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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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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血迹,他叹了口气,转身回后院收拾包袱。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里接下来一段时间肯定不适合学艺。

    ……

    外面,傅杳撑着白伞,坐在轿子上,晃晃悠悠地朝着城外走去。

    她的前方,杨厨正带着妻子叩医馆的大门。看着蜷缩成一团的江掌柜,傅杳让轿子走到医馆门口,停了下来。

    “杨大厨。”

    杨厨子听到她的声音,没有转身,而是抱紧了妻子,敲医馆的门更用力了。

    知道他这是对自己生出了抗拒情绪,傅杳也不生气,她道:“再这样下去,江掌柜必死无疑。你要是想让她死,那就继续假装看不见我吧。”说完,她让纸人继续往前走。

    杨大厨愣了下,看着怀里满脸血污的妻子,又见迟迟不肯开门的医馆,咬了咬牙,决定妥协。

    然而等到他转身时,却见抬着轿子的一行人已经走远了。

    “傅姑娘!”他忙叫了声,抱着妻子就往前追去。

    但是前面的人并不理会他,无论他走得是快还是慢,都不远不近地在他前方二十来步的地方走着。每当他累得停下来时,轿子偏偏也停了;他再走,轿子也跟着动。

    等他回过神想看自己人在哪时,却见周围一片荒芜,飞雪之中,只剩前方一处亮着灯的人家。

    “傅姑娘——”这回杨厨子哪还敢再倔,忙加快步子朝着前方跑去。

    这回,轿子终于停了。杨厨子追了上来一看,前方那亮着灯的哪是什么人家,分明是一座道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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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3 章

    道观经过何木匠夫妻这半年的修缮,现在只剩下外院的大门没有装上,其他的地方已经差不多了。

    傅杳从坐轿上下来,瞧了眼已经昏迷的江掌柜,抬腿走进道观,“大郎,去弄块纱布。”

    大郎十分熟练的去了山下方二家。

    “三娘,你去采院角第四株花上最嫩的一片叶子。”

    三娘应声去了。

    杨厨子抱着妻子忐忑不安地跟着进了道观,一直到三清像前,傅杳让他把人放下,“平躺好。”

    杨厨子忙依言做了,他有些不安地问:“需要我做些什么?”

    “你?”傅杳手里动作停了停,“讲讲故事吧。”

    “什么?”

    “把你和江掌柜怎么认识的都说一说,也让我知道知道,一朵鲜花为什么要想不开偏要插到牛粪上。”

    傅杳话说得刻薄,但杨厨子半点都不生气。

    “我确实配不上她。”这点他很有自知之明,“我要是有能耐,她也不至于这样。她会跟我,完全是因为我救过她一命。”

    至于怎么救的,过程并没多复杂,就是他从泰安酒家学艺完,准备回乡时,在扬州城外的河里见到浑身血迹的江小菀。接着救人、送医、熬药,一番折腾下来,等江小菀醒来时,已经过了半月之久,同时他们也出了扬州的范围。

    “离开扬州后,小菀说为报答我,愿意留下来帮衬我开饭馆。没想到这一留,就是十八年。别人都说我的酒楼生意好,是因为我的厨艺,但我自己心里清楚,这全是小菀的功劳。如果不是她和城中权贵结交,我这酒楼不可能平安到今天。”杨厨子抹了把眼角,看向傅杳道:“傅姑娘,如果可以,能不能把我的眼睛换给她?她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不该受这些委屈。”

    “你当眼珠子说能塞回就塞回的?”傅杳见三娘和大郎回来了,将那叶子捻碎了塞进江掌柜嘴里,然后伸手覆在她眼眶处停了会,再让大郎给江掌柜缠上纱布。

    “这样就行了吗?”杨厨子从来没见过这样给人治伤,心里有些打鼓,“要是缺药我现在就去买。我身上还有一根金项链,还能去抵钱。”

    “这就是你豪爽到把所有家产都留给那玩意的底气?你方才还说酒楼是多亏了江掌柜才有生意,转个身该给不该给的,全都送了出去。你把江掌柜置于何地。”

    “我……”杨厨子想什么,却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江掌柜微弱的声音:“傅姑娘,我不怪他……”

    不理会杨厨子惊喜地叫声,傅杳一边将她脸上的纱布给揭了下来,一边啧声道:“我这还没说几句呢你就护上了。”

    她这动作太过突然,杨厨子都没来得及阻止,就见纱布之下,妻子的眼睛已经恢复如初。

    “小菀,你的眼睛……”杨厨子呆滞在原地,眼下所见到的一切已经超乎他的认知,这会儿他已经混乱的连话都说不完整。

    江小菀被他这么一点,下意识睁开眼睛,却见眼前不仅有光,她还能看得到人,“我的眼睛……”她激动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眼睛更是舍不得闭上,生怕这只是一场幻觉。

    “什么你的,这是我的眼睛。”傅杳出声提醒道,“就在两刻钟之前,我花了三万两银子把它们买了下来。你们应该不至于这么健忘吧。”

    “……”

    杨氏夫妇相视一眼,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实在太过诡异。哪怕是医术最高超的大夫也不一定能让人挖出的眼球再长回去,就算能,也绝不会在这瞬间就能治好。这非凡的手段,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或者说根本不是人能做到的。

    “傅姑娘,您是神……”

    “我只是这家道观的主人。”傅杳起身道,“我的眼睛只是先寄存在你身上,等我要用的时候,还是会取的,所以你不要高兴的太早。”

    “怎么会,现在的光明每多一刻,都让我感激万分。”江掌柜眼角涌出了眼泪。

    “希望如此吧,毕竟得而复失比一开始就失去可要痛苦的多。”傅杳说完,消失在原地。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是这好好的人突然没了,还是大大刺激了杨氏夫妇一番。

    正主走了,杨氏夫妇不免看向旁边的三娘和大郎,“你们也……”

    “对,害怕吗?”三娘问。

    “是有点。”这是实话。面对陌生的事物,心中滋生恐惧是难免的。

    “多习惯就好了。”大郎安慰他们道,“不过话说回来,江掌柜你可真厉害,刚刚我都被你吓到了。”

    “是吗。”

    “那可不,观主那会也都看愣了。”大郎担心他们害怕,喋喋不休地陪聊道,“大概她也没想到你这么勇吧。好啦好啦,过去的事不提了,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杨大厨想了想,道:“大概会找个地方,重新开家饭馆,好好过日子吧。”

    只要有一门手艺在,那就饿不死他们。

    “那也不错。杨师傅你的手艺那么好,到时候肯定会生意兴隆。”大郎说着,接着又问他们以后的种种打算。

    随着聊天的深入,杨氏夫妇心里的恐惧淡去了不少。杨大厨甚至还能壮着胆子问大郎:“傅姑娘说做药真的要眼睛来做药引子?”

    这点不问清楚,他始终难以释怀。

    “假的,观主买眼睛是要来给自己用的。”大郎悄悄告诉他们道,“你们看不出来吧,其实我们观主眼睛根本看不见。”

    “……”他们还真没看出来。

    又聊了会儿后,江掌柜渐渐精神不济。大郎去找了双被子来给他们盖着,便悄悄出了道观。

    “这事情发展的还真是出人意料。”大郎看着外面飘零的雪花道,“三娘姐姐,你说那箱子癞□□会被发现吗?”

    是的,那箱黄金其实只是一箱子癞□□。谁都没想到江掌柜这么刚烈,眼珠子说抠就抠。本来不打算成交的交易,现在是只能交易了。

    “为什么会被发现。”之前消失的傅杳悄然出现,她的脚边还放着一个木箱子,“你们俩,去,把癞□□换回来。”

    大郎悄悄揭开了点箱子缝,又很快合上了。他有些不满道:“干嘛要给那个混蛋金子,我看就应该一文钱都不给他。”

    “他算什么东西,值得我为他砸自己招牌。”傅杳语气淡淡,“另外,不要小瞧女人,特别是一个当过花魁的女人。”

    “什么?”大郎不懂。

    但三娘却像是被点拨了一般,瞬间明白过来,“是了,花魁不仅仅,只看脸。”

    大郎还是不明白,他本想请教下三娘,却见三娘脸上露出一个极其古怪的笑容。这笑容,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方二见了,能立即来和他们作伴。

    次日,江掌柜醒来时,道观里空无一人。旁边伙房里有些动静,她走去一看,只见丈夫正在忙忙碌碌地熬着粥。

    见她来了,杨厨子道:“我下山讨了点米,熬了些粥,等下就好。就是不知道傅姑娘去哪了,这天冷,柴火也不多,粥怕是放不了很久。”

    江掌柜站着没动,大约是察觉到气氛不对,杨厨子从灶口抬头,望着她,“怎么了?”

    “杨哥,你们断绝父子关系,你后悔吗?”江掌柜问。

    提到儿子,杨厨子低头重新拨弄柴火,闷声道:“我把能给的都给他了,再多了,没有了,也给不了了。以后他是好是歹,看他自己的运气。我现在,就只是你男人,以后也都听你的。”

    听到这回答,江掌柜终于笑了,“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杨哥,我们就留在这道观吧。”

    “在这?”他刚刚瞧过了,这里荒郊野岭的,做什么都没人,更别说做生意了。

    “对。就在这。我们去求傅姑娘,她应该会让我们留下来。”江掌柜道。

    杨厨子本来还想说什么,但见妻子坚持,他也就应了,“好好,都听你的。快来喝粥吧。”

    “好。”江掌柜笑着应了,眉梢眼角,处处都透露着愉悦的气息。

    在这对夫妻看不见的房梁上,大郎和三娘正坐在那。

    大郎对道观里要添新人表示很开心,“虽然不知道江掌柜为什么要留下来,不过我们道观以后是更热闹了。”

    “因为山上,与世隔绝。”三娘却明白江掌柜的用意。

    杨英看似得到了杨家所有,但这些只是暂时的。想得到杨家酒楼的势力不可能因为杨英付了这三万两就善罢甘休,回头杨英愿意把酒楼交出去还好,这要舍不得交,有没有命在还是个问题。

    江掌柜或许从一开始是想帮助杨家父子渡过难关,但现在,已经是想彻底甩开那滩烂肉了。

    山上很难打听外面的消息,没了杨氏夫妇的庇佑,杨英大概会被那些人嚼得骨头渣都不剩吧。

    真是想想,都莫名期待呢。

    旁边,大郎看着三娘露出的笑容,心中哆嗦:又来了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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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4 章

    不管三娘怎么想的,江掌柜很快去找了傅杳。

    傅杳听完她想留下来的话,看着在伙房前劈柴的杨厨子道:“这个男人就那么好,比你眼睛还重要?”

    凭心说,杨厨子样貌一般,或许年轻的时候长得不错,但现在这臃肿的身材,真心没看出花来。

    江掌柜愣了下,明白过来,“您都知道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

    她确实没有那么纯良。之所以会用那么决绝的手段和杨英划清界限,是她已经不耐烦了。

    “我知道,您肯定觉得不值得。这样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臭男人,哪值得我付出这么多。我可是花魁,当年在秦淮河上,什么男人没有过。英俊的,有钱有地位的,甚至还有名满天下的才子,都是我的幕下之宾。他杨从新除了菜做的好吃点,对我真心点,于我有求必应一点,其他的还真没比得过别人。

    是,我没有他,可以活的很好;但他没有我,可怎么行呢。那样一个儿子,以后只会把他的血吸干还甩不掉。

    我想着,这个男人到底对我掏心掏肺了十八年,身上也盖了我的印子,这个烂摊子他没法处理,那就我来好了。一双眼睛,换他卖身给我一辈子,我觉得挺划算的。”

    傅杳沉默了好一会儿,拱手道:“江大哥,失敬失敬。”

    江掌柜当即也福了福身,道:“傅观主,久仰久仰。”

    就这样,来给道观装大门的何木匠发现道观多了位伙夫和知客。

    ……

    里水县。

    因为赶上风雪天,赵兴泰没能离开县城,于是他找了个客栈住了下来。

    既然是住在城里,一些消息少不得都能听到,比如江月酒楼离奇换了东家的事在城里一时穿得沸沸扬扬。

    只可惜这位少东家能力和手腕都不足,聘请的厨子手艺一般般,他自己为人待客也十分不周到。

    杨大厨和江掌柜都离开了,老食客在知道他们父子断绝关系后,也都不再上门了。新食客又不喜欢酒楼的菜,吃了一回,当不了回头客。一来二去,原本县城里生意最火爆的酒楼就这样冷清了下来。

    然而,生意差还只是个开始。

    很快的,街头泼皮混混一天能去三五波找茬,动辄摔凳子砸桌子,不给银子就不走。就算找了捕快也没用,捕快一走,人换了一拨继续来,而且还打砸的更凶。

    赵兴泰知道,这些不过是背后看中了江月酒楼的人采取的威逼手段罢了。酒楼开不下去,杨英没办法最后只能是卖了酒楼。

    不过很快的,赵兴泰还是发现自己低估了人性的恶。当能以更廉价的手段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时,有很多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

    在进入腊月下旬时,生意惨淡的江月酒楼终于开了一回张。杨英热情地把客人请进去后,客人却因为吃了一口酒楼的菜吐血身亡。

    之前的打砸或许还能让酒楼苟延残喘,但现在出了人命官司,杨英作为东家被迅速带走,江月酒楼一夜倾塌。

    接下来的案子审得异常“顺利”,厨子和伙计都招供是东家指使的,因为东家之前和那位死去的客人曾经起过龌蹉。出了人证之外,还有物证。那些毒也被证实是杨英亲自买的。

    人证物证之下,杨英极力辩解,但换来的却是一次次酷刑。

    生不如死之下,很少人能坚持的下去。杨英也不是什么心智坚韧之人,最后屈打成招也不是什么令人意外的事。

    杀人偿命,在杨英被判明年秋后处决后,赵兴泰去探了一次监。

    监狱里,杨英身上血迹斑驳,连抬头都困难。

    他看了眼来人,见是以前父亲身边的小学徒,不由勾了勾嘴角,“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赵兴泰动了动,把一样东西送外面塞了进去,“这块牌匾,是我在路上捡到的。这个世上没有它的容身之处,我想了想,只能送到你这来了。”

    说完,他就起身离开了地牢。

    在他走了许久之后,杨英才眼皮微动,看着地上牌匾上的四个大字怔怔出神。

    江月酒楼。

    ……

    赵兴泰从牢里离开后,就背着包袱,坐车离开了里水县。

    他原本觉得,在里水这里学到的东西很有限,走得时候应该也不会留恋才对。但是看着远处的城墙和灰色的天空,心里却隐隐生出些不舍来。

    大概是因为这是第一处游历的地方?

    赵兴泰想。

    一路马车颠簸,窗外的景色看腻了后,人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等赵兴泰醒来,却发现颠簸感没了。

    是到了吗?

    他揉了揉眼睛,正想问车夫为什么不叫醒他,却发现自己哪里是在车上,分明是躺在一堆枯枝烂叶中。

    “……”有些蒙圈地把身上的枯叶拍掉,赵兴泰看着周围的林子,黄昏的天色让这林子四周多了一份诡异的气息。

    这种气息让赵兴泰心里十分不舒服,他无暇去追究为什么车夫会丢下他,此时只想离开这里。

    沿着林中的道路一直往前,太阳也渐渐朝着山下落去,一直到暮色四合,赵兴泰才见到前方有灯光出现。

    不想在荒郊野外受冻,赵兴泰也顾不得那么多,背着行李便朝着那点灯光处走去。

    等走近了,他突然看到有个熟人出现在眼前。

    “杨师父?”那人可不正是身材胖乎乎的杨大厨。赵兴泰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一时愣在原地。

    “咦,是你。”杨厨子见到他也很意外,“观主说有客来了,让我开门,我还真没想到是你。”说着,他见赵兴泰脸色青白,又忙拉着他进道观,“冻坏了吧,快进来暖和暖和。”

    赵兴泰就这样被他拉进了道观,接着,他再次见到了从前经常出现在酒楼的那位神秘客人……以及她的两位仆人。

    “来了。”傅杳正伏在桌案上写春联,这声招呼打得格外随意。

    赵兴泰还有些没回过神,不过从傅杳这声话中,他却听到了别的意味,“您知道我会来?”

    “我不仅知道你会来,还知道你接下来会在这里待很久。”傅杳将对联上的最后一个字写完,放下毛笔,吩咐三娘把春联放到三清像前。

    赵兴泰却有些不太明白,“我?在这?”他旋即笑了,却没立即反驳,“我这次出门是为拜师学艺,这里能让我学到东西吗?”

    “不然你以为,你会来里水是为了什么?”傅杳反问他。

    这话让赵兴泰愣了下,他离家之后,其实原本是想去金陵的。谁知路上偏了方向,等找到城镇时,却发现自己来到了里水境内。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赵兴泰如实道。

    “意思就是,跟着我,有肉吃。”傅杳嗅了嗅空气里的肉香,陶醉道:“杨厨子的红烧肉,真是怎么吃都不腻。你既然来了,就去帮着一起干活吧,我这道观不养闲人。”

    赵兴泰:“……”

    “还愣着做什么,去啊。”

    接着赵兴泰就惊恐地发现,自己两条腿不听使唤地朝着外面走去。

    看着他脸上那夸张的表情,傅杳对旁边猛吸香火地赵老爷子,面无表情道:“你少吸点,我这道观就这么点香火,你要吸没了,回头你信不信我让你孙子加倍还回来。”

    赵老爷子深吸了最后一口,道:“这不是以后说不定就没机会了,所以想多回味回味。你这有酒吗,想来两口。”

    傅杳随手把供桌上的酒壶丢到了他手里,“玉佩碎了吧。”

    抓着酒壶灌了一口,赵老爷子喊了一声痛快,干脆靠在三清像的腿边道:“嗯。有很多东西我已经记不太清了,这应该就是彻底消亡的前兆吧。就是有点不甘心,兴泰这小子长得太慢了。一想到我当初含恨而终,现在还要继续含恨而散,我的心就像是被刀扎了一遍又一遍。偏偏我又没个能托付的人帮我照顾他,一想到他一个人风餐露宿流落街头,只为苦苦学艺,将来振兴泰安酒家,我就为他感到心酸……”

    傅杳太阳穴突了突,打断道:“赵兴泰这段时间是全泡在戏院里了吗,让你浑身上下这么多戏。我这道观,明码标价。你只有一样是我看中的,所以我只答应你一件事,多的你再买惨都没用。”

    老爷子立即来了精神,目光炯炯,“听说你能让人复活。”

    “是。”傅杳点头,“但你这魂魄,复活也只能是当个短命的傻子。”

    “……”

    很快傅杳又接着道:“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复活后和普通人一样的办法,但是你的魂魄得蕴养百来年。想不想活,就看你自己了。”

    赵老爷子又灌了口酒,没有说话。

    傅杳也不急,“在你彻底消散之前,答案你都可以慢慢想。眼下,我们来打个小赌怎么样。”

    “什么赌?”

    “就赌你的宝贝孙子在见到双眼恢复的江掌柜后,会不会把杨英的事告诉她和杨厨子。”傅杳道。

    “这个没法隐瞒吧。”老爷子很爽快地赌了‘会’,“赌约是什么。”

    “我赌不会。你赢了,你余生所有的酒我都包;我要是赢了,你在这上面画个押就行。”傅杳让三娘递给她一张纸。

    赵老爷子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借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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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5 章

    “借据?”赵老爷子明白了,人家这是在打算空手套白狼。

    他若是在这份借据上签字画押,那赵家就平白无故欠了三万五千两白银的外债。

    “对。我最近欠了一屁股债,你就当可怜可怜穷人。”傅杳道。

    “那也要你先赢了再说。”原则问题,老爷子很坚持。

    ……

    厨房,赵兴泰看着眼前的江掌柜,视线不由落在她眼睛上,“您的眼睛……”

    他记得听人说过,江掌柜因为酒楼的事和儿子起了争执,结果眼睛被儿子给戳瞎了。这事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加上杨英一直否认江掌柜眼睛不是他弄瞎的。先不说这其中的因果,江掌柜眼睛瞎了却很有可能是事实。

    而眼下,江掌柜的眼睛完好无损,甚至连一条伤疤都没有,这让赵兴泰不由怀疑传言的真实性。

    “已经好了。”江掌柜并不知道赵兴泰那天晚上并没有看到事情的经过,“是傅观主治好的。”

    赵兴泰了然,那也就是说之前眼睛之前确实是瞎了。

    不对!

    “傅观主?”说到这个人,赵兴泰表情变得微妙起来,“她医治眼睛?但我看您这样子,不太像是刚受过伤,或者说不太像是刚医好的模样。”

    医术绝对不会恢复的这么快,哪怕是御医都做不到这点。

    见他这表情,江掌柜就猜到他大概已经经历了自己之前的事,“傅观主会什么,我以为你心里已经有底了。”见他不说话,她又笑道:“你从前没见过的东西,不代表不存在,只是现在你走运的见到了而已。”

    听她这话,赵兴泰知道她这说在告诉自己,之前遇到的事不是幻觉是真的。他有些无奈道:“这运气我可以不要吗?”

    小时候因为总梦到一位老人教他做菜,后来家人说那是爷爷显灵,导致他对这种事也不是全然不信。但是现在亲身经历,他总觉得心里有些发毛。

    毕竟人还能讲道理,但是鬼神可不信这个。

    “不可以。”江掌柜道,“你既然来了,那就帮忙准备晚餐吧,观主说过,不养闲人。”

    事已至此,纵然赵兴泰对于今天的遭遇还没缓过来,不过眼下他也只能认命了。

    三人在厨房里忙碌着,等做完一桌子好菜时,天已经黑了。

    江掌柜把饭菜装好后,对赵兴泰道:“兴泰,和我一起去送餐吧。”

    特意喊他过去,应该是有话要对他说了。

    赵兴泰看了眼在收拾的杨师父,应了一声,主动帮忙端着托盘,走出了伙房。

    伙房在主观后面,主观有前后两道门,他们从伙房走过去,只几步路的距离就到了。

    不过在即将进入主观时,江掌柜却停住了脚步,道:“兴泰,你没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赵兴泰也跟着停了下来,沉声道:“一些外人的消息,您也要听吗?”

    “当然不要。”江掌柜笑了下,“我和你杨师父只想过平平静静的日子,外界的事,不知道或许更好。”

    “我也这么觉得。”

    三言两语间,两人就已经达成了默契。

    主观里,傅杳笑眯眯让赵老爷子画押。

    “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穷的方士。”赵老爷子嘀咕着,在那借据上飞快画了押。

    “老爷子你是爽快人。”傅杳确认借据无误后,将之贴身收了起来。

    终于收支平衡的傅杳神清气爽,特别大方的从虚空摸了两坛酒,和赵老爷子对饮了起来。

    ……

    次日,就是除夕。

    外面大雪纷纷扬扬,江掌柜留赵兴泰过完年再走,赵兴泰也没拒绝。

    大早上起来,他和江掌柜一起,把里里外外的春联贴好后,回到厨房一看,却见里面酒肉米面菜蔬全都摆好了。

    “这是……”

    “山下村民送来的,”杨厨子解释道,“说是给观主的年礼。”

    “哦。”赵兴泰看了看这些食材,非常的新鲜,看来心很诚。

    在他准备去清洗的时候,却见伙房外面看到地上整整齐齐的摆着不少绿阔叶包着的东西。他打开一看,每一包竟然都是不同的坚果,像是松子、花生、瓜子等等,全都剥的干干净净。

    “这也是山下村民送来的?”那这心可太诚了。

    “这个不是,这是山里的送来的。”

    “山里?山里还住着人?”赵兴泰看着远方被雪覆盖的山林,一时好奇。

    “谁说只能人送东西来。”江掌柜敲了下他的脑袋,催促道:“快去干活吧。今天年夜饭要做十二个菜,晚了小心来不及。”

    被这么一敲打,赵兴泰也就忽视了前面那句,继续忙活去了。

    ……

    入夜后,除夕宴准时开席。至于席面,则放在三清像前,傅杳坐在上桌,三娘和大郎一左一右,大郎旁边是赵老爷子——当然,老爷子正常人看不到,在两侧的杨氏夫妇和赵兴泰看来,以为是傅杳特地空了个位置出来。

    “我终于可以吃到杨师傅的红烧肉了。”大郎十分兴奋,天知道他馋这块肉长多久了。

    赵兴泰看着一身红衣服白脸的少年人,明明是僵着脸,却一副的雀跃语气,只感觉眼皮直抽抽。

    除了红衣少年让他觉得可怖,旁边的红衣女子也让他背脊发寒。再加上中间一身黑衣甚至连脸都被挡着的观主……

    这道观……其实是鬼窝吧……

    不过,虽然这桌子坐了半圈奇奇怪怪的人,但这顿饭吃得却非常热闹。

    江掌柜能歌善舞,吃到一半,唱起从前时兴的小曲来给大家助兴,杨厨子就在旁边非常捧场地用筷子敲着碗沿,嘴里连连叫好,偶尔给送上一杯酒让妻子润嗓子。

    隔壁傅杳在和一团空气玩骰子,三娘在中间做庄,玩的似乎也挺尽兴。

    只有大郎非常实诚的埋头能吃,看得赵兴泰怀疑这个从前是不是饿死的……

    “大郎,吃饭不要吧唧嘴,不然你倒着换张嘴吃。”傅杳手里甩着赌盅,对坐到下方去了的大郎道。

    大郎立即闭上了嘴巴,而明白过来的赵兴泰却差点呛到。

    等咳完后,他却心里有种别样的情绪。

    他有些喜欢这样的氛围,这是一种和在家不一样的感觉。很轻松,很惬意,不需要去想那么多,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就行。热闹的欢声笑语下,连心似乎都显得不怎么孤独了。

    就在他正体验这种奇异的感觉时,傅杳凑了过来,“小伙子,要不要来赌两把?”

    看着那小巧的赌盅,赵兴泰大概是被这气氛所感染,人也放开了,“好啊,来玩玩。”

    两刻钟后,赵兴泰看着布靠布的荷包,只想呵呵。

    果然还是他低估了某些人,不对,某观主的脸皮厚度,在这种事情上竟然都作弊。

    待酒过三巡、杯盘狼藉时,外面突然传来钟声。

    新年交替之际,里中会敲响钟声,告诉所有人新的一年已经到来。

    “过年了啊。”江掌柜靠在丈夫怀里道。

    “是啊,过年了。”赵老爷子抱着酒坛子,看着外面闪亮的焰火。

    “观主,我等一下可以回家看看吗?”大郎看着傅杳期待道。他想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和家人团圆。

    傅杳却是拒绝了他,“不用,你爹娘已经来了。”

    “真的?”大郎一喜,翻身爬了起来朝着外面跑去,“那我去接他们!”

    傅杳没有阻止,不过其他人却都看向她,江掌柜更是道:“大郎他这是?”

    他们都认识大郎,但是关于大郎的事却半点都不知道。

    这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傅杳干脆满足他们的好奇心,“我之前答应过他的父母,只要他们能帮我建起道观,我就让大郎再次投胎成为他们的儿子。”

    “竟然还能这样。”江掌柜恍然,“那现在道观……”

    “已经建完了。”傅杳道。

    “这样说来,大郎是要走了吗?”

    “对。”

    大约两刻钟左右,道观外面传来说话声。

    杨厨子去打开道观门一看,几十个村民结伴上来了,手里都还拿着香。

    他们先是在门口打了爆竹,接着一一进门上香。

    香火袅袅中,筵席已经不知何时撤了。傅杳站在三清像前,把大郎招了过来。

    她指尖在大郎额头一点,大郎的魂魄便从纸衣服中滚了出来。这时众人才知道,少年壳子里的大郎,原来只是个十多岁还稚气未脱的孩子。

    “观主?”大郎看着自己的身体,有些不解地看着面前的观主。

    “怎么,纸衣服这么舒服,让你穿得都不想跟爹娘回家了“”傅杳道。

    大郎愣了下,旋即反应过来,一脸欣喜道:“真的?您是说我可以回去了?!”

    “脑子这么笨,这以后可怎么办。”傅杳啧啧道。

    “太好了!谢谢观主!”大郎道谢完,连忙朝着门外跑去。

    隔着大门,屋内的众人能看到他正一脸欢喜地告诉父母这个好消息,虽然他的父母并不能听见。

    高兴了好一会儿后,大郎又走了进来,一脸期盼道:“观主,那我以后还能再来这吗?”

    “为什么不能,记得到时候让你爹娘多捐点香油钱。”傅杳道。

    “嗯!到时候我把我的压岁钱都给您!”大郎拍着胸脯承诺道。

    在他们说着的时候,外面的村民们开始进来拜神了。

    等到何木匠夫妻进来时,傅杳让江掌柜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供桌上的酒。

    等这对夫妻都喝下去后,她道:“行了,回家去吧。”

    何木匠夫妻还是第一次见到观主,听到吩咐,忙朝着她磕头,之后才退了出去。

    他们走后,大郎也跪在地上朝着傅杳“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谢谢观主,以后我会常来看您和三娘姐姐的!”

    “去吧。”傅杳道。

    “嗯。”大郎站起身后,又仔仔细细看了她们几眼,这才转身追上了父母的步伐,跟着他们旁边。

    一直到他们一家三口的背影都消失不见,江掌柜他们收拾了一下,也都各自去了后房休息。

    留下三娘有些小小的失落,“大郎以后,还会记得,这里的事吗?”

    “既然已经新生,又何必再记得。”

    三娘沉默了一会儿,又道:“那我呢?我若复活,是不是,也会忘记。”

    傅杳将道观的大门打开,远方灯火万家。在这只剩光与影的世界里,她喝了口酒,道:“于我来说,无论是谁,都是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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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6 章

    年后,道观一度十分热闹。周围十里八乡拜年走亲戚的,大多都听过方二的事,也乐得过来拜一拜,祈祈福。

    这人一多,江掌柜当即让丈夫和赵兴泰两个做些点心放在道观卖。

    这两人的厨艺水平那完全没得说,再加上价格也不贵,不少来上香的人都愿意买点回去哄哄家里的老人小孩。

    一来二去的,道观的糕点倒也在附近有了些许的名气。

    “观主,我们道观不取个名字吗?”江掌柜一边将数钱一边问,“这回头我们的糕点上面弄个道观的名字,说不定还能帮我们再吸引客人来。”

    傅杳看着烛光下折射着毫光的铜钱串,心情大好,“就叫来财观吧,寓意我们道观以后能赚大钱。”

    其他人:“……”

    周围气氛陷入迷之沉默。

    “我觉得叫无尘观挺好的。”江掌柜率先开口道,“你们觉得如何。”

    “无尘观和别人的道观撞了,换个吧。我们这里依山傍水,山上不是有株苍松,不如就叫青松观吧。”赵兴泰建议道。

    “青松观不错,大俗即是大雅。”三娘难得没有结巴。

    “那行,就这个。”

    一番商议,他们三把道观的名字给定了下来。被晾在一边的傅杳得到的只有赵老爷子居心不良的安慰:“傅观主,真的没必要,大不了我再给你写张借据。”

    傅杳:“呵。”

    观名定下后,三娘题完字,江掌柜就拿着字下山找了方二,让他帮着弄快牌匾。

    一直到傍晚,方二把加急做好的牌匾送了来。一道观的人挂上牌匾后,又为庆祝道观落名,忙去准备筵席。

    道观外院门口,傅杳看着崭新的还飘着桐油味的牌匾,莫名有些想喝酒。

    赵老爷子这会儿非常贴心地拎了一坛子酒来,甚至还给她递了个碗,给倒满了,道:“当一个东西一个地方有了名字之后,就会在人的心里生根发芽。现在这道观有了名字,那你和它的缘分就算缔结成功了。恭喜,至少你以后不再漂泊无依。”

    傅杳笑了,“我漂泊无依?你在开什么玩笑,有多少人在争着抢着请我去他们山头坐镇,我手一挥就是阴兵无数,我会漂泊无依?”

    “你有亲人吗?”赵老爷子一句话把傅杳问得卡了壳。

    “那朋友呢?”他又问。

    这回傅杳喝了口酒,在台阶上坐了下来,道:“我发现你这糟老头子真是废话多,喝酒就喝酒,扯这些杂七杂八的有什么意思。”

    赵老爷子跟着坐了下来,笑呵呵岔开了话题,“这酒真不错,应该是宫廷御酒吧。”接着他又嗅了嗅,“而且还是少说几百年典藏的御酒。这东西可是宝贝,外面有价无市,多谢观主能让我在临死之前品到如此好酒。”

    “……”傅杳看着他,“你是说这酒,有价无市?”

    “对啊,”老爷子点头,“这样一坛,差不多能抵得上同等分量的黄金。”

    “……”

    “还有这装酒的酒坛,顶级汝窑冰裂纹雨过天青瓷,现在已经很难见到了……”话说到一半,赵老爷子见她一直不动,不由道:“观主你不会是心疼了吧。”

    “怎么会。”傅杳哈哈一笑,继续和他对饮了起来。

    里面,三娘却收到指示,把剩下那坛给藏了起来……

    几杯酒下肚,赵老爷子看着天边星子渐现,突然道:“你上次让我选的,我现在已经想好了。”

    傅杳没问他是什么,只道:“不后悔?”

    “绝不后悔。”

    “好,成交。”

    ……

    上元节后,赵兴泰准备离开道观,继续他的求学之路。

    在他临行前的晚上,他所在房间的门悄无声息打开了,门外,雪脸红衣的三娘颇有些惊悚。

    纵然已经呆了这么些日子了,赵兴泰发现自己还是有些难以适应。

    他平复了下心跳,问道:“有什么事吗?”

    “观主找你。”三娘道。

    赵兴泰外出一看,傅杳已经在院门处等着了。她坐在两人抬着的坐轿上,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您找我?”

    傅杳看了他一眼,道:“你接下来打算去哪卖身学艺?”

    卖……赵兴泰忍不住笑了出来,“打算去金陵。”

    他一开始就是奔着金陵去了,现在只是重新对准目标而已。

    “哦,金陵啊。”傅杳点头,“那可是好地方。走吧。”

    “走?”赵兴泰有些没明白过来。

    还是三娘踢了他一脚,一行三人这才出了道观。

    道观到山下有一段距离,中间路过树林时,黑漆漆的一片,让赵兴泰浑身毫毛直竖,只能靠近了傅杳,争取从她那里得到些许安全感。

    等走出树林,脚下的山道换成了平坦的大道,就在赵兴泰疑惑村庄里怎么会有这么好走的大道时,抬头却见眼前哪里是村庄,分明是一座灯火通明的城池。

    哪怕他在心里知道这位傅观主确实有些不一般的能力,但是眼下这个还是让他失了神。

    “这是哪?”他现在极其心虚,这不会是到了冥府地狱?

    “自己看。”傅杳道。

    三人又靠近了城池后,赵兴泰就见巍峨的城墙上写着两字——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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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7 章

    金陵城?

    “这里是金陵?”赵兴泰有些难以置信。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里水隶属于余杭,而金陵则在江宁,两地至少有三百里的路程。他们只是下个山,就来到了三百里之外,这彻底颠覆了他对傅杳的认知。

    傅杳却是坐在轿子上晃晃悠悠道:“《喻世明言》里写得很清楚,范巨卿为赴至交重阳之约,自刎之后,阴魂夜奔千里。他都能跑那么远,我眨眼间到金陵,很稀奇吗?”

    赵兴泰想说什么,但又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是眼睛不住地朝着四周张望,看看这究竟是不是那座盛名已久的古老城池。

    金陵到底是金陵,和夜半就寂静了的里水不同,这里哪怕是在半夜,仍旧热闹非凡。

    三人进城之后,傅杳就把赵兴泰给打发走了,“我有事要办,你既然要去学艺,就不一道走了。我们丑时城门口再见。”

    说完,她带着三娘汇入了人流当中,留下赵兴泰被这繁华淹没。

    “真的,没问题吗?”三娘有些担心。赵兴泰现在不过十五六岁,虽然心智比同龄人要成熟不少,但到底是个少年人。

    “无妨。那小子心思缜密,为人谨慎,就算遇到事也会想办法去解决,你不要把他想的太弱了。”这么点年纪就敢独自出门求学,这本就不是一般人。

    轿子在路过秦淮河时,两岸传来的靡靡之音,随着细雪飘扬在城中各处。吴侬软语酥人骨,歌女浅浅地吟唱,配合着琵琶声声,那歌声宛如河上飘荡的水雾,缥缈似仙人的衣裙,令人不知不觉沉迷其中。

    见三娘驻足倾听,傅杳也没急着走。

    待一曲终了,她道:“如何?”

    “好听。”三娘衷心道,“这就是金陵?”

    文人的温柔乡,英雄的埋骨冢。就连在空气里,都带着纸醉金迷。

    “对,这就是金陵。”傅杳道。

    “那您要去哪?”

    “去护国寺。”

    “这里也有护国寺吗?”三娘微愣。京城郊外有一座护国寺,名声响亮。乍然在这里也听到有这么一座寺庙,她有些意外。

    “你别忘了,这里也曾经是国都。”傅杳道,“前朝衣冠南渡,京城的那一套都被带了来。不过金陵的护国寺现在是没人叫了,改了大慈恩寺。”

    正说着,秦淮河已经远去,眼前一座寺庙出现在三娘面前。

    她们穿墙而进,没去大雄宝殿,而是来到了寺庙的后院。

    这后院里,几乎什么都没,只有一株粗壮的银杏。现在还未开春,这株银杏光秃秃的,处处透着萧索的味道。

    待傅杳的轿子在树下站定时,银杏树却说话了,“看来金陵城来了位了不起的客人,希望今夜城中能平安无事。”

    和外形苍老的树不同,它的声音却是一种少年音,带着一种奇异的朝气。

    “不要误会。”傅杳道,“我来只是向你打探个消息。”

    “如你所见,我只是一棵树,你恐怕问错了。”银杏树拒绝道。

    傅杳也不和它多磨叽,“前朝废帝一心求仙,天下道集尽在金陵。前朝一灭,这些道集被送到哪去了,只要你告诉我下落,我以后天天让人来陪你聊天。”

    三娘:“……”这个条件……真是让人意外呢。

    “真的?”银杏树却是一副意动的语气,但很快又严肃道:“你要这些书做什么?以你这修为,应该不需要这些东西。”

    “我只是想查一些东西。”傅杳道。

    “那也就是说不会将书据为己有?”

    “不会。”

    “你为何会找我?”银杏树问。

    “这座老城里,若是有比你活的更久的生灵,我一定不会来打扰你。”

    银杏树沉默了一会儿,道:“那你又为何知道我喜欢和人聊天。”

    “来烧香的香客每次走到后院时,总能听到奇怪的说话声。这传言都传遍了大江南北,你说我为何会知道。”傅杳道。

    “……”银杏树有些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声,“那你的条件是每天陪我聊多久?只待一会儿可不行。”

    “最少一个时辰。”

    “成交。”银杏树答应的十分爽快,“那些书已经失散了,不过大部分都在金陵城内。你若是想要的话,我无法给你,但你若只想借阅一番,我可以帮你让人送来。”

    “好。”傅杳和它谈完之后,指挥着纸人转身就走。

    “等一下。”身后传来树的声音。

    傅杳停住了身形,侧首望向它。

    “你是不是认识我?”银杏树有些好奇,“你和我说话的语气,让我觉得我们好像认识了很多年。”

    傅杳沉默了一会儿,道:“我记得,所有大慈恩寺闹鬼的传言里,都是女香客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和她说‘我们是不是认识’。你算算,我是你第几个说这句话的人?”

    “唔……记不太清了。”

    “是吗?那你记住,我是人,你是树,我们是不可能的。”说完,傅杳带着三娘头也不回走了。

    留下银杏树仍旧站在原地,和从前三十多万个日日夜夜一样,不能动,不能跳,只能仰首,仰望漫天星辰。

    ……

    一路回到城门,还没到丑时,赵兴泰却已经在那等着了。而且看他那沮丧的样子,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挫折。

    “怎么了?”三娘问他。

    赵兴泰抬起头,叹了口气,“盐水鸭太好吃了。可惜我的银子不够,不然我能多吃几只。”

    “……”三娘默默把安慰的话吞了回去。

    三人朝着官道走去,路人没有行人,待到金陵的灯光远去,再见到亮光时,道观就在眼前。

    “观主,我们明天还去吗?”赵兴泰一脸期待问。他已经迫不及待去尝第二道菜了。

    傅杳看着他,“你有钱吗?”

    “……”

    “没钱还想进城,是打算去要饭吗?”

    赵兴泰捂着脸进了道观。

    次日,江掌柜刚起来,就见赵兴泰在伙房忙个不停。她进去看了看,见灶台上整了好几笼糕点。

    “你做这些干嘛?”她问。

    现在来上香的香客已经渐渐少了,他们这糕点做多了也卖不掉,昨天的都还放在那里冻着呢。

    “我打算自己挑下山去卖。”这是他昨夜想了一宿,唯一能想到的赚钱的法子。

    “卖糕点?”江掌柜觉得有些不对,“你不是打算要下山去学艺?”

    “不去了。”赵兴泰这才想起来,江掌柜似乎还不知道昨晚上的事,他稍微斟酌了下,觉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干脆道:“昨天晚上,我和观主去金陵了。”

    “哦,好玩吗?等等!”江掌柜反应过来,漂亮的眼睛看着他,“刚刚你说哪来着,金陵?”

    “对,你没想到吧。”赵兴泰突然生出一股倾诉欲,“昨夜我们就是下个山,结果穿过山腰的那片树林,出来就发现到了金陵。我当时都傻了,还以为自己到了冥府。但是进城之后,那里面的人都是活生生的,还有杨柳居的盐水鸭,那滋味真是绝了……”

    听着他滔滔不绝讲昨天夜里的见闻,江掌柜一边听一边笑,虽然这种事情确实是奇谈,但若放在观主身上,她是信的。

    只是金陵,那个距离她已经有二十年之远的金陵,突然间就近在咫尺,她感觉自己还没准备好……

    讲到嘴巴都有些发干,赵兴泰才道:“所以我现在想多赚点银子。杨柳居的菜太贵了,盐水鸭还是最便宜的,都要一百多文一只。凤髓玉骨和四喜丸子肯定更贵。”

    “原来是为了赚钱啊,”这会儿江掌柜已经情绪平复了下来,她笑道:“不就是赚钱,你又何必抢了方二的生计。这样吧,我这里给你一锭银子,你和观主说今晚上还去金陵。到了金陵之后,你买些个金陵那边才有的东西,晚上带回来,白天让方二挑着去兜售。你看如何?”

    被她这么一点,赵兴泰眼睛一亮,“这个办法好。既然我们能把金陵的东西带来,那为何我们不弄点里水这边才有的东西去金陵呢?”

    “这也不错。”

    两人稍微一合计,决定按照这法子来。里水其他的东西一时半会难凑,但是有一样是没问题——那就是里水这边特有的卤鸡脚,以及他们青松观的点心。

    到了晚上,赵兴泰已经从方二那里借了手推车,左边放着一锅卤鸡脚,右边这放着一锅青松观糕点。

    大概是看在银子的份上,傅杳同意了一入夜就下山的事。

    再次到金陵后,赵兴泰就直奔秦淮河。

    江掌柜说了,秦淮河那边有钱人最多,晚上也最热闹。他这些东西放到那里卖,比较容易卖的出去。

    “我去前面茶楼喝茶,你好了就来接我。”傅杳说着,坐着小轿子就去了前面的茶楼。

    赵兴泰随口一应,突然发现,三娘竟然没跟着傅杳旁边,不知去了哪里。

    新出现的小摊位并没有引起什么动静,最多就是旁边摆摊的老哥不善地瞪了赵兴泰一眼,让他别抢生意。

    而事实上,里水卤鸡脚这种东西似乎并不受人欢迎,连带着糕点也没啥动静。

    一两个时辰站下来,赵兴泰只卖出了一点糕点,隔壁本来嫌他抢生意的老哥都开始同情他了。

    第 18 章

    “你得大声吆喝,你不吆喝谁知道你卖的什么。”隔壁老哥双手笼袖教道。

    但就算是有了他的建议,到丑时收摊,赵兴泰的小本生意仍旧淡的很。

    在回道观的路上,消失了两三个时辰的三娘又出现了。

    “大慈恩寺那边,已经准备好了。问书送到哪。”三娘道。

    “不用送,明晚我们过去寺里。”傅杳道。

    “是。”

    旁边赵兴泰听着她们一问一答,蔫蔫地推着手推车,不知想什么出神。

    回道观后,江掌柜夫妻特地在他们回来。在知道赵兴泰出师不利之后,三个人和三娘一起坐在桌子前重新商量起如何挣钱的办法,而傅杳则和赵老爷子坐在屋顶上喝米酒。

    “我记得上次的酒好像还没喝完?”赵老爷子不满道。相对于上次的玉液琼浆,这米酒简直淡的没味道。

    “你记错了。”傅杳道。

    赵老爷子耸耸肩,“你似乎心情不太好。”

    “我表现的这么明显?”

    “不然你找我喝什么酒。”

    傅杳静静地喝完了一碗米酒,放下酒碗道:“我有一位兄长,在我还很小的时候,他护着我平安长大。现在我长大了,有能力去实现他的愿望了,但他的愿望却是魂飞魄散。我或许有无数个阻止他的理由,可我知道,强行留下他,真正开心的只有我而已。”

    “这确实是个令人无法愉快的事。”老爷子点头道,“那你如何选择?”

    傅杳看着天边暮色重重,“答应了人,当然要信守承诺不是吗。”

    ……

    次日,赵兴泰继续去折腾他的小本生意。相对于里水的特产在金陵不好卖,金陵的小食在里水却十分受欢迎,赵兴泰甚至还得到了几分订单,这让他喜忧参半。

    入夜后,他依旧推着摊子依旧去了秦淮河,傅杳则带着三娘来到了大慈恩寺。

    银杏树十分守诺,十多本书整整齐齐被放在书下。

    “你读给我听。”傅杳不走寻常路。

    “我?”银杏树显然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个条件。

    “你不是当过秀才?读几本书应该难不倒你。”

    “你怎么知道我曾经是秀才?不对,你看出来了?”银杏树抖动着树杈子,看样子有些激动。

    “看出什么?看出其实你是个人,只是被困在这树里?”

    “你果然看出来了。”银杏树有些高兴,“这么多年,来来回回能看穿我本体的只有寥寥几个。没想到你还是位高人,怪不得你什么都知道。”

    听它说这些废话,傅杳掏了掏耳朵,“这些书你读不读?”

    “读读读,”银杏树伸出两根树杈翻动起书页来,嘴巴却还是不停,“高人,你为什么不自己看,让我读不会很麻烦吗?”

    傅杳将帽子一揭,黑黢黢的两只眼眶盯着它,“你让我用什么看。”

    “……”看着那张可怖的脸,银杏树非常识相的打开了书,“我现在就开始。”

    银杏树下,傅杳坐在轿子上,闭目养神。旁边,银杏树的声音缓缓响起:“道可道也,非恒道也……”

    这一晚,寺院的僧侣只感觉后院里的风一夜不曾停歇。

    从这日后,傅杳便每日准时来树下听书。三娘亦跟着,偶尔有不懂的地方,还会请教银杏树释义是什么。

    而银杏树也后知后觉的明白,当初傅杳答应他“让人陪他聊天”的条件,可不就和读书这事重叠了起来。

    另外一边,赵兴泰的小本生意也一直没有什么大起色。不过他在品尝了金陵这边的食物之后,渐渐找到了没起色的原因——两地相隔三百里,口味有些偏差。金陵口味偏油偏甜,里水则多喜欢甜酸,这也难怪里水的东西在这边卖不动。

    在了解了两地的喜好后,他打算改良一下里水小食的口味,看能不能弄出一样两地人都爱吃的东西。

    时间就这样一日日过去,在进入二月之后,三娘发呆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

    “春闱就要开始了。”哪怕在距离京城千里之外的金陵,春闱也成了二月来最热门的话题。

    柳赋云因为是南人,也时常被茶楼酒肆里的读书人提及。三娘偶尔路过听到他的名字,总不免驻足静听。

    傅杳见了,也不说什么,只是接下来她去大慈恩寺都成了一个人。

    这些,身在京城的柳赋云并不知晓。此时,他正看着床头的匣子怔怔出神。

    去年从那不知名道观离开之后,他托人去打听过三娘和那座道观的消息,但始终都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这个匣子,他也很多次想打开看里面究竟是什么,但最后都按捺住了。

    一夜难眠,次日起来时,柳赋云正在洗漱,房门却被敲响了。

    开门一看,是住在他隔壁的祁霜白。

    “祁兄。”柳赋云请了他进来,但祁霜白却注意到他脸色不好,不由道:“柳兄你一夜没睡,难道还在想三娘的事?”

    柳赋云去寻三娘这件事,柳家人知道后,也就不再是秘密。京城这边,因为这事,定国公都不允许柳赋云再去定国公府拜访。

    “没有,只是马上要开考了,有些紧张。”柳赋云也不多作解释。

    祁霜白却是叹了口气,愧疚道:“我若是知道柳兄你心悦三娘,当初怎么也不会夺人所爱。”

    被他挑起心事,柳赋云呼吸有些不畅,他勉强笑道:“都是过去的事了。祁兄你这次可有把握,我可是听说外面都在押你会不会拿到今年考试的状元郎。”

    “这只是大家高看在下而已。”祁霜白谦虚道。

    两人正聊了几句,祁霜白突然瞧见旁边桌子上放着的匣子,不由问道:“这是……”

    “哦,”柳赋云面不改色道,“一朋友送来的土产。”

    “原来如此,柳兄真是交友广泛。”祁霜白拱拱手,“那我就继续看书去了,柳兄你若是有心事,尽管找我。”

    “会的。”

    祁霜白从室内离开后,将手里的折扇一捻,脸上仍旧挂着和煦的笑容,但眼神却凉了下来。

    在即将出院门时,他突然问送他的小厮,道:“柳兄去里水可有找到三娘?我看他这么魂不守舍,再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这马上就要科考了,他这样子又怎么能行。”

    小厮也正担心着呢,道:“哪有找到人。打听了好几天了,半点消息都没。据说还去道观里占卜问了,都找不到人。”

    “去道观占卜?”祁霜白笑了,“柳兄还真是痴情人。若是三娘还在,我定然会成全他们。”

    小厮苦笑着没有接话。

    在祁霜白回了自己院子后,小厮回了屋子将方才祁公子与他的问话都告诉了主子,“小的都按照您吩咐的回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柳赋云正在写字。等他将句子抄完后,手里的笔杆已经被他捏出现了裂痕。

    他与祁霜白相交泛泛,这次来京城考试,祁霜白却主动邀请与他同住。之后两人交谈,虽然主要围绕这次科考,但祁霜白总会在不经意间提及三娘。

    “又在试探我吗?”柳赋云看着虚空,眼底有讽刺,但更多的是悲伤。

    祁霜白越是这样,就证明三娘失踪的事越不简单。甚至,三娘很有可能已经……

    这时外面小厮又来敲门道:“公子,祁公子出门去了。”

    柳赋云深吸了口气,道:“以后不必再盯着他的行踪了,也不要再让人来打扰我。”

    ……

    祁霜白到达约定好的酒楼雅间,进门就见傅五娘正在那里煮着茶。若是不说其他,单单只看容貌,傅五姿容相对于傅三来说,要差上太多。

    只可惜,傅三是个结巴。

    一个结巴,又怎配当他祁霜白的正妻。

    “好茶。”祁霜白进门便赞道。

    “你又没喝,如何知道这是好茶?”傅五娘轻笑。

    “你煮的茶,定然是好茶。”

    “花言巧语。”话虽然这么说,傅五娘脸上仍旧绽出笑容来,“柳五那边,三娘的事他究竟知道多少。”

    “我看他应该是起了怀疑。”祁霜白仍旧漫不经心道,“不过找不到尸体,也没有证据,就算怀疑又有什么用呢。”

    “说得也对。我那三姐还真是好本事,人都死了,还能扒拉着一个男人为她忙前跑后,连科举这等重要的大事都不在乎。女人哪,真是有了一张好脸就有了一切。”傅五娘想到姐姐,脸上笑容就冷了下来,“真想让他看看三娘被狼撕碎的样子。”

    “又在吃醋。”祁霜白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你和一个死人较什么劲。”

    傅五娘却拍开了他的手,正色道:“斩草要除根。这次科举,柳赋云不能让他去。”

    祁霜白笑容浅浅,眸色却格外深沉,“我明白。”他绝不对让人破坏他即将拥有的一切。

    两人又耳鬓厮磨了一会儿后,傅五娘戴着帷帽先悄悄离开了雅间。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祁霜白脸上笑容未散,但是手却在面前的茶杯上轻轻一碰,上好的薄胎茶杯便摔落在地,茶水泼了一地。

    “果然最毒女人心。”虽然定国公府是个不错的梯子,但是这么一个枕边人,他觉得有必要再考虑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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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9 章

    祁霜白在知道柳赋云怀疑傅三娘失踪的事情之后,他本来就没打算放过柳赋云。傅五娘说让柳赋云不能参考,这不过都是没脑子的话。柳赋云和他住在一起,考前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到时候矛头不还是针对他。真正的斩草除根,是让柳赋云永远都参不了科举,入不了官场。

    而他若是科举舞弊若是被人抓住,不仅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他背后的柳家也会跟着受到牵连。

    为了谋划这事,他在年前就一直在留心着。现在终于找到了机会。

    范文名为考官之一,为人又极为贪财。他妻妹的玉器坊做的怕不就是泄题的生意,毕竟黄金有价玉无价。这种时候,银子随便你砸。

    想到这里,祁霜白勾了勾嘴,道:“想办法把这消息让柳家的人知道。”

    柳赋云就算知道,凭着他的性格,只怕也不会上钩。

    但是柳家不同,柳家世代经商,财富已经引人侧目。他们眼下最需要的就是一位能步入朝廷的子弟,为他们固守财富。而若是让他们知道题能买一事,必然会想办法帮柳赋云一把。

    只要柳家买了题,柳赋云一旦考中,他就能一劳永逸,让柳家就跟着柳赋云一块完蛋。

    管事听到后,立即应声去办了。

    ……

    金陵。

    三娘有些心神不宁。

    给傅杳读了半个多月的书,银杏树也渐渐和她们熟起来了,见三娘魂不守舍的样子,它不由压低了声音问傅杳:“她这是怎么了?”

    这事反正快到尾声了,也没什么好掖着藏着的,“她的心上人和仇人都要参加科举,她这是在担心她的仇人会陷害她的心上人。”

    “哦,这听上去好像有些复杂。”银杏树道,“不过傅姑娘你这么厉害,应该能阻止的吧。”

    三娘闻言,不由看向了傅杳。

    傅杳面无表情道:“为什么要阻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是更有趣?”

    “这样说,傅姑娘你心里已经有了成算是吗。”银杏树拍着树杈,漫天夸赞道,“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傅姑娘你真是人美心善。”

    “人美心善?”傅杳笑了,“你确定这个词用在我身上合适?”

    “额……”银杏树不说话了。过了会,它又道:“你的脸,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仅仅是眼珠子没了,脸上半张脸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一样,白骨都露了出来,看上去触目惊心。

    “眼珠子被挖了,舌头被割了,尸体又被几只狼分食了,就成了现在这样。”傅杳道。

    银杏树静默了会儿,安慰道:“别难过,都过去了。”

    “我为什么难过,这又不是我的身体。”傅杳无所谓道。

    银杏树:“……你这是夺舍重生?不对,那原来是谁的?”接着,他像想到什么一样,对向了旁边的三娘。

    “是,是我的。”三娘幽幽道,“我的未婚夫,与妹妹,暗通款曲,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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