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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痒】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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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窍?”

    姝菡用头拱他下巴:“是是是,臣妾是个憨傻蠢笨的,所以王爷是因何看上的臣妾,人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莫不是,王爷本心里本也是这个调调?”

    安亲王不再和她强辩,只托着她的后脑勺将唇舌贴合上她的。

    姝菡并不挣扎,只由着他肆虐,便是为了今日他那一跪,她欠他的就已经还不清。

    安亲王说的不假,没有哪个奴才敢动手去打皇子的板子。

    但金口玉言落了地,无论这罚是不是降到了他头上,他早就颜面扫地。

    纵是到了他御极天下,脚踩六合那一日,这耻辱也会成为他毕生洗刷不掉的污点。

    她谢不出口,也还不起恩,只能把自己当个贡品,献祭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端午节快乐!

    有没有被今天的章节甜到?

    作者菌去包粽子,晚上还有一更,不要说我短小!!

    另:祝愿高考学子们金榜题名。

    摸摸摸

    ☆、【驿路】

    001

    抵达驿馆, 已过了三更天。

    安亲王低头看了看怀里偎成个猫团子样的姝菡,先在她眉心轻啄一下, 又轻轻扶着让她平卧在车厢里, 随手把自己的斗篷垫在她颈下,这才撩开帘子下了车。

    “主子稍等片刻,已经派人去叫门了。”小邓子一直跟着肖光顺坐在车辕前头, 见安亲王下来, 赶忙殷勤伺候。

    安亲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见车厢里没有动静,这才压低声音:“勿闹出太大阵仗, 出门在外一切从简。”

    小邓子也凑近了悄声答:“主子放心,奴才都安排的妥妥的。只是后面马车里的两位格格, 等会如何安置还要讨您的示下?是轮流给您上夜还是单辟出一间房来?”

    安亲王将要返身上车,听小邓子说起什么格格, 脚步一顿。“你方才说什么?”

    小邓子面有难色, 临走前被福晋吩咐装了两位后院的格格上车,没想到主子他竟不知情,只感觉头皮发麻。

    “是福晋吩咐, 此行来伺候您的玉格格和马格格,眼下都在次一辆车里。”

    安亲王怒骂一声:“胡闹。”

    小邓子来不及解释,便觑见安亲王身后的车帘被挑开,侧福晋海佳氏正似笑非笑看着他们两人。

    小邓子忙打了个千:“请侧福晋安。”

    安亲王闻声立即转身,他走到马车边上,换了副和悦口气:“吵醒你了?”随即皱眉:“也不披着斗篷, 晚间有风。”说着,便要上车替她去拿。

    姝菡拉住安亲王的手:“臣妾不冷,倒是王爷,出门前便有些咳嗽,纵是吃了平喘止咳的滴丸也要多注意些。”

    安亲王便就着她的手抱她下来,顺手将她掉下来的一撮鬓发别在耳后。“我不妨事,赶路就是这样。你将就几天,等到了热河,一切再按了规制来。”

    姝菡笑笑没答话,反而向躲在马桩后头准备肉遁的小邓子发了话:“邓公公,我方才听你说,福晋还派了两位格格同行,也在后面的车里面?”

    小邓子看了眼面沉如水的自家主子,不敢答话。

    安亲王便直接下了命令:“这人是你接下来的,那就由你把人再给送回去,也不须耽搁了,现在就启程。”

    小邓子噗通一声跪下:“主子息怒,奴才实是不知情。”

    这一来一回,要大半天时间,且回去也没什么好果子吃。顶顶要紧的是,他知道安亲王此行特意从长春宫要来了个叫做小六子的小太监同行,只怕自己失了信任,从此被打入冷宫。

    姝菡佯作生气:“把人带出城的是王爷,要把人送回去的也是您,倒让邓公公跟着辛苦,臣妾虽没读过多少书,也知道没有这样难为人的道理。”

    安亲王鲜少见姝菡牙尖嘴利,虽知道她一路上有意开解自己,才做这拈酸吃醋的样子,但也不愿她委屈。

    “我说了送回去,你听不见?”是朝着小邓子大小声。

    小邓子便向姝菡投来求助的目光。他算看明白了,这位看似个小绵羊绵软脾性的侧福晋,才真的是个深藏不露的狠人,入府不足两个月,在主子面前的威望越来越高,甚至隐隐直逼当家主母那木都鲁氏。

    姝菡看向安亲王:“这两个人,王爷当真不用?”

    “不用。”

    “那王爷便将她们赏给臣妾吧,臣妾此行只带了铃儿一个,正愁人手不够。”

    安亲王犹豫了一瞬,“你觉得得用便留下,若是不行事儿,随时撵回去。”

    只听后面车厢里噗通一声,也不知道是碰倒了什么。

    姝菡没去理会。

    安亲王只搂着她返回车上,虽然面上难看,终于还是在她耳边低语:“委屈你了。”

    姝菡便转过来,搂着他:“王爷尚且有那么多不能如意之事,臣妾不能为您解忧,但也不愿拖了您的后腿。”

    安亲王便将她搂得更紧些。

    那木都鲁氏偷偷派了两个格格同行,其用心不言而喻,无非是为了监视姝菡出门期间有没有逾矩的时候,顺带,也是为着分宠。

    姝菡心里也觉得膈应,却还要顾及安亲王的体面。

    若真是撵了那两个回去,先不说嫡福晋和王爷生了嫌隙,在这个多事之秋于整个安亲王府不利,便是传入到市井中,也会落得个“安亲王薄情寡恩,侧福晋妖媚横行”的名声。

    况且,留下她二人,也不是全然无用。

    002

    驿丞听说是位亲王驾临,连衣冠都来不及整理好,便拖着大小驿卒前来迎接王驾。

    安亲王看众人一副不醒神的样子,本就没心思摆谱,只让挑了个稍舒适的房间,带了姝菡住进去,余下的事全权交给肖光顺和小邓子处理。

    小邓子因素玉和马氏险些吃了大亏,自然不会对她们优待,只让她们合住了一间北向无窗的矮房。

    素玉来时本来志得意满,想要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大展身手,却没想到出师未捷,没等承宠便被赐给了海佳氏做使女。

    她心里既恨又觉得茫然,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只躺在通铺上睁着眼发呆。

    另一位格格马氏原也是长春宫的使女出身,和素玉同岁,却比她早进府两年。她此次能被派来,盖因她一贯老实本分,方才在后车里听见王爷的命令,也未觉得有多失落,便踏实睡了。

    相比这两位,一行人中最为兴奋的,当数被安亲王从长春宫单独亲自选来的小六子。

    他在宫里五六年,早年认的师傅一场大病没了,导致他历来不得重用,全凭着办事伶俐才没被贤妃彻底厌弃。

    他眼见长春宫里头一座大山高过一座,全部是他的背靠,于是早就想投了安亲王麾下,也好多个展露拳脚的机会。

    以往寻了几次门路没成,今日一朝如愿,自然不可能睡着。

    今晚和他同屋的小太监叫小良子,是安亲王身边小邓子的徒弟,比小六子大上两三岁。

    小良子本来已经睡下,看他一会儿站起来在地上乱晃,一会儿又在床上烙饼,气得和他理论:“还让不让人睡了?你再出声,我便禀了我师傅,让你去马棚里睡去。”

    小六子知道初来乍到要揣着小心,便赶忙认错。

    心里却腹诽:你今日敢嗤打你六爷爷,早晚有一天要让你跪下叫祖宗。

    可笑他到了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是走了什么大运才有今日的造化。

    而那位给六公公铺好了通天大路的正主,眼下正泡在盛满温水的木桶里,她对面一个屏风之隔,便是同样在沐浴的安亲王。

    时辰已经太晚。

    姝菡强忍着困意迅速把自己洗涮好,等到想从浴桶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脱下的衣服都落在地上,且被溅出的洗澡水打湿大半,屏风那一边的架子上倒是有衣服,不过看起来不像是给她准备下的,且隔着些距离。

    她有些为难。

    安亲王没留人在外头伺候,显然一会儿得由她来代为濯发擦身。她要是不赶紧穿好戴得了,一会儿光着身子伺候那位主,不成了羊入虎口?

    方才在车上的时候,两个人虽粘腻,到底是“发乎情止乎礼”。姝菡知道在路上也不会出了大框儿便没有计较。

    这会儿却大不相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何况她还是他上了玉牒的侧福晋。

    算起来,姝菡真正侍寝不过两回,但她心里委实没什么企盼,甚至十分不解后院里那些个格格们争破脑袋图个什么。

    许是水有些凉了,姝菡胡思乱想的时候,忍不住“啊嚏”一声,惊吓劳顿一天,真有些症候。

    屏风另一边撩水的声音随即也停下。“着凉了?”

    姝菡揉揉鼻子,身上属实有些冷,可还要嘴硬:“不妨事的,臣妾还想再泡泡。”最好安亲王自己洗刷好了去就寝,到时她灭了灯再想办法。

    安亲王没给她这个机会。

    随着哗啦一声,屏风上立起个可怖的黑影。

    姝菡知道不好,只回身去够掉在地上的湿衣。

    安亲王身高腿长,几步就到了她面前。

    姝菡正探出半个身子,把个光洁背影都展露于安亲王的视野。

    还不等她够着,安亲王已经把手探进她的浴桶。

    “还说没事,水都凉透了,恁胡闹。”

    说着,伸手去捞半蹲在水里的人。

    姝菡肌肤被一双大手附上,瞬间立起汗毛。“王爷,臣妾洗好了,容臣妾先更衣。”

    安亲王将她手里湿衣丢开。“这个不能穿了,待会儿穿我的寝袍。”

    他口中正经,一双手早已探向姝菡身前,姝菡便伸手去阻。

    “王爷,夜深了,明日还要赶路。”

    安亲王点点头:“嗯,夜深了,该安寝了。”

    然后,便不由分说从背后将姝菡从水中捞起。

    姝菡贴合在他不着一缕滚烫身体上,不过片刻,便被抱着上了榻。

    安亲王知道熟菡脸嫩,直接将灯丢进浴桶,还不忘俯下身在她耳边安抚。

    “乖,不会再疼的。”

    次日一早,姝菡顶着眼下的黑影,一边看着帐外的安亲王精神抖擞地进膳,一边揉捏自己酸疼的后腰。

    她昨日定是猪油蒙了心,才会想着为他献身报恩。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了!

    明天进入度假模式~

    今晚上撸安亲王的番外,到时候再挖个坑专放免费番外。

    番外缘更,目测第一篇要明天放出来。

    ☆、【醉话】

    001

    在官道上行了三个整天, 这一日接近傍晚,车队终于择了一条便道沿着一望无际的沃野北上而去。

    姝菡这两日恼恨安亲王出京那晚在驿馆的孟浪, 便故意冷着脸不太睬人。

    安亲王平日也坐不惯马车, 第二日就已亲自策马在队伍头前,只让铃儿去了头辆车在姝菡身边伺候。

    大路上平顺,姝菡大部分时间在读书, 偶尔掀开帘子支颐欣赏沿途的风景。

    安亲王有意无意行在她跟前, 她便负气地将帘子一撂,眼不见心不烦。

    如是几次,安亲王也不生气, 反倒不知从哪儿寻了些圆润鲜红的野樱桃来,另附言:“天气热, 勿把自个儿闷坏了。”

    姝菡顿感一双拳头打到了棉花上头。

    后来,便道颠簸, 姝菡连书都看不成了, 越发无聊。

    安亲王见姝菡没精打采,便又撵了铃儿去后车,自己又到车里陪着她消磨时间。

    姝菡也知道自己别扭的没有意思, 却不想主动服软儿,只把脸朝向外头假装观景。

    安亲王仗着身强体健,把人囫囵个抱起圈进自己怀里。

    “还要闹到什么时候?嗯?”

    姝菡瘪着嘴:“臣妾没有。”

    安亲王扳过她的脸,越靠越近。

    姝菡赶忙退开些,急中生智找了个话题打岔:“王爷,您给臣妾讲讲热河这处行宫吧。”

    安亲王在她面颊上偷了个香, 便稍稍将她放开,随后从袖袋里掏出个绘本出来。

    “想知道什么?这簿册上都有。”

    姝菡心里好奇,接过来一看,顿时爱不释手。

    书皮上写着《热河避暑山庄底档》,扉页里有内务府奉宸院的官印和院卿的私章。

    厚厚的一本,除了这处行宫的概况之外,有大半册都是附图。甚至连用料和工程体量都有细述。再一看归档时间,已经是七八年前,除了一些恢弘浩大的主建筑群,已有不少验收作录。

    姝菡了然,这处行宫此前已经陆续修建多年。

    “王爷真的准备安心在承德督工?”

    姝菡见安亲王将这底档调出,料他定是要拿出在朝办差的劲头较真儿去做。

    “不然呢?你当我们只是去消暑的?”

    姝菡换了个舒服姿势,把册子从前头往后翻起,口中还念念有词:“也是,都是自家园子,亲自看着点,省得那些贪官偷懒耍滑还中饱私囊,更省得日后住的时候才发现哪里不合心意,不好动土。”

    安亲王先是一愣,随即捧腹大笑。

    敢情她还是只想着自己舒坦,也只把这处行宫当做个普通别苑,全然不知道这里将来会被建成个仅次于京城的副都,不仅襟山带水,贯通着三省都汇,还是俯瞰向大漠南北,制衡沙俄的险要关隘。无论从军事还是政治角度,都极具战略意义。

    不过转念一想,她一个內帷女子,不知道真意也无可厚非。她把这处当自家园子来看,也没什么不妥。总归有一天,他会是此间真正的主人。而她……

    想到此处,他心下一愕,带了些恍然。

    她那时候,会是他众多后宫佳丽中的一员,即使一封再封,由于出身所限,也不能名正言顺站在他的身侧。

    他心里莫名升起了愧疚:“看看这些殿宇,你喜欢哪处?”

    喜欢哪处,便用了她的名字命名,赐予她殊荣,旁人都不许涉足打扰,便是皇后都不行。

    姝菡闻言,只当他是要选了他们日后的落脚处,便指着一处类似民宅的寻常院落:“臣妾喜欢这里。”

    安亲王扫了一眼,皱眉。那只是山脚下给属官临时居住的一处小园子,统共七八间房舍,且已经在皇家御院外围。“再看看别处?”安亲王循循善诱。

    姝菡合了书页:“臣妾觉得这处甚好,前庭有山遮阳,后园近水观景,不必雕饰,便可移步换景,王爷白日里忙正事的时候,臣妾得空便辟了几畦菜地,再养上几只大鹅。哦对了,还要在那片水域植上片夏荷,到了七月流火,咱们便能吃上莲蓬和藕,再配了鹅蛋下酒,到时臣妾亲自下厨。王爷您说好不好?”

    安亲王脑海里想象着姝菡穿着贵妃朝服务农的场景,顿时一骇:“你这是,要做个农妇?”

    姝菡看他面色不愉,赶忙解释:“圣人皆言,民以食为天,当个农妇有何不好?况且,此间交通不便,臣妾总要寻些消遣。”

    安亲王见她意坚,便妥协:“也罢,你喜欢便好。”

    回头要找了园丁问问,有什么不太需要打理的菜蔬,水里又适合养些什么品种的荷花,至于大鹅,虽附近没有人烟,有些麻烦,但方圆几十里,总能寻到农户……”

    002

    天将擦黑,一列车马行入了承德行宫的地界。

    四五辆马车被十余个护卫夹在当中护持,而车队为首的一辆赫然是辆朱轮镶黄色车驾,非亲王之尊不能用。

    事先得到消息的当地属官并行宫里的大小官吏均堆在了入园必经的正门,迎接王驾。

    承德属于直隶,但此地最高阶的官员不过是府官,知府严正年带着手下的十几个皂吏,跟在工部下派到此的侍郎石济生身后,规规矩矩给车里面的人行了大礼。

    安亲王隔着帘子叫了起,车马便畅通无阻入了园林内院,余下的人自然上马跟上,随侍候命。

    说是内院,实际离着高地的皇家园林主殿群尚远。

    自当今天子御笔亲批,将方圆百里都纳入了山庄的范畴,此间除了屯兵在此的驻军与外放的八旗子弟的家眷,几乎就没有民人出没,更是愈加显得空旷。

    此番安亲王前来,严正年和石济生听说他带着位侧福晋同行,本来商量着将住跸处安排在半山腰一处刚建成的宝殿里。

    安亲王却指名选了一处临近山脚下不大的庭院,规制上差了一大截也就算了,房舍也不过七八间。

    更让两个人为难的是:那处住了正黄旗某个宗室子弟的家眷,现在去赶人恐怕来不及。

    后来禀了实情,两相权衡折中,最后只得把行礼卸在了半山腰的“宜照斋。”

    因是照着江南庭院规制所造,此处便不似紫禁城里的宫室有主有次、南北成抱,也不讲究个中轴方正。

    姝菡以“身份不合”为由,拒绝了和安亲王同住东南边主人房,只选了间东向的三开间联排房舍作为下塌处。

    安亲王当着一群来献殷勤的下属的面,没有出言反对,只给她一个“秋后算账”的眼神。

    姝菡颠簸了几日,深感自己已经快要散架,便顾不得安亲王的心情,只择了采光最好的主房进去,余下两间做了待客堂屋和铃儿的卧房。

    至于她新要来的素玉和马氏,她只安排到西北边的厦屋里。

    小六子因不会骑马,一路上都坐在最后一辆行李车的车辕前头,于两日前瞧见了当日教他识字的宫女、也是如今的侧福晋。

    他自然知道了被提拔的原因,却没找到机会谢恩。

    这会儿落了地,便迫不及待先去了东屋。

    姝菡正由着知府安排的几个仆妇往屋里头放行李。

    “奴才小六子给侧福晋请安。”

    是个全礼。

    姝菡只笑着叫起。“六公公别来无恙?”

    小六赶忙笑嘻嘻答应:“托侧福晋的洪福,这不已经交上大运了。”

    姝菡摆手:“我知你心里向往,可是眼下,要委屈你给我跑腿打杂,至于你日后如何,便看此番造化吧。”

    小六正色道:“主子这话是折煞奴才了,能一直在您鞍前马后,便是奴才最大的造化。”

    “行了,你这样子我看不惯。”

    小六挠挠头:“反正奴才已经和您认了主仆,您说咋样便咋样吧。”

    姝菡点了点头:“也没甚要紧事,你便多跟着邓公公多学多看,万许哪天能顶事儿,也好有个正经晋身。今日不早了,你先下去歇了,明日我有事交给你办。”

    “奴才告退。”

    姝菡还没进屋坐定,安亲王便命小邓子亲自来请:“王爷请侧福晋移步去花厅用膳。”

    姝菡遂问:“几位大人都走了吗?”

    “只有严大人和石大人在陪王爷小酌。”

    姝菡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便说我换件衣服就来,还有,莫让王爷多饮。”

    一个时辰过后。

    姝菡安坐在自己卧房的圆木桌旁,一边感谢为她寻了点心来的潘姓仆妇,一边闲谈。

    正说到山庄里的几处景致,一身酒气的安亲王却忽地推门进来。

    他跌跌撞撞几步,一把将姝菡搂个满怀,在她耳边含混吐着酒气:“我一边饮酒一边等你,酒饮完了,你却不来,是何道理?”

    屋子里的人见这个光景,赶忙低着头退出去,铃儿体贴地在外头把门关好。

    姝菡闻着冲天酒气,只把头侧过。

    “邓公公,备了醒酒汤来。”是朝着门外吩咐。

    安亲王便不大高兴,反手将她转过来,搂得更紧。“为何不去前头?”

    姝菡伸手去帮他宽衣。“您和几位大人一处议事,臣妾去不合适。”

    安亲王今夜第一次喝这么烈的酒,头脑有些发昏。

    “我说你去得,便去得。”

    姝菡看他情状,基本确定他这是喝多了,便连哄带骗:“好好好,是臣妾的不是,下次您再叫臣妾吃请,臣妾一定赴宴。”

    安亲王这才满意地点头,并压在她肩头:“我想好了,你便是要当个农妇,我陪着你当个农夫就是了。”

    姝菡失笑,这都哪段接着哪段,又敷衍声好。

    小邓子端了醒酒汤进屋的时候,安亲王已经平躺在榻上,而姝菡正在将他沾了酒气的衣服叠起来。

    “奴才伺候主子醒酒。”小邓子看安亲王没反应,便扶着他起身。

    还没等腾开手去端汤,便听见安亲王呢喃:“我不能给你后位,便许了你做个太后,给我生个儿子吧。”

    小邓子手一抖,险些洒了汤碗。

    他这是听了什么石破天惊的秘密?

    再一看那位侧福晋,好似个没事人一样,无动于衷。

    作者有话要说: 徽徽:我没醉,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菡菡:宁愿相信世上有鬼,也不相信男人的嘴。

    徽徽:_(:з」∠)_

    ☆、【患得患失】

    在热河行宫的第一夜, 姝菡睡得十分不好。

    尽管被小邓子伺候着喝下满碗醒酒汤,安亲王整个人清醒不少, 但他仍没宿去院子里的主人房, 而是坚持和姝菡同塌而眠。

    姝菡何尝不知,便是她按着规矩不住进主屋,又哪里能阻止安亲王跑来和她同宿。腿长在他身上, 她拦也拦不住。

    好歹有小邓子和他的徒弟小良子在, 安亲王没强求她伺候着沐浴更衣。

    姝菡除了养伤那些时日,一向没有让旁人上夜的习惯,安亲王虽觉得夜里少人伺候多有不便, 但念着姝菡面嫩,且出门在外, 便纵了她如是。

    反正门口几丈之外便有小太监轮值,远处也有护卫守护, 隔着门喊上一声自有人答应。

    安亲王当晚从隔壁罩房澡间回来时, 姝菡已经半倚靠在窗架上睡着,手边是那本避暑山庄的底档。

    她床头燃着一盏昏黄烛火,应是读书的时候睡过去的。那情态, 就仿佛寻常人家等着晚归丈夫的女主人。

    安亲王自出京那日后便没近姝菡的身,今晚又喝了酒,难免燥意盛,方才沐浴的时候只想赶紧把人拥进怀里怜爱。

    可到了近前,见她平缓的呼吸和疲惫的睡颜,又有些不舍。

    姝菡在他心中终是特别的存在, 不仅是他才迎进门不久的侧室,更是于他微时能懂他苦痛,解他困厄的知己。这种心意上的相通,不需太多言语,却是和他少年夫妻的嫡福晋都不曾有过。

    她懂得他,也愿意迁就,他于是不自觉地给她纵容。

    屋子里的气氛太多馨和宁静,庭院里夏虫也忘记鸣叫。

    安亲王放下被烛火映照得流光溢彩的烟霞纱床帐,自己也脱鞋坐上床榻。

    同床共枕许多天,还是头一次在灯下仔细打量着心爱之人。

    其实,她实在算不上什么美人。眼睛虽明亮却不够妩媚,身姿虽纤细却有失婀娜,连象征着女人的那处丰腴之地,都只是纤秾合度。

    何况此刻,养伤多日亏了气血让她脸色看起来仍有些苍白,再衬上她没有血色也未点口脂的唇,一副病美人的娇态,只令她更加显得柔弱可怜。

    安亲王伸手轻轻将她鬓发撩起,不无意外见到了那处被遮住的、指甲大小的印痕。

    那是她在寿康宫时,撞向废太子后,触上石阶留下的伤痕。

    他从前只知道她偶尔会有些憨蠢,在影壁被他堵住那次便是;也知道她有时悍勇无畏,拿了齐茉儿手稿要逞强赴死便如是。可还是没想到,她有朝一日会因此惹下大祸。

    太后老祖宗疼她,给她一条生路,母妃权衡利弊勉强答应,所有人都不看好她在安亲王府的前景。

    而谁能想到,若他当时在场,也会欣然成全。

    人救下来,但终究留了这伤口,连着她身上的鞭痕,均是天家皇权给她的教训,又何尝不是予他的耻辱。

    他为她寻了最好的药,还是没能让她恢复如初。

    他便用指腹抚了上去。

    睡梦中的姝菡感到痒意,随着他的动作,无意识地抬手去拍打叮咬她的恼人“蚊虫”。

    撅起地小嘴还在嘟囔“铃儿,关窗。”

    安亲王便将它叼住,从浅尝辄止到攻城略地。

    姝菡慢慢醒转,带着朦胧睡眼,一副懵懂:“王爷洗好了?”

    安亲王此刻不想听她说话。

    只剥落她松散袍服,和她耳鬓厮磨,四处撩拨。

    到了动情之时,仍不忘自己初衷。

    “乖,给我生个儿子。”

    ……

    姝菡清早醒来的时候无异于受过一浩劫,而施刑的人却早已经不在身边。

    她躺平在百子千孙雕花床榻,望着头顶榴花纹烟霞锦绣纱帐,无比盼望着月初的到来。

    月初是她的小日子,无法侍寝,自然不用这么辛苦。

    其实,昨晚的感官和前两次比起来,已经好过很多。

    她能感觉得出,安亲王为了她,已经极尽隐忍温柔,便是在最后关头,也是耐着性子抱着她哄着她。

    就连入睡的时候,都是将她拥紧在怀,她甚至有一瞬的恍惚,觉得这个一向铁腕冷情的当朝王爷是爱重于她的。

    不过这个荒唐的念头不过转瞬便被她清除个干干净净。

    说起来奇怪,这个男人是她的夫,是她的天,是她应该如藤蔓般依附信赖的主心骨。然而她的身世,乃至她幼时的经历,不允她将自己交付出去。

    至少一颗真心要握在自己手里。

    不管今日如何缱绻,那人终有一日会成为至尊六合的孤家寡人,手里握着的不只是六宫美人柔荑,更是要人性命的锋刃。

    他今日愿意给的,明日未必就给得起。

    那感觉,仿佛隔着万水千山,应了佛家那句如梦似幻,最后终会成梦幻泡影。

    想到难逃晚景凄凉的一日,她有些失落地垂下眼帘,转了个身,却不知何时,安亲王已经站在帘帐之外。

    屋子里光线尚且暗着,安亲王习惯了上朝的时辰,醒来的早。

    为了不吵醒枕边之人,就独自出去练了套拳脚,又沐浴了一番,这才回到屋子里。

    昨夜他又把她惹恼了。

    似乎她在床榻之上,格外爱娇。他已经极尽控制,最后还是让她泣涕涟涟。

    他便轻手轻脚撩开帘帐,却见姝菡侧过身,两行清泪顺着粉颊无声滑落。瞬间慌了手脚。

    他赶忙将人拥到身前。

    “怎么哭了?是哪个奴才不尽心?你只同我说,定将他剥皮抽筋。”把自己说得像个暴君。

    姝菡后知后觉,将手指抚上自己的脸。

    果然是湿的。

    她有些羞赧,自伤自怜身世坎坷,让人看了个正着,只好耍赖:“哪个哭了?我只是负气,谁让你欺负我。”

    安亲王还当她指的是侍寝的事,便由着她将头埋进他怀里,还伸出大掌在她身后安抚:“别恼,我往后不碰你就是了。”

    却换来更为汹涌的一阵抽噎。正应了她日后失宠的谶言。

    他实在无法,只好强行将人抱起,边向门口去,边说:“今天天气好,别憋在屋子里生闷气了,我带你出去逛园子去。”

    作者有话要说: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要出门,晚上的更新大概要9点后

    ☆、【调戏】

    001

    郦道元《水经注》曾载, 热河之所以称为热河,只因此间多“濡泉”, 冬季无冰。

    气泽氤氲林木回春, 是一方盛景。

    又兼因此地山峦环抱,有水三支自北处高地蜿蜒而下,灌溉滋养了方圆几百里大片山林谷地、沃野草场, 曾被钦天监亲证:此间乃寰宇之缩列, 得神灵之庇佑,启万象之鸿运,是不可多得的洞天福地。

    圣人壮年去往木兰围场绕行至此地, 便御笔朱批,拟于日后建造一座“离宫”, 作为联通漠北,俯瞰辽东的第二座京师。

    姝菡不知这处避暑山庄的真正用途, 但由着侍从用肩撵抬着游览这片在建中的、广袤恢弘的皇家园林, 心中还是充满了震撼与敬畏。

    自然鬼斧神工将一座座山崖托入云端,偏偏又融合了光怪陆离藏于你不经意途经的某处。

    匠人别具心裁依山造景,沿水筑宅, 连着堂皇宫楼高阙都带着丝极乐仙境的缥缈神韵,大气磅礴中又尽显精雕细琢,简直是集壮阔与精致之集成精妙。

    因沿途景致错落,山路较多,这一行除了安亲王和姝菡两位主子,所带从人不过四个轿夫、三个内监并侍卫四人, 连铃儿都被留在了宿处。

    姝菡只管游山玩水,一会儿去皇家庙宇里敬神,一会儿又去半山腰的露台观景,像是初出樊笼的鸟雀将得自由。

    安亲王却是带着暗中查看园林修建实况的目的走这一趟,所以众人皆是便装。

    姝菡为了在外间便宜行事,出门前也换了身男装,却因身材纤弱生生将安亲王的劲装穿出了“小倌儿”的妩媚相。

    安亲王虽不愿她这样抛头露面,但耐不住她软硬兼施,甚至用不许他进房作胁。

    按亲王深怕再把她招哭,只得勉强同意,却时刻形影不离。

    起初山路敞阔,树林浓密成荫,周遭也没太多景致,姝菡便还肯安分在肩撵上坐着。

    后来到了园林、庙宇集中之地,又或是窄仄难行之处,她便坚持自己下地步行。

    安亲王无法,只好纵着她开心。

    于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一行人变成了一对人牵着手在前,后面老远跟着的从人不敢太靠前。

    小六子头一次跟着主子出门,见了他家侧福晋在王爷面前如此逾矩嚣张的阵仗,险些惊得不会走路。

    一边欣喜跟对了人,一边又反省自己从前对她的恶劣态度,会不会被翻了旧账。小邓子自知道小六子是王爷给侧福晋挑的内侍,态度上好了许多,也肯偶尔点化他几句。

    安亲王紧紧捉着姝菡的手,时不时问上一句累不累,渴不渴,均被姝菡自动忽略。

    不觉已走到一处山间古刹门口,山门前一棵高耸入云的古树引起了姝菡的驻足。

    这是一棵五六人才能合抱的古树,树干光滑的似已枯死多年,但奇的是它茂密繁盛的枝叶一重叠着一重,似罩顶的绿云,期间倒挂着密密麻麻的红色丝绦。

    若仔细看,丝绦末尾还连着坠子或铃铛,有的上面还写了名字。

    安亲王没有见过这情形,便伸手扯了一条下来。

    “别……”姝菡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这是什么?”安亲王觉得姝菡既然阻止,想来知道这东西的用途。

    “这是年轻男女拴的红线啊,您怎么就这么扯下来了,这是要坏人姻缘的。”

    安亲王错愕,反手又要把它挂回去。

    姝菡又拦他:“要原主儿两个人一起挂,您现在拴上去也无用的。”

    安亲王有些骑虎难下,看了看满脸认真的女人,急中生智便拉着姝菡的手,一股力气直接将那丝绦抛出去老高,直挂在一片绿油油的叶子中间,随风飘摇。

    “有我们的护佑,这姻缘断不了的。”

    姝菡也知道自己是求全责备,便笑着应他:“嗯,他们定会百年好合的。”

    002

    一路走走停停,无论是山间美景还是殿宇恢弘壮丽,都令人应接不暇。

    姝菡被安亲王护着游览,不觉已近晌午,到了该进膳的时辰。

    小邓子带着两个跟班,赶忙把拎了一路的食盒呈上来。小六子方才在庙里求来了几个供果,此刻也献宝似地拿出来。

    姝菡掀开盖子便要上手去拿里面的红豆糯米点心。

    安亲王攥住她白嫩小手:“脏。也不知先洗洗。回头闹了肚子疼可不许叫惨。”

    姝菡乖巧的“哦”。

    安亲王左右看了一眼,不远处,两个妇人打扮的女子正在一处汩汩冒水花的泉眼里取水。

    “跟我过来。”

    姝菡便由着他拉着手,一路拖到了那处泉眼边。

    两个妇人捧着泉水饮了几口之后,又用腰间的水囊装了些带着,看见来了一对青年,赶忙让开位置。

    安亲王就握住她的双手浸在泉水里,水流顺着山势冲刷,果然带去了些许灰黑泥土。姝菡低着头,由他捏搓双手清洗,有些难为情,那两个妇人还立在一旁没走。

    其中一个好心告诉他们:“这水甜的很,你们饮了,再带些回去,下游可没有这么好的山泉水呢。”

    姝菡闻言先试着掬了一捧,尝过以后,露出两个梨涡:“甜。”

    安亲王听了,便也就着她洗干净的小手饮了一口。点头称赞:“确是好水。”

    那妇人笑着说:“这水的好处还不只是甜,这里是有名的‘生子泉’,你们一同喝了此处的水,今晚上在一床睡了,保管明年抱得个大胖小子。”

    敢情早就看穿了姝菡的里子就不是个男人。

    安亲王虽不信这个,但喜欢这个意头,便叫了小邓子来:“把带来的水囊都装满。”

    姝菡当着面似被调侃了一样,气得扭头就走,安亲王知她是羞臊的,只又向两个妇人打听了一些山庄里的民情,诸如被调派过来的八旗子弟有没有扰民滋事,山脚下的民人有没有遭到驱逐。

    再一回头,姝菡已经走出了老远,且落了单,眼见拐了个弯不见人影。

    安亲王顾不上还在取水的众人,便大步追了上去。

    好不容易到了那处拐角,却被两个家丁模样的男人拦住。

    里面传来一个公鸭嗓的怒喝:“你别不识好歹,小爷在京城里玩过的小倌儿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像你这种货色,搁在从前,连给爷提鞋都不配。要不是我被发配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界儿,哪有你伺候的机会?你眼下不知道爷的好处,等爷疼爱你过后,准保你欲.仙.欲.死,夜夜求了爷宠你……”

    ☆、【作死】

    001

    光天化日之下, 自己的女人被个不知所谓来送死的歹人给冒犯了,是个男人就不能忍。

    安亲王的额头青筋骤起, 连着气血也翻涌而上, 愤怒与焦急的情绪全部汇聚在他拳头之上。

    情势紧急,他也顾不得自矜身份,连帮手都不叫便赤手空拳向着两个狗腿子招呼过去。

    那两个人跟着他家主子在此间横行了一个多月还没遇到过敢反抗的, 一时没反应过来, 转眼间就被掀翻在地。

    安亲王几步转上林木遮蔽的岔路,只见一个穿着织金锦袍的年轻男子已经将姝菡逼到一处石壁处,正欲伸手去摸她煞白的脸蛋儿。

    姝菡自然也没有坐以待毙, 她仗着身形灵巧,一个闪身, 又半弯下腰,从靴子一侧抽出一柄闪着寒芒的利刃。

    那男子手里扑了空, 正欲张开双臂用强抱人, 刹那间,他脖子上便一阵寒凉,紧接着, 似乎有些微疼痛,是被刀刃割破了皮肉,不过因姝菡胆怯,这伤口并不深。

    安亲王见姝菡占了上风,也不会放任那个找死的登徒子,蓄足力气上去朝着他的腰间就是一脚。

    那人顷刻便飞出去老远, 摔了个狗啃泥,正跌在一片溪流滋生出的绿苔藓上,嘴里还沾了黑绿黑绿的秽物,丑态毕露。

    安亲王无暇旁顾,只到了姝菡近前,又是气又是恨:“你就不知道张口喊人?”

    姝菡方才全凭着本能自救,这会儿回过神来,又被安亲王责备,眼泪瞬间就扑簌淌下来,随着手里的短刃落地,她抑制不了自己的颤抖,索性一头扑进安亲王的胸怀。

    安亲王那股火气便瞬间退个无踪,只将人紧紧裹进怀里,恨不能融入骨肉。

    口中责备也自然变作轻声安抚:“好了好了,没事了,我在这里呢。哭坏了眼睛,爷心疼。”

    姝菡似更委屈了,一边抽搭一边控诉:“我差点被人欺负了,你还凶我。”

    安亲王一噎,又赔不是:“是我不对……”

    后面的体己话还没说出口,一道怪力袭上他的后背,疼得他吸了一口冷气。

    回过身,方才被他打倒的家丁之一,正手执大棒满脸愤恨地站在眼前。而另一个则去扶他起不来身啃地的主子。

    “我看你小子是活腻歪了,连我们小少爷都敢动,知不知道我们府上是谁?说出来吓破你的狗胆。”

    那家丁之所以没动手,是顾忌着安亲王一看也是习武的,纵使他拿了棍棒,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按着以往经验,只要亮出主家的名号,自然能让对方不战而退,说不得,还要附送几个响头。

    安亲王这会儿把人救下来,想着侍卫马上就要到了,倒不急了,真就耐下心来听对方吹牛皮。

    “你倒是说说看,还真没有谁的府邸,是我能看进眼的。”

    家丁只顾自吹自擂,没有留意安亲王的轻蔑从容态度,只挺直腰杆吹嘘:“那你小子听清楚喽。你得罪的这位贵人,正是京城里一品子爵容阁老府里的三少爷。”

    安亲王嗤地一声笑出动静,怪不得他一个毛没长全的小子带着两个二把刀随从就敢这么嚣张跋扈,原来问题出在根上头。

    容谦老儿身为宣妃的大弟、英亲王的亲舅,早年还是有点道行的,也曾入了六部领着吏部左侍郎的差事,时人吹捧称他一声阁老,实际搀着很大水分。后来他年纪越长,人越回炫,侵吞民人良田欺男霸女的事情没少干,连带着宣妃在宫里也跟着受白眼。

    这位容家小三安亲王没见过,只因他不争气,年前的天子近侍选拔第一场拉弓就没合格,直接刷了下去。

    圣人有意让疏于习武的八旗子弟试炼,便下旨令京里还没领差事的青年儿郎去往各地驻军。

    安亲王将目光投向才从地上爬起来的容家小三,鄙夷更甚。心道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口中更不须客气。

    “是容谦那厮的鳖儿子啊。”

    那家丁听这口气,倒吸一口凉气,用手指着安亲王,气得呼呼直喘:“你,你,你竟敢直呼他老人家名讳,你这是找死。”

    刚要抡起棒子代主子发飙,却突然腿上一软,瞬时跪在安亲王和姝菡面前。

    回头一看,六七个高大男人在他身后,不由分说将他膀子卸了力。

    旁边那两只也被制服,被迫着跪在地上。

    容家小三此刻竟还敢口吐狂言:“反了天了,小爷我是皇亲国戚,你们这是要造反不成?”

    小邓子带着余下空手的人,来不及去堵那厮的嘴,先跪下结结实实叩了几个响头。

    “王爷恕罪,侧福晋恕罪,奴才们来迟了,请主子责罚。”

    “你方才叫他什么?”容小三不是没听清,是不愿意相信自己撞了大运,犯在了真龙手里。

    小邓子忙喝止他:“安亲王在此,岂容你放肆。”

    那人便似烂泥似地瘫倒在地,心道要完,谁不知道安亲王和他表哥英亲王向来不睦。此番落入他手里,非死即残。

    如他所想,安亲王带着姝菡踱过来,用脚踩住他的脑袋。“方才不是挺嚣张的吗?这会儿变哑巴了?”

    姝菡还当他要当场踩爆他的脑袋,吓得躲在安亲王身后捂眼。

    安亲王虽对这无耻之人恨之入骨,却还顾念不宜在姝菡眼前动手。

    便随口吩咐:“断了他的手脚和子孙根,关到水牢里,什么时候死透了,再扔到山里抛尸。”

    容三听到此,发了疯似的挣扎起来:“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宣妃娘娘的亲侄子,英亲王的亲表弟,你就不怕他们替我报仇?”

    安亲王俯下身:“你也用不着急着攀扯,你说的这些人,包括你阖府上下,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当然,他们的死法大概要比你痛快许多,谁让你惹了爷最疼的女人?”

    说完,拍拍他吓得失声的脸。回头朝着小邓子吩咐:“堵上嘴带下去处置。”

    姝菡见安亲王动了真怒,只拉着他袖子摇头。

    安亲王不满:“要替他求情?”

    姝菡只靠在他身侧:“臣妾不会怜悯那些为恶之人。”

    “那为何面露忧色?”

    “臣妾只是在担心,王爷此举,触怒了那位。”

    安亲王抬起她的脸颊:“能当个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明白人,值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更新会稍晚

    ☆、【浮生闲】

    001

    “嘶——”

    纤纤素手持着纱布轻轻在安亲王古铜色结实脊背拂过, 尽管已经异常小心,每碰触那道被木棒击打出的刺目伤痕, 还是换来他的抽气声。

    “王爷忍忍, 已经派人去山下找郎中去了,臣妾先为您清理伤口,有一处已经破了皮儿了。”

    “让小邓子来吧, 你今日受了惊吓, 先回屋去休息休息。”

    “臣妾无碍,早就定心了。况且旁人粗手笨脚,我不放心。”说着, 又将手抬起。

    安亲王只感觉后背又是一阵酥酥麻麻,似乎千万只蚁虫在心口爬来爬去, 更有轻微呼吸将热气喷洒到他肌理。

    比那伤口的疼痛难捱得多。

    他转过身,一把抓住她似葱段的指头, 目光灼灼盯着她毫无所觉的表情:“你再擦一会儿, 我怕忍不住马上就要了你。”不如此露骨说出来,只怕那蠢女人永不会发觉。

    他说着抓着她就要往他身前支起来的帐篷放上去。

    姝菡这才明白,他方才不是因为疼才叫, 而是被她撩拨到了。

    她顶着一张大红脸,瞬间将手抽了出去。

    “臣妾去外头看看,怎么郎中还没到。”

    “去吧。”安亲王不揭破,放了她出门。

    宜照斋的院子里,办事不利的侍卫和仆从们此刻跪了一地,都顶着晚照日头等主子降罪。

    姝菡刚才已经替他们求过一次情, 看着夕阳将要西沉,忍不住还是返身回了主人房。

    “王爷。”

    姝菡边说,便从桌上取了杯温茶:“您降降火气。”

    安亲王抬头看她一眼,没说话。

    “您看在臣妾的面上,赦了他们这一回吧。原就是臣妾的不是,不应该自己乱跑。”

    安亲王捉她到身前,让她站在自己怀抱。

    “你还知道自己有错?”

    “嗯,臣妾最大的错,是不该让您担忧。”

    安亲王又不说话,只拿眼睛盯着她,似乎等着她继续反省。

    姝菡被他盯得发毛,一咬牙,俯身用唇亲向他的面颊,只轻轻沾染,“臣妾真的知错了。”说完就要往后退开。

    安亲王哪容她临阵脱逃,只收紧自己右手臂弯,左手直接将人托着膝盖抱起,也不穿鞋,朝着屏风后头的床榻而去。

    姝菡环住他光滑身躯,“天还亮着……”

    安亲王哪肯管肯顾,只把人放在榻上俯身吻下去:“等不及了。”

    床帐被随手放下,里面两只交颈鸳鸯正值好光景。

    一次情潮翻涌,换几多心念辗转,终于在最后一抹残照里云收雨散。

    姝菡半偎在安亲王胸口,外表驯服得像只认主的幼兽,明知有些事不该问出口,还是忍不住。

    “王爷究竟在意我什么?”

    安亲王吻着她的眼帘:“我也想知,你给我下了什么降头。”

    002

    这日之后,安亲王又陪着姝菡在宜照斋内消散了两日。两个人倒也不是终日足不出户,直把这处精致宅院的前庭后山逛了个清楚明白。

    姝菡心有余悸,也不张罗远走,至多盘桓于山脊的石笋聚集地观景。

    第三天,就当姝菡以为安亲王准备“醉卧美人膝,从此不早朝”的时候,工部的那位石侍郎带着五六个副手来了,同时还拉来了半车的卷档,均是几日前,安亲王吩咐下去让他们着手整理的。

    姝菡那颗忧虑的心这才淡定下来,她家王爷这是在养精蓄锐,准备要大干一场。

    果然,从那日起,安亲王缠着姝菡的时候少了,连夜里有时都不过来,而是忙着和某位大人秉烛夜谈,又或是带着侍卫宿在山间彻夜不归。

    前几日受了姝菡恩惠的几人不禁揣测:这位在王爷心目中独一无二的侧福晋难道失宠了?

    姝菡反倒没像他们那么多虑,她只安下心,开始规划往后的日子,毕竟少说要在这里盘桓好几个月,即使不能快活似神仙,至少得有声有色。

    搞不好,圣人把他这位久居京外的四儿子忘到脑后,三五年不调他回去也是可能的,那便更要把一家子的生活安排的明明白白。

    想到家这个字眼,姝菡愣了一下,随后便不去多想。

    想多了也是自寻烦恼。

    虽方圆百里已被圈定作为皇家御苑,但因还在筹建,此地少不得周边百姓供应食蔬和一应日常用具。

    那些屯兵驻扎来的八旗子弟私下里也有人做些小营生,但碍于旗人不得经商的明令,只敢暗中小打小闹。

    安亲王和姝菡的一切应用之物也是由这些人所产,只不过经了知府衙门统一采买再供上半山腰的宜照斋。

    姝菡在路上时,就想着自己置片地,种些时蔬和花草,再养些家禽,不为了那点出息,只想有些意趣,总好过成日游手好闲。

    因安亲王白日通常外出,姝菡这一日便通过小六找来了一位山脚下的汉人农妇。

    事先打听一番,这个季候能种些什么?顺便也打算从她那里采买些种子和幼雏。

    安亲王知道了,把专为皇家花木育苗的匠人也找了来,还体贴地在周围圈了一片山地,专门给她试手。

    石大人知道此事,又献出来一些用作试验的珍稀花种,只可惜大部分错过了季候不好栽种,倒是有一种碗莲可在庭院里的小池中培育。

    姝菡先时只准备弄上几畦菜地试着玩儿,结果有了一众人的介入,就变成了一行人每日的课业。

    侍卫们每日抽出两个专门翻地挖土;知府派来的仆妇们除了供应日常饭食,闲暇时候便到地里捉虫浇水。

    就连一直被雪藏着的素玉和马氏都被派上场,干起了驱逐鸟雀的差事。

    姝菡看着满院子里数她最闲,犹豫再三,换了身农妇的衣裳,斗志昂扬地拿着嫩草和菜叶直奔菜地旁的鹅舍。

    彼时夕阳正好,一抹余晖将姝菡嫩白脸庞镀上了一层金黄,仿佛供在观音殿中的圣象。

    正在这时,打远处行来了一辆马车。

    姝菡先时没注意,只当是哪个驻军的家眷路过。

    等到那马车停在了她身后,她正扬起手将菜筐里的菜叶悉数丢洒出去,一个转身,便被那匹喷着响鼻的高头大马吓了一跳。

    车把式看了看她的装扮,也不道歉,只颐指气使问她:“你是在这处宜照斋当差的?”

    姝菡有些纠结,她确实住在宜照斋,这侧福晋说穿了,做得也是伺候王爷的差事,但放在一块,和这厮问得好像出入甚远。

    “算是吧。”

    那人便不再多说,转而隔着帘子向里边的人禀报:“小姐,奴才找到了一个仆妇,您看有什么要问的吗?”

    里面的人也不露面,只用着把鹂鸟般婉转的声线缓缓问来:“你便问她,住在这里的除了安亲王,可有王爷的什么家眷?”

    那车夫便朝着姝菡一仰头:“听见了没,我家小姐问你话呢。”

    姝菡一头雾水:“你们问这个做什么?”

    “哪来那么多废话,让你答就答,不然有你的好果子吃。”

    里面女人却出言打断:“小川,不可无礼。”

    “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想向府里女眷聊表心意,还请您行个方便。”说着,一截湘蓝的衣袖撩开帘子,递出来一锭五两的银子。

    姝菡更加糊涂:这是,想托关系走门路的哪个官家女眷?

    为了不给安亲王惹去麻烦,只含混答她:“府里并无女主人。”

    那女子得了答案,并不多盘桓,只留下银子,催马而去。

    姝菡看着地上的赏银,哭笑不得。

    要是被她家王爷知道,自己的侧福晋被当做了个仆妇,还被当面打赏了,不知道是个什么表情。

    至于那位打探消息的女郎,相信不久之后,定会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文名改动的宝贝儿们不要惊恐,作者菌还是那个作者菌,剧情还是那个剧情。

    从《滴碎荷声》变成《宫斗不如盘大佬》,是硬刚阳春白雪高比格的作者菌被基友群嘲以后痛定思痛的结果。鉴于作者菌真的是个起名废,这个名字会一直用到,我找到另个更接地气的名字为止_(:з」∠)_。

    请继续用你们一如既往地支持鼓励手残但志坚的作者菌吧~

    摸摸摸!

    ☆、【献美】

    001

    隔得两日, 忙得昏天暗地、有数日没进东厢房大门的安亲王终于再次露面。

    彼时,姝菡刚换了一身粗布碎花衣裳, 准备到院子外头的菜园子里看看才种下去没几天的萝卜和油白菜的长势, 顺便去瞧瞧昨日挪了窝、头遭下蛋的大鹅。

    安亲王进屋时,见到的就是姝菡头戴斗笠,身穿布裙兴致勃勃往外走的样子。

    “这是在做什么?”安亲王说着, 从她头顶取下遮住半边脸的斗笠, 还翻过来瞧了瞧里子。“我派给你的人手不够用?怎么还要你亲自下地?”

    小六拎着个锄头站在姝菡身后苦着张脸,心说哪个女主人不是养尊处优生怕在日头底下晒黑了皮子,就自己这位画风清奇的主子喜欢反其道而行。

    “王爷您劝劝侧福晋吧, 她这两日净往地里去,差点被护窝的大白鹅给叨了, 奴才们惊掉了半条命。”

    姝菡怕安亲王信以为真往后约束自己,赶忙澄清:“王爷别听小六胡说, 那是臣妾给鹅群投喂食料, 它们在争抢罢了。而且鹅这灵物不比旁的家禽,很是通灵性,寻常人家指它看家护院呢。”

    安亲王没生气, 反倒十分好奇:“我幼时也曾锄过地,倒是不曾喂过鹅,正好同你一道瞧瞧。”

    姝菡惊奇:“王爷也曾务农?”这可真是新鲜。

    安亲王又重新帮姝菡将斗笠戴好,还顺手替她在颌下系好绳结。“别说是我,便是皇阿玛每年都要抽出些时间去农田里劳作,额娘和其他宫妃也要荆钗布裙跟着做做样子。年幼皇子们除了读书骑射, 春季里也时常要去田间翻地、播种,就连学里教的诗赋都有《悯农》篇。”

    姝菡失笑:“原是臣妾班门弄斧了。小六儿,再去寻个斗笠来,一会儿给王爷戴上。”

    随后挽着安亲王的胳膊朝外头走。

    小六一看,得嘞,又拉下水一个。将锄头暂时放下,赶紧找遮阳的斗笠去。

    晨起日头还不烤人,姝菡将仆妇们备好的食料装进篮子里,安亲王手里拿着斗笠扣在头顶,极其自然地等着姝菡伺候。

    姝菡踮着脚帮他正了正斗笠圆顶,又将系绳拴了个活结。

    安亲王投桃报李,接过她胳膊上挎着的篮子,悠哉悠哉走在前头。

    几只大白鹅本来正低头啄草,见几个人影朝着鹅棚过来。

    为首的一只抻长了脖子发出“该该该”的警示,瞬间引起身后鹅群的警觉。

    安亲王没见识过鹅的凶相,大步跨入了围栏里,鹅群不识得他,哪里知道谁能招惹谁不能招惹,安亲王瞬间被圈在中间围攻,鹅群左一叨右一钳地进攻、险些将人撅倒。

    姝菡在身后赶忙喊:“王爷快些把食料丢出去。”

    安亲王正手忙脚乱,一个后仰,整个篮子都抛向身前,顿时如天女散花。那些鹅循着味道调转方向去争夺,这才放过了安亲王这个入侵者。

    姝菡连着身后伺候的小邓子赶忙上前去扶:“王爷您没事吧?”

    安亲王半是丢人半是恼怒:“晚上便将它们给本王都炖了。”

    姝菡罕见他的蠢态,此刻逢着忍不住笑出声:“王爷勿恼,这鹅杀不得,臣妾还要留着它们下蛋的。”

    小邓子和小六也憋着不敢笑。

    正这时候,身后传来问安的声音:“卑职参见王爷。”

    几个人回身,只见一个四十岁上下、穿了白鹇文官补子朝服的男人站在鹅栏外头,正毕恭毕敬躬身行礼。

    安亲王眯着眼睛打量,这个人似乎在前在哪里见过。

    “你是何人?”他口气十分威仪,可是头戴着斗笠、身上的常服被鹅群叨得又皱又乱,令他这威风有些失色。

    “卑职乃承德府知州柳敏之,因上个月去往京师述职,于昨日才归家,不想竟错过了恭迎王爷大驾,所以今日特地来向您请安,也请王爷恕罪。”

    安亲王想起来了,此人从前是山西巡抚叶成汛荐上来的人,刚得提拔不久,算是自己一脉。

    “免礼,此处不是议事之地,容本王更衣后再见。小邓子,带柳大人去堂屋用茶。”

    “卑职不敢叨扰王爷,今日除了请安,并无要事禀告,听闻您此行未带侍女同行,便特献了两个丫头过来伺候,还望王爷不弃。”

    安亲王抬眼看了看停在府门前的马车,顿时了然,这是专程来送礼的。

    从前也常有类似情形,都是官场上的积习,一般为了成全对方面子,他有时也会当面收了人,随后赏给下属或幕僚,要不干脆交给府里福晋处理。虽然从不会严词拒绝,但自己真是没有留用过。

    此次也不例外,兼想到姝菡此行就带了一个丫鬟,虽素玉马氏名义上也归了她使唤,终究不得用,于是想想也应了。

    “你费心了,等过两日本王设宴,届时再去寻你。小六儿,待会儿直接把人带去东屋到侧福晋屋里伺候。”

    姝菡一阵错愕:“王爷,臣妾不缺人使。”她又不傻,这人分明是孝敬给他的。

    那柳大人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大概是惊讶一个破衣烂衫中人之姿的女子竟然是堂堂亲王侧福晋。不过再一看戴着斗笠的安亲王,也觉得没什么不可能。

    他虽然担心安亲王真把今天送来之人当做普通婢女,但看着这位侧福晋的尊容,瞬间又慢慢拾起信心。

    “那卑职就不打扰王爷和侧福晋休息了,卑职告退。”

    002

    安亲王送走了柳敏之后便去沐浴,随后还要出门。

    姝菡身上不爽利,恐是葵水将至,就回到屋里歇乏。

    一进屋,铃儿正对着两个穿着布衣的年轻女子训话。

    “此地虽不比京城王府里规矩大,但你们伺候的可是上了玉牒的亲王侧福晋,要是敢仗着主子脾气好,自己没个所谓,别说我禀了王爷知道,到时候打了你身后主家的脸面。”

    姝菡了然,这是替她敲打那两个新来的使女。

    她有些好笑,这两人怕是经过千挑万选上来,被那位柳大人寄予厚望笼络人心而来,却被安置到她屋里了,当真是暴殄天物。

    虽然还没瞧见两个人容貌,但她十分确定,准保美若天仙,说不定还身怀绝技,不然哪敢呈到当朝王爷面前。

    还没等走近,就听其中一人顺从地应诺:“这位姐姐教训的是,却不知道你怎么称呼?跟了侧福晋有多久了?可知她有何避忌讲究?我们初来乍到,还得请你多提点。”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个金灿灿的元宝,露出一截润玉般的手腕。

    姝菡隐约觉得这声音耳熟,这动作也似曾相识。

    铃儿对着门口,正好发现姝菡进门,没去接那金锭,赶忙过来问安:“主子回来了,可要用些点心,王爷昨晚就吩咐下,让灶上做了红枣蜜酿,这会儿应该得了,奴婢这就让人去取。”

    说着,便要回头去差遣人。

    姝菡不想陌生人经手自己吃食,只说:“不急,这会儿没甚胃口。”

    又转头问向那两个人:“我知道你们是奉了上令过来伺候王爷的,但你们方才也听见了,王爷开了金口把你们赏给我,我也不是那强人所难的人,现如今只想要你们一句真话,是想就这么跟着我为奴做婢,还是想另谋了高就?这会儿说清楚了,也省得日后裹乱。”

    “奴婢愿意在侧福晋身边伺候。”又是方才那个拿金子向铃儿示好的女子。随后她身边的人才跟着附和。

    姝菡拿眼打量了一番,此女不仅生的相貌好,气度也从容,一双水葱似的指头未经磨炼,绝不会是个下人。她旁边那位一直跟她错了半个身位,也从始至终不先表态的,才是下人该有的做派。

    脑海里隐约有个想法,将前两日坐了马车来打听消息的女子和眼前的人一对照,竟然十分契合。

    心里存了疑问,便不愿轻易安排她们差事:“铃儿先带她们去北边找个空房间安置下来,不急着当差,等我用她们自会吩咐。”

    铃儿遂带着人出去。

    姝菡随即另叫了小六来:“你去查查,柳大人送来这两个人,是什么来历?”

    小六头次得了个能显山露水的差事,马上着手。

    也不须费事儿,只把在院子里看热闹的几个仆妇挨个问了一遭,便有了答案。只因她们有人是知府肖家的旧人,对柳知州家那些事儿也是耳熟能详,便是那两位“侍女”,都有人见过数次。

    姝菡原以为,这女子顶多是柳知州刻意教养出来的瘦马之流,却没成想,她竟是他亲生的女儿。

    虽是庶出,但以一个使女的身份奉上来,这遮遮掩掩的做法也太荒唐了些。且看意思,那柳小姐也定是愿意的,不然就不会刻意来那一趟,问府里有没有女眷。

    事情前因后果清晰了,姝菡有些犹豫,这人该如何处置。

    安亲王应是不知道这两个使女的真正身份,所以才随手给她差遣。

    若是那位柳大人对安亲王足够有用?安亲王又觉得应该借此安抚,他又会不会因这层关系改变主意把人留用?

    傍晚时候,安亲王特意遣了小邓子请姝菡到主屋用膳。

    往常姝菡和他也不一定总在一处用膳,全看他是不是有公事要忙,又是不是又有外臣在。

    像这样正正经经来请,姝菡还真有些纳闷,再三确认没有旁人在,姝菡这才穿了身便装过去。

    这一趟,姝菡特意把隐瞒了身份的柳小姐带在身边。

    安亲王见姝菡进门,一伸手就将人禁锢在身边,随口吩咐:“传膳。”

    立在姝菡身后,全程眉目含春、风情万种的柳小姐暗暗使力,期望能换来安亲王一顾。

    安亲王看倒是看了,只问姝菡:“怎么没带铃儿过来?”

    “臣妾留她在房里整理书册。”

    安亲王便不多说,只将端上来的碗碟一道一道让人报上菜名。

    “烧子鹅、烤全鹅、蒸鹅掌、酱鹅胸、黄焖仔鹅……”

    二十几道菜式,凑了个全鹅宴。

    姝菡觑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安亲王,只口中嘟囔一句“恁记仇”却还是将他亲自布的菜吃地个干净。

    饭毕,安亲王遣走了众人,只拉着姝菡往卧房去。

    “王爷,这不合规矩。”一个侧室,便是嫡妻不在,也不能住这正房主卧。就好像紫禁城里侍寝的规矩一样,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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