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7)
一世的她, 自己知道自己是救了闾妃一命,可是, 对于这一世的杜文和闾妃而言,这捡来的一命只不过是自然而然的罢了。
所以, 这个恩,他们不知,她也没法指望他们知晓。
现在,所担心的倒是翟量。
这位,算是翟思静的族兄,翟家这样的大族,本来像翟量这样的旁支庶子,没有家塾的精心培养,也没有族中大事的历练,甚至也没有当官为吏的机会,根本上不得台面,家族祭祀、飨宴、红白喜事等,也就是在后头撑撑场面的人。
但是现在,他就像被大浪推到了最前方。
杜文一直凝视着她,此刻开口问:“你还是担心你的家人?”
翟思静点点头:“我当然相信你不会对我的父母至亲怎么样。但是想着翟量要去柔然,我心里还是惴惴的。”
她明亮的眼眸望着杜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想必使的是苦肉计。苦肉之后,就是指望着他深入敌营,或离间,或窃信,或破坏,都是重重危险。”
杜文凝神听着,最后笑了笑:“不错,你分析得不错。但是——”他做了个无奈的动作:“没有人冒这个险,我阿娘就有险了。”
“我想见见我堂兄。”翟思静说。
杜文满满的俱是金屋藏娇的心思,虽是同姓同宗,他也不想让翟思静见别的男人。但迁延了一会儿,就听见翟思静说:“你有什么为难呢?可不可以告诉我?”
他的为难实属自私可笑,不大适合出口。而担心自然是担心翟思静见到兄长后哭哭啼啼,把那个本来就胆儿小的翟量吓得打退堂鼓。他虽说可以把翟量绑马背上扔柔然去,但这种需要在敌后演戏的角儿,若是不自愿,等于白搭。
“国事么……”他说,“你最好不要插手。”
“国事我不插手。”翟思静毫不让步,“但这亦是我的家事。我不拖你后腿,但你也该体谅我的心情。”
杜文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还是他让了步,说:“好,我亲自去叫翟量来。”
必须得亲自叫啊!杜文出了御帐门,脸色就难看了起来。抬鞭指了指翟量养伤的营帐,对他身边两个亲兵说:“提着刀进去!”
翟量刚刚由军医擦完药,还趴在榻上。突然门帘子就被人揭开,一片光涌了进来。他还没看清是谁,已然听见刀兵相击的金属声,再定睛一看,不是那位北燕皇帝叱罗杜文又是谁?
“大汗?”他吃力地跪起来,磕了个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杜文冷冷地打量他一眼:“上衣脱掉,让我瞧瞧。”
荆杖细长有韧性,打起来跟鞭子类似,撕皮咬肉,血肉淋漓,伤痕显得狰狞。虽然休养了好一段日子了,伤口累累的都还是撕裂的血痕、翻绽的皮肉、过度的淤紫,看这程度,只怕好透了也会形成终身不褪的疤痕。
翟量甚是难堪,但是大男人之间又没啥看不得的,只能吃力地自己解衣,露出一片坑坑洼洼、惨不忍睹的后背来。
杜文近前,他爱干净,只拿鞭梢在他的伤口滑过,轻微的触碰都让翟量疼得“丝丝”出声儿。
“还熬得住么?”杜文出语倒颇温和,“看你疼得这样子。”
翟量吸溜着空气,苦笑着说:“不碰到,倒还不疼。应该能熬得住。”
杜文点点头,露了微笑:“好样儿的。翟家起复,大概就在你了。”
在众人都以为翟家免死只能靠翟思静的裙带的时候,翟量得皇帝这样一句考语,心里是激越的:他身份低微,从来不被人看好,但今天,他也有一个机会!
他陡然立起脊梁,钢铮铮地说:“大汗肯给臣这样的机会,臣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这话是你自己说的,不是我逼你的。”杜文笑道,“你堂妹思静要见你。”
翟量在进皇帝御幄之前,每走一步都倒抽着凉气,脚步拖沓得几乎要把鞋底板磨掉。但是御幄的帘子一掀,他看见里头红艳艳装扮的翟思静,顿时骨气就上来了:酒泉城下,妹妹在那样可怖的局势下直面人头滚滚和鲜血淋漓,不卑不亢地为他求情。而后,孤身一人在杜文帐中许久——大家都以为必然是遭逢了最坏的结果,但事实是她容光焕发,而杜文却一改戾气。
那么,他作为一个男人,怎么能在纤弱女子面前露怯?
“思静妹妹!”他努力地笑着,“你气色不错。”
翟思静看他,一头心酸,但另一头觉得翟量虽然受了重刑,并没有想像中的惨状,大概杜文真的所言不虚。
她凝眸看了看杜文,又看了看帐门,意思很明显。
但杜文明知她是催着他离开,却恍若不明白一样,自顾自坐到后头书案上,捧着一本《通典》看了起来。
“阿兄请坐。”翟思静只好当后面那人是空气,对翟量说。
翟量苦笑了一下:“没事,我站着就好。”
杜文从书里抬起头,插嘴说:“对,你站着就好。虽然是亲属,但尊卑还是要讲的。”自顾自“嘿嘿”一笑,仿佛在为翟思静日后的地位正名。
翟思静胸口起伏,强忍着没有回眸瞪他,只能对翟量说:“一高一下,讲话好累。既然阿兄只方便站着,我也站着好了。”起身站在翟量对面。
她个子没有翟量高,但是一旦站起来,翟量也顿感压迫,不由自主地躬了躬身子:“妹妹何必如此客气?”
翟思静说:“听大汗说,阿兄此次任务艰巨,要深入柔然王庭。不过柔然王庭不像这里是定居都城,而是逐水草而居,阿兄此去,在全然陌生的地方,那负么重的职责,做妹妹的心里,难免是忐忑的。”
她目光稍稍向后一瞥,然后说:“阿兄可有什么需要我协助的事?”
翟量胆量不算大,脑子还不算笨:想来翟思静一介女流,这样的军政要事,她唯一能帮得上忙的,无非是趁着此刻没有出发,为他多要些援助。
但是再想想杜文那虎视眈眈的模样……
翟量摇摇头说:“大汗把细节都和臣布置好了,虽然艰难,按着锦囊妙计一步步去做,其他也没有格外需要协助的——毕竟,大汗也希望能把事情办下来,肯定会给臣配备好助手和后援。”
他冲翟思静一笑,翟思静却差点哭了,嘴唇抖动着忍泪:“阿兄……”
翟量手伸了半截想给妹妹擦眼泪,突然听见后头杜文高声地咳了一下,吓得伸了半截的手又缩回去了,尴尬地在衣服上搓了搓,心道这大汗真把我妹妹当禁脔了?做阿兄的都碰不得?……
他只能挓挲着手,强笑劝慰:“妹妹别哭。闾太妃陷落在柔然王庭,但她是废帝乌翰可居的奇货,想来乌翰会投鼠忌器,不敢就杀。我呢,是陇西翟家的人,翟家被大汗幽囚,我只身出逃,向柔然和乌翰求援,‘提供’酒泉城下的消息,想来会得到他们的信任。”
他摊一摊手苦笑:“当然喽,若是不信任呢,那也就是我的命了。”
翟思静心里了然,虽然觉得风险甚大,但不失为一条路径。
她身后的杜文一点声音都没有,连呼吸都浅浅的,想必也是在凝神观察她的反应。
翟思静对翟量说:“乌翰自己是个要掌权的人,柔然公主性子自负张狂,大贺兰氏阴毒而气宇格局甚小,二虎相争,我估计乌翰已经不胜其烦,但在人家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而已。太妃我接触过,是极聪慧的人,虽是阶下囚,一定看得很清楚。阿兄前去,只消多装可怜,少掺和他们的主张,他们内里搅闹起来,总是不长久的。时机到了,夺马出逃,救出太妃,就是大功一件。”
翟量这下笑容不苦涩了,而是露出一口牙:“是呢!我也期待着将功补过,重振——”
说了一半,突然想起杜文还在后头听着,怕这狐疑主儿又瞎想,赶紧把话“重振家风”的话咽了下去。
翟量也有翟量的考量。
翟思静晓得,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都朝着自己以为对的方向前行。然而未来始终如迷雾,即便是她重生归来也未必能够掌控。
她问:“阿兄几时出发去柔然?”
翟量偷觑了杜文一眼,才说:“按计划,明儿就走了。”想了想自己还一碰就疼的浑身杖伤,不由自苦,但箭在弦上,也没其他办法,少不得忍痛硬熬。
翟思静从案桌上取了银壶,往一个干净银杯里倒了满满一盏红葡萄酒,双手捧到翟量面前:“阿兄此去是密行,估计不会有饯别酒了。妹妹这里借花献佛,用这甜酒祝阿兄马到功成,侯封万户!”
翟量五味杂陈,有心酸,有自豪,又有忧惧,接过这杯酒一饮而尽,果然芬芳甜美,是不曾尝过的西域好酒。他把空杯底向翟思静示意:“承妹妹吉言!”
送他出门。看着翟量努力昂首阔步,实则蹒跚歪斜,翟思静无数的担忧无可言表,握着堂兄喝过饯别酒的杯子发怔好一会儿,才回转身打算把杯子放回食案上去。
却不料一回头就撞上一堵墙似的,正撞在杜文的胸膛上,不由脚下打跌。
杜文一伸手把她捞住了,纤腰在抱,却没有笑容,冷着脸说:“今日,我可真要罚你了!”
翟思静抬脸问他:“为什么?”
他努努嘴指着翟思静手里的酒杯:“你拿咱们合卺的杯子和酒给他饯别啊?!”
第 56 章
翟思静“咚”地一下把银酒杯摔他怀里, 看他一只手手忙脚乱地接住了, 直视着他说:“大汗请施责便是。”
杜文绷着脸, 把酒杯放下,故意挽了挽袖子说:“你可别恃宠生骄啊!我虽然之前从不打女人, 但说不定就破例了。”
他目光邪邪的,上下打量她一番,想像着那丰盈水滑的小娇臀若是拍上几下,风光不知道怎么旖旎呢!
翟思静看了他一眼,从他怀抱里扭了出来,当着他的面去帐篷壁上取下了他的油黑皮鞭递过去。
杜文挓挲着手不肯接,说道:“你别逗了!这个你受得了?”
翟思静面无表情:“受不了不也受过了?”
杜文当然察觉出她生气了,刚刚冒出来的那些邪邪的念头顿时都打消了。夺过她手里的皮鞭丢到一旁, 笑着说:“得了,我知道你就要拿这条老戳我的心窝子。那天不是情急吗?不是怕你做不理智的事吗?要是咱们天天像现在这样,我连弹你一指头都舍不得啊!怎么可能舍得用鞭子?”
“你这个人啊, 若是情急需要, 自然就什么都顾不得了。”翟思静没被他的甜话骗倒——太了解他上一世的德行——而是若有遗憾地说, “所以呢,我只求着现世安稳, 不敢奢求什么天长地久的。”
杜文的眉头虬结着, 很生气,但是没想好怎么对她的冷漠状态发个火才好。
翟思静紧跟着说:“衣裳和金钗都谢谢你。但我最想要我以往贴身的物件儿。酒泉把我们翟家的人送出来, 翟家的东西还在城里。你看有没有办法?”
杜文胸口起伏着,嘴角下撇着, 但过了一会儿还是说:“好,我来想办法。”
他想想不甘心,抱着翟思静求.欢,但揉捏了一会儿,觉得她眉目沉沉,好像兴致缺缺的样子,心里也有些气馁了,问道:“你是因为翟量的事生我气了?”
翟思静摇摇头,但说:“不是生气,但心里确实有些百味杂陈的,你让我静一静好不好?”
“好吧。”杜文放开手,“我先为你办事去。”
献慇勤的话说完,果然得了她微微一笑,他心情顿时又好了些,恰好听见下午操练的号角又吹响了,于是自己掀开门帘子出去了。
酒泉郡外城和内城之间有挺大一片开阔地,现在被北燕的军队占领着。内城只求无事,外城由杜文派兵把守,无形中为自己增加了一道森严的壁垒。但他心知,异国他乡,这绝不是长久之计。
杜文到中军帐中,对帐下主簿道:“修书给酒泉郡王和酒泉都督,说朕要三样东西:一要陇西翟家所有细软,二要酒泉出一万壮丁给我使用,三要酒泉备好军需粮草。哪一样不谐,朕就直接进内城自取。”
这又是赤.裸裸的威胁。然而酒泉郡王和都督商议了一番,实在没有迎击北燕皇帝的胆量,既然所求不奢,还是答应为妙。
杜文满脸不高兴地看翟思静在送来的细软里翻看。汉室大族在胡人乱华之前,家境是极为富庶的,就算是匆匆卖掉田契地产,匆匆逃到异国他乡,冠袍日用上的奢华还是改不掉多少。他看翟思静自己就有满满一箱子衣裳,已经是逃难中遴选出来的一部分而已,依然是五色缤纷,样式繁多。
他酸溜溜说:“我送你的衣裳首饰,比不上啊。”
翟思静不由回眸对他一笑:“你看你,连东西的醋都吃,简直是醋缸!”
她把箱子合了起来,只小心翼翼把一个佩囊系在身上:“衣衫,大汗送的足够穿了。我只是寻这样东西而已。”
杜文好奇地近前看了看,佩囊绣得很精致,他赞道:“好香啊!里面是什么香料?”
翟思静面无表情地说:“麝香。”
肯用诱人的熏香,杜文心里不由得意起来,绷紧的脸颊也松弛开,对翟思静张开手说:“来吧,一起读书。”
他垂腿坐在高榻上,张开双臂等着她入怀。每天晚上临睡前的这一段已经跳不掉了。等到美人入怀,他又不忙着好好读书,而是先在她耳后脖颈密密地吻一番——今日香气醉人,更是无心于书了。
翟思静嗔道:“平城又不是没有汉家鸿儒,天天巴着我不放。我好好做你的陪读小僮也就罢了,还搞这样的花样。”
杜文得意笑道:“平城的汉家鸿儒,胡子老长,肚子老大,难道还能抱怀里?你这样的尤物,又香又软,做我的陪读怎么能够只用来陪读?”
一堆自相矛盾的歪理邪说,偏偏和不讲理的人没法说理。
翟思静扶额:“那你还读不读?”
“读。”杜文兴致勃勃抱牢了她,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然后看看书的封皮:“咦,今日拿《孟子》?”
“嗯。”翟思静翻开一页指指,“齐宣王问:‘臣弑其君可乎?’孟子回答:‘贼仁者谓之贼,贼义者谓之残。残贼之人,谓之一夫。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正适合你看。”
杜文盯着字沉思了一会儿,点点头说:“正愁讨伐乌翰的檄文不够劲,好文字!”
翟思静停了一会儿没有动,杜文在她身后也没有动。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思静,我懂你的意思。你总是担心我贼仁贼义,最后众叛亲离,成了个独夫。我也在反省,到底是哪里做得还不够好,叫你总有这样的担心。”
“没有……”翟思静干涩地说,慢慢合起了书本。
她忍着泪不敢说:上一世的他虽然是个聪慧勇武的君主,但是待人待事自私武断,他东征西讨,立下无数敌人;手握强权,视世人为刍狗,又不允许任何反对。一眼看上去确实天下太平,他是威加海内,无人能敌的一代霸主。但她已然看出,他治下的人们道路以目,被他凌.辱压迫的人都在等待着一丝罅隙,当她前世的儿子长越在翟家授意下意欲背叛的时候,很快拢起了无数人,期待着推倒暴君,重立仁君。
还有她不知道的,上一世的杜文在她去世之后,大受刺激,越发手腕铁血而做事冷酷,一时天下版图至大,而祸起萧墙。上一世的杜文几乎在众叛亲离中遭遇了人生最大的失败,活得生不如死,大概也是“独夫”理所应当的命运。
她希望他好好的,不要有众叛亲离的命运。
翟思静悚然惊觉:她为什么有这样的愿望?不错,他们鱼水和谐,但若论她的心与他的距离,好像还没应当到这样紧密相贴的地步。
她还在怕他,佩戴上麝香佩囊,尽力避免生下他的孩子——前世儿子被杀的阴影还没有完全革除。
“真的没有?”杜文腻过来问。
翟思静简直是有些慌乱地肯定:“没有。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有。”
杜文已经被她身上的香气撩拨得不能自已,见她合了书,便理所应当地认为这是来自她的暗示——还读啥书啊!
于是,他把书抢过丢到一旁,把她旋磨儿似的掉了个方向,捏捏下巴爱怜地说:“你心思太重了,我既然为君,自然期待着能当个好皇帝,只是咱们北燕和南朝的形势不一样,譬如草原上一群一群的豺、狼、虎、鬣狗……没有仁义道德的根基,所以我也做不成仁义道德的君王。但是日后我总是要往南去的,一统天下之后,对汉人自然用儒道治理。”
这小家伙野心还真不小!
翟思静吃了一惊,他已经低头密密地吻过来了。她脖子里痒痒的,浑身软酥酥的乏力,强撑着说:“我觉得懂得总是好的……”
杜文停了一下,笑嘻嘻说:“是,我懂的,等待着你教我……”然后口唇过来堵她的嘴。
他的嘴唇又热又软,但偏又带着刚劲儿,翟思静挣挫不过他,很快被突破防线。
不觉已经被他托着背放倒在榻上,他馋嘴猫儿似的,仿佛日日都是新婚,看到她的头发丝儿都能够浑身来劲儿。
今日胭脂色的衣衫是他最喜欢的,所以都没舍得撕扯剥脱,仅只扯开了怀,让那娇艳的粉调红装映衬她莹素如雪的肌肤。
他撑起身认真地欣赏了一会儿,翟思静闭着眼睛,过一会儿奇怪地睁开,见他这饶有兴味打量不停的样子,不由恼了,掩上襟说:“干嘛呢?”
杜文笑着轻轻掰开她的手,重新分开衣襟,手指尖逗弄那两颗樱桃,又顺着她柔软的肚腹向下,直到勾到系裙子的鸾带。
“要不要?”他蛊惑的气息喷在她耳边。
“不要!”翟思静捂着脸说。
“这叫‘欲迎还拒’!”杜文无耻地自说自话点评着,“我敢打赌,你心里盼着我呢!”
“哪个盼着你……”
“真的?”他好像气呼呼的,翻身起来,“你别后悔。”
翟思静没了那种压迫感,“呼呼”地大口喘气。以为自己该放松了,但正如他说的,她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哪里没有得到安抚。
但是,宁死也不能叫他晓得呀!女郎家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翟思静起来打算理襟摆。突然间天旋地转,又被推倒在榻上。
杜文从背上压住她,热乎乎的气息喷在她耳边,双手娴熟地探到她长裾里解脱她身上的障碍物。
翟思静给他压得动弹不得,唯只能回过头,故意问:“不是说叫我别后悔吗?这是什么意思呀?”
小狼蛮横无理地说:“是叫你别后悔!还欠我一顿罚,记得吗?”
翟思静半身凉飕飕的,给他热烘烘的手掌一拂,顿时紧张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要干什么?!”
第 57 章
“罚你啊。”杜文嬉笑着说。
翟思静被他气得够呛, 赌着气说:“论力气, 我是挣不过你, 你要倚强凌弱,我也没办法, 反正有没有罪过都在你嘴里。你打好了,我承受着就是。”
伏在榻上咬住袖子,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杜文看她闭着眼睛赌气的模样,偷笑了一下,不做声,只拦腰把她一抱一提,长裾的娇艳红色,衬着她雪白的肌肤, 看得他一口一口地咽口水。
他一手控制着她的腰肢,不许她乱动,而上半身俯伏过去, 在她耳边边吹气边说:“都说了舍不得弹你一指头, 你就是不信。我嘛……只是想换个新样儿……”
翟思静脸红了个透, 不由在他掌握下挣扎起来,可惜已经晚了, 后头的人瞧着她塌着腰, 那曲线就格外诱人了,腰间佩囊里麝香的气息格外有催.情作用, 杜文伸手将她的长裾继续向上撩了撩,露出半个背, 也不再问她意思,就从后面挤进去。
他是挥旗施令的将领,方向所至,千军万马亦不能违。何况,刚刚一番热吻和挑.弄,他是如鱼得水,没有遇到丝毫窒碍,顺顺溜溜就攻城略地,侵占了她的地盘。
这个样子使她觉得羞臊,藉着褥子遮脸,低伏着不肯出声。
可身体是诚实的。又润滑,又紧致,像在包裹他。他激越得不行,又喜欢得不行。
翟思静先还有些羞愤,但随着他毫不吝惜气力的攻占,很快身体里积聚起一股神秘的快意,朝脊椎方向漫射。到底害羞,她死死地咬着嘴唇,感觉呻.吟呼唤就要溢出口唇了,又张口咬住了面前的被褥,可胸腔里的声儿不受控制,一声一声满溢出来,有了被子的阻隔,越发低沉动人,简直叫到了小狼的心窝里。
时间的流逝在此刻很难被感知,只觉得腰酸腿麻,又想停下来,又不想停下来。好容易他松开了她,两个人汗流浃背地滚倒在榻上,深深地喘息。
杜文满目是深情,看着她,伸手抱进怀里抚慰着。她蓦然想起他刚刚欺负她的模样,莫名地就想作一作,于是“哼”了一声,翻身背对着他。他的胳膊一下子从后头揽住了她,毫不介意地亲着她汗湿的后脖子,笑眯眯说:“哪儿去?你逃不掉了。”
翟思静在他爱意的包裹中香甜地睡去,但是大概是翟量的事一直在心头缭绕,她迷迷糊糊做了很多梦,晨起觉得有些头疼,但也记不起自己梦见了什么。
她从被子中慵慵坐起,正巧看见杜文披挂铠甲准备巡视军营的身影。
杜文回眸,见她揉眼睛的慵懒模样,笑了一下说:“你累了就再睡一睡。我这里过不多久也要拔营了,到时候路上奔波会很辛苦,趁现在还能舒舒服服驻扎着,你好好休整休整。”
翟思静也确实觉得困倦,点点头又倒下睡了。惺忪间觉得他的笑容较往日生疏僵硬。她半睡半醒间有些疑惑,翻了个身,觉得腰上被什么硌着,掏出来一看,是她的麝香佩囊,心里顿时又安定了,握着那个佩囊贴放在肚脐上。
杜文到了外头,那一丝丝笑意顿时消失尽了。
晨曦中,他的军士正在操练。酒泉送来的一万壮丁被分散到各营,衣衫各异,傻傻观望的就是他们。
他望了望远处五彩斑斓的朝霞,轻声对身边的亲信说:“查一查,翟家、或者与翟家走得近的人中,有没有一个叫‘长越’的。悄悄弄清楚,不许打草惊蛇。”
他面色如铁,疑惑和嫉妒在心里扭曲如两条吐信的毒蛇。
昨晚上,他拥着翟思静入眠,爱她爱得不行。
半夜里,他觉得被压在她脖子下的那条胳膊又麻又痛,但要抽手又怕惊醒了她,只能忍着难受,哄自己赶紧睡着。但将睡不睡的时候,他听见她在呓语,是急切而恐惧的声音:“长越!长越!快走!”
他当时就怔住了,这个名字,没有一点女儿气,分明是男儿的名字。
她在梦中叫的是谁?为何那么急切和恐惧?
脑海中不由就胡思乱想起来,直至天明都没有再睡着。
心里憋着这股恶气,处置什么事情都看不顺眼,中军帐里手挥五弦,先杀鸡儆猴打了十几个酒泉送来的壮丁,说道:“既入我军中,就是要服从听命的。还敢跟我这里挑剔,大概是没搞清楚自己个儿的身份!今日只是鞭责,省得人说朕不教而诛。等明白规矩还敢放肆的话,就给我剥了皮悬在辕门给大家伙瞧着!”
外头凄厉的鞭响和嚎啕传来。杜文眯着眼睛,心情愉快了一些。
其实这段日子来的尽是好消息:
翟量的信送过来,他已经顺着牧人的指引,找到了柔然王庭的方向。
杜文的几个兄长向他表忠,愿意与他协作擒拿处置乌翰。
还有他布下的暗着:今日柔然汗的一个庶弟,将偷偷前来酒泉郡下,与他密商。
杜文打叠起精神,先国政,再家事,顺序是不能错乱的。
这位柔然藩王名为“檀檀”,矮胖黝黑,但大饼脸上骨骼突出、眉目森然,亦是一个亡命之徒的模样。他走进中军帐,看北燕汗王只是一个不足二十的年轻人,愣了一下,先就看轻了他三分。原定的礼节是檀檀要行跪拜,但此刻他只是双臂交握在胸前鞠躬行礼,叫了声:“大燕可汗!”
杜文的脸上飘过不易察觉的一丝怒容,但等檀檀抬头,他又是一脸淡笑,抬手道:“栗水王客气了!”对身边人道:“上酒!”
三杯待客酒下肚,檀檀松乏了不少,开始大倒苦水,无非是他的长兄柔然汗忽律怎么霸占着水草最丰茂的山川,怎么驱逐他们这些庶弟如牛羊,又怎么残暴无道,曾在一场战事中将怯场的亲弟弟以大石击首杀死……
他握着酒杯摇着头:“大燕汗你的阿干乌翰是他的女婿,现在颇为受宠,据说推进汉人的军制,想改掉部族制,而以军法统领全境——这叫我们日后还从何处求存?”
杜文冷哼一声:“朕那阿干,好像懂些汉制,其实呢,不过是半瓶子水!忽律汗听信他的,只怕要逼死兄弟——就和乌翰一样!”
檀檀用力一拍大腿:“对呀!地粟王兵马多,忽律汗忌惮他,藉着秋季过节的时候,召他一道饮酒,地粟王醉醺醺倒在帐篷里,醒过来身边赤.条条睡着大汗的侧妃。冤都没处申就掉了脑袋,可惜了那花枝儿也似的侧妃一道掉了脑袋。现在大汗传唤我们去,谁都不敢了。”
乌翰的毒计也就是这三板斧罢了,杜文心下有了计较,亲自上前为檀檀斟了一大杯奶酒,然后说:“何必受这样的苦!忽律无道,废了他就是。”
檀檀瞠目道:“我?……柔然兵马,半数在他手上。”
杜文指了指外头:“我有一万酒泉兵卒,先给你用。占下菟园水,围住燕然山,向东挺进瀚海,我这里全部是你的后援。”
“只是,”他又露了点歉意,“我不能直接出面,我的母亲还在乌翰手里,不能逼到他狗急跳墙。柔然王庭占的是当年的匈奴故土,我也顾不过来,合作能成,你当柔然汗,我们世代为姻亲,共襄偌大王土。”
檀檀满脸放光,他点点头说:“大燕可汗你果然是个爽气人!我有一个嫡亲女儿,丈夫死了还没改嫁,等我功成,就送女儿给大汗!”
杜文看了看檀檀那张丑脸,想像了一下他的嫡亲女儿可能的模样,不由偷偷咽了咽口水,但该演的戏决不能松懈,瞬间就笑道:“好!我也有寡居的姊姊清河公主,事成之后奉于你!”
他要自己做女婿,辈分还低一辈儿,没门儿!
檀檀瞧瞧杜文英俊无俦,乌翰虽然中平,也不失为端正——想必叱罗家的女孩儿长得不会太差,那黑黝黝的大饼脸顿时红光满面。
“好的!到时候我让清河公主做我的可敦!”他信誓旦旦,接下来低声一笑,“不过倒要请北燕可汗帮我个小忙。”
“你说。”
檀檀好像还有些害羞,声音越发低了:“一路从栗水策马过来,又怕我阿干知道我往西凉来的事,全部走的山间道路。那个……憋得不行了……可汗这里,有没有女人让我泄泄火?”
杜文愣了愣,想想自己军中的女人,除了他的禁脔,大概也只剩囚禁着的翟家女眷了——但是这些个不能给这檀檀,思静知道还不啃他的肉?!
他敷衍道:“军中哪有!朕叫人到酒泉郡城找些漂亮女郎给你。不需多久,再忍耐一歇。”
檀檀知道西凉这里商贾混杂,美人不仅多,而且各国各族的都有,不由哈喇子都要下来了。
杜文又带他去看新招纳来的酒泉壮丁,那挨了鞭打的十几个正吊在木栏上示众,背脊到腿都是血淋淋的。杜文笑道:“驯不过来,只管打杀。既然人给你了,就随你用!”
檀檀对这样的血腥也有着本能里的兴奋,笑道:“好的!乌翰喊着要以汉法治军,我也会!”
他一瞥眼,突然在一座帐篷后头看见一个红艳艳的影子,那影子大概也看见他飘过来的目光,转瞬就隐到帐篷后面去了。
檀檀张口结舌,好一会儿说:“不是说,军中没有女人?”旋即对杜文笑道:“哈哈,你藏着人,我不会碰你的女人的,但何必骗我?”
杜文当然也看见飘飞的衣角,火气已经冲到天灵盖去了。强自对檀檀笑道:“我的女人,还没有驯服好,回去该当教训才是。我已经派人到酒泉城去要人了,栗水王稍安勿躁,一会儿就叫你满意。”
檀檀猴急猴急的,杜文叫他身边的近侍带他去新搭的帐篷休息、等候。
送走了人,杜文也变得急吼吼的,嫌锁子甲累赘,提起一角,甩着里头垫着的长襜褕,大步流星朝刚刚那帐篷后头走。
胭脂色的衣角仿佛也害怕他似的,窥见他匆匆来了,躲猫猫似的转过穹庐形的帐篷,又不见了。
杜文咬牙道:“你躲我做什么?你在找谁?!”
翟思静听他声音不对劲,反而倒不敢躲藏了,小步探出来,瞥了他神色一眼说:“我觉着你生气了……”
“我是生气了。”杜文捏着锁子甲上的铁链锁,捏得“嚓嚓”有声,压低喉咙说:“你过来!”
翟思静没动。
杜文冷笑道:“好得很。你别后悔!”转身好像要走。
“等等!”翟思静说,又朝他移了两步,“你想去我家人那儿?”
杜文停下步子,然后转身狠戾地盯着她,终于狞笑道:“不错,荆条皮鞭,总有叫人服气的法子。”
怎么一夕之间又变成了这样?翟思静倔强地望了他一会儿,提着裙子慢慢走过去。他手一动,她就紧张地向后退了半步。
若是两人腻歪的时候,杜文大概真会把她抱过来打两下屁股什么的,又是小惩戒,又是富有情致的调弄。但今天他完全没有这个心情,拉过她的手腕死死地捏着,压低声音问:“你过来干什么?!”
翟思静撇嘴道:“我是你的囚徒么?天天只能关在那锦绣牢笼里?”
“你要出来透透气,我是愿意陪着你的。”杜文说,“但这样子一个人偷摸出来不行!”
翟思静心里有腾腾的恼怒,挣了几下手腕,挣脱不开,赌气道:“我知道了。现在可以回去了?”
“不行!”杜文继续死死地捏着她手腕,“我不想听你撒谎。说!出来做什么?!”
翟思静恼了,怒形于色,冷笑道:“外头鞭扑声那么响亮,我自然担心害怕。出来便是看到这么多人血淋淋地挂着,殊不知仁君您想要做什么?”
杜文挑唇笑道:“‘仁君’只想杀鸡儆猴,叫那些想跟我翻天的人瞧瞧!”
他满心的恶气,此刻心里没谱,却又不想提及那个“长越”打草惊蛇,只是气要撒,怒要迁,少不得有人来承担他的天子之怒。
他扭头对身边的亲卫吩咐:“今日在军中口出狂言的这几个酒泉壮丁,枭首示众!”
他的亲卫知道主子脾气,不敢说话——巴巴地痛打了一顿,却是这些人倒霉,还脱不了一死。
翟思静惊得求情道:“不过是些怨言,你都不让人说么?难道这一万人,你不打算用?重典滥杀,就不怕闹出哗变?”
杜文咬着牙笑道:“怕什么?反正这些人不是我用。他手中有鞭,腰间有刀,就无可畏惧。我今日心情不好,就想要他们脑袋来玩,不行么?”
翟思静不由泪下:“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杜文,你这是给我增加罪戾!”
“你的罪戾还少么?!”杜文恶狠狠抛下这几个字,然后扭头对他的亲卫说,“愣著作甚?那些人,杀!”
第 58 章
杜文令出必行, 少顷, 翟思静就远远地瞧见他的士兵在解木栅栏上吊着的人, 然后一个个连掇带拉,弄到辕门的位置。
杜文低头看看被自己钳制的翟思静, 笑道:“咱们去看看?”
翟思静求情无用,又挣脱不开,简直想哭,死命地低着头不肯看辕门的方向,若是被杜文拖动了,就拚命退着,终于落下两滴悲愤的眼泪。
杜文有时候觉得,她害怕的模样反而让他心里安定, 觉得万事都在掌控中。不过也知道她害怕之后会生他的气,会拿冷脸对他,所以也不敢太过分。
见人都哭了, 他心里也软下来, 说了句“不看就不看吧”, 把她往怀里一拉,让她在他怀抱里遮着双眼, 忍不住还吻了吻她的头顶。
他能看见辕门那里喷溅起的高高的鲜血, 而翟思静只能听见那些粗拉拉的士兵见到鲜血后兴奋的欢呼。
翟思静在他怀里几乎透不过气,心里闷闷地想:非我族类, 其心必异,这些胡人治国打仗, 与汉人相差甚远——虽说是朝堂之中无温情,但好歹还有个掩饰与不掩饰的区分。
该杀不该杀的都杀了,军营里一片肃杀。杜文心满意足地低头问怀里的人儿:“还要到各处散散心么?”
翟思静可不想迎头看那些断了的头颅和遍地的血迹,啜泣着摇着头。
杜文愈发柔和地亲亲她的额角鬓边:“那我送你回去休息?”
晚上迎接柔然的栗水王檀檀,军中大宴,摆在酒泉内外城之间的沙土地上,篝火高得冲天,向酒泉强行索要的酒和肉在篝火边散发着香气,严治之下的北燕士兵好容易有了放松的机会,吃吃喝喝得极其热闹。
杜文要陪栗水王,好吃的就叫宦官送到御幄里给翟思静。
翟思静看着一桌的酒肉,俱是荤腥油腻,胡地特有的茴香、荜拨、花椒……散发着浓烈的香料气。连米饭都是用羊油拌的。她心情不好,根本没胃口吃这些油腻腻的东西,筷子扒拉了两下,挑了两块萝卜下肚,就推开,和衣卧在榻上。
从酒泉要来的女人,大概总是歌舞伎居多,篝火边响着胡旋舞的鼓点,男人们兴奋至极的长啸欢呼,偶尔还有女子的尖叫,混杂在音乐里,竟然出奇的和谐。
她也睡不着,胸口一阵阵发闷。那头小狼,还是小狼。纵使这段日子对她和颜悦色,终究改不掉狼性。她若是被他的假象骗了,将来还有苦头吃。
她紧握着腰间的麝香佩囊:若是自己逃不掉也就认了,但绝不能再为他生下孩子,不能再叫她的孩子因为这样一个暴戾冷酷的父亲再毁掉一辈子。
突然,帐门被撞开了。杜文仿佛有些醉醺醺的,但走路步伐依然很稳,唯只笑声显得狂躁刻意,他进门,手中皮酒囊中浓郁的奶酒就洒了一地,屋子里顿时漫起一股酒香。
“洗澡。”他吩咐外头伺候的宦官。
很快,他的大浴盆端进来,浴水热乎乎的,散发着青木香气。
“滚!”他一声吩咐,那些侍宦又忙不迭地出去,把门带上。
杜文解衣褪裤,身上汗津津的,酒香弥散在空气中,还有他特有的蓬勃的气味,翟思静日日在他怀里,习惯且喜欢的气味。
他看了睁着眼睛的翟思静一眼,长腿一迈,跨进浴盆里闭目躺着,任凭水汽升腾在他身边。
少顷洗完了,他又跨出来,不着寸缕擦了擦显眼处的水珠,然后毫不羞耻地上榻,往翟思静的被窝里一钻,背上没擦到的地方还是湿漉漉的。
他被水泡得柔软湿润的手指毫不客气地抚摸过来,过了一会儿大概觉得被子碍事,一伸手掀了。
翟思静紧张地喘着气,在烛光里瞪圆眼睛看着他的表情。
不知哪里是柔然栗水王住的帐篷,反正歌姬的尖叫老远地传来,穿云裂帛似的,有些瘆人,也有些动人。
“听。”杜文在她身上笑道,“这动静!啧啧!”
然后他的手指拂过她娇嫩的面颊,笑容变作挑衅:“我也要。”
“等等……等等……”她的身体还没准备好,不由推拒他。
男人突然冷了脸,伸手把她的衣衫用力一扯,他最喜欢的胭脂红,发出裂帛的声音,瞬间被毁掉了。
他享受着毁灭的快意,直到鸾带撕扯不开,用力勒到她的腰,勒得她气都透不过来。
“杜文!杜文!”翟思静哀告着,“你别这样,我疼了。我不喜欢你这样。”
“你喜欢我哪样?”他停了手,但却凑近了问,问完好像也不需要她回答,自顾自回答道,“反正不管我怎么样,你都不喜欢,对不对?嗯?!”
鸾带被他扯成了死结,他拉了两下放弃了,仿佛带着点酒劲,不管不顾地探手到她裙摆里解她的裤子——衣裳不脱剥干净,也不妨碍他临幸她。
他的手指从她腻滑的双腿间上升推进,然后直捣黄龙府,一下子弄疼了她。他一伸手迅疾地捏住她挡过来的双手,而另一手的手指则抵住她的身体,用力搓揉起来,嘴里问:“喜欢这样吗?喜欢吗?”
咬着牙又自己回答:“不喜欢也不打紧。我喜欢就行了。”
简直和前几天的那个他判若两人。
翟思静挣不过他,背着光瞧他咬牙切齿的模样,心知一定遇到了什么事,而且一定与她自己有关。
她平静下来,不再挣扎抵抗,而是放平声音问:“杜文,怎么了?”
他的手指缓缓停了下来,半晌不说话,背光只见那眸子荧荧闪光。
“好好说,行吗?”翟思静又说,“若是我的错,你也不必这样侮弄我,要打要杀,我都可以接受。但是,我不喜欢被蒙在鼓里。”
“你不必仗着我宠爱你,故意说这些不着四六的话。”杜文虽然嘴硬,但还是翻身从她身上下来,抽出手指揩抹在她衣服上,然后双手枕着头,虎着脸仰天想心事。
翟思静等他平静了一会儿,半侧过身体,把手轻轻放在他胸口,感受着他“怦怦”有力而急遽的心跳。
不必急着辩解,更不能再戳他的心。翟思静脸贴着他的胳膊,在他身上淡淡的青木香里感觉宁静,所以也肯静下来说:“杜文,你生我的气了?可是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为一句梦呓,杜文也不好意思质问她。更兼着觉得若是他率先抛出“长越”这个问题来,倒是他们俩的所知不均等了——这不公平。
他只能说:“睡吧,我心情不好。”
翟思静叹了一口气,舒臂环住他:“杜文,我并不愿惹你生气。而且,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希望你坦诚。”
杜文闭着眼睛,赤.裸的胸口被她柔软的手臂压着,那些怨气抽丝似的少了,即使他现在不愿意坦诚,但她的态度还是让他心里有如春风拂过。他暗想着:莫非这就是所谓的“春风风人,夏雨雨人”?
第二日,他依然很早就起身了,翟思静睡得浅,被他惊醒了,握着被子有些惶惑地看着他。
杜文恢复以往早晨温柔的模样,低头在她额角和脸颊各印了一吻,然后说:“你睡吧,我出去看操练。酒泉的壮丁要跟着栗水王走,这几天还得稍加训练,不然,我的大计也完成不了。”
然而,他在操练场上巡了一圈,就毫无兴趣地回到他的中军大帐里,叫来几个布置了任务的亲信:“昨儿到翟家探口风,探得如何?”
几个人回禀一番,告知他:姓翟的男儿中没有叫“长越”的,旁敲侧击把姑表、姨表众表亲也问了一遍,也没有叫“长越”的,有一个办事细致的甚至连翟家内外管家、小厮、佃户的名字都问了一通,很遗憾,仍是没有一个叫“长越”的。
这个神秘的“长越”到底是何方神圣?!
杜文心里火烧火燎的,吩咐道:“那么,把所有名字里有‘长’字、‘越’字的都给我找出来,谐音的也都挖出来,祖宗八代地给我查!”
下头人噤若寒蝉,只有唯唯而已。
而他们的皇帝,心窝子像浸在醋缸里一样酸溜溜的,在空荡荡的中军帐里捏着拳头枯坐了很久很久。
他自己都不觉得天光大开,而后日上三竿了。吃饱喝足,而且昨晚“睡”得舒服的柔然栗水王挺胸凸肚地过来找他。
杜文不得不从他自己的小心思里走出来,带着些敷衍的笑上前问候道:“栗水王昨夜睡得如何?”
栗水王的圆脸上小眼睛笑成了一条缝,高颧骨越发高耸入云了:“爽利得很,只是三名女子不禁御,两个都流了血,现在还在喊疼。”他对把别家女子强.暴出血了很是自豪,洋洋之色溢于言表,笑眯眯挑眉看着杜文:“昨儿你那个小娇娥怎么没听见动静?不行?”
杜文霎时就有杀人的念头,那鹰视狼顾的模样瞬间闪现出来,但却依然挑着唇角,满面的笑容,自嘲了几句,与那栗水王互相拍着肩膀,多年好友一样共同出了中军帐门。
十日后,训练了个大概模样的酒泉壮丁,披上粗粝的皮甲,跨上瘦弱的小马,在精悍的柔然士兵的长槊和弓箭的催逼下,挥泪离开故土,踏上未知前途的征程。
借花献佛、借刀杀人,是杜文的所长。他看着那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踏上漫漫的征程,将从遥远的雪山隘口,穿过茫茫的草原,然后被当做前驱攻打柔然王庭。
铠甲生虮虱,
万姓以死亡。
白骨露于野,
千里无鸡鸣。
生民百遗一,
念之断人肠。
可对叱罗杜文而言,那又怎么样?
第 59 章
翟量吃尽千辛万苦, 来到柔然王庭, 传信不便, 鸿雁不通,所以只在到达王庭之后偷偷发来了最后一封信, 之后就只有靠他自己随机应变了。
杜文看着翟量的信,再想到母亲,心里未免忐忑起来。
他已经连着几天是眠在中军帐中了,睡不好加上几日没能好好洗澡,这日终于忍耐不住,顶着两个黑眼圈回到了他的御幄里。
里面香气袅袅,是他熟悉且心安的气息。
他的美人依然遗世独立,哪怕关在这片小小的营帐中。
“朕的沙盘抬进来。”他看了翟思静一眼, 随后吩咐道,“还有朕的洗澡水。”
翟思静从书里抬头,瞥了他一眼。
杜文在等待洗澡水的时候, 目不转睛盯着他的沙盘看。
“你来瞧瞧。”他忍不住招呼翟思静, “大军开拔在即, 我和帐下诸臣,也已经讨论过无数遍了。但我心里还发慌, 你再来给我看看嘛。”
翟思静嗔怪道:“都道是‘耕当问奴, 织当问婢’。你若是问烹饪裁剪,我自然都能回答;问读书写字, 我也勉强可以凑数;但问行军打仗,我是一窍不通的。那么大个沙盘, 我连哪儿是哪儿都分不清。”
但当不起杜文点着手,可怜兮兮地再三招呼,她还是心一软到他身边,心道这小狼扮起奶狗来真是明知是假的都忍不住中套儿。
杜文喜欢的就是抱着她的手感,她坐在他腿上,他心里就踏实了,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把他商议了无数遍的策略又说了一遍:“……西路就从酒泉开拔,山坳狭小,但不易发觉,我留一万人看守这里,掌管沿路的烽火台,粮秣就从这里取要——西凉皇帝胆儿小,我已经看透他了,这种当口他怕我报复,势必不敢翻天。东路和中路从这里走……”
他的手指在沙盘上比划着,说得头头是道、口若悬河。俄而看了翟思静一眼,她疑惑地看看沙盘,又看看杜文,一脸写着:“不懂”。
他转换了话题:“思静,我心里很慌。”
顿了顿又说:“人家都看着我胸有成竹的样子,好像总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其实我自己知道自己很慌,尤其现在,关心则乱,格外怕一个闪失会救不出我阿娘。”
他长叹一口气,少有地显出虚弱的样子,把下巴搁在翟思静的肩头上轻轻地摇晃。
翟思静也不知道说什么能帮他,毕竟她在书本上学到的“仁义道德”,是不能用在战场上的——古来征战的诸将,可以讲“舍生取义”,可以讲“爱兵如子”,可以讲“不好杀、不滥杀”,但除了那个因失败而被嘲弄了千余年的宋襄公,无人有那个脸皮敢讲“仁义道德”。
她只能轻轻抚了抚他的脸颊,他下巴上新生出来的刺刺的胡茬,几天没好好处理,刺茸茸的手感很独特。
杜文像话痨一样嘟着嘴说:“翟量的信也到了,他已经进入了柔然王庭,见到了乌翰,也见到了我阿娘。”
“啊!”翟思静顿时关注起来,坐直身子惊叹着。
杜文看她终于露出了期待知道点什么的神色,他原本慵慵懒懒的坐姿也瞬时挺拔了:“他么,一直是胆小猥琐的模样,又被我打得那么惨,在柔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我的不是,说翟家岌岌可危,唯有他逃了出去却无处可去。”他笑道:“想着都觉得可笑。但就是要这种样子。”
说完翟量,又说柔然那里的情况:“大贺兰氏和柔然公主现在身份掉转来,大贺兰氏自然不愿意,但一时寄人篱下,只能忍耐,暗地里与柔然公主势同水火——她也不笨,早早地攀上了柔然汗的爱妃,认了义母,大概打算从那条路子上收拾身份。我阿娘,奴婢似的活着……”
他目中泪光隐隐,但笑着说:“活着就好。”
“其他消息没有了。”见翟思静抓着他的衣袖还在期待的模样,杜文耸了耸肩膀,“我也渴望翟量一日一报,但是那样他风险就大了。”
他轻轻拍拍翟思静:“挪一下,我要洗澡。”
浴水温度适宜,胰子带着草木的香气,他闭目养神,想着他的下一步:栗水王一旦开始叛乱,时机就快如擂鼓一样稍纵即逝。柔然汗是个铁血而自私的性子,到了几面夹击的时候,首要顾的是自己,绝不会管女儿和女婿。大贺兰氏满心恨毒,到时候一定想方设法先趁乱弄死柔然公主,而不是帮乌翰挟持闾妃。但翟量虽有他的锦囊妙计,但毕竟经验不足,就算近在咫尺能护住闾妃,千里草原奔逃却不一定能成事,还得他亲自前往柔然接应。
每一个环节都算计精准了,但未必没有出岔子的时候。
关心则乱,他心里有无数的担忧。
突然,感觉头顶被轻轻触碰着,他睁眼警觉了一下,随后感觉那手温柔地为他揉按。他沉浸在温柔的香气里,倦得只想蜷缩起来,逃避开来。
“别睡在浴盆里呀。”翟思静温柔的声音响起,“我给你擦擦干,榻上已经暖了,睡平整了舒服。”
他蓦然又睁开眼睛,强忍着困意起身擦拭,然后在那暗香浮动的被窝里,搂着柔软的美人,心里竟然一点绮念都没有,只觉得宛如幼年时躺在母亲的怀抱里,安全、温暖、可以倚靠……不由就沉沉睡去。
大军开拔的时候,酒泉郡城被围得铁桶似的,不怕身后有隐患。大棒打完也有甜枣,与西凉国主也约定了婚姻,互相许嫁公主,结成姻亲。
过了西凉的边境,三国交界的地方有一块铁桶似的城池属于北燕,名唤“瑙云”。杜文在城里休整了两三日,然后把翟家人安置在城池边角一处地方。
“翟家家口那么多人,带不走。”杜文对翟思静解释道,“刘备在当阳携民渡江,这样的大手笔,我做不来。瑙云虽在苦寒之地,城里日子还能过。翟家金银细软我也全数发还了,乖乖顺顺地在这儿待着,等我赢了,回程后再想办法安置。”
话说得不错,但是一箭双雕,他没说全。
翟思静想了想问:“是不是翟量或者我不乖顺,这里的翟家人也便于大汗你发落?”
杜文不由笑了起来,捏捏翟思静的鼻子说:“你怎么那么聪明?不仅呢,翟家之前襄助乌翰,我要是没点发落,合着天下都以为我被美人所惑,罔顾国法,轻纵罪臣,日后政令也就难行了。所以么,陇西到瑙云,算是千里流徙,堵堵别人的嘴。”
他挑着眉梢看翟思静,若是她为这条跟他作死,他当场就有法子对付她。
但是翟思静平静地点点头:“那也对,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人活着,总没有什么苦是吃不下来的。”
接着又添了一句试探的话:“我想我熬得下来。”
杜文的笑意僵了一下,然后冷冰冰、硬邦邦说:“你跟我走。”
“军中哪有随行带女子的?”
“怎么没有?”杜文反问道,“我三阿干忽伐,每次出征,都要带成千上万的女子同行。”
翟思静不由薄怒:“他带的是‘两脚羊’!”
白天烧煮缝补,晚上供军士淫.乐,遇到缺粮了,女人家细嫩的肉煮熟后比羊肉还鲜嫩——是谓“两脚羊”——再残忍不过的恶政。
忽伐遭报应,想必这是头一条天谴。
杜文见激怒了她,反而笑了,把她往怀里一搂:“放心,我不会把你作‘两脚羊’吃了的。最多么……”
他的手跟着话音,直接往她小衣里塞。
翟思静“啪”地一声打开他的手,他浅蜜色的手背上顿时浮起粉红色的印子。
杜文看了看自己的手背,笑容变得邪气,逼过一步,把她逼仄在帐篷的壁边:“思静,乖顺点——你晓得的,翟家几百口人的死活,只在我一念之间。”
翟思静下颌绷紧,毫不畏怯地看着他的捕食老鹰一样的眼睛,然后说:“让开一点,我自己脱。”
杜文不由退了半步,给两个人的胸膛间留了些空隙。
而她也说话算话,伸手解衣带和鸾巾。
杜文脸色阴沉,有憋闷的情绪,也有兽.性的欲望,等她脱完了,他的手就过去了,笑嘻嘻道:“我来想想,今天要不要用个新样儿?”
她被扑倒了,双腿被他的腰死死地卡住。缺乏爱意滋润的身体很干涩,两个人贴合的瞬间都有点疼痛。上一世那个可怕的夜晚又回来了,翟思静咬着牙忍着呼之欲出的泪水,双手不肯像以前那样去抱他的脖子,搂他的后背,而是向后死死地抓着褥单。他吻过来时,她的脸一偏,他正好吻在她绷紧的颌角上。
杜文停下动作,目光里荧荧若黑夜里远处的孤狼。
他的胸膛狠狠地起伏,一下一下几乎是撞在她身上。
“你在别扭什么?!”他恶狠狠问。
翟思静说:“我就是一只两脚羊。你若是哪一天饿极了,一样会把我煮成一锅人肉羹汤。”
“你胡扯!”他翻身起来,捏着拳头好像要打人,只是看她浑身上下娇嫩柔软,只怕没一处能挨得住他的铁拳,所以一身的愤懑之劲儿,尽数挥拳发泄在帐篷正中的立柱上。柱子摇了摇,整座帐篷也摇了摇。
刚刚还一脸倔强的小女郎,此刻倒吓得叫了一声,蜷起身子。
“干嘛?又没打你。”杜文没好气地,顺手扶了一把立柱,四下检视了一下,并无大碍,帐篷不会塌。偏偏外头他的宦官又在怯生生问:“大汗?……”
“没事!操闲的心!”杜文对外头吼道。
回头又对翟思静吼:“天塌下来长人顶。你怕什么?!”
“我怕什么?你这阵对我好不好,你自己还不知道么?”刚刚受了惊,此刻才后知后觉委屈起来。
倒是这软绵绵的嗔怪样子出来,杜文的火气发不出来了。
蹲到她身边说:“刚刚是不是弄疼了?我瞧瞧。”
此刻最宜撒娇。翟思静扭身不肯,一双腿盘得扭股糖似的。
杜文轻轻扯了她几下,见她就是不给看,也不强她了。气呼呼一屁股坐在榻上,抱着膝说:“就不许我心情不好么?你有时候解语,有时候怎么又这么不懂事!”
翟思静很想说:你心情不好,我就合该被迁怒么?
但看看他生闷气的样子完全不是那个马背上叱吒风云的北燕汗王,而仍旧是个担心母亲安危的少年儿郎,翟思静叹了口气,说:“你要跟我说,我就懂了。我知道你这阵子也是忧心如煎的,咱们说说话儿,看看能不能排解排解,好不好?”
杜文一骨碌躺下来,钻到她怀里,鼻腔被她温软的肌肤堵着,闷闷的反倒有安全感。
他其实是内在很强大的人,最坏的打算都在脑海中模拟了无数遍了,所以郁气一除,就不像刚刚那样乖戾可恶了。
过了一会儿,他的脑袋动了动,舌尖嘴唇也开始不安分,一双手灵活游弋,更是讨厌极了!
翟思静被他箍着,只能拍打他的胳膊:“别闹!别闹!”
“谁闹!”他腆着脸,泥鳅一样滑上来,突然又变得嬉皮笑脸的,“刚刚没完呢!还要!”
第 60 章
等杜文踏足柔然草原的时候, 已经是秋草萋萋的时候了。
草原一片一片地分布在群山间, 而河流从草场间穿行过, 却不是定道,今年在这里, 明年又随着地势的变化、雪山上融雪的多少而转移了方向。若是哪一年水源转向,或者是水分不足,气候再坏一些,牛羊会成批地死亡,牧民的日子就格外地难过。
草原上的人逐水草而居,生存得也不容易。
杜文带的人马已经逼近了大娥山,肉眼可见前头是茫茫的戈壁,柔然栗水王所掌领的草场就在这里, 现在等着的就是他的消息。
其实不必等消息,杜文也知道扶植的这个人不堪一用,而且酒泉过去的兵马没有训练过, 在这戈壁和草原上的战斗能力几乎为零。
但是人性有弱点, 贪欲总会凌驾于自知之明之上, 栗水王檀檀一旦对柔然汗的位置起了念头,再加上有人白送他兵马, 给他后援, 协助他造反,这样的机会, 他当然跃跃欲试——失败了,也不过就是逃命逃得快一些, 反正人马不是自己的,也不会心疼。
檀檀败逃的滚滚烟尘老远就能看见,像戈壁远处腾起一层灰黄的雾霭一般。
杜文知道时机到了,对左右吩咐道:“辎重先舍弃在这里,预备重甲,但轻骑先援助檀檀。”
檀檀几乎是屁滚尿流到了杜文接应他的河水边,那张脸被秋阳晒得黝黑,没擦尽的血污和泥尘嵌在额头、眼角的褶子里,浑身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他见到杜文挺立在马背上的身影,一时竟忍不住落下泪,激愤地用手背一擦,说:“西凉那帮脓包!完全不禁打!”
杜文圈马绕了他一圈,对他身上的气味颇为厌恶,离开远了些才问:“一万人还剩多少呢?”
檀檀说:“不剩多少了——几百个吧——其余都死光了。我也还杀了些个不出力的,其余的太无能了,赏给我帐下为奴了。”
人命如草芥,他自然是不在乎的,就和养的牛马一样,无用了,就宰了吃肉好了。
檀檀还毫无廉耻地问:“你不是说援助我吗?现在忽律汗那里虽然胜了我,但是也给我打得挺惨的,在菟园水的千余帐篷都给烧光了,马匹牛羊四散奔逃。若是你协助我追击一下,指不定我反败为胜呢!”
杜文一直是冷冷的微笑,在马上道:“好得很!但是你手下还有多少人能够指挥?”
檀檀犹豫了一下说:“兵卒大概四五千吧,但是散在各处的牧民总有十几万。”
杜文不易察觉地微微一笑,点点头说:“好!就以你的名义召集牧民,披甲为兵,再发文给西北的高车国,令他倒戈忽律汗。我的东路军也快到黑山了,四面包抄,管叫忽律无处可逃!”
檀檀大喜:“好!我这就发令!”
他沾沾自喜的,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杜文的前驱之狼。
当晚,杜文命将士们秣马厉兵,檀檀的五千手下全部分散到他的部下,只能听从他的指挥。
檀檀这时候觉察出不对劲来。在杜文已经忙完军务打算就寝的时候,门口传来檀檀和侍卫的争执:“……不行!我要见你们大燕汗!很急!必须见到!”
杜文正揽着翟思静打算就寝,听见这声音未免生气。随意在寝衣上披了一件外袍,连胸口敞露着都没发觉,皱眉对堵在帐篷门口的檀檀说:“怎么了?”
檀檀个子只及杜文下巴,此刻仰着头气势一点不逊:“大燕汗,我的手下是跟惯了我的,你怎么编到你的队伍里去了?”
杜文嗤笑道:“你那五千个人,在我的大军里撒了一把米似的,我才不稀罕呢。只是你不懂,汉人的治军方略最好使:行军不是打马飞驰,追到哪儿算哪儿,而是要列兵布阵,每一阵都要起作用才行。你看看,这五千人交给你也白糟蹋了,不如我来为你使用,等赢了这一场,你当柔然汗,我自己把人还给你——再说,那时候你还在乎这区区五千人么?”
檀檀就是再愚笨,也知道这狡诈的话决不能信。
他嚷嚷着:“五千人少,你不在乎,可现在这是我唯剩的本钱了。不成,人你得还给我!”
心里道:这不无赖么!五千人归你了,我不就光杆儿一条了?
杜文见他脏兮兮、臭烘烘的,好像还想挤进帐篷门和自己理论——里头翟思静已经被他脱得不着片缕,就算裹在被子里,他也不想让这丑鬼看见。
他顿时一拳头出去,把檀檀推远了,横眉道:“你干嘛?!”
檀檀不意他居然动武,趔趄一下才站稳了身子,顿时气得简直想和杜文打一架。然而他眼角的余光瞟见杜文的亲卫已经不出声地慢慢环围了过来,他捏着的拳头、端着的架势不由地放松了,仍是嚷嚷着:“你这是干嘛?咱们不是合作得好好的?!”
杜文朗朗笑道:“是合作呀。所以你也不必这样小气嘛。”
他瞥了瞥合龙来的侍卫们,笑道:“过来看啥热闹啊?扶栗水王喝酒去啊!”
吸了吸鼻子,忍不住又恶意加了一句:“打点水先洗个澡也好的。”
栗水王檀檀这才明白自己被杜文吃黑了。自己和大汗忽律打了一仗,现在和忽律跪下投降认错也晚了,只能听杜文摆布;杜文占了他的人马,
【全网热门完本耽美小说
www.dmx5.cc 手机版阅读网址 m.dmx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