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5)
满自己的生活。
茶玖慢慢的从群臣的相处中摸到了规律。对挑刺的,便一定要去蓄意打压;为忠固执的老臣便要采取迂回的手段去沟通,但凡不能掌握的大事便需要压着,她必须得和戚潇商量一二,比如尚明国大使月半将至国都。
有时戚柔看她疲惫不已,会轻声询问着她,是否要去找戚潇帮忙。茶玖沉默了很久,然后轻言淡语的移开话题,“你该休息了。”
戚柔身为国母,不能再像从前一般跳脱而无所顾忌了。她轻皱着眉叹气,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茶玖倦怠的揉了揉眉心,她现在是连戚柔都疲于应对了。当初的戚潇,到底是如何处理好了所有一切,又能维持着面对妹妹的平静呢。
她见过无数次那双波澜无纹的眸,也见过那里面盛满情yu的模样,她见过那个人眉头紧缩愁思萦绕,也见过那人热切的专一的注目。
她好像有点想戚潇了……
。
眼见着茶玖忙碌国事而无心于后宫,没过多久,老太后便着急了。
“皇帝,最近国事繁忙,可还适应?”老太后没有先打开话题,她亲自给茶玖盛了一碗汤,然后放到她的面前。
“一切正在慢慢掌握之中。”茶玖这样说着,脑子里还在思虑着尚明国大使到来时的行程安排。以及最重要的——她到底要不要主动去找戚潇?
“嗯。如此甚好。”老太后点了点头,“皇帝忙碌朝政虽好,但也要注意宠幸后宫。”
“还是皇后不够讨喜?皇帝不够喜欢?”老太后并不介意再为茶玖添置后宫,毕竟戚柔也只是一个牵扯戚潇的棋子。
“母后多虑了。只是孤沉心于政事,难免冷落了皇后。皇后贤良淑德,体贴入微,故而尚未多言。”茶玖颔首笑着,声音冷了下来,“莫不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在母后耳边说了什么?”
“是哀家操心过度了。”老太后打着哈哈眼,将就着将这个话题略过。
……
从慈宁宫出来的时候,茶玖的脸上便全然不见了笑容。她好像在这宫殿之中,越来越寻不到自己。早些时候,是戚潇一直暗自护着她,才让她不用操虑太多。同样包庇着戚柔的戚潇,又是怎么扛过老太后的施压呢?
茶玖越来越能够意识到自己的愚蠢与天真。难道戚潇真的就什么都不再管了吗?
“皇后在哪?”
“禀告陛下,皇后娘娘今日约了潇王爷入宫觐见。”带路的小厮答道。
茶玖走路的动作停滞了一瞬又恢复正常。她垂着眸子,浓密的睫毛眨了又眨,“这样吗?”她如此说了一句。
————
“哥,你和白遥……”戚柔顿了顿,强行扭正了自己的叫法,“你和陛下,怎么了吗?”
沉默。
“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个样子?”也许是在最亲近的人的面前才容易展露出真正的情绪,戚柔也没有端着那副得体大方了,暴躁的她,差点就将手指怼到了姐姐的头上。
“阿柔。你不需要管这么多的。”戚潇说。
“可是你们两个都不对劲啊。发生那样的事我能理解,可是也并没有实质性的发生什么吧。”
茶玖可能并没有意识到,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不断地和戚潇重合。戚柔作为旁观者,看得最清楚不过。
走到门口的茶玖正好也听到了这一句,她怔愣了一会,勉强将自己的平静表情维持好,“皇叔来了?”
戚柔与戚潇一齐看向她。
戚潇瘦了很多。她的脸颊两侧有些轻微的陷下,眼睛下方的青黑清晰可见,原本黑亮的眼眸变得暗沉了许多。戚潇看了她一眼,行了礼,“参见陛下。”
“免礼。”茶玖压下想要扶起她的冲动,“皇叔的病养得怎么样了?”
“已经好了大半。多谢陛下关心。”戚潇的表情平平淡淡,除了憔悴与苍白,她在她的脸上再看不出什么波澜。戚潇的反应,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甚至还退让了更远的距离。
越是在意一个人,看见对方的时候,情绪越是激动。茶玖这会就是想掐着戚潇,狠狠地质问她为什么要告假。
“臣今日已在此耽搁许久,既然陛下回来了,微臣就先行告退了。”不等茶玖再次开口,戚潇就拱手告退了。
积淀的情绪得不到疏解,茶玖有些阴阳怪气。在戚潇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她恶狠狠地抓住了戚潇的袖子,“你是不是在躲我?”
进宫以来,茶玖第一次真正意义的生气。恼怒,憋屈,烦躁冗杂在一起,茶玖的手用力地握着戚潇的手,像是在借此疏解着什么。
戚潇面不改色,“这不是您期望的吗?”
戚潇无意与茶玖过多纠缠,至少是现在。她扯回了袖子,露出被捏得通红的手腕,“微臣告退。”
茶玖缄默着站在原地。
戚柔被两人的争执所震慑,她抿着唇,揣摩着茶玖脸上的情绪,小心翼翼的开口,“陛下。臣妾先行告退。”
“慢着。”茶玖抬起眸,目光沉沉的看着戚柔,“她来这里做什么?”
“哥……皇叔她来给我送了些花蜜。”
“还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就是问我过得怎么样……”这一趟对话下来,几乎一直是戚柔在唱独角戏。
戚潇大概真的只是给她送花蜜和顺带着看看她而已。
“她没问我吗?”茶玖问。
“啊……”这下戚柔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好像没有……”
昏黄的烛光印照下,身着龙袍的年轻帝王勾了勾唇角,那是一个张望而肆意的笑容,“很好。”
“花蜜呢?”
“桌子上……”
“皇后不介意与孤共同品尝吧?”茶玖嘴巴上这么说着,就将桌子上的三罐花蜜拿走了两罐。
戚柔的“你放下”噎在了嘴巴里。茶玖现在的表情有些邪佞,脸上笑着,眼睛里却没有半分笑意,看起来分外吓人。
“不介意的……陛下喜欢便拿去吧……”
“好。”茶玖毫不手软的收走了最后一罐。
“孤突然想起来,今日朝堂还有些要事处理。皇后早些歇息罢,孤晚些回来。”
戚柔敢说什么吗?戚柔连屁都不敢放,“是。臣妾恭送陛下。”
所以戚柔不仅无缘无故送了三瓶花蜜,脸上还要微笑着送走茶玖。
……
御书房内。
茶玖揭开了封住花蜜的瓶塞。浓密的甜味很快将周围的空气覆盖,茶玖用手指沾了少许送入口中。
从舌尖蔓延的甜味扩展到整个口腔,茶玖用舌头舌忝着上颚,品味了许久味道之后,直接将蜜罐砸到了地上,“苦的。难吃。”
她想起那天,戚潇灌入她嘴中的解药。
依稀记得,那是个甘甜的味道。
她想起自己与戚潇提议,让她弄一个好吃一点的解药给她……
茶玖扶着额头,轻轻的合上眼睑。
她讨厌这样子的戚潇,比从前的从前还要讨厌。
她讨厌戚潇把自己弄到了这个地方后又对自己不管不顾。
她讨厌戚潇的自以为是。
她讨厌戚潇那天的所作所为。
可她最讨厌的还是,戚潇对自己的避让与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模样。
她想撕碎她的冷静与沉着。
那样妖娆而美丽的神情。
她想再次见到。
黑暗里,茶玖含住了之前沾上花蜜的手指。
这个人把自己拖入了泥沼,就应该有点自知之明的明白,她更是插翅难逃。
章节目录 皇“叔”【十一】
茶玖一点都不意外戚潇会出现在接见尚明国大使的宴会上。在她还未接手立吾国之前, 这件事情本来就是戚潇负责的。
跟随尚明国大使而来的,还有尚明国的四公主——古月。
古月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看上去精灵古怪,她有些一双灵动而俏皮的眼,月儿般弯曲的眉,嘴角旁的一颗细小黑痣则更显娇俏可人。乍一出场,便吸引了宴会上绝大多数人的眼光。
“公主与大使一路舟车劳顿, 辛苦了。”茶玖打着官腔,率先举起了酒杯。如今的她已经不再需要反复的纠结口音问题了。
“陛下客气了。”任昌回礼道。
“孤代表群臣百官敬大使与公主,愿立吾国与尚明国能够常建友谊。”
此话一出,在座的所有人都举起了酒杯。
古月坐在任昌的左侧, 看起来心不在焉, 她的目光屡屡右瞟,还没等茶玖先喝下酒液, 她便仰头饮下了自己酒杯中的果酒。
茶玖若无其事的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戚潇正弯了些眉眼对着古月微笑,只是小小的抿了一下唇角,但也是足够让人惊艳与心动。
戚潇的消瘦并没有让她看起来狼狈憔悴,反而是多了些仙风道骨的清冷意味。
茶玖的视线在古月与戚潇的身上转了几圈, 之前看见戚潇的温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呵。
在茶玖将国印印在了和平契约书后,老太后慢慢舒展了表情。
“皇帝。哀家托人在民间寻了个演百戏【杂技】的班子。听闻是一等一的好,不知大使是否愿意赏脸同看?”老太后扶着座椅的手带了些颤抖,不知是操劳过度还是过于激动。
“劳烦祖母费心。”
老太后就差把阴谋两个字明晃晃的写在脸上了。然而现在并不是一个适合翻脸的好时机。茶玖只能暗自祈祷老太后会看在签订合约的大使的面上,不至于捅出什么太大的篓子。
古月捧着下巴,被任昌提醒了好几次仍含情脉脉的盯着戚潇。戚潇像个没事人一样, 除了一开始的礼节微笑,便一直低着头打量着酒杯上的花纹了。
一开始,茶玖目不转睛的盯着杂技团的表演。看起来神情专注,其实又一直提防着会出什么变故。老太后以为是杂技入得了茶玖的眼,嘴边的笑意深了几分。
“皇帝满意吗?”
“好……”茶玖只来得及吐了一个字,眼前半人高的莲花座里突然冲出来三个蒙面黑衣人。茶玖眼疾手快的将戚柔推到归雁怀里,“快!保护大使!”她对着护着自己的侍卫说道。
之前作杂技打扮的戏子挥舞起之前表演作的刀具,向茶玖逼近了几步。戚潇在看见黑衣人的第一时间便看向了戚柔与茶玖,自己的步伐刚移动两步又被很快堵住。戚潇心里明了,这是一场针对自己的阴谋。她从地上捡起一把刀剑,起身向刺客们反击。
老太后瘫软在了座位上,被伺候的宫女们半是拉扯的离开。这样突发的情况是她未曾料想的。手臂被宫女们扯得发疼,但这远抵不上死里逃生的庆幸。
她的目光紧紧地跟随着茶玖。白遥绝对不能出事。
戚潇被刺客们步步紧逼,频频后退。刺客们像是有组织纪律的将她逼到某一处,不远处的茶玖使着自己的三脚猫功夫躲避着刺客们的攻击。
她一直和戚潇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此次宴请大使并非在皇宫举行,而是在鸿影楼,这座为皇亲国戚们专门打造的酒楼,故而才让这群刺客有了可乘之机。
鸿影楼的主人是老太后的侄子,此时他正被小厮扶着,嘴里不住地喃喃自语,“完了……完了……”
老太后也没有想到,央不住侄子的百般央求,好不容易劝服茶玖来到鸿影楼与大使签约,事情居然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这明明是道精心布置的局。
戚潇跃起踏上了莲花座,她打算与刺客们周旋着暂且离开这里。她必须尽快将危险带离这个地方。
刚踏入莲花顶,底处便突然冒出了排列整齐的竹木刺,它们参差不齐的排列着,又正好将每一个缝隙填满。戚潇手中的佩剑早在之前便被打落了,故而才刻意跳起,想要引离刺客们。
就在竹木刺合拢的瞬间,戚潇看见茶玖扑进的脸。
这座密密牢牢的四方笼将戚潇禁锢在其中。
眼见戚潇被抓,刺客们立刻向四周撤离。早早做好准备的车夫掀开了之前遮挡的饰品。原来这所谓大变活人的莲花座竟然是辆小巧别致的牢笼马车。
“大人,皇帝拉住了竹牢。”驾马的车夫说。
“无妨。一会她痛了便会松开。”马车前座上,有个穿着密实的中年男子,他悠悠哉哉的答话,身上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贵气。
“是。”车夫得令后,大力的抽打起马儿。
茶玖的手正好卡在了两个竹门闭合的缝隙里,巨大的咬合力很快将她的手指夹的肿紫。在老太后的视线里,茶玖因为想要拉扯戚潇反而被连累,手指夹在了笼门里。而在戚潇的眼中,这个手指已经压到通紫,平常絮絮叨叨不能忍痛的人,死死地扣住了笼门里的竹木。
只要茶玖愿意松开,她的手是完全可以拔出的。
指尖上的指甲很快变得透明。
戚潇原本想要顺着对方,打入对方巢穴的想法一点点消散。她看着那只死死抠住竹门的手,眼中波澜不惊的情绪一点点晃荡起来。
茶玖就这样被拖着走了很久。直到戚潇从里头慢慢撬开了这个笼门。
马车还在飞快的奔跑着,周遭的环境却已经变成了荒无人烟的山野。茶玖的另一只手抓着车板,以保证自己不会掉下车。她疲惫的抬起眼,身下华丽的袍子近染上了大半的灰。
戚潇抓着茶玖的手,将她捞了上来。山路崎岖,沟壑坑渠颇多,趁着马车前面的二人没注意,戚潇抱着茶玖翻下了山。
翻滚途中,她的手护在了茶玖的脑后。
以戚潇的腰砸到树木为终点,这场无止境的翻滚终于停了下来。
戚潇的手放在茶玖的脑后探了一会。方才,她的手背被一个锋利的石尖刺伤,她不知道是否对茶玖也造成了伤害。
茶玖一言不发地打开她的手。
两个人沉默的对视着。
茶玖率先别开脑袋,她往前走了几步,错开了戚潇的身体。那群刺客过不了多久就会发现她们的逃离,在一切纷争之前,她需要寻找一个能够躲避的地方。
她甩了一下之前紧扣着竹牢的那只手。因为太痛,这只手依稀有些无法恢复知觉。特别是手指。
她的四个指头肿大得厉害,像怪物一样丑陋。她盯着指头看了半晌,琢磨着自己是否是脑子进了水,居然这样拖了一路。
茶玖走路的姿势也一瘸一拐。如果说一开始她还能追着马车跑,那么到后面,其实就是马车拖着她跑了。竹牢合口的巨大咬合力与马车行进的大大小小的摩擦让她的行进雪上加霜。
也不知道是哪来的意念,只要一想到这个人要离开她的视线,身体就不受控制的扑了上去。
一个本应该享受荣华富贵的皇帝,居然就这样狼狈不堪的被拖在马车后走。戚潇不知道茶玖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坦然接受了别人异样的眼光……
茶玖也不让戚潇扶,她甚至不想和她眼神交汇。这会内心里的委屈、后悔与手上、身体上的痛感一并涌了上来,弄得她对戚潇更是没了耐心。
戚潇在茶玖的身后欲言又止,还是茶玖不耐烦地转头看向了戚潇,“你走得这么慢做什么?”
“……我可以背你。”
“爬开!【滚!】”
“你个龟儿脑壳浪个冷个J B哈嘛?【你脑子有病吗?】”
“你晓不晓得老子痛到要死了?【老子痛死了】”
“我……”
“你晓得个锤子!你个哈麻批!【傻逼】”
“你拽哪样?【你拽什么拽】”
“你是以为觉得个人黑好啷个嘛?【你是自我感觉很好吗】”
“整天马起脸【板着脸】是哪个欠了你的钱没还还是咋子嘛?”
“你看到老子的手!逗【都】是你的错。”
“老子真是暴眼【眼神不好】瞧得上你。”
……
戚潇安安静静的等茶玖骂完了话,她主动牵起茶玖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我带你去清洗一下。”
之前戚潇走在茶玖身后,所以茶玖也没有注意到戚潇奇怪的走路姿势。每走那么一会,戚潇就会慢慢的放慢步伐,然后揉腰。再接着继续走。
两个重伤患者一路坎坷的走到了小溪边。
戚潇从身上撕了一块布匹下来,放在溪水里打湿后,慢慢的擦拭起茶玖脸上的污渍。
之前没有太注意,戚潇身上也挂了不少彩。茶玖的伤也只是看着吓人,其实容易恢复。戚潇艰难的弯着身子给茶玖拍去下衣摆上沾染的灰烬时,茶玖恶意的将戚潇踹进了小溪里。
溪水不深,是只能打湿鞋底的高度。戚潇的手撑在溪水里,半个身子都被水打湿了。戚潇的脸扭曲了一下,更多的是错愕。
“你欠我的。”茶玖说道。
她背过身,还是不太愿意搭理戚潇。
戚潇从水中掏出之前受伤的左手,将伤口上沾到的泥沙拍开,然后迈步走了出来。
“对不起。”除了这句话,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章节目录 皇“叔”【十二】
将戚潇踹到小溪里的茶玖也没好受到哪里去。她以为这样做,这些时间被迫的折腾和今日所受的伤痛就能就此减少。而其实戚潇落进水里的下一秒, 她才彻底反应过来。
她居然踹了戚潇?而戚潇还向她说了对不起?
戚潇的腰伤因为屡屡弯下与茶玖刚刚的临门一脚, 似乎更加严重了。她时不时的捂着腰,沉默的跟在茶玖的后头走路。因为害怕茶玖会嫌弃自己走得慢, 戚潇宁愿忍着腰疼, 也要努力追赶上茶玖的步伐。
茶玖拉不下脸道歉, 又渴望着戚潇能够说点什么。两人一前一后的沉默的走着, 彼此的距离拉了很远。山里的气温骤降得厉害, 更别说戚潇的衣服才刚刚被打湿。茶玖只能尽快找到山洞来为两人作为暂时的休息点。
天色愈发的阴沉,山雨像一颗不定时的炸弹,几乎在两人进入到山洞的瞬间,便淅沥沥的下了起来。戚潇在山洞里拾了些干燥的枯草, 此时她正在想方设法的笨拙生火。
雨势正猛,山洞里空空荡荡的,除了一个天然的石床, 什么也没有。
茶玖抱着腿坐在角落里, 慢慢的把头埋在了腿里。这个时候的她, 才真真切切的抛去了所有的杂念。不用去肩负国主的身份,不用去担忧老太后的眼线, 不用去烦恼大臣们的争执……原本她的生活是可以不出现这些东西的。
她无法原谅戚潇……
到底是她无法原谅戚潇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还是她无法原谅戚潇对自己的躲闪态度?
“喂。你不说点什么吗?”茶玖闷闷的发声。
戚潇看着茶玖抱在手臂上的粗肿手指, 沉吟了一会,“你……希望我说点什么?”
一夜荒唐,戚潇险些陷入险境。或许一开始的注视只是不带颜色的羡慕;接触的越多,情绪便慢慢的容易为其影响。如果可以, 她想她是渴望成为茶玖这样的人的。
她在她身上的目光停留太久,以至于意识恍惚间,脑袋里浮起的第一画面就是那张无赖轻佻的笑。
她知道自己是被讨厌的。一直以来,她也一直扮演着这样的角色。因为去压制,所以被畏惧。所以她换得了更高的权力与地位。
皇宫里的人,没有几个是干干净净的。所谓的天真,也不过是有个强大的后台能够撑腰,能够庇护着不受外界侵染。她没有办法阻止老太后将戚柔拉进宫,但她能够强大到不让戚柔再经历自己曾面临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当她撤去了庇护伞,茶玖便不出意料的手忙脚乱。即使戚柔写了信想要她帮衬一二,戚潇也不过冷眼旁观着。这是成为帝王的必经之路。茶玖必须得自己扛。
茶玖需要自我强大。最好是强大到能与自己匹敌。这样,她才能够理所当然的被赶下皇位……
思绪纷纷转转又回到之前。
如果说一开始只是因为好感而主动对茶玖亲密。那么,在茶玖义无反顾的扑向她的时候,内心乃至于灵魂忍不住的为之颤抖,喉咙里有一股热流直入心窝,勾的她差点沉不住悦动的心。身边也不是没有阿谀奉承的人,也不是没有心生爱慕对她百般讨好的人,只是就连戚柔,恐怕都无法去犹不犹豫的扑向她。
……
“你伤口痛吗?”
“不碍事。”
“不碍事就是很痛。所以你是默认了是吗?”
平静的言语中藏着难以察觉的别扭。
戚潇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一点点……”
“你饿不饿?”
“还好。”
戚潇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条状东西。
胡萝卜?
“我带了点吃的。”茶玖扭着头,手里举着的胡萝卜几乎戳到戚潇的下巴,“你吃。”
戚潇将胡萝卜在干净的内袖里擦了一下,“你先吃吧。”
茶玖很凶的瞪了她一眼,声音高高扬起,“你担心我下毒?”
“没……”戚潇结巴了一下,似乎是在纠结怎么解释,而后直接啃了一口胡萝卜,以此证明自己的立场,“很甜。”
她将胡萝卜一掰为二,将大的那头递给了她。
“这还差不多。”茶玖弯起嘴角,手里接着胡萝卜吃了起来。
生的胡萝卜口感生脆,略带几分甜意。
“你怎么会随身带着……胡萝卜?”戚潇细嚼慢咽着,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丝疑惑。
“哦。我用这个当那个啊。”茶玖不以为然道。
“哪个?”
“就是那个啊。为了更逼真。”
戚潇嚼着嘴巴里的胡萝卜,顿时有些不是味道。
“你放哪……”
“□□里啊。”
“你放心,我有定时更换的。平常我都有用布条包着然后吊住。”
“今天这个胡萝卜还是新鲜的。放心吧。”
戚潇:……
“怎么,你嫌弃我?”茶玖一挑眉,威胁的眯了眯眼。
恢复了朝气的茶玖,眉宇间散去了凝重与忧愁。在她和戚潇之间,主导位置已经明显。
她盯了她一会,之前心底下浮起的不安化为虚无,“不嫌弃。”
戚潇既希望茶玖能够成长,又希望她不会再成为第二个她。相互矛盾的两个想法,到底该如何平衡呢?
————
深夜里。
戚潇被一声声沉重的息声惊醒。
茶玖背靠着她,身体蜷曲成一团。喉咙里痛苦的shen吟也许被有效克制,鼻息间的呼吸却沉得吓人。茶玖的额头上全是冷汗,她一只手用力地捂着xiong口,一只手紧紧的抠着石床上凹凸不平的纹路。指甲上裹挟的黑色泥沙与指纹上沾上的灰烬默默地见证着茶玖挣扎的全过程。
不想让戚潇发现自己的狼狈。茶玖的脑子里只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但是很快被疼痛击散得烟消云灭。
原来万蚁噬心的痛楚不只是说说而已。茶玖咬着下唇,脑袋空白到完全无法集中精力去关注周围的动静。
戚潇用手贴了贴茶玖的面颊,“步雁没给你药吗?”
因为怄气而故意没有吃药的茶玖,“忘了……”
本来她是想找机会拖住她的,结果……
戚潇取了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她环着她的身体,像搂着一个孩童。戚潇素白纤细的手指,一开始只是轻拍着她的后背,随着手掌的逐渐下移,拍着拍着,便慢慢的变了意味。
茶玖的指甲忍不住扣在了戚潇的手背上,“你……”她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把头埋在了戚潇的肩膀上。
在看不见的地方,尖利的牙齿撕扯着苍白细嫩的月几肤,戚潇蹙着眉,动作轻柔,仿佛一点也不受其影响。
茶玖抬头看她的神情,带了些龇牙咧嘴的挑衅。
戚潇直直的与她对视,触到她带了些血迹的辰口,主动的覆了上去。
这一刻,彼此间放纵了谷欠念掀起波澜。
清冷的美人儿被另一位娇小又略带英气的女子搂着。戚潇抓着茶玖的手臂,脸上的表情像是抗拒又像是不舍,“够了……”
茶玖不依不饶的,心口的疼痛全化作了折腾戚潇的动力。她用手指擦了擦戚潇的嘴角,又忍不住亲了一下,“明明是你先主动的,你得负责…”
“就是可惜了那个胡……”
戚潇眼尾还带着红,闻言脸上的表情都变了,“别……”
茶玖歪了歪头,嘴角弯出一抹弧度,“没事。我不急。”
等到第二天,戚潇走路的姿势便更为奇怪了。因为自己的手指受伤,茶玖居然逼她……
“怎么样?还行吗?”茶玖倒是一脸满足,就连指尖的肿胀都消退了许多。
“嗯。”戚潇的嗓子哑了,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事。
“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茶玖眉飞色舞的,手里拉着戚潇的手晃了又晃。
“我不会再让那老妖婆欺负你的!”这就是所谓的胳膊肘往外拐了。
戚潇没说话,只是弯了弯唇角。
走了一会,茶玖又突然停下,“你不可以再躲我,听到了没有?”
戚潇低着头,让茶玖有些看不清她的神情。
“啧。”茶玖当场就把戚潇按到了树上,她挑起她的下巴,“告诉你。上了爷这条贼船,你可就甭想着下去了。”
恶声说话的女孩红了耳,明明是故意让自己看起来强势一点,反而看起来像极了逼良为娼的小娇妻。
戚潇刚想说话,茶玖那双灵动的眼便凑到了眼前。
轻柔的触感。
茶玖咬住了她的下唇,她磨了一下,气鼓鼓的,“不许推开我!”
戚潇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会,她轻轻的攀住了茶玖的肩膀,“好。”
被保护吗?戚潇垂着眼睑。除了父母在世之时,从来也只是她一直守护着戚柔。幼年被护着的记忆少之又少,她只记得自己被欺负时总是沉默的走开,然后一个人待着。
掌心里的温度,昨夜的疯狂缠绵与心动的誓言……她到底能不能去信任她……
雨后的土地带着泥土的芬芳与树木的清新,戚潇看着茶玖眼里的光,终于是无法抑制的沉了下去。
情也罢,欲也好,这个时刻,她想要这个人陪着自己。
想要被保护。也想珍惜她。
想要喜欢她……
章节目录 皇“叔”【十三】
“大人, 属下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施和撑着下巴, 慵懒地看着空荡荡的牢笼,对着追上来的手下挥了挥手,“说。”
……
施和脸上的表情凝固起来,“那傀儡皇帝早就换人了?”
“是。听说是真正寻着了。”
“是吗。”施和面无表情。
马夫和下属跪在原地,等待着施和的命令。施和将手里随意折的狗尾巴草掐了又掐,心里的挣扎翻滚了一遍又一遍。
“撤了搜寻的人。我会自己见他。”
施瑞和白巧的儿子……居然会为了救戚潇而被主动牵扯?
“吩咐下去,该动手了。”
“是。”
————
老太后心急如焚,派了许多官兵来搜寻她们。茶玖和戚潇很快被护送回了宫。
茶玖强行的和戚潇坐上了同一辆马车,“孤想好好感谢皇叔对孤之前的种种照顾。”
马车的帘障一放下, 茶玖就扑倒了戚潇。戚潇抓着茶玖的手腕,她抿着唇, “你做什么?”
“感谢皇叔的照顾啊。”茶玖扯开了戚潇故意盖住锁骨的衣料,她摩擦了一下之前咬住的牙印, 像是在琢磨着下一口该咬的地方。
耳边是车轮滚动的“骨碌碌”声与士兵们整齐划一的步伐声。
“不要乱来。”
“你给我下毒我计较了吗?”论翻旧账, 戚潇不是茶玖的对手。
“我可不要你口头上的对不起。”她按住了戚潇的嘴唇,“如果真的对不起, 就证明给我看。”
这一路确实没有在说什么对不起,反而因为用嘴过度而有些翻肿。
下马车的时候,戚潇一直按着嘴唇。人都跳下了马车,又被茶玖从马车里拽住了衣摆,“皇叔等等孤。”
这果然是条大尾巴狼。还偏生喜欢在那种事情上折腾自己。
“孤有东西要给皇叔……”
“皇帝,你没事吧!”还不等茶玖再与戚潇多说上那么几句话,老太后便在宫人的掺扶下过来了。
“孤没事。让祖母担忧了。”茶玖的面色冷了下来。老太后居然明目张胆的在她的眼皮底子下动人, 这未免也太无视于她了。
“此次让祖母受惊,孤一定会派人严查。”
鸿影楼是一定不能再开的了。这也是对老太后族系的打压的第一步。
“宫里最近不□□宁。还请祖母受罪,少见些不该见的人,也养养心神吧。”
这样变相的施压原本是老太后常使的技俩。而当自己从施压者转变成受压者的身份,她便明显的无法接受了。老太后哆嗦着嘴唇,“皇帝,你怎么敢?……”
她明明只是应答了侄子的要求而已。她那个不成器的侄子也不至于敢向皇帝动手。她可还在这坐着,族系中的人怎么敢不对她声张就动手?
那天乘驾在马车上的身影,反而像极了她的另一个儿子——施和。
当初要是她对那个叫白巧的女人多上点心,施瑞便不会为她着迷,更不会有所谓的郁结于心。就是这么一个女人,白白坑害了她的两个儿子。
施和痛恨所有人,包括白巧、施瑞、老太后……自己辛辛苦苦捍卫皇兄的国土,结果回来的时候,深爱的女人为皇兄生下了孩子,兄长的躲闪,老太后的睁半只眼闭半只眼的纵容,无一不深深伤透了施和的心。
于是他叛离。
即使是兄长的离世,他都没有重登上这片国土。他想亲自夺回属于他的东西,比如这偌大的立吾国。
“还不快扶太后回宫?”在老太后的恍惚中,茶玖的厉声里,这场权力的转让就此落下了帷幕。
人前厉声厉色的茶玖,在步入了宫殿后,对戚潇露出了乖巧的笑容,“我棒不棒?”
女孩殷切的看着她,身后仿佛有一只细长的尾巴在晃来晃去。
戚潇摸了摸茶玖的头,“很棒。”
这种对她独一无二的态度,她很喜欢。
“嘿嘿嘿~”
茶玖直接默认了这次的遇刺是老太后的手脚。而戚潇选择了沉默。老太后不会在现在就对她动手。依照老太后的性格,她是绝对不可能在没有榨干她的利用价值之前对她下手。
施和的动作她略有耳闻,只是没有想到他居然胆大包天会在这个时候选择下手。她和施和的恩怨,大概是在之前她略有能力之后,曾私下尝试暗杀于他。
老太后要她去与施和谈判,而她擅自对施和下了手。她想借施和的手,一举除去老太后。茶玖的出现,则更加加速了这个过程。
“尚明国的大使安排好了吗?”
“嗯。我之前就已经吩咐下去了。没有问题的。”
“不知道这一次的刺杀,会不会给他们留下不好的印象。”
“国印已下。他们不可能反悔的。”戚潇说,“只是契约时间一到,难保双方出现矛盾。”
茶玖的脑子里滑过那天古月对着戚潇花痴的画面。
“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和亲?
“是。”
茶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和她?”
如果戚潇敢答应,她绝对不会让戚潇有跑出这个大殿的机会。
“我有你。”戚潇的小指轻轻碰了一下她。
戚潇面薄,能够主动的去回应她已经是超出了茶玖的意料了。
“算你识相。”茶玖哼了一声,“以后的事情以后说。只要有我在的一天,这个事情你想都别想。”
女人对于情敌总有着莫名的敌意。茶玖暗自在心底下定了决心。她一定要想办法在古月面前宣布主权。居然敢觊觎她的女人,凑不要脸。
戚潇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瓷瓶。这是方才换衣服的时候,她特地吩咐步雁送来的。
“吃了这个,以后就都不会痛了。”
“你怎么不像上次一样喂我了?”茶玖疑惑道。
戚潇的面上带了几分羞赧,“别闹。”
茶玖打趣完戚潇,便自己拿了瓷瓶仰头喝下了,一口气喝完,末了还打了个嗝。她砸吧着嘴,品味了一会,“中药味?”
“怎么会?”这解药分明是按照茶玖的喜好特意掺了甜味的。戚潇倾身靠近茶玖,去嗅她嘴边的味道。
茶玖舔了舔辰口,一把口勿住了戚潇。
“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
……
所以戚潇原本好不容易快要消肿的嘴唇再次浮了起来。
“你……”
戚潇捂着嘴唇,被亲的晕头晕脑,“这是甜的。”
反差萌的戚潇逗笑了茶玖。
“咳。其实是因为你是甜的。”
“嗯?”
“众生皆苦,唯你是甜。”
戚潇放下手,将这句话又复述了一遍,“众生皆苦,唯你是甜。”
————
“潇王爷,你没事吧。我听说你和那个皇帝回来的时候身上都带了伤诶……”
活泼靓丽的小姑娘围着面容冷峻的高挑男子叽叽喳喳。茶玖和任昌并排走着,嘴上说着,“大使受惊了……”,眼睛又一眨不眨的盯着两个人,心里无声的唾弃着“狗男女”三个大字。
“陛下此次遇刺,是否是之前信上提起的叛国者所为?”
茶玖怔愣了一瞬,“或许……?”
她确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下一秒,戚潇略微弯了腰。古月将手作喇叭状,像是在与戚潇说什么悄悄话。
茶玖收敛了笑容,也没注意任昌欲言又止的表情,她直接气势汹汹的走到了两人面前,“皇叔,您可让孤好找。”
茶玖似笑非笑的,嘴唇下的牙齿磨了一下。
“古月见过陛下。”古月对茶玖行了个礼。
“免礼。”
任昌看得出来茶玖与戚潇脸上的风云变化,他拱手作礼,“既然陛下与潇王爷还有事处理,我与公主便先行退下了。”
古月满脸都写着不情愿,她嘟囔了几句,被任昌拉走了。
“皇叔聊的开心吗?”
“还好。她很像阿柔,很可爱不是吗?”戚潇反问茶玖。
“呵。”茶玖回了戚潇一个后脑勺。
“她刚刚和你说了什么?”
“想约我去御花园走一走。”
“你可拉倒吧你。这个还用得着贴着你的耳朵偷偷讲?”
戚潇抹了抹茶玖因为过于气愤而喷到脸上的唾沫星子,“贴着耳朵讲,你觉得她约我去那里做什么?”
除了言宣【表白】还能做什么?
“来得挺巧。”
“御花园是吧?来,我们去那里等她。”
吃醋的她,真是过分可爱啊。戚潇想。
。
“潇王爷,你在这里吗?”古月走到半路借着个肚子疼的理由跑路了。
尚明国的国风较为开放。在她的国家,只要是喜欢,便可以直言欢喜。倘若双方有意,这就是一桩喜事了。
古月掐了一片叶子,随意的拿在手上在御花园里散步。如果皇帝还没有放戚潇出来,那么她就不得不在这里等一会了。
“嗯……”
越是靠近假山,便越来越能听到一些暧昧的声音。古月咽了咽口水,四处张望了一番后,偷偷摸摸的靠近。
苟合的野鸳鸯?她兴致勃勃的搓了搓手。
穿着黄色龙袍的帝王压着摄政王,虽然身高上并不占有攻势,但是她的气势却是一等一的。茶玖的手拉扯开了戚潇裹胸的布条,她推弄了几下,惹得戚潇抓着肩膀的力度加重。
她埋首在茶玖的肩头,只时不时的溢出几声低…吟。
从古月的角度看去,正好能够看见戚潇红得滴血的脖子。这样冷静的人,居然会心甘情愿的屈身于他人之下。
古月瘪了瘪嘴,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沧桑。戚潇要是与皇帝在一起,她还勉强能够接受。只是她居然居人之下,这她就接受无能了……
第二天,尚明国的大使便提出了回国的要求。
章节目录 皇“叔”【十四】
“陛下, 臣请愿自行对阵霍野军。”诸由响亮的声音回荡在大殿里。
霍野军是施和自己训练出来的士兵, 皆是与他出生入死的兄弟。那曾经也是立吾国打仗的一大利器。
不知为何,施和原本在国界边缘驻扎的小团士兵们自动聚集起来,并且频繁地发起了小幅度的混乱。
茶玖正为这事暗自着急,诸由便自发的站了出来。
诸由,骑骠大将军,也是诸符的父亲。想起曾经共同玩耍的那个人,茶玖的眸色黯淡了几分。
诸由一心为国,这她能看的出来。但是在大臣的眼里,这或许是骑骠大将军想要暗自与施和联系的标志。毕竟, 诸由的妻子的族系,便是施和的追随者之一。
“陛下且放心, 臣绝无二心。臣一日不带回……”诸由还在申辩,眼见着资历较大的老臣们统统皱起了眉, 茶玖摆了摆手, “诸将军多年来对立吾国的奉献,孤已听闻。”
“孤信你。”她表态。
此话一出, 按捺不住的老臣们便站了出来。
“诸将军在国与家之间的取舍,又该如何证明?你如何能担保?”那老臣咄咄逼人,似乎是一定要诸由给个答案。
诸由毫不犹豫道,“臣起誓,臣愿为立吾国终身效劳。如有违背,天打五雷轰。”
“陛下,臣以为不可啊……”又一位老臣站了出来。
茶玖听着那老臣口中喋喋不休的言论, 烦躁的揉了揉太阳穴,“好了,都给孤闭嘴。”
“孤只问,诸将军上阵杀敌时,诸位在哪?”茶玖的视线环视着为首几位老臣。
说到底还是这几位是不同意诸由和施和对敌,所以才将重心转移到了诸由身上。
“诸将军用自己的生命来捍卫国土,不是让你们在他的背后指责的?”
外硬里虚,简直是自找死路。
“你们哪个有资格?给孤站出来!”
沉默。
戚潇适时的站了出来,“臣附议。”
果然。戚潇一表达了立场,朝堂里的大臣们便纷纷站了队。
“臣附议……”
“臣附议……”
与诸由僵持的几个老臣面色尴尬,最终甩了甩手,无奈作罢。
……
下了朝后,茶玖遇见了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人。
“诸符?”
眼前皮肤黝黑的少年身穿劲装,彼时的年少轻狂在他的身上少了许多,一张稚嫩的脸庞上多了些沉稳自如。
“诸符参见陛下。”
茶玖虚扶了诸符一把,“不用跟我整那套。怎么这么久没见你?”
她在诸符的眼睛里没有看见防备与生疏,这让她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诸符打量了一下茶玖的身后,确认没什么人后自然的站了起来。
“我爹送我去军营里训练了。我要和我爹去打仗的。”
说到打仗,诸符的眼睛里都闪着光。武将家庭里,上战场杀敌而获得恩赐,这是无尚的荣耀。
“一定要去吗?”茶玖迟疑的问。
“是的。我会为陛下赢得太平盛世。”四个人之间,也只有诸符和她还维持着友谊了。诸符的这句话又是否是真的真心诚意还是玩笑而已也只有两个人心知肚明。
诸符曾经告诉过她,他的心愿是成为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就像他爹一样。
“好。我等你旗胜归来。”茶玖笑着拍了一下诸符的肩膀,“然后封你为大将军。”
“哈哈哈。一定一定。”
送走了诸符,茶玖的心情便沉到了底。
战场上,刀剑杀人无情。她担心诸符,会一去不回。霍野军当年声名远扬,也远非说说而已。诸符初入战场,凭借他毛毛躁躁的性子,恐怕是讨不了什么好。
茶玖只好寄希望与诸由,希望诸符的父亲能够将他好好安顿。
情绪的低落,让茶玖与戚潇的亲密大幅度减少。
茶玖木着一张脸,望着虚空发呆。
“你在担忧什么?”戚潇问。
“不……没什么……”茶玖没有想和戚潇说诸符的事。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眼皮直跳,她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好。”戚潇没有多问。她知道她需要独有的空间。
茶玖总归是不能总围着她转的。也许是最近太多亲昵,让她有些不够习惯。
……
茶玖的预感并没有错。历时半个月的战书回报,她等回了诸符战亡的消息。
茶玖无力地跌坐了座椅上,她疲惫的闭着眼,把手盖在了脸上。
诸将军到底是怀着怎样沉重的心情写下这份战书回报的,她无从得知。只是依稀看得出这份文书折了又折。
戚潇从归雁的手里端了一碗燕窝放在桌子上,“别太累了。”
茶玖的头抵在了桌子上,她侧着头喃喃自语,眼睛里失去了神采,“诸符死了……”
曾经要好的伙伴,昔日玩闹的朋友,就这么死在了战场上。
戚潇的手腕动了一下。
“我出去一会,你沉静一下心情。等会我们来议论如何应对霍野军。”
“好吗?”
“再说吧。”茶玖有气无力的回话。
她需要一段时间去沉淀这份悲伤的情绪。可诸符……怎么就战亡了……战报上说,诸符中了霍野军的激将法,乘胜追击而反被埋伏……诸将军必须以大局为重,故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诸符惨死……
叛国者施和必须死。茶玖握紧了拳头,猛地砸向桌子。
这份仇,她记下了。
拳头敲击桌子的力度过猛,反而将桌子上的奏本震掉了。戚潇最近常与她共同处理奏折,两个人有时各看各的,但整理的奏折还是放在一起的。
奏本里慢慢掉出一封暗黄色的书页。
“诸将军等人已至国界,是否依原计划进行。”
红笔批注:“可。”
脑袋里像是有一个锋利的刀子反复扎刺,直把神经戳得生疼。茶玖半蹲在地上,手里拿着那份书页僵在了原地。
戚潇这是什么意思?原计划是什么?为什么一定是诸将军……诸符的死又与戚潇有什么关系?自己一直以来的理所当然,原来都在戚潇的掌握之中?戚潇的算盘,又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打的?
心口鼓鼓胀胀的疼,更多的是对戚潇隐瞒的愤怒与难过。
戚潇一直在算计自己。
那么。
那天的刺杀,又是否在戚潇的计划之中?
茶玖目光沉沉的盯着那个红色的“可”字,像是要把它盯出一个洞一样。脑袋里闪过大大小小的画面,比如马车里,戚潇随口提起的对老太后的怀疑、比如戚潇在朝堂上对诸将军的附议……那些随口提起的,看起来随意的话,其实都旁侧的引导着她的想法。
戚潇离开了多久,茶玖就在地上蹲了多久。
戚潇回来的时候,没有看到桌案前熟悉的人影反而有些诧异。绕着桌案走了一半,才看到蹲在地上的人。
“怎么了?蹲在地上?”
长时间的蹲立而导致大腿麻木得失去了直觉,茶玖慢吞吞的扶着桌边站了起来,“我有事问你。”
“你说。”
“嗯。我想问问你,你想要什么?”茶玖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兆。
“什么?”
“我问你你想要什么!”茶玖瞪着戚潇的脸,握紧了拳头,“皇位?立吾国?还是什么?”
茶玖过于激动的反应印证了她的猜测,戚潇还是维持着她那张平静的脸,“保护你……和阿柔。”
“保护我……”茶玖嗤笑了一声,语气中浮出嘲讽之意,“诸符是怎么回事?”
茶玖没有抑制自己冷冰冰的语调与厌恶的表情。
“我不知道。”戚潇轻声答道。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装傻?”茶玖把掌心里攥成一团的纸砸到了戚潇的脸上。
她冷笑,“皇叔?施潇?你真是好样的。”
精心熬煮的燕窝被茶玖砸到了地上,略带着温度的液体溅到了戚潇的下摆处。戚潇低着头,将之前自己被烫到的手指缩回了袖摆。
“我问你,你知道我认识诸符吗?”
“知道。”
茶玖的动作根本瞒不过她的眼线,只是她没有说而已。
“路仁贾和路仁逸呢?”
“嗯。”
茶玖盯了她很久,然后突然拍起了手。
啪啪啪。
“皇叔,您的算盘真是打得太好了。”茶玖笑着说道,“不仅夺了老太后的权,还将孤戏弄于鼓掌。”
“你很好。”
“你真的很好。”
茶玖的表情已经称得上是诡异了。
大殿里一片狼藉,茶玖挺直着腰背与戚潇对峙,唇角虽然上扬却不带任何笑意,戚潇的喉咙动了好几下,最后还是一言不发地别开了头。
章节目录 皇“叔”【十五】
温和的阳光被格窗分割, 错落成形状一致的菱形图案。打落在地的燕窝上沾满了灰尘。戚潇用手碰了一下光又缩回,原先热闹的大殿一下子变得寂静,只留下戚潇萧瑟的身影。
。
茶玖对戚潇的冷落,很快被朝堂上的大臣所发觉。帝心难测, 曾经最受宠的潇王被帝王刻意的忽略。前线传来的战报也一直是紧张的关系, 大臣们猜测是两人因骑骠大将军应对霍野军的事情起了矛盾,并多抱有看戏的心态。
若不是朝堂的缘故, 茶玖连见都不想见戚潇。她现在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诸由身上,诸符战亡, 她担心戚潇会对诸由做小动作。
戚潇对此一句解释也没有, 她像是默认了茶玖对自己的所有见解,然后沉默的接受这一切。也许茶玖在等戚潇主动辩解,而戚潇却习惯了沉默。
对边沿战况的日日担忧, 使茶玖的脾气越发的敏感与易怒。不想将情绪波及给戚柔,又没了老太后的暗中观察, 茶玖便再也没有去见戚柔。在戚潇与自己之间, 戚柔始终是无辜的。若是戚柔要见戚潇, 她便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也不主动说什么。
……
“陛下, 王爷在皇后娘娘的宫殿里遇刺了。”急促的脚步声与慌乱的声音拉回了茶玖飘飞的心绪。步雁脸上的担忧与焦虑不似作假。
整整十一天。她没有和戚潇说话。
茶玖一动不动的望着奏本, 她甚至继续翻开了下一页。自从与戚潇翻脸, 她就自发的疏远了袁如与步雁。
她不想与戚潇的人扯上关系。
“下手挺狠。”她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
戚潇居然会用戚柔作赌注?
步雁的脸色复杂,“陛下……”
“皇后可有受伤?”茶玖侧头问。
“回陛下。娘娘暂无大碍,只是……”
“那就足够了。”茶玖冷冰冰的打断了步雁没有说完的话, 她若有所思的低下头。
苦肉计么?
“陛下!陛下!刺客已经被抓住了!”袁如的声音由远及近,拉扯的嗓音里的喜悦闻声而之。
刺客,被捕?
茶玖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笑,她看着步雁诧异的表情合上了奏本,“孤去看看。”
这又是什么套路?
……
很快,茶玖在地牢里看到了那个浑身血迹斑斑的刺客。御林军说,此人刻意伪装成伺候的宫女想要突袭皇后,正好潇王爷在场,为护及皇后安危,虽与刺客搏斗,但还是落了伤。再之后,刺客逃窜被捕……
年轻的刺客身上穿着别扭的宫女服,他的头发散乱,衣服撕裂了好几处,像是搏斗中被利器挑开刮破的。他沉着头,不发一言,冷静得不像是身处牢狱之中。
“打开门。孤有话问他。”
“这……”守门的士兵面露难色,“陛下,此人武功诡异多端,怕会……”
“尔等不是为孤抓住了刺客吗?”
戚潇会让自己的人被捕?这可太奇怪了。还是她想借着他的口,去告诉她什么?
“是。”侍卫打开了牢门,刺客的双手被绑在身后,他被推搡着走了出来。
“你是谁?”
刺客舔了舔干涸的唇,他看着茶玖,神色慢慢发生了变化。
那是一双淬满了恨意的眸,配着脸上深浅不一的疤痕,带着嫉恨与恶意,直直的射向她。
白谣?
那个曾经的傀儡皇帝。
“一个想杀你的人。”他低低的笑了。喑哑的笑声回荡在地牢里,翻滚着不甘与诡异。
“你没有死?”
白谣被拖下去的那瞬间,她以为,戚潇就已经判决了他的生死。
“我当然没有死。”
戚潇给了他一笔不小的钱,代价是毁了这张脸。几年来的荣华富贵与看人眼色便是得了个这样的结果?重获新生的白谣并不知足于此,但他识相也惜命。
习惯了宫里的山珍海味与宫人伺候,白谣愈发的不满起来。他恨茶玖的出现,也恨戚潇的绝情。他本可以当一辈子的皇帝的。哪怕是傀儡,这份高高在上的权位也是别人无法触及的位置。可这一切,都破灭了。
再加上白谣没有金钱概念,花钱经常大手大脚。手中的大量银两很快用光,他常在酒馆吹嘘,自己曾当过皇帝。客人们看着白谣脸上的疤痕,总是嘲笑着他痴心妄想,白日做梦。白谣表面不显,心里却愈发的痛恨戚潇。
再后来,一群莫名其妙的人找到了他。说是可以教他一套奇诡的武功,代价是刺杀戚潇。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白谣没有多想,便径直答应了。他知道戚潇最在意的人是谁。比起重伤戚潇,他更想让戚潇痛苦。所以他不惜女扮男装,打扮成伺候的宫女。
“潇王派你来的?”
此话一出,袁如和步雁的表情变得很奇怪。
“桀桀桀,怎么会呢……”白谣的笑声变得诡异起来,他的五官开始一点点渗出血,但是他却像是意识不到一样,他只是一直用那种瘆人的目光盯着茶玖。
就在茶玖忍不住后退一步的时候,白谣绑在身后的手扭曲成了一个弧度。他挣脱了束缚扑了上来。
撕裂的感觉从腹部处传来,茶玖咬着牙,努力维持着意识的清醒,她从袖口抽出了一把匕首,以前所未有的冷静刺向白谣。
匕首是戚潇在马车上送给她的。她一直随身带着。
……
侍卫们手忙脚乱的将白谣的尸体挪了开,步雁紧张的面容一直在眼前晃着。茶玖狼狈地坐倒在地面上。
白谣杀白遥?
“哈哈哈。”她突然笑了一声。
……
茶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回的宫殿。她的记忆还停留在白谣的血溅到了自己手上的瞬间,她恍恍惚惚的低着头,像是七魂没了六魄。
“抱歉。”
这两个字眼,戚潇重复了不止一遍。茶玖后知后觉的顿悟,她的自以为是似乎刺伤了戚潇很多次……可道歉的,低头的,也永远是戚潇……
这样算什么呢……
茶玖沉默地看着戚潇的动作。
戚潇将她的手包紧紧裹住,然后搁置在自己的月匈前,举起抵在了额头上。
“这样可以消除罪孽。”
没有血色的辰口瓣展露出主人糟糕的状态,可是戚潇的神情却像极了虔诚的信徒。
茶玖的睫毛轻颤了几下,以手背顺着戚潇下巴的弧度摩挲,她一点点的低下头,慢慢的把额头抵了上去。
“求求你。”
“不要再骗我了。”
茶玖挺立的肩膀终于垮了下来,她的肩膀轻微的抖动着,眼泪像决堤的河岸崩塌。
大殿里只能听到抽泣的声音。
内心的挣扎终究还是抵不住那份呼之欲出的怜惜。戚潇遵循了内心,妥协的将她拥入怀中。
很多夜深人静,她看着她的睡颜,无数次抑制住想要靠近的心。
彼时茶玖悄悄夜出,戚潇总是以一墙之隔,陪伴着她默默地走着。只是听她走路踏过石板的脚步,嘀嘀咕咕的牢骚,她都能猜测出她此时的心情与脸上的表情。为什么茶玖能够更加的轻而易举的溜出?因为她就在她的身边。
她知道她不会想看见她。
伏着戚潇的肩膀,茶玖开始发问,“计划到底是什么?”
“保护好诸将军一行人的安危。”
“可诸符……为什么会死?”这是茶玖最无法理解的一点。
“如信上所说,中了埋伏。我的人没能护住他……”
“那日的刺杀……?”
“是施和的计谋。”
“老太后呢?”
“……”
“为什么什么都不和我说?”
“……”
一声借着一声的质问得到的答复是无限沉默。
“我让你说话!你听到了没有!”刺耳又锐利的语调折磨着耳朵,眼睛的涩痛远不如胸口胀酸。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我不想你染上这些。”过了很久,戚潇才回答道。
“罪孽我背。”
“人命我扛。”
“你只要干干净净的就好。”
那样明亮的光,不应该被血污扑灭。
戚潇轻轻的说道。
深宫是吃人的妖怪,到处充满了扭曲的人性与恶意。她在这个地方待了太久,脚下也不知道踏了多少人的尸体。地砖下的腐臭与腥味,仿佛钻入她的每处骨髓,这是她无论洗了多少次手,换了多少件衣裳都无法挥散的。
如此阴险狡诈、丧心病狂的人又能否有资格立于阳光之下?
当纸团砸在脸上,戚潇意识到,黑暗永远无法触碰光明。她的每一分靠近,又何尝不是对她的侵染。
要么,黑暗腐蚀光明。
要么,光明破灭黑暗。
她想要光。哪怕是远远的瞧着也好。
光不应该被拖入黑暗……
所以她吞下了所有的解释。
戚潇用着笨拙的方式,固执的守护着她的世界。
这样的做法,过分的愚不可及。
也,一往情深。
。
戚潇忽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此感人肺腑的话没有换得怀中人的感动,而是恨极咬住脖颈的牙印。
皮肤被磨得变成了红紫色,茶玖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松了口。
“皮真厚。”
脑子里的怒火快冲了天,茶玖把之前的所有内疚抛到了九霄云外,“老子真是服气。”
“还干净?”
“老子都被你碰了还干净?”
戚潇没有摸清茶玖回答的点,她眨了眨眼,方才内心聚集的复杂情绪一时间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对不起。”
果然这个人永远无法把捏重点又破坏气氛。
“我的错……”戚潇乖乖的点头认错。
“骗老子还开心迈?”
“不……”
“你不得清!老子告诉你!”
“老子这辈子都赖上你,想跑?门都没得。”
“上次恁个胡萝卜可以安排下,没得问题吧?”
戚潇:???
“我……你……”
感情这个人从始至终可能都没听懂她的话?
“好的,就这么愉快的说定了。”茶玖擅自帮戚潇点了点头,愉快的结束了所有的话题。
沉顿了片刻,她突兀的换回了白话,“你要是再瞒着我,就不要再来见我了。”她的表情很轻,但眼睛里的情绪却郑重极了。
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所以总是以装傻充愣的方式应对。生气是真,触动是真,嘲弄是真。
以及,最后一句,也是真的。
章节目录 皇“叔”【十六】
一切说开后, 两个人商量一致,决定继续做出决裂的假象以给施和一个错误的信号,引使他提前行动,再作暗中埋伏, 来一个双面夹击。
茶玖撑着下巴, 另一只手百无聊赖的揉着戚潇的手。
最近这样挠心抓肺的事太多,也只有这个人能忍她的做作与脾气, 要是换作别人,这样长期以往的闹下去, 恐怕早就疲惫不堪了。
她忽然捧着戚潇的手亲了一口。
“嗯?”戚潇从密密麻麻的奏本里抬起头, 疑惑地看着她。之前因为误会,滞留了许多不知道处理的奏折,这会戚潇就得给她来擦屁股了。
“只是在想, 和你这样安安静静的在一起的时间能有多久。”茶玖说。
她大抵是不适合当帝王的。无论是心计还是谋略,她都远不如戚潇。如果戚潇没有为她的帝王之路披荆斩棘, 她或许都无法稳坐于皇位。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 居然会臣服于自己。
“以后会有的。”
施和并不是一个容易解决的对手。与茶玖的所有商量, 也只是起一个安抚她的作用。她要做的, 还有很多。
“嗯。”
前沿的战况略微好转, 诸将军痛失爱子, 并未太沉浸于悲恸之中, 反而是花了更大的精力与霍野军对战。霍野军与立吾军本来就实力相当,这一下,竟然是诸将军得了上风。霍野军被重击后也没有很快反击, 反而是战术性的撤离与后退。如此这般,像极了群龙无首而无法决策的模样。
很明显,施和不在霍野军队里。
那么。
施和就一定会来见她。不知道为什么,茶玖总有这么一份冥冥的笃定。
。
月上柳梢,茶玖挑着柄灯笼,独自走向了通向慈宁宫的道路。她想在施和之前,见一见老太后。之前刻意打压了老太后后,老太后并不是没有闹过,只是她压下去了。反复几次又不被理睬后,老太后死了心。
在那次刺杀中看到施和的时候,老太后就已经明白了。那是她迟来的报复。于是原本侥幸的心落了下去,老太后认了命。
茶玖想要向老太后了解一些关于施和的事情。看在血缘的关系上,老太后或许会不计前嫌地悉数告知于她……
就在茶玖垂眼思考的功夫,一阵冷风刮过她的颈肩,倏然袭来的凶猛力度禁锢着她的喉咙,将她拖拽到了阴暗的角落里。
后脑勺砸在墙壁上的茶玖顿时头晕目眩,她撑着墙沿,只觉得腿脚一阵发软。缓了好久眼前才不再出现模糊的雪花,眼前却出现了一双黑色的靴子。
靴子的主人不是施和。
真正的施和站在不远处冷眼旁观,“阿喜,别太过了。”
长兄的孩子呵……
谢喜高大的身影打在茶玖的身上,他钳制着她,面色如霜。茶玖剧烈的喘息着,手中用力地掰着谢喜粗糙的手掌。
“阿喜!”施和呵斥了一声,面色已经带上了不悦,贺喜这才松了许多手里的力度。
脖颈无法逃离束缚。明明是施和与她的恩怨,可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高大男子才更像是与她有着无尽纠葛的人……不。与其说是施和与她的恩怨,倒不如说是她延续了上一代的恩怨情仇。
她才是真正无辜的人。
“陛下好像并不意外。”本来听那个傀儡皇帝说,这该是个无脑又鲁莽的家伙,这么一看,倒也不尽相同。施和失望的摇了摇头。施瑞和白巧的孩子,怎么就不是个傻子呢。
茶玖咬牙,“我知道你。”
“这样啊~”施和拉长了声音,语调懒洋洋的。
如果施和打的是心理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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