇后影射太后时就已经明白,皇后在临死前,和她说出这番大逆不道的话,或许真有几分怀恨的心思在里面,但更多的,却是算计。
皇后到了死,还是在替大阿哥铺路,算计着让后宫里如今声势最高的两个人内耗,只要姝菡陷入和太后的争斗中,最后总要闹到你死我活鱼死网破的境地。
对皇后而言,太后也好,姝菡也好,都是她含恨而终的心结,无论哪一方败落,她都可以含笑九泉。
要是闹得个两败俱伤更好,最好再搭上入宫不久的容妃,如此才是个皆大欢喜,畅快淋漓。
姝菡抱紧大格格,在心里冷笑一声,皇帝的诏书说的不假,皇后她,真的是疯魔了。
002
紫禁城的丧钟时隔一年再次敲响。
皇后薨逝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南地,举国撤红挂白。
姝菡原本等着太后借由皇后之死来做文章,过去数日,却始终未见她出手。
没有栽赃,没有斥责,甚至还在末了让她多费心操持皇后的丧仪。
如此,姝菡更加印证了她先头的想法:皇后的死,定和太后脱不了干系。
她不敢借此生事,一定是怕拔出萝卜带出泥。
姝菡没有意愿替皇后鸣不平,总归是皇后辨不清形势咎由自取。
且考虑到皇帝不在京中,不是直接向太后宣战的最佳时机,她只按部就班把后宫之事紧握在手,不过月余,几处机要之地的管事姑姑和太监,就已经纷纷投诚。
姝菡坦然受了,却也并不十分信任。
出乎众人意料,姝菡等小选一结束,便提拔了不少新入宫且家世中上的女子上位,而被分往各处当差的这些人,无疑被贴上了贵妃娘娘一系的标签。
进了八月中旬,天气忽地转凉。
原来,竟然已近中秋。
先皇大行,便是在去岁中秋前后,不觉已经如此快了。
姝菡再回想在呼兰府准备代雅珠应选的情景,那也是几近三年前的事了。
“阿蘅,后日晌午我要出宫一趟,代我拟了条程给慈宁宫送去请印。”
如今皇帝不在,出宫省亲这样的事,自然是由太后决断,姝菡却一点也不担心太后会从中阻挠。
毕竟她离宫了,那些牛鬼蛇神才有机可乘。
下午,慈宁宫果然有人过来:“太后娘娘已经恩准了贵妃娘娘出宫省亲的请奏,还赐下了厚赏让你带给承恩侯一家。”
姝菡打赏了传话的春分,又让阿蘅将太后的赏赐验看之后和自己预备的封赏放在一处。
到了第三日,辰初,从永寿宫发出浩浩荡荡的一列车马,直从修缮得焕然一新的玄武门,出得宫墙。
☆、【指认】
001
阔别两年, 再见到海佳氏一家,姝菡面上平静, 心里恍如隔世。
下首跪着的索多木、苏合齐, 连着苏合齐的妻子索佳氏也均在列。
唯有岚姨,因身子不爽利,姝菡特允了她不必出来见礼。
姝菡从前在呼兰府寄居在岚姨家中, 其时和家主一向算不得亲厚, 便不过多寒暄。
待互相斯见且赐过赏后,姝菡便迫不及待去往后宅看望病中的岚姨。
“我额娘她体弱,受不得吵闹, 你们都在院外守着。”
说完,姝菡便迫不及待往内室行去。
正房里岚姨已经强撑着起身, 见姝菡进门,扶着桌缘就要给姝菡行礼。
“您这是在做什么?旁人向我行礼也就罢了, 独独您的礼, 我是万不敢受的。”
岚姨仍旧惨白的一张脸,忙不迭地摇头。
“是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地下的烛薇……”
姝菡赶忙扶着岚姨坐好, 还在一边开解:“您这话说的奇怪,我如今能在宫里衣食无忧作威作福,全是您全家给我的福分,要不然,我还不知在哪一个穷乡僻壤挨饿受冻,苟延残喘。”
“你这孩子历来心软, 纵有再大的苦,都习惯默默生受。那皇宫是个什么地方?豺狼虎豹进去尚且不能全身而退,你一个孤女,无依无靠,一路从个小宫女做起,若不是福大命大,有了今日造化,还不知是怎样凄苦。”
“岚姨,我真的过的很好,太皇太后老祖宗多有照拂,圣上又肯眷顾,我如今有了三阿哥,还养育着大格格,只有让人羡慕,怎么就让您说的那么凄惨,这我可不能认。”
岚姨一边抹泪一边点头:“我只盼你真的过的好,而不是在我面前逞强撑场面。”
劝了半晌,岚姨总算平复,这才想起来一件大事。“自你进宫后,雅珠用了你从前的身份,被送往江南,连着耶和穆鲁也跟了去,我终归心软,没有不认她这个不孝女,希望你不要怪我。”
“雅珠姐姐在江南?她过得可好?”
“说实话,我也有几个月没和她联系,唯恐此前的秘密被人揭破,到时候不仅要因为欺君之罪满门抄斩,而且还要连累了你……”
姝菡点点头:“谨慎一些,还是要的,不过您也不要气恼,虽说之前的阴差阳错,让我替了雅珠姐姐进宫,非我们本意。但您大概不知,正是因为种种机缘巧合,我才有机会手刃仇人,替我费氏一族雪恨,这也是冥冥中的天意吧。”
“这件事我还是听苏合齐讲起,事后惊了我一跳,你也忒冒险了些,竟然敢引那凶徒和你进入禁地,还有勇有谋地制服了他,你日后万不可如此冒进,万一出事,可让三阿哥怎么办?”
“是,我再不敢的,您放宽心,待三阿哥再大些,我就带他出宫来见您。”
……
相聚总是短暂,姝菡未觉如何,只不过说了些体己话,又陪岚姨用了午膳,不觉日头已经往西行。
“宫禁严苛,我不能久留,岚姨您万要保重身体,等着下次的重聚。”
“好,好。我等你带着三阿哥出宫。”
姝菡泪别了岚姨,没有马上走,而是和索多木又单独说了几句。
虽过往两个人有些剑拔弩张,但如今海佳氏一族的荣光都是姝菡带来,索多木这一点还是有担当的。
“你嘱咐我查的事,我会尽快弄清,不知到时候要怎么将消息递进宫。”
“就让索佳氏进宫请安时将话带给我吧。”
“好,那贵妃娘娘等我的消息。”
近日暮时分,姝菡辞了承恩侯府,回到了永寿宫的正殿。
彼时正起风,乌云密布的,姝菡叫来寒姑姑和铃儿,问起三阿哥大格格的起居,再就是出宫大半日宫里有何大事发生。
“两位小主子都好,尤其咱们三阿哥,今日尤其乖巧,和大格格在一处玩闹,还晓得把玩器让给姐姐呢。”
寒姑姑报完,铃儿也上前,“宫内没有什么大事,只九王爷派人送来一封密函,让主子您亲启。”
姝菡将三层蜡封的竹筒接过,逐一拆开,里头只有一张巴掌大的防油布帛,卷缩放着,她起先看得漫不经心,到了后来,眼睛不觉亮起来,直高兴地在地上逡巡了半圈,只差在脸上挂出高兴两个字。
“主子何事这么高兴?”
姝菡心里欢喜,却不能告诉她们实情,因这信里,事关皇帝的行止,泄露不得。
002
整个八月因皇后的薨逝变得极其惨淡,又是一个不能宴乐的节庆,民间因此都隐有积怨。
姝菡知道宫里的人日子难熬,唯盼着每一个节庆热闹热闹捱日子,就破例恩准每个人可以托书一封,向自己的家乡亲人告慰平安,分享思念之情。
而对于皇帝的妃嫔们,则是破例允其家里女眷进宫请安。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承恩侯府的长媳索佳氏。
姝菡借着带长嫂看外甥的时机,在三阿哥所在的暖阁屏退了旁人。
索佳氏知情识趣,赶忙进言。
“娘娘想查的事,已经有了眉目,您说的那三个宫人,都是受了恩提前放出宫去的,但是比较离奇的却是,她们几人,无一例外地都已经暴毙,且都是在离宫后十天之内。”
姝菡印证自己所想,只叮嘱两句:“继续追查,勿打草惊蛇。”
又隔数日,索佳氏再次进宫,带来的更为惊人的消息:“这几个宫女虽死亡的时间地点不同,但死前,均和一个叫做胡七的男人碰过面,而那个胡七,经查是太后身边首领大监福公公的堂侄……”
“好,此事我心里有数,辛苦你们了。”
“我们与娘娘本就是荣辱与共,休戚相关,实在当不得这一句辛苦,反倒是娘娘您,既已识破那位的真面目,万万要保重自己。”
姝菡正与索佳氏说话,外面突然一阵喧闹。
“何事喧哗?”
守在外面的阿蘅慌忙推门进来。
“主子,外头来了好多人强行闯进咱们永寿宫,门口的人招架不住,眼看就要被攻进来了,万岁爷不在宫中,奴婢恐被旁人钻了空子,已经分别命人从角门去养心殿和寿康宫报信,您要不要先避一避。”
“先别慌,领头的是什么人,又说了是奉了谁的命吗?”
“说是太后下的口谕,让来永寿宫捉拿欺君罔上,冒名应选的犯妇……”
姝菡和索佳氏对视了一眼,均维持着平静。
“知道了,我先带人出去问问清楚,待会儿人走了,你替我送大少奶奶离宫。”
“主子!您真的要出去吗?那帮人来势汹汹,这件事恐不能善了。”
“我不出去,人家照样也要进来,索性痛快一些,你只记住,待会儿趁乱,把大格格和三阿哥送去寿康宫,再嘱咐芳嫔,替我照看着老祖宗和两个孩子……”
“主子,您这是在托孤?”
“没到那个地步,我只是以防万一,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003
太后在慈宁宫稳坐上首,姝菡被带到正殿里,一眼就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让她瞬间从头顶凉到脚底。
那跪着的人,虽然弓着腰,但身形不容错认,正是当初在呼兰府岚姨家当差的孟妈妈,也是一路送她上京应选的人。
上次听岚姨提起,因她醒来怪罪孟妈妈不分是非苛待了自己,当时便把人发卖了,没想到太后竟会把手伸的这么长,且有办法将人找到带进宫。
姝菡自忖,她替选的事原以为已经太平无事,可偏在这个时候被太后将重要认证找到,且看意思,太后是想趁着皇帝不在,来个快刀斩乱麻,等做实了罪名,便不等皇帝回来就下手。
姝菡脑子转了几转,决定这件事,她要来个抵死不认。
“请太后娘娘金安,您如此兴师动众地叫臣妾过来,想必定有大事吧?”
太后自以为稳操胜券,只指向下首跪着的人。
“你可认识,此人是谁?”
姝菡假做仔细辨认,又让孟妈妈把头抬起,这才从容回答。
“原本是我家旧时的一个家奴,因做事不得力被我额娘发卖了出去,说起来,这已是陈年旧事,今日在慈宁宫的宝地见了,还真是意想不到。”
“见了此人,你就没什么想要对我坦言的?”太后声音拔高,带着威慑与兴奋。
姝菡却打起了太极。
“臣妾不知太后娘娘何意?您这是在关心,臣妾家中的琐事?真是令人铭感五内。”
太后将手重重拍上罗汉床的炕桌,震得茶盏一声脆响。
“少跟我耍嘴皮子,这孟婆子方才已经全都招了,她指认当今贵妃娘娘并非是海佳氏亲女,而是冒名应选,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姝菡看向一旁低头发抖的孟妈妈,用一种十分平和的口吻说:“我知孟妈妈是因为不服我额娘当初的惩戒、将你发卖而怀恨在心,但你也不能因此就指鹿为马,甚至诓骗到紫禁城来,你是嫌脖子上的脑袋长得太结实了吗,还不向太后娘娘认罪,承认方才你都是泄恨之言。”
“民妇不敢,民妇不敢说谎呐,太后娘娘,我方才说的都是真的,你定要相信我啊,贵妃娘娘的的确确不是海佳氏的女儿,而是家中主母的远房甥女,此事府中人尽皆知啊。”
太后含笑望着姝菡:“她说的话,你可听清了?你现在招认还不算晚,我念在你诞育过龙嗣,尚且不对你用刑。”
姝菡却不急不躁:“太后娘娘您历来熟知礼法,怎么事到临头反而糊涂了。我如今仍是皇帝亲封的贵妃,有金册在手,玉牒为证,岂容一个不知受了何人指使的刁奴任意污蔑,便是民人要上金銮殿告官,尚且要滚过九九八十一颗钉针的砧板,怎么到了咱们紫禁城里,反倒可以信口开河凭白诬了一宫主位的清白。您若还顾及着皇家体面尊严,就先将这刁奴仗八十,再来与我分说。”
那孟妈妈一听要挨打,哪里还肯坐以待毙,赶忙连滚带爬上前去捉太后的袍裙,“您老人家要给我做主啊,我听您的把该说的话都说了,您不能不管我啊。”
太后听她说的不像话,轻咳两声,一旁的素兰上前两个巴掌打到孟妈妈高耸的颧下“休得胡言乱语,还不闭嘴。”
太后也适时发话:“你当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思?这几十板子打下去,她命都没了,还哪有办法指认你的罪责?你勿要扰乱视听。”
姝菡在一旁冷笑:“这板子,您不愿打,那您不妨再来分说分说,以贵妃之尊,若是有行差踏错之疑,该由何人主审,何司定罪?”
“怎么?嫌我这个太后没有资格审你?你以为,你到了宗人府,就会捞到什么便宜不成?实话告诉你,如今既有了人证,便不容你继续抵赖。”“来人,扒了这冒名顶替的贱妇的贵妃冠戴袍服,让她跪着受审。”
十万火急之时,门外终于传来一声怒喝,却有如天籁。
“我老婆子还没死呢,我看哪个敢动我的菡儿。”
☆、【亡】
001
“皇额娘怎么亲自过来了?”太后一边从正位罗汉床上站起, 一边往前迎。
脸上挂着笑,心里却恨她来的不是时候, 也不知道是哪个走漏了风声?
“哼, 我再不来,太后怕是要在你这慈宁宫里对当朝贵妃动了私刑了。”
太后扶着太皇太后坐到主位,只在下首椅子上坐了, 板着脸陈词:“我知皇额娘近来头风愈发严重, 所以不敢惊动。您来的匆忙,大概还不知宫里闹出了一件大事,正关乎我们贵妃的身世, 我从严治宫,也是为了肃清后宫风气, 严明祖宗礼法,还望您不要插手, 以免失了偏颇让人诟病。”
太皇太后见太后态度强势, 也不多说,只将桌上的玉骨盖碗一扫落地。
“放肆。你丈量着亲生儿子做了皇帝,便不把我这老婆子放在眼里了不是?好, 好的很,那我今日就真要逞一次威风,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礼仪尊卑、皇家宗法。”“来人,去请十二宗老和军机处列为阁老进宫,就说我有大事要宣布, 事关先帝遗诏。”
太后心下不解,但也唬了一跳,请宗老,还什么先帝遗诏?
虽不明细情,太后还是赶忙软下语气:“皇额娘息怒,您误会了我的一番好意,您多年不理后宫琐事,我便一时没想着头一个向您通报,确是我的不是。但您也瞧见了,今日堂下跪着的民妇已经举证,咱们这位贵妃娘娘,竟是冒名顶替的主儿,这等大事,如何能高高抬起轻轻放下,您历来宽和慈爱,这种打罚惩戒的事,还是我来吧。”
“你是大理寺的寺卿,还是阎罗殿的判官?只听了一个不知来历的贱民的一面之词,就要当堂定了敕封贵妃的罪?我看你这是别有用心。”
“皇额娘既信不过我,那也无妨,那就将贵妃和这证人一同交给大理寺、宗人府、刑部三个衙门一同会审,这您总该同意了吧?”
“三堂会审确也公道,不过你别忘了,皇帝他正在外面平乱,如今最要紧的就是稳定军心,万一皇帝他在前线听到风闻,影响了战事,这责任,你负得起吗?”
“我来亲审您不同意,交给有司您又怕丑闻外传,那依您的意思,这等大案,竟是过问不得了?”
太皇太后面有难色,总归舍不得让姝菡吃苦,一时也没有良策。
姝菡却在这时主动站出。
“臣妾也不敢让老祖宗和太后娘娘为难,总归我也想洗刷自己的冤屈,不若将此事,交给咱们万岁爷亲审。”
太皇太后听完点点头,他自己的家事,他自己问去,这办法我觉得甚好。
太后显然意见相悖:“皇帝领兵在外,归期未定,总不能一直拖延下去。”“而且,如今后宫的大权悉数都在贵妃手中掌握,万一她此间做出什么有损皇家体面之事,谁又能负得起责任?”
太皇太后从容起身,打量着太后:“你原来是因着这个才和我的菡儿过不去,这后宫大权,原本就该交给她们小辈,你一个长者,不想着颐养天年,整天还想着勾心斗角、独揽大权,实在不知所谓。”
太后赶紧辩驳:“我也是为了咱们皇帝好,他这几个妃子里,就没一个成器的,我这个做额娘的不多帮衬些,又有哪个肯尽心?”
“你也不用往自己脸上贴金,今日这事,既然惊动了我,我便要管到底。贵妃如今还是贵妃,仅凭一个贱民诬告不足为证,且应由皇帝亲自定夺,为显公允,即日起,贵妃便幽禁在寿康宫不得出殿门一步,有我老婆子看管,你总不会担心她生事或逃逸了去吧?”
太后想了想,只要能把海佳氏手中权柄索要回来,其他的事都可以等,总归皇帝知道了实情,也一定不会再容忍她的欺君之罪。
“您亲自看管嫌犯,我自是放心的,那后宫的大权又当如何?”
“我这把老骨头,也许多年未曾活动过了,如今,就再为我那不成器的皇孙再奔波一场。”
这下不止太后,在场之人无不目瞪口呆。
“您是说?您要亲自代管后宫?”
“怎么?觉得我不配?”
太后到底还留着几分清明。“不不不,我只是担心皇额娘的身体,实在不忍心让您劳累……”
“我一时还死不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您既已下了决心,那便如是而行吧。”
“既你无异议,待会儿让人把凤印一同送来,省得我日后拟诏还要两头折腾。”
“这。”凤印一旦拿走,太后手中就只有禁军虎符可以防身,她实在不放心。
“舍不得放权?那咱们就召了大臣们来堂议……”
“我这就命人去取。”
太后太后目的达到,满意地点了点头。
“菡儿,这就跟我回去吧。”
“是,但听老祖宗安排。”
002
太皇太后带着姝菡走后,留下一脸阴郁的太后,还有,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人证”孟氏。
素兰如今彻底不用再在永寿宫慈宁宫两处跑,自要重拾回掌事大宫女的地位。
“娘娘无须气闷,这件事还没完,有那位哭的时候。您且看吧,以咱们万岁爷的脾性,眼里断容不得沙子,等日后问及此事,定会严惩,到时候就算是太皇太后出面,也不可能善了。”
太后稍微顺意了些,又看向瑟缩成一团的孟氏,火气正不知如何宣泄,恼她方才口无遮拦,抬脚就踢了上去。
“还让她在这里碍眼做什么?还不带下去?”
孟氏不等挣扎就被两个粗壮婆子堵住嘴扣住两肩,再想不明白,她一个证人,为什么还要像个犯人似的被绑。
到底还是素兰持重,在一旁劝了一句。
“主子,这人还有很大用处,万不能落入旁人手中。您看,是不是将她先放在咱们慈宁宫里?奴婢恐外头不□□生,容易被人钻了空子。”
太后却升起一阵厌恶。
“方才没听那位话里话外影射我收买了证人诬告于她?这人你还敢留在慈宁宫?嫌我的名声太好?”
素兰被驳回,没有气馁,另提议道。
“那奴婢就打发她出宫,交给外头那位找个僻静地方隐藏起来。”外头那位,自然说的是福公公的堂亲。
可惜太后仍不放心。
“算了,外头更不安全,被人夜里抹了脖子、下了药,都没地方找人去。到时候我们岂不是白忙一场?索性,你带她去宗人府躲上几天。”
这几天有多长,其实,要看皇帝何事还朝。而宗人府自然也没有待客的地方,能住人的,只有牢房。
被堵了嘴的孟妈妈一边摇头一边被推搡出去,真是有些后悔进京来找罪受。
等到酉时一刻,太后沐浴濯发后传膳,突地发现,满桌只余素膳,连往日的血燕都换做了普通碗燕。
“素兰,今日这膳,是谁取的?错拿了旁处的不成?”
今日去领饭的芙蓉满脸惨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亲自问过御膳房派饭的内监,他只说,如今太皇太后有令,皇后新丧,举宫皆要茹素。奴婢同那人分辨说,太后娘娘乃是先皇后的长辈,并无为她持孝之礼,那内监却说,太皇太后都要茹素,宫里人概莫能外,还请太后娘娘体谅……”
太后闻言未置一词,满头黑云却萦绕不散。
好,好的很,不就是茹素吗?她从前做贵人的时候,也多有几个月见不到肉腥的时候,有何忍不过去的?
等皇帝回来,她定要把今日吃的苦头悉数都奉还给那老不死的和那小贱妇。
003
将入夜,寿康宫里一改往日的静谧,比旁处都热闹了几分。
因姝菡搬来,芳嫔特意要腾挪出她暂住的东配殿,却被及时阻了。
“我们都是暂住,且我是半个待罪之身,哪有让个孕妇给我挪窝的道理?你就踏踏实实住着,待足月产下龙子,再风风光光地挑处更好的殿室搬过去。”
芳嫔和善的答道:“姐姐恁客套,我倒不好意思。别的无以为报,只祝愿姐姐早日沉冤得雪,重掌后宫。”
沉冤得雪吗?姝菡有些恍惚,费氏的仇人已死,可费氏含冤至今无法平反。她于是淡淡笑着回应。
“托你吉言。”
“那姐姐这几日得了闲就好生养着,我先回了。”
而芳嫔不知道的是,太后前脚才把凤印由慈宁宫捧来,太后后脚就命诗雯把奏事的条子和印鉴都送了过来。
老祖宗在太后面前说的好听,她要代理后宫,替皇孙分忧,实则,这些琐事,还不是要由了姝菡费心析断。又何来得闲一说。
折腾了大半日,整个寿康宫里的人皆是人困马乏,终于沉沉睡去。
可是不到四更天,寿康宫门上打盹的太监就被一阵叫门声砸醒。
姝菡在第二进,靠近二门,又向来浅眠,自然先被惊动。她穿戴好了以后,直接往门上去瞧,却见诗雯已经出来在盘问事情的根由。
“奴才奉太后娘娘懿旨,来召贵妃娘娘去慈宁宫问话。”
诗雯满头雾水:“白天老祖宗不是刚和太后议定,此事等万岁爷还朝后再议?怎的大半夜又来要人?”
“诗雯姑娘别再多问了,实在是事发突然。白日里指认贵妃娘娘身份做伪的那位孟氏老仆,方才被发现在宗人府的大牢里,自缢身亡了。”
☆、【使女】
001
外头的动静到底还是惊动了太皇太后。
问清因由, 她老人家只给出一句答复:又不是死了天王老子,也敢大半夜来寿康宫作妖?死了人不去找狱卒和刑部问案, 叫一个被禁足的贵妃出面有个屁用。
那小太监灰头土脸别打发回去, 慈宁宫见太皇太后态度强势,果然没人再来闹。
太皇太后待天亮后,将姝菡叫到正殿一同用斋饭, 一边让人给她布菜, 一边关切。
“昨夜的事,你可有头绪?”问的是宗人府那一档子怪事。
姝菡眉头拧成一道结,摇头叹气:“老祖宗明鉴, 此事我确是不知情,且心中没有半点头绪, 甚至觉得孟妈妈的死,十分蹊跷。”
“有你这句话, 我也就放心了。总归你好好地待在我这里, 谁也别想在这个时候撒泼。”
饭毕,姝菡亲自陪着太皇太后入了佛堂,且遣走了闲杂人等, 只有福嬷嬷亲自守在外头。
敬过了香,姝菡轻车熟路得替太皇太后摆好了蒲团,又在她身后的位置另放了一个小毡垫。
太皇太后这时主动开了口。
“太后这次算是捏住了我们的喉咙,这件事,恐不能轻易遮掩过去,你心里需有个准备。”
姝菡却直跪在地上:“我自入了安亲王府那日, 便已时时刻刻做好了准备,知道纸里包不住火,所以也请您看开,千万不要再为我周旋,我死不足惜,若连累了您晚节不保,您让我如何心安?”
“你让我看开?哪能看的开?当初你额娘去的时候,我鞭长莫及,不能尽丝毫气力。这一回你就在我的跟前,你却让我听天由命,那绝不能够。”太皇太后语气虽然淡淡的,却有一种毋庸置疑的态度含在其中。
“老祖宗您不涉后宫多年,菩萨一样的修行,若是因为我破了戒,造了业障,我纵是苟活也没有意义,此事我有错在先,甘愿领罚。”
“你别跟我说这话,你是什么心性,我再了解不过。你便是想着以死抵过,息事宁人,也要看看那位肯不肯?她这次只怕是下了气力要置你于死地,而且连你的亲儿子三阿哥也不会放过。”
“可是事到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除了被动接招,也没有应对的良策。”
太皇太后低头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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