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6)
她只好道:“我昨天晚上思来想去, 想了一宿, 还是觉得大当家你可以试着被招安。如果你实在担心一露面就会被抓的话, 我可以去当中间的说客。实不相瞒, 其实我同那位柳大人是熟人。有我在, 我保证他不会对你们动手。”
“你们是熟人?”大当家一脸不信, “他们当官的都不是好东西, 沈姑娘你怎么会同他搅和在一起。”
“他……我们之前曾一路同行过。”沈惜道, “总之, 大当家你愿不愿意让我去试试。不行的话,你们也没有什么损失不是吗。”
大当家沉吟了一会儿, 最终道:“试试也不是不行,不过呢……我得派两个人跟你去。不然的话也不能你说什么是什么, 到时候你和官府勾结, 那我们岂不是上钩了。沈姑娘也别怪我把话说的难听, 我这人就是这样, 有什么说什么。”
“这我理解,我可以带人去。”沈惜想得是只要能见到柳赋云,让他避开这横来之祸,若是能够帮他招安这些水匪, 那就更好了。
“行,”大当家松了口, “那我这就去让人准备船。”
不过两刻钟左右,沈惜就坐上了离开的船。
到修水后,她也没有直接去官衙,因为跟来的那两个水匪害怕见官,感觉去官衙就是羊入虎口。
沈惜没办法,只好去了一家酒楼,然后让小二递信。
她也知道寻常的内容柳赋云肯定不会过来,因此借着青松观那位观主的名义,邀请他来。
柳赋云在收到信后,心里有些怀疑,但是一想傅观主确实是不走寻常路的人,于是决定过去看看再说。
等他到酒楼,一把雅间打开,就见到了里面坐着的沈惜。
他眉头一皱,正欲回去,沈惜已经冲了过来,疯狂朝着他使眼色:“柳大人,真是好久不见,我这次来是介绍两个朋友给你的。你之前不是一直说想要招安鄱湖里的那些义匪嘛,现在机会来了。”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她身后却突然出现两道人影朝着柳赋云扑过去。
“狗官去死吧!”那两道人影一刀一剑将柳赋云逼到了墙角。
柳赋云不喜欢被人前呼后拥,出门也不怎么带随从,眼下自然陷入了窘境。
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又怎么能抵挡得住着两个大汉的刀剑。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他胳膊上就已经被砍了一刀。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沈惜一愣,但很快她就明白过来——她被利用了。
那个大当家并不相信她说的话,借口让人跟着她,不过是为了更好的履行他的刺杀计划罢了。
她立即拔出了手中的剑和那两大汉打斗起来。
她不是故意的,本想做好事,却又不小心办成了坏事。
“柳大人你快走!”她已经无言再面对他。
但她到底是以一敌二,刀光剑影仍旧在往柳赋云身上招呼。沈惜知道,再这样下去,等到她力竭之时,肯定无法再护住他。
这时她见雅间的门还开着,干脆一咬牙,左手抓着旁边的大汉一甩,借着这个机会,把柳赋云推出了雅间。给为防止后面两人追上去,她还一脚把雅间的门踹上了。
柳赋云身上已经受了好几道伤,酒楼的人这会儿听到动静赶了过来,柳赋云当即吩咐道:“快去里面救人!”
也就在这时,雅间的门被踹碎了,那两个大汉冲了出来,柳赋云看着剑光正要躲,却见眼前人影闪过,有人为他挡了这一剑。
“噗嗤”一声轻响,声音小到几乎不可闻,柳赋云却还是听到了。
沈惜抓着腹上的剑,整个脑海的意识都是不让匪徒抽出去,这样他们就不能伤到她想保护的人了。
“杀人啦!”酒楼伙计已经惊恐地尖叫道。
眼见着走廊那头有人拿着刀剑来了,那两个匪徒知道再继续打下去,他们很可能会被困在这里当机立断回了雅间,从阳台上跳了下。
“那两个贼人跳下了楼,你们快去追!”柳赋云冷静地吩咐道,“让人去找县尉搜寻码头,小二你现在去请大夫来,掌柜的,这里有没有金疮药?”
“小人这就去!”小二忙不跌的去了。掌柜的也飞快去取了药。
沈惜只感觉浑身越来越冷,眼睛也有些疲惫,她强撑着道歉道:“我还是给你带来麻烦了,你让我走是对的。”
“你别说话。”柳赋云皱着眉,不敢去碰她。
“这会儿不说,说不定以后就没机会说了。”沈惜坚持道,“那些水匪要来杀你,我没想到我会这么蠢,被他们利用了。不过水匪的位置我记了一下,是在靠西南的一处岛上。岛周围有陷阱,他们还有人巡逻放哨,你若是去剿匪一定要小心。”
“你别说了。”柳赋云道,“等大夫来,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沈惜却不听,她总觉得这是她最后一次和他这么近,她抬头看着他,脸色血色已经渐渐消失,“我想问你,就算我为你付出性命,你也不会喜欢我嘛,哪怕一点点都没有?”
柳赋云同样看着她,坚定到没有丝毫迟疑,“没有。”
“为什么?”沈惜有些不甘,“那个人都已经死了,你难道要记一辈子?”
“不知道。”柳赋云道,“我让你走,你宁愿为我付出性命也不肯走。同样的,你做不到的事,又怎么能要求别人做到呢。”
沈惜闭上了眼睛,“我知道了。”
柳赋云见她没了声响,这时药也来了,柳赋云看都没看就把药拿了过来,隔着衣服把药粉撒在伤口上。
“你能不能省着点用,这玩意老贵了。”旁边传来傅杳的声音。
柳赋云抬头一看,见傅观主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边。
“观主!”柳赋云见到她,就知道沈惜不会有事了。
傅杳却看着沈惜道:“前几天人家小姑娘帮了我一个小忙,今天恰好来还她这个人情。不过你还真是无情,人小姑娘命都为你豁出去了,都换不来你的一句怜惜。”
柳赋云道:“这不是我要求的。”
“哦?”傅杳露出一副很感兴趣的表情。
“她现在做的这些,不是我要求的,”柳赋云再一次道,“愿意为我付出性命的人有很多,我不差她这一个。她这样,只会让我感觉到负担。”
“你这话倒是新鲜,我还是头一次听到男人不喜欢女人投怀送抱。”傅杳道。
这个世上,那么多男人都想要其人之美,一个不够,非要凑够一双。一双也满足不了他们,于是有了三妻四妾。
他们以多情的名义掩盖着花心的事实,嘴里说着谁都爱,其实谁都不爱。
“因为欠着别人东西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情。”柳赋云道。
“你可以还不是嘛,”傅杳摊手,“她为你把命丢了,你可以把你的命给她。说不定还能在黄泉路上追到三娘,你们两个一起去投胎呢。”
“观主您说笑了。”柳赋云道,“赋云若真这样做了,见到三娘,三娘肯定会骂我。赋云不是情种,不会为了和三娘一起而丢下自己应该做的事。”
他不仅是柳赋云,还是柳家的儿郎,是朝廷的臣子,是百姓的父母官。
他有他的职责与使命。
傅杳笑了笑,道:“从前读刘翁的‘道是无晴却有晴’,而今看到你,突然就明白了这句的真意。不过可惜的是这个世间的人,大多都是‘看似多情实无情’。”
说完,傅杳离开这里。
因为用了傅杳的药,后面来的大夫到时,沈惜已经醒了过来。柳赋云让人把她安顿下去后,自己去主持剿匪的事宜。
水匪难剿,加上县上的官兵大多没见过血,而水匪又狡兔三窟,柳赋云只好换了个法子,开始拿水匪当练兵对象。
沈惜彻底好时,是半个月后。
她伤口一好,就主动去向柳赋云辞行。
那天她上了药之后,人的意识就回来了,柳赋云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她很愧疚。
或许她走得远远的,这对他才是最大的帮助。
这次游历,她还未看完三山四湖五岳,但鄱湖已经让她学到了很多东西。
“有生之年,沈惜不会再与君相逢。”沈惜对着官衙看了一会儿,上马扬鞭离开了这里。
此生与你,不过相逢。
第 93 章
修水县这边发生的事三娘并不知道, 她现在正在和江掌柜一起商量着赚钱的门路。
她想要复活,不想再辜负表哥的心意。
“我们现在所能依仗的,似乎就只有兴泰的厨艺。”江掌柜对赚钱这种事情也十分感兴趣。她始终认为, 只有金钱才能让她有安全感。
“是,里水的特产不多, ”三娘道, “而且也卖不出高价。兴泰的厨艺已经不错, 甜酱鸭可以作为招牌菜, 但是整个里水的人一共也就这么一点, 为了美食特地去道观的人并不多。再好的东西卖不出价格, 也不行。”
“我知道。”江掌柜也想到了这点, “但是我们有个最大的优势。”
“什么?”
“你忘了?观主啊。你说若是我们能开一家能招待别地客人的酒楼, 那会如何?”江掌柜道, “就比如, 我们在南京开一家铺面,客人进门点菜, 但是我们菜却能从道观伙房送去,这样客源不就来了吗?”
三娘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这就相当于一家店, 横跨两地, 不, 甚至三地四地都行。这样的话, 他们还真不缺客源。
“如果这样的话,那我们是不是也能将东海的海鲜送到长安?”三娘举一反三道。
住在长安的贵人们,海鲜只有冬天才能吃到,因为冬天结冰了, 可以用冰冰冻住海鲜,但是那个时候的海鲜并不肥美。若是能在其他的季节送海鲜过去……
三娘已经看到有金山朝着他们飘来。
“不仅仅是东海的海鲜, ”江掌柜道,“岭南的荔枝马上就要红了,这东西,在长安必然能卖出黄金的价。除了这些,我们还能将南方的珍珠蔗糖送到北方,再把北方的人参木料运到南方。这一来一回,省去了麻烦不说,中间赚得差价绝对不少于货物的三倍。”
三娘知道,江掌柜能飞快的把这些说出来,说明她在这之前就已经有过类似的想法。现在和自己商量,目的只有一个。
“我明白了。”三娘站了起来,“我去说服观主。”
其实她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必要说服,这可是金山啊,观主怎么会地域的了金山的诱惑。
而事实,在三娘去找傅杳把这些计划说出来口,傅杳的重点只有一个:“红利怎么分。”
“您九,我们一。”这是她和江掌柜商量好的。可以说,没有观主就没有一切,他们拿一都还拿多了。
傅杳拍了拍三娘的脑门,“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好。你明天去让何木匠过来一趟,让他在道观左边院墙那里开个小门。之后的事,你们看着办。”
三娘知道,她这是答应了。
“好!前期的银钱您完全不用担心,江掌柜说她来出。您到时候只要躺着收钱就好。”
“嗯,不过有一点我得提醒你们,”傅杳看着三娘笑眯眯道,“人,不能太贪心,明白吗?”
“明白。”三娘当即保证道,“我们绝对不会把动静弄得很大。”
那天在鄱湖观主和钟离公子的对话她听到了。总而言之,低调为妙。
“明白就好。”傅杳满意了,“我终于可以不用养着你们这些闲人了。这样下去,说不定我到时候还能用黄金砸钟离玩呢。啊,真是期待那天的到来。”
抱着金山漂洋过海来找他们的目的,三娘、江掌柜夫妇以及赵兴泰四个人凑在一起商量了一天的详细细节。
把细节商量妥当之后,何木匠也带着工具来道观装侧门了。
对于道观的活,何木匠十分上心。门都是用的最好的木头,雕花还有打磨也都是他亲自完成的。
做完这些后,江掌柜要给他银子,他推辞不受,最后只带了一包赵兴泰做的点心回去给儿子吃。
他临走时,傅杳大概是心情不错,折了个平安符给他。至于他要给谁,那她就不关心了。
门装好后,赵兴泰推门一看,外面还是熟悉的雁归山。
“你以为这道门打开就能去别的地方?做什么美梦呢。”傅杳道,“这道门,每天只能日落时昼夜交替的那一刻有效果,其余的时候就和平常的门没什么不同。”
三娘、江掌柜和赵兴泰:“……”
他们有些意外,但仔细一想,只是一扇门又不是观主本人,全天的话也确实贪心了些。月满则亏的道理,他们都还是懂的。
“好。”那他们接下来就要重新商量这些细节了。
“观主,那这扇门,能去哪?”这个他们需要弄清楚。
“一次只能去一个地方,想要去什么地方时,在纸鹤上写上地名就行。至于回来,你们可以买个铺面,同样装上一扇门。”
“谢谢观主,那我们今晚上就试试。”
当天日落时分,时间一到,最终由三娘写下了“岭南”二字,然后他们四人一起,走进了门内。
瘦男人这会儿正好过来,见他们几个从侧门出去了,他有些好奇他们去哪,结果打开门一看,门外的雁归山空空荡荡,并没有见到他们。
“步子这么快?”还从未尝试过夜行千里的他在门外探了探,见没见到他们的影子,又回来把门关上了,然后问旁边剥着松子的观主,问道:“他们这是去哪了?”
傅杳意味深长道:“去给我买荔枝了。”
“荔枝?”瘦男子虽然是个大老粗,但也知道这玩意娇贵,“就我们这穷乡僻壤还有荔枝卖呢。”不过这样说来,也怪不得他们四个一起出了门。他如果不是来迟了一步,也想去跟着买点给妻子尝尝。
一说到妻儿,瘦男人搓了搓手,道:“观主,说起来我们夫妻也叨扰你一年了,之前我们本来是想把孩子生下来就走,但是现在住在这里这么久,我们觉得这里比外面都要安全的多,所以想问问你,能不能让我们一家三口在这住下来。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白住,我们打算和赵小哥一样,给道观干活,以后就是道观的人了。”
“赵兴泰留下来是给我赚钱的,难道你们也要来给我赚钱?”傅杳问。
“如果可以的话,自然没问题。”他们夫妻现在是真的厌倦了江湖的打打杀杀。
从前年轻的时候还能说是快意恩仇,但是现在有了孩子,已经不想再去管那些纷争了。他们仔细地商量过,普天之下,若是最安全的地方,似乎也就只有傅观主这个道观了。
若是能安稳度日,过得清贫一点那又如何。
“行,回头见到三娘,你去跟三娘说。”傅杳道,她不会管这些小事。
在傅杳和瘦男人说好的同时,三娘一行人也来到了岭南。
到岭南后他们的第一感觉就是热,三娘没什么感觉,可是江掌柜他们三却很不适应。
里水也热,但是里水的热他们还能接受,岭南的热却又不相同,带着一种黏糊糊。
“这里就是岭南?”此时天还没暗下来,他们四个在一座叫做池岭的城池外。
这座城池相对于里水来说都要小上许多,进出行人也有,但相对于江南来说,这里的贫民要更多一些。
“好多蚊子。”杨厨子才走了这么一会儿,就感觉被文字叮了好几口,这会儿感觉浑身都痒。
“岭南湿热,蚊虫较多。”三娘道,“我们先进城。”
和江南不同,岭南这边夜里会宵禁,江掌柜他们刚进门,城门就关上了。
四人先商量去了客栈。
翌日,四人各自分开行动,江掌柜夫妇出面去租赁院子,三娘和赵兴泰去看荔枝。
三娘作为定国公的贵女,但是对荔枝也只吃过几回。现在来了岭南,才知道荔枝和荔枝是不同的,其中味道也不一样。这既然要买,那肯定要挑选最好的。
在中午时,江掌柜就已经找到了中人购买院子,下午一处三进的院子就被他们给租了下来。等把门装好,又是一天过去。
在这天的日落时分,三娘打开门走进了门内,眼前的景物果然不再是那院子,而是回到了道观里。
“观主,我给您买荔枝回来了。”三娘笑盈盈将一竹篮荔枝送上。
绿皮红顶的荔枝在鲜绿的竹篮里,显得格外好看。上面还水灵灵地沾着水珠,傅杳用指甲划开果皮,露出里面晶莹的白肉。
荔枝清甜,芳香四溢,傅杳道:“不错。”
自这天开始,直到荔枝期结束,道观内就再没缺过荔枝。
有时候,来上香的香客里,有运气好的孩童,还能得到观主的馈赠——一捧他们从未见过的甜美果子。虽然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这一辈子都可能不会再尝到第二次,但能有这一次,他们的童年就已经染上了一层神秘的甜。
三娘他们采办的荔枝,基本上都是当天新鲜摘下来,然后傍晚送到道观,用冰凉地井水浸泡着,次日留下一部分在道观,其余的则都送去长安。
六月的长安和往年没什么不同,酷热的暑气让那些勾心斗角都暂停了一瞬,每个人都在苦夏。
老常头的面摊白天已经不摆了,只在早上和晚上开始出摊。
而这天,他们夫妻在出面摊时,发现旁边新出现了个摊位。卖家是个一身白衣,还戴着帷帽的女人。
他本来想说,这戴着帷帽还怎么做生意。然而当女人将她摊位上的东西掀开一看,他眼珠子差点掉了出来。
那是……荔枝?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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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4 章
三娘面前摆着的正是刚刚从树枝上剪下来的荔枝——这些荔枝在采摘时留下了部分的枝叶, 今天要出售之前,才又重新让人修剪了一番泡在冰水里,因此格外的新鲜。
“这荔枝多少钱一斤?”老常头想到自家的儿女们, 有些想让他们尝尝鲜。
“三两银子一篓。”三娘指了指旁边的招牌,上面果然写着价格。
“三两?”这价格贵的让老常头心疼, 但是这么新鲜的荔枝, 三两其实并不算贵。最终, 老常头还是没舍得买。
这边有荔枝出售的消息让不少人围了过来, 舍得出现的都是少数, 大多数都是来看热闹的。
“姑娘, 你这荔枝真的新鲜, 这怎么弄来的?”
“应该不是从岭南运来的吧。路这么远, 怎么可能还这么新鲜。”
“难道是种在长安的荔枝树?长安能种这些东西?”
类似于这种明里暗里的打听底细, 三娘一概缄默不言, 只有真正掏钱的客人来时,她才会说话。
她现在太需要银子了。当初观主说过, 只要她能给她赚足够的影子,那她就能复活。
摊位上的荔枝不是很多, 一共就只有三十篮。买的人很少, 但架不住数量少, 不过两刻钟, 荔枝就只剩下最后一篮。
“老板,你们明天还继续摆摊吗?”抢到最后一篮的人问道,“如果你们量大的话,我们酒楼愿意花更高的价钱买断你们的荔枝。”
听到这话, 三娘就知道,大鱼来了。
寻常的平头百姓身上能赚几个钱, 最不把银子当银子的,还得是那些勋贵。而各大酒楼,正是销金窟,也是最舍得砸本的。
“买断?行啊。”三娘道,“大后天我会再来这里出摊,价格到时候我们再商量。”
放下这句话,三娘收了银子,摊位都没收,就朝着巷子深处走去。
后面有人跟了上去,但是几个拐弯后,人就已经不见了。
这也是为什么让三娘出来的缘故。
但是三娘的话却让最后抢到荔枝的人心里骂了一声“奸猾”,现在得到荔枝消息的只有他们这一家酒楼。等到后天,大家都知道了,谁都想来抢这个买断权,那到时候价格少不得翻好几倍。
可物以稀为贵,这他也没办法阻止。
三娘回到道观后,将银子往桌子上一放,道:“整整九十两。”这还只是两天试试水的功夫,去掉成本,他们翻了几十倍不止。
“果然倒买倒卖才是最赚钱的。”江掌柜拿着银子叹道,“后天的谈价,你不要出声,让他们自己去竞价,价高者得。量的话,不能太多,一天暂定一百斤。”
别看一百斤这个数量好像很多,但实际上,在长安的酒楼中,被抢购完也只是几个呼吸间的事。长安勋贵那么多,有时候卖完可能只是一句话的事。
“好。”
他们商量好这些,三娘问江掌柜:“那你和杨大厨两人以后就留在山上了吗?酒楼怎么办?”
“酒楼我们交给杨英打理了。他也学了这么久,反正迟早要交给他手里,不如就早一点。”江掌柜道,“我已经在酒楼待了这么多年了,被里面的烟火也熏得够久了。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我也想到处瞧瞧。”
这样的机缘,别人想求都求不到,他们有这个机缘却不抓住,那就太傻了。
“那太好了。”三娘也很高兴。
她很喜欢这种群策群力的感觉,至少不用一人孤军奋战。
……
眨眼间,后天日落时间一过,三娘再次出现在长安。
这一回,她一到摊位前,她的摊位那里已经有几十个人围在那里。外面一圈都是寻常的百姓,应该都是来看热闹的。至于里面一圈,个个不说身着锦衣,但也比寻常人好就是。
见她一出现,他们纷纷围了上来。
“这里人多,”三娘看了一圈道,最后对旁边面摊伸着脖子张望的老常头道,“我可否借你们家院子一用?”
老常头自然是忙不迭答应了。
于是三娘带着要竞价的人去了老常家。在院子里坐好后,老常的妻子忙着给众人倒茶,三娘同他们寒暄了几句之后,就让他们直接竞价。而且这买断价格的时间还不是永久的,而是接下来半个月时间的买断。
“傅姑娘,您这就有些过了吧。”大家表面上这样说着,但心里却知道这也是精明的。
半个月一次价格,到时候若是生意好的话,那愿花钱的人可就更多了。到时候价格恐怕还能更高,因为荔枝能卖出的不仅仅是荔枝的价格,它还能带动整个酒楼的生意,这一点,才是它真正的价值所在。
三娘笑而不语。
等了半晌后,大家也知道这事没得商量。半个月就半个月吧,这新鲜的荔枝太罕见了,当年杨妃吃的荔枝指不定都没这么新鲜呢。
竞价开始后,老常头的妻子就听到一个个数字往外蹦,让她这个茶倒得都有些不稳了。
最后,价格以每一百斤一千二百两的数字成交。出价者,广聚楼。
之后的合约细节自不必多提,广聚楼的东家周添财特地派了四个伙计过来抬货,生怕把这些宝贝金荔枝给磕着碰着了。
“怎么没有昨天的竹篮?”周添财道,“昨天那些竹篮倒也别致。”
三娘心里一动,道:“你若是想要的话,到时候我可以给你带来。不过得额外加银子。”
“只几个竹篮,姑娘你就不能当个添头?”
三娘又是笑而不语。
最后周添财是明白了,他是没法从这位手里抠出点什么吧,“价钱就加群。一个十文的价,你们三天才送一次货,一次就一千个吧。”
“好。”
这边价格成交了,老常头的妻子把客人都送走之后,回到摊位上对丈夫咋舌道:“那东西可真金贵,一斤十多两银子,这我们家若是也种了一株荔枝树,那都可以不用卖面了,躺着就能数钱。”
“那也是有钱人的事,跟我们没关系。”他一个连三两银子都舍不得花的人,现在十多两了,那更不可能舍得花了。
晚上,一家人收摊回家。在进门后,却见屋内的八仙桌上,赫然正放着一篮子还沾着水露的荔枝……
……
一天后,三娘特地把银票换成了银子带回了道观。去掉他们前期的本金,再减掉分红,到傅杳手里的数字,正好超过一千两。
“一千两啊。”傅杳看着这一堆白花花的银子,绕着桌子走了几圈,心里有些感动,“这些终于都是我的吗?”
三娘贴心道:“如果抛却钟离公子那几十万的债务不算,这银子确实是您的。”
“虽然你这话说得有点扫兴,但是看在你为我赚了这么多钱的份上,我不计较。”傅杳把银子都抱在了怀里,然后躺在了院内的躺椅上,“希望在我拥有你们的这些时间内,我们能度过一个难以忘怀的时光。”
见她如此,三娘他们皆是一笑,便各自忙活去了。
三娘想到竹篮的事,下了山,找到了方二,让他把这个一千竹篮的活分发下去。价格的话,她十文收,至于多少一个放出去,就看方二的。
方二夫妻也厚道,以九文的价格放了出去,他们夫妻只赚个人力钱。
雁归山竹子很多,几乎家家户户门前屋后都有竹林。竹子长得快,若是能用这个赚点钱,愿意做的人不少。
一个九文,十个就九十文了,积攒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因此当天晚上,方家村家家户户都开始编起了竹篮来。会的教不会的,不会的就跟在旁边学。
山上,傅杳抱着她的宝贝银子睡到半夜,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三娘正给她泡荔枝茶,见她突然坐了起来,不由问道:“怎么了?”
“我在想钟离怎么没来收债。”
“钟离公子现在不在雁归山。”三娘道,这消息是她从槐树林那听到的,“说是要外出一趟。”
“他不在雁归山?”傅杳重新躺了回去,“那完了。”
三娘不明所以,“什么完了。”
傅杳有气无力道:“晚上你就知道了。哦对了,你今晚最好别待在道观里,去槐树林又或者书院待着都行。”
三娘不知道缘故,但是观主既然都这么多了,她自然听从。
将茶盏放下后,她下山去了槐树林。
槐树林里认识的人多,不会不自在。
差不多一个多时辰之后,外面渐渐刮起了风。
里水靠海,夏天有骤雨再正常不过。但是今晚上的风却刮得有些不同寻常,那里面携带着一种让她觉得心慌的感觉。
不仅仅是她,槐树林里的匠人们也都察觉到了。他们出了屋子,站在槐树上朝天上一看,却见天朗气清的星空不知什么时候被一片乌云笼罩,而且那乌云不偏不倚,正停在道观的上空。
随着风渐渐刮大,乌云凝聚越来越深,云中电光闪烁,周围闷雷阵阵。
终于,从雷云中一道雷柱砸了下来,接着一种雷响在所有人的头顶上炸开,吓得三娘感觉刹那间就要魂飞魄散。
“快回屋!”他们最怕的就是雷电这种至阳至刚之物,幸好这雷不是劈在他们的身上,不然今晚上他们谁都逃不了。
外面惊雷又炸了两三次之后,雷声才渐渐小了。再看天上,乌云渐渐散去,但此时,云下的道观却起了火。
三娘他们忙匆匆上山一看,却见道观内雷火缭绕,他们的观主还躺在躺椅上,她人没事,就是那躺椅成了焦木……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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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5 章
“观主您没事吧。”三娘有些不太确定问道。
别人不知道, 她却非常清楚,观主虽然有了肉身,但不能说是完全的复活。更确切的说, 肉身只相当于她存活在这个世间的躯壳,而她随时都能脱壳而走。
雷是这世间最刚烈的东西, 被它劈中, 她很担心观主受伤。
傅杳将身上的银子拨开, 站了起来, 甚至还伸了个懒腰, 道:“我没事, 就是这道观……”她转身, 身后一片火海, “得重建了。”
“这没问题, 这个可以交给我们。”郑匠人他们确定傅杳没事后, 主动请缨道,“你这道观确实有些小了, 都不够你们大家住,现在正好可以扩大些。”
“能扩多大?”傅杳问。
“这就要看你能用多大的地儿了。”郑匠人道, “只要你能从官府手里把地拿下来, 你想建多大建多大。当然, 这建道观所花销的银子……”
“钱不是问题, ”傅杳知道他想说什么,态度十分豪爽,“反正钟离有的是钱。”
“那就好。”郑匠人喜笑颜开,他们老早就在打道观的主意了。不过傅杳后面这句, 他听起来怎么觉得有点不对,“你和钟离……”
“某种程度上来说, 他的钱就是我的钱。”反正她现在债多不压身,再欠点也无妨。
“这样。”郑匠人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脸恍然,“你放心,你的道观我们一定会建到最好!”
这时道观外传来村民上山来的声音,郑匠人他们不想在人前露面,当即说了声“告辞”先离开了这里。
他们一离开,赵兴泰和胖男人提着水冲了进来。
“观主?”赵兴泰看到站在那的傅杳,松了口气,“为什么好端端会有雷劈下来?”
他们这里是道观啊,有观主在,应该不至于发生这些事才对。
“估计是老天爷觉得我这道观太破了,想让我另外修个。”傅杳拍了拍衣服上的灰,道,“灭火的事交给你们了,我继续去睡觉。”
她施施然走了,其他人面面相觑之后,和后面赶来的方二他们该灭火灭火,该挑水的挑水。
一直到大半夜,火才浇熄。
第二天天亮,一看道观,里里外外,除了三清像完好无损、纤尘不染,其他的,连院墙都倒了一半,完全是一片废墟。
“看来真的得要重建了。”赵兴泰道。这样的屋子,根本住不了人。
“那就重建吧。”三娘已经把地上的银子都收了起来。
她突然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观主那么爱钱,却一直都不曾利用自己的能力去赚钱了。
“那我去找何木匠?”这道观之前就是何木匠修的,现在去找他,他应该熟悉这事儿。
“这个不用。”三娘道,“你们去把你们自己安顿好就行,道观重建的活儿已经有人领了。”
“嗯?谁?”
三娘眨眨眼,没说话。
最后,道观里的人都还是住在了道观里。
他们在方二和其他村民们的帮助下,在原来伙房的基础上盖了个简易的竹屋,顺便再把那扇侧门给容纳到了伙房里面。
道观被雷劈毁的事传的很快,连县里的杜县令都被惊动了,特地派了人来询问有没有事。
何木匠也来了,询问有没有他需要帮忙的。听他的意思,他是想再帮着重建道观,而且不要钱。三娘表示观主回头有安排,到时候再通知他,他也就只好先回去了。
前来观看道观的百姓来了一批又一批,这其中,不是没有人在说风凉话,暗讽道观里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才会惹来老天爷的震怒。但更多的,是那些香客们捐了一堆铜钱留在三清像前的桌案上。
三娘把那些钱用功德箱装了,然后连带着之前的银子一起,抱着去找了观主。
她到时,傅杳正躺在后山里的石头上睡觉。
三娘敲了敲石头边,当做是叩门:“观主,这些银子怎么办?”
“送去槐树林。”傅杳闭着眼睛道,“在道观建成之前,所有的银子都送到那去。”
“好。”三娘顺从地应完,却没立即离开,仍旧一直看着她。
过了会儿,傅杳啧了声,“有话就说吧。”
“之所以会引来雷劈,是因为那些银子吗?您之前一直没钱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三娘问道。不然以观主的能耐,想要富甲一方,那再简单不过。
“是。”傅杳承认得十分干脆。
“那到您手里的银子,要飞快的花掉才行吗?”
“不是花掉,而是让它们不能属于我。银子拿去买了首饰,这首饰属于我的,仍旧不行;而银子若是造了道观,道观名义上是我的,但实际上却是百姓的,那就可以。说白了,我就是不能有钱。”傅杳道。
三娘这回是彻底明白了。
她没继续询问为什么,她只需要知道其中的规则就行。再多问,就过界了。
“那我现在就去槐树林。”她悄悄抱着银子准备离开,这时却傅杳突然从石头上坐了起来,“银子给我,这次的先不送去槐树林。”
三娘不明白她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但还是把钱箱递给了她。
傅杳抱着钱箱子去了隔壁邻居家,钟离似乎正刚回来。
她来时,正瞧见他把一块玉石往多宝格的架子上摆。
“这些是什么。”傅杳走近了看,全都是大大小小造型各异的宝石。有些被雕琢了,熠熠生辉;还有一些还只是原石,灰不拉叽,“红宝石、芙蓉石、猫眼石、和田玉,这么多石头,你不会是每去一个地方,就带块石头回来吧。”
钟离将玉石放好后,打量了她一眼,“你来有什么事?”
“当然是来还钱。”傅杳拿着钱箱举了举,以此证明自己绝不是说说而已,“再顺便借住一段时间。你也知道,我的道观被贼老天给劈没了,新建的再怎么说也要花点时间才能建好,我不想无家可归。”
“明知道自己三缺五弊,还要到处搂钱,老天没冤枉你。”钟离一边说,一边朝着里面走去。
“你看出来了?”傅杳将钱箱放了下来,“我是三缺五弊,但我是人。只要是人就有欲,你敢说你没有?所以你也别批评我了。我现在去你玉棺里躺躺,养养神,没事别来打扰我。”
面对这个把人家当自己家的女人,这时钟离停下了脚步,转身道:“一般来说,凡事都有一线生机。你三缺五弊占全了,是因为什么。”
当初会正是发现这点,所以她来摸他库房里黄金时,他才没动手。
“因为想要什么,就必须得付出代价。这些就是我的代价。”傅杳说着,人已经进了里面的墓室。
钟离在原地站了会,重新走到了另外一排放书的架子上,从上面取了一份命札下来。
如果傅杳在这,一定会看出,这命札上面所记载的生辰八字和名姓都是她的。
这命札的判语,写的是早夭之相。三缺五弊里,无命。
想到那天傅杳在悬崖边看到那滴眼泪时的意外神色,钟离最后将命札重新放了回去。
究竟是怎么回事,探探就知道了。
……
傅杳很喜欢钟离的玉棺。玉能养魂,虽然她的魂魄并不需要养,但是这并不妨碍她享受这种被滋养的感觉。
这人一旦安静下来,周围一丝细小的动静都会被放大。
比如外面草虫的鸣叫、花木的生长,以及空气里隐隐飘荡的酒香。
傅杳不太懂酒,但是喝多了,也勉强有个半吊子水平。这空气里暗自浮动的酒香十分的隐秘,但只有微微一缕,却让她心有点痒。
她起身一路嗅着酒香,傅杳往那酒味越来越浓的地方走,最后,她在钟离的酒窖之中,发现了一小坛用薄胎瓷装着的酒。
这酒颜色嫣红,放在夜明珠下,能透过薄薄的瓷器,窥见里面明艳的颜色。
再沿着坛口嗅了一下,傅杳决定帮钟离先尝尝这酒如何。
钟离的酒窖很大,旁边还放有桌子,墙上则放着几套酒具,它们分别是陶瓷、金银、水晶、玉器制作而成。
傅杳取了一盏水晶杯,将酒倒入杯中,殷红的酒一被倒出,就散发出一股奇特的香气。她先是小小抿了一口,酒液从喉咙滑下,唇齿一片酒香。
“好酒。”没想到钟离还藏了这么个宝贝。
傅杳继续将杯中酒喝尽,拿着酒去找钟离,准备问他这酒多钱,她买了。
结果越走越醉,人还没走出酒窖,没撑住醉意,身体朝旁边栽了过去。
过了一忽儿,酒窖的门被打开了,钟离从外面走了进来。
没有理会地上还在滴着酒的酒坛,钟离走到傅杳身边蹲了下来。
面前的女人已经彻底醉倒,一截小臂从袖子下露出,白皙的皮肤在夜明珠下有一抹清透的质感。
但钟离知道,这不是真正的傅杳,这只是她的躯壳而已。
他伸出手,避开了眉心,摸住了她的命门,然后闭上了眼睛。
一片浓雾过后,他见到一个少女靠在一株银杏树下抱腿哭泣。
他本靠近些看那少女的模样,那少女这时却抬起了头,像是发现了他一般,朝着他道:“这样窥视别人的过往,似乎不是君子所为。”
下一瞬,钟离睁开了眼睛。面前,傅杳也取下了脸上的锦缎,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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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6 章
对于自己查看她内心深处的记忆被发现, 钟离半点不慌,他道:“不经主人同意,就擅自来偷酒喝, 似乎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
“这没关系,多少钱, 你尽管加。”傅杳现在已经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开水越烫她越浪。
她手腕一动, 从钟离的手里挣脱, 然后沿着他的衣袖手指一点点往上点去, 同时她的人也一点点凑近着钟离, 最后直至几乎贴到他的脸, 这才停了下来, 嘴唇对着他吹气, 娇言媚语道:“你想知道什么, 可以直接来问我啊,我知道的肯定比你看到的要多。”
钟离没有动也没有回避, “问你你就会答?”
“当然不会。”
“那不就结了。”钟离站了起来,“回头记得把这收拾干净。”说完, 他转身就走。
傅杳却是在他即将走出酒窖时, 换了个姿势, 手肘拄着地, 手撑着脑袋,玩味道:“钟离,你似乎对我生出了一丝好奇心呢,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钟离脚步没停, 但他心里却很清楚。
刚才虽然他只见到了傅杳一瞬间的记忆,但是那个那女孩子抬起头时的面容, 和傅家傅九一模一样。
他承认,他确实起了一丝不该起的好奇心。
……
在傅杳心安理得霸占着钟离的玉棺的同时,外面,三娘这边的荔枝,门没受到什么影响,她的荔枝是照卖不误的。
约定好的时间一到,她就带着三百斤的荔枝和一千个竹篮走进了门内。
胖瘦夫妻本还想上去帮忙,结果打开门,门外已经没了人影。
“这么快?”还是局外人的夫妻,压根不知道这扇门的秘密。而江掌柜他们因为和这夫妻接触的不多,也就顺水推舟,暂时不告诉他们。
到了长安后,广聚楼的东家早就亲自在三娘租赁的小院门外等着。见到了人和荔枝,他松了口气,当场银货两讫后,他忙吩咐人把这些东西带回去。
今晚上有场大宴,这荔枝是重中之重,他不能有所闪失。
而与此同时,冯凭也终于回到了长安。
他风尘仆仆回到府里,府中管家见到他,一脸惊喜地将他迎进了门,“您怎么突然回来了?老爷和夫人赴宴去了,现在不在府上。”
冯凭一边朝着里面走去一边问道:“什么宴会?”
“宁王生辰,在广聚楼摆荔枝宴,京中勋贵都在受邀之列。老爷夫人今晚上怕不会回来的很早。”官位越高,应酬就越多。
“嗯,那他们回来了就知会我一声,我先去洗漱一番。”冯凭道。
他知道,他既然回来了,管家肯定会立即派人去通知父亲母亲。
等到冯凭洗漱干净,又吃了些东西垫了垫肚子后,外面就有小厮一路小跑着进来,说是夫人回来了。
只有夫人,没有老爷。冯凭当即就知道父亲应该是被绊住了。
“我现在就去见娘,我之前带来的土仪给我带上。”他既然回家,自然不能空手而回。除了爹娘,还有家里的各房兄弟姐妹都得照顾周到。
等他到正院,冯夫人看到儿子,脸上满是欢喜。她禁不住站起身来打量着儿子,道:“你比之前要瘦上不少,是不是吃不惯外面的饭菜?”
“没有,外面的东西很好,也让我长了很多见识。”冯凭笑道。
接着娘俩又说了些贴心话,而冯夫人更是将他在外面发生的事事无巨细都问了个遍,甚至六安先生对他印象如何都问了。
冯凭一一答完后,才看着母亲道:“娘什么都问了,怎么却不问我为何又变矮了呢。”
冯夫人所有的表情都僵在脸上。
旁边大丫头察言观色,忙对其他下人使了个眼色,然后全都悄悄退了下去,只留下屋内他们母子俩。
冯凭握着母亲的手,道:“我记得您给我做春装时,给我量了个子,我那个时候还比你高一些的。但是刚刚您站起来时,我发现我已经和您一样高了,总不能是娘您又长高了吧。”
冯夫人手紧紧地握住了他,想安慰,却又不知怎么开口。
她明里暗里什么人都找过了,无论是宫里的御医,还是护国寺的高僧,但凡是能问的,她都打听过了。眼见着儿子越来越矮,她时常忧到半夜都睡不着。
她原本以为以后儿子长大了,情况就会好起来,但是眼下,似乎反而变本加厉了不少。
“娘,”冯凭不忍见母亲的眼神,他直接道:“我这次之所以回来,是因为我遇到了一位高人。”
“高人?”冯夫人立即道。其实到现在,她已经相信儿子被什么东西缠上了,只是国师和护国寺的高僧都没看出什么问题来,她也只能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对,那是一位很厉害的观主。是告诉我,是因为我给人许了诺,可却没有完成,所以才会怨气缠身,越来越矮。再这样下去,等我矮到了一定的程度,也就是我命丧之时。”冯凭道,“可我仔细回想我的生平,我很少许诺,就算是许过的诺言也都办到了,不曾有失信之事。那位观主却说,记得住的回忆里没有,但是忘记的记忆里却不见的没有。所以我回来,是想问您,您可还记得我之前曾昏睡过七天的事?我想知道,当时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我才会昏睡七天。”
随着冯凭说到往事,冯夫人脸色一变,接着勃然大怒,斥骂道:“原来是那些混账东西搞得鬼!”
见母亲这么说,冯凭就知道,他猜对了。
“娘您先别气,我们最主要的是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您先告诉我,这究竟发生了什么。如果我们解决不了,回头去求观主解决的时候,好歹也能说出个一二三四来。”冯凭道。
见儿子现在行事如此稳重,冯夫人鼻头有些发酸。她的儿子打小都很活泼爱笑,都是因为这事才硬生生被弄成这副模样。
“那个时候你年纪还小,才十四五岁。”冯夫人用手帕摁了摁眼角,“当时你大哥去庄子上查账,你也闹着要去,你大哥拗不过你,就带你一起去了。到了庄子上,你被庄上的孩子带着去玩,结果那群天杀的带你去湖里游泳。你打小没碰过水,又怎么会游。等你大哥找到你时,你人浮在水面上,差点断了气。后来被送回来,养了七天才醒。”
那个时候她吓得魂差点都没了,每天都在求神拜佛,希望儿子能救回来。哪怕是到了现在,想到这事,仍觉得心惊肉跳。
冯凭听完,脑海里却对这事没有半分记忆,“游泳?”他确实忘了。那这样说,傅观主说得忘却的记忆,难道就是这个?
“那个庄子是哪个庄子?”冯凭问道。
“就是京郊的黎庄。”冯夫人道,“你想再过去看看?”
“如果是因为这件事的话,那我肯定要去查清楚。”冯凭安慰母亲道,“不过您也别担心,天无绝人之路。那位观主是个高人,实在不行,我到时候道她面前撒泼打滚,也会求她救我的。”
“这高人在什么道观?”冯夫人道,“若是能解了你这事,我到时候必定要让人去奉上香火钱。”
她以为儿子去的是江南的名山大观。
谁知冯凭却道:“道观是个叫青松观的不知名小观。至于供奉香火的事,儿子来做就行,母亲您不必操心。”
“青松观?”冯夫人先是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接着她像是想到什么,又问道:“那位观主是不是姓傅?”
冯凭瞠目,“您知道她?”
冯夫人嘴里念了声‘无量天尊’,道:“如果是我想的那位的话,那你这事可能真的能解决。你今年一直闭关读书,不知长安城里发生的事。”
接着,冯夫人把上半年麒麟送子和永安侯府小侯爷换魂一事都说给了儿子听,然后道:“那位观主,就姓傅,据说连陛下都敬她三分。你能碰到她,也是你的缘分。”
冯凭哪里会想到住在那山沟沟的破道观里的女人来头会这么大。
他下意识想怀疑,但那位也确实是有真本事,这还真有可能就是她。
“那位明天得要去庄子上才行。”冯凭道。
“我会让管家安排好这些。”冯夫人道。
母子俩又聊了会,冯凭见母亲有些乏了,主动先告退。
翌日,他本想去庄子上见见当初那些带他游泳的人,结果管家知道后却道:“公子那您就不必去庄上了,当初勾着您去玩水的那些孩子,当时也全都淹死了。他们的尸体都没找到,只有您一个人被发现了。”
听到这话,冯凭只感头皮一阵发麻,“他们全……没了?”
“是。当时大少爷怕夫人心里不好受,就没告诉夫人这些。而庄子上那些孩子的父母,也都被送去了百里外的庄子上。您现在去,是见不到他们的。”管家道。
冯凭站在马厩旁,浑身有些发冷。
“那些人被送到了哪个庄子上?”他道。
“这老奴得去查一下,不如到时候让他们来见您?”管家道。
“不,”冯凭摇头,翻身上马,“我亲自去见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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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7 章
管家知道不好再说什么, 他是一府管事,能过来和主子聊几句,不代表能离开府邸。他派了几个靠谱的小厮, 让他们跟着小公子一同过去,到时候有什么事, 也能让他们替公子跑腿。
冯凭骑着快马, 百里的路程两个时辰就差不多到了。他们到庄子时, 时间差不多是正午。
那边庄子上的管事没想到东家会来, 一个个迎接地也都匆匆忙忙。冯凭也不大张旗鼓, 直接让管事带他去见那几个孩子的父母。
“现在正是忙的时候, ”管事有些为难, “他们都在田里干活呢。”
冯凭听了, 没说话, 旁边的小厮呵斥道:“公子让你带路就带路, 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管事只好让人撑了伞,他在前面带路。
此时正是暑天里最热的时候, 冯凭一走出屋子,热气蒸得他一身都是汗。脚下的地似乎带着火, 踩着都有些发烫。而此刻, 庄上的农田里, 都还有人在田里弯腰干活。
冯凭将这些都看在眼里, 又看了下旁边休息的其他庄户,道:“为什么就只有这些人在干活,其他人都回去了呢?”
管事谄媚道:“这些人以前做错了事,被罚到庄上来的。为了防止他们一错再错, 我就多分派了些活给他们。”
“是吗,那这些人就是我要见的那些?”冯凭道。
管事一时哑口。
他脑子没那么灵光, 不然也不会分到远离长安的庄子上了。
冯凭不再理他,走到了地头,一边让人把干农活的农户们叫过来,一边让人去取西瓜和茶点。
农户们过来时,冯凭见他们一个个都皮肤黝黑,脸上显露出一种老态。这种老态不是因为年纪大才显现的,而是被辛劳折磨所致。
“你们其他人都去回去吧,我在这坐会儿。”冯凭把其他人都打发了走,然后亲自切了西瓜递给这些农户,和善道:“先休息会儿吧。”
他没有问他们为什么这个时候还在干活,而其他人却在休息。他知道,在最底层挣扎存活的人,很多事,没有公平可言。他就算问,也不能改变什么。
农户们各自相互看了眼,最后还是按照面前这位身着锦衣华服的贵人说的那样,接过西瓜,在他们对面坐了下来——为了怕弄脏地上垫着的布,他们都只敢坐在地埂上。
“这位公子,您找小人们是为了何事?”最后他们中最年长的人小心翼翼开口道。
冯凭让他们先把手里的西瓜吃完,然后才道:“我是冯五。”
农户们眼露迷茫之色。
“当年在黎庄差点淹死的那个冯家五郎。”冯凭又道。
这一回,吃完了西瓜的还没什么,没吃完的,全都停下了动作看向他。
“你没死?”有个妇人一时最快道,但说完,她又自知失言地垂下了脑袋。
冯凭能感觉的到,这些人看着他的眼神里多了其他的东西。虽然不太明显,但是那内心深处的憎恨却无法隐藏。
“五公子您真是福寿绵长,老天保佑。”还是最年长的农户开口,“我们还有活没做完,就先去干活了。”
冯凭看着他手臂上绷直的筋骨,知道他这是在极力忍耐某种情绪。
他本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把原先要说的话吞回了肚里,道:“你们以后可以不用那么辛苦了。我会让把卖身契还给你们,另外还会再赠些钱财,你们是买地也好,做小本生意也罢,反正以后都自由了。”
自由?
这个陌生的词并没让农户们有多开心。
他们安静地道谢,然后又重新回到了烈日下干活。
冯凭见到他们有人在偷偷抹泪,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或许不应该再见他们。
当年的事究竟如何,他是忘了,但对他们来说肯定是痛苦的回忆。
不管那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些失去孩子的父母,本就不应该再受到牵连。
他起身,招了个小厮过来,吩咐他留在这里把卖身契的事办好再回去。他自己则重新上了马,连口茶都没喝,离开了这处庄子。
“公子,那我们现在去哪?回长安吗?”其余的小厮问。
冯凭看着长安的方向,道:“去黎庄看看吧。”
他本来是想从那些孩子的父母那里询问真相,但到刚刚他才意识到,他若是再开这个口,对那些父母来讲太残忍了。
既然不问他们,那就去问庄子上的其他无关的人也是一样。
又一路回到京郊,到黎庄时,时间到了半下午。
黎庄的管事早就得到了消息,从上午开始就在等着,现在见到人终于到了,忙张罗了一顿丰盛的饭菜。
饭后,管事又安排原先庄子上知道当初那件事的农户来见冯凭。
但是冯凭见的农户们全都一口咬定,当初之所以会发生那些事,都是那些小兔崽子非要带他去湖边玩耍才出的事。言下之意,冯凭不但没有责任,反而还是被牵连到的。
冯凭若是那种喜欢推卸责任的人,说不定还真就高兴地信了这些话。但是他深知自己从前是什么惹人厌的性子,要说这事里没他半分责任,他是不信的。
问完话,天已经擦黑了。冯凭本想去那湖边看看,但是天黑之后,他不敢过去了,只好想着等明天白天再过去看看。
半夜,他睡在床上,心里有事,睡得始终不安稳。迷迷糊糊中,他感觉有些冷。周围像是有寒风腊月里的风吹在他身上一般,让他忍不住睁开了眼。
这一睁眼,头顶上空,月明星稀。再看周围,是一片湖泊,月色倒映在水中,溶溶一片。他此时就躺在湖边的巨石上,周围的阴风一阵又一阵地刮着。
他吓了一跳,忙从石头上爬起,这时却见湖水中间慢慢浮现出几个人的脑袋,他们正幽幽地望着他,还一点点朝着他这边靠近。
“啊——”冯凭吓得想转身就跑,可他从石头上跳下来,两只脚就踩进了水里。脚下像是有无数根水草缠住了他的腿一般,正将他一点点往水里拖。
“大骗子你终于来了。”这是个女孩的声音,好听的如同山谷的灵鸟,同时也渗得冯凭背脊里寒意直蹿。
他想往岸上爬,但是他的身体在一点点被水淹没。他没有办法,只好去直面水里的那几个人,谁知他一转身,就发现这五个人头就在他的身后。
也是在靠近了之后,他才看清楚,这些人都是孩子的脸庞,脸大概是泡久了水,白惨惨的,没有一丝的血色。
“是你们对不对!”冯凭挣扎着叫道,“当初和我一起玩水的就是你们对不对!”
但是那五个孩子却不说话,看着他一点点沉入水里,最后发出一阵畅快的笑声。
水没过头顶,冯凭的手想抓住什么东西,但他的挣扎仍旧是徒劳。他能感觉的到下面有东西开始缠绕他的身体,将他一点点拽进深渊。
他抬头,上面的水一片黢黑。
原来在水里是看不到月亮的啊……
他想着,因为无法呼吸,意识也越来越昏沉,人也渐渐闭上了眼睛。
在半生半死间,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些画面。
“你不懂水,还是不要下去的好。”
“那你就只能在岸边洗脚,不能再往前了。”
“完了,他掉进水里了,得快救他!”
然后画面就变成了他在水里挣扎,接着他抓住了什么东西,使劲拽着不肯放手……
冯凭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想起来了。
当初是他落水了,他们来救他,结果他因为极度害怕,反而把他们都给拖下了水。
实际上,他才是害死他们的凶手。
他确实死有余辜。
抱歉。
他开口道歉,充满泥腥味的湖水争先恐后的灌入他的喉咙,刺得他胸口发疼,腹内的那最后一口气也缓缓散去。
也许人在弥留之际,总会将生前的种种记起。
他想了起来,这次确实不是他第一次死亡。
七年前,他因为贪玩,非要去湖中捉鱼,结果掉进水里淹死,还拖累其他的小伙伴一同死于非命。
当时他魂魄都快要出窍了,是那几个小伙伴联起手来,将他重新送上了水面。
“他不能死,他要是死了,我们的爹娘肯定都活不成了。他是主,我们是奴,主死仆从,我们的命又有谁会在乎呢。”
“你要答应我们,不许罚我爹娘他们,听到没有,不然我们死都缠着你。”
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就在冯凭以为自己时间差不多了的时候,他的身体却猛然被什么一抓,接着他被拽出了水里,抛到了岸边。
这一震,他胸腔里的水也吐了不少出来,但是冯凭的魂魄已经离了体。他能看得见水里的那几个小孩,以及旁边一条一人高的青花大蛇。
“神明?”五个小孩看着蛇,不甘道,“你为什么要救这个不讲信用的人!”
青花大蛇却是尾巴一摆,没有搭理他们,就消失在黑暗深处。
冯凭见蛇走了,忙朝着那五个孩子道:“是我的错,之前我醒来后,有关于这里的记忆全都忘了。我也不想求你们原谅,昨天我已经让人放还了你们所以家人的卖身契,以后他们就是自由身了。”
五个孩子里其中一个冷笑道:“你还不是因为再这样下去你会死掉,所以才这么虚伪的放还了卖身契。”
“我现在不是已经死了?”冯凭苦笑道,“本来这些年,我也都是偷来的。之所以告诉你们这些,是希望能补偿你们一点。抱歉,当年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们。”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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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画画、洛晚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想要一只毛绒绒 48瓶;你今天便秘了没有 44瓶;楠木青城、洛晚 10瓶;暮遮 5瓶;ni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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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8 章
“花言巧语。”
“你以为我们会再次相信你嘛。”
无论冯凭说什么, 五鬼始终眼神冷漠。
冯凭也知道,空口白牙的话,也就只有自己会信。他不在为自己辩解, 道:“现在我现在也已经和你们一样了,到了阎罗殿, 相信阎君会给我一个补偿你们的方式的。”
“你还想去阎君面前?你大概不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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