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23)
想再睡会儿。”
谢奶奶道:“这粥先趁热喝了吧,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程遥遥攥紧被子,撒娇道:“我等会儿再喝。”
“那行,奶奶把粥给你放这儿。”谢奶奶把粥放下,又关切了几句才起身。转头瞧见小猫崽已经爬出篮子,肚皮贴地往床边挪动,把它抓起来又放回了篮子里:“乖,地上凉啊。”
小猫崽睁着绿豆眼坐在篮子里,发出一阵凄厉的嘤嘤。
程遥遥这会儿也没空理它,眼看着谢奶奶离开了,才赶紧掀开被子给自己扇了扇风。热死了……可她身上只穿了一件睡裙,她皮肤又白,有什么痕迹都是格外刺眼。谢绯年纪小看不懂,却是瞒不过谢奶奶的。
谢昭大混蛋!
晚饭时,谢绯又端了一碗鸡蛋羹来。鸡蛋羹蒸得嫩嫩的,浇了一点儿酱油和猪油化开,香得不得了。程遥遥分了一半给谢绯,勉强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喂给小猫崽吃。
小猫崽早就馋得嗷嗷叫,大口大口吃得吧唧吧唧响,前爪和小脑袋都踩进了盘子里,把鸡蛋羹舔得干干净净。
小猫崽吃完了,舔着嘴巴又冲谢绯要,谢绯故意把碗抬高,小猫崽顺着她袖子就爬上去了,嘴里还嘤嘤的叫。
“小心呀!”谢绯忙捞住它,把小猫崽放下来,往它盘子里又拨了两勺子鸡蛋羹。
小猫崽这才罢了,嗷呜嗷呜地又埋头大吃,那根毛发稀疏的小尾巴朝天撅着。
程遥遥和谢绯都乐不可支地看着。
谢奶奶进来看见了,道:“那鸡蛋羹可是给遥遥蒸的,平时还舍不得吃呢,怎么能这么糟蹋!”
这年头谁家孩子有个鸡蛋羹吃,那得是生日才有的待遇,哪有拿来喂小猫的。程遥遥和谢绯被谢奶奶训了,吐了吐舌头,不敢再给小猫崽吃东西了。
小猫崽痛失鸡蛋羹,躺在地上一顿撒泼未果,谁都不理了,迈着小短腿气哼哼爬回了篮子里。
谢绯陪着程遥遥玩到七八点,就回屋睡觉了。程遥遥喝了几口灵泉,高烧带来的头疼和烦闷渐渐消失,舒服了不少,只是身上仍然倦怠酸痛。身上这些痕迹也不知道多久才能消失,程遥遥恹恹地躺在床上,跟趴在篮子边缘的小猫崽表情如出一辙。
程遥遥快要睡着时,门被推开了,熟悉的脚步声从门边走了过来,带着一阵香甜的羊奶香味。程遥遥迷迷糊糊没睁眼,就听见小猫崽嘤嘤叫唤起来。
“嘤!”
谢昭压低嗓音:“不是给你的。”
“嗯!嗯!”
“走开。”
“咪……咪嗷!”
“……”
程遥遥偷偷睁开眼,屋子里只点着一盏煤油灯,光线昏黄。
谢昭半蹲在地上,小猫崽直起上身扒拉着他的裤腿,一副不给奶就不准走的样子。一人一猫的影子投射在床对面的墙上,对比分外鲜明。
谢昭一根手指头,估计就能把小猫崽碾压。小猫崽却毫无惧意,趾高气昂地翘着小尾巴,冲他凶凶地叫。
谢昭跟它僵持了一会儿,终于把碗里的羊奶倒了些在盘子里。小猫崽还盯着他手里的大碗,谢昭又把小猫崽的爪子扒拉下去。
小猫崽一骨碌倒在地上,打个滚儿又爬起来,“嗯!”地叫了一声。它动动小鼻子,总算发现盘子里的羊奶,凑过去舔了一口,就把脑袋扎进去大口大口喝起来。
谢昭手指轻轻摸了下小猫崽的耳朵,这才站起身来。
程遥遥赶紧把眼睛闭上了。
谢昭没有立刻走到床边,而是在桌前停留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摆弄什么。过了会儿,谢昭终于走到床边。
一只手掀起被子,程遥遥紧张得脚趾都紧缩起来,忍不住就要睁眼骂人。被子却只是被扯下去了一些,程遥遥乌黑浓密的发丝被撩起搭在枕畔,闷热的感觉顿时散去不少。
程遥遥暗暗松了口气,就听谢昭叫道:“妹妹?”
程遥遥睫毛颤了颤,闭着眼装睡。粗糙温热的掌心覆上她额头停留了一会儿,随即又道:“我要亲你了。”
程遥遥脚趾都攥紧了,嗯了一声,装作才醒过来的样子慢慢睁开眼:“……”
才睁开眼她就后悔了。谢昭眸中含着一丝笑,不知道盯着她看了多久,程遥遥顿时有股被看穿的恼羞成怒,翻个身就要往被子里躲。
谢昭动作更快,一把按住她,把人强行抱起来:“躺了一天,再睡下去会不舒服 。”
程遥遥不配合地拼命挣扎,气道:“谁害的?!”
谢昭的呼吸沉了沉,认罪道:“我害的。”
程遥遥脸颊登时滚烫起来,舌头也打了结:“你……你还有脸说!”
“我不后悔。”谢昭直勾勾地望进程遥遥眼中,眼里毫不掩饰的**与占有欲令程遥遥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憋气地鼓起脸,却不敢再叫嚷了。
程遥遥雪白的一截天鹅颈都透出了粉,小巧耳垂也变得通红。谢昭舍不得逼她,腾出手端起一边的羊奶:“乖,先喝点。”
雪白羊奶在碗里微微荡漾,透着羊奶特有的膻味。程遥遥一闻就想起昨天某段不堪回首的经历,撇开脸:“我不要喝。”
谢昭道:“奶奶说你一天都没吃东西。”
程遥遥顶嘴道:“我也不要你管。”
谢昭周身的气息沉了沉。
程遥遥身子忍不住颤了颤,雪白贝齿轻轻咬住下唇,还是强撑着不肯落了下风。谢昭从来没有对她这么凶过,昨天也是!
谢昭放下碗扳过她的脸,却见她一双桃花眼已经红了,汪着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谢昭把程遥遥嘴巴捏得嘟起来,一本正经道:“你不乖乖吃饭,还委屈了?”
“你……”程遥遥一向骑在谢昭头上作威作福的,连着被作弄了两次,昨天的委屈也涌上心头,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你走开……”
程遥遥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崽,被谢昭搂在怀里,怎么撒泼也挣扎不开。她一边哭还一边含糊不清地骂人,脏话词汇量又不够,“讨厌”“走开”翻来覆去地用。
谢昭不住地给程遥遥顺毛:“嘘,奶奶会听见。”
程遥遥一下子哑了声,忍不住打了个哭嗝。
谢昭胸膛轻轻震动,嗓音里再也压不住的笑意:“好乖。”
程遥遥眼圈哭得红红的,谢昭拧了湿毛巾来给她擦脸,又擦拭了脖颈上的汗水,摸了下衬衫领口,疑惑道:“怎么穿这么多?”
程遥遥瞪了他一眼,可惜眼睛湿漉漉,好像在撒娇:“明知故问。”
谢昭不解,轻轻解开最上头的两颗扣子,呼吸顿时窒了一瞬,不等程遥遥反应过来就紧紧拢上领口:“……疼不疼?”
“……”程遥遥忍了又忍,没好气道,“我昨天就说好疼了,你停下了吗?!”
“对不起。”谢昭半点没迟疑,“我昨天……”
谢昭话没说完,程遥遥就捂住他的嘴:“别说了别说了,我要睡觉了!”
谢昭定定望住她,眼神将千言万语都说尽了。程遥遥的脸都快要烧着了,猛地收回手,往床里躲。
谢昭不肯放过她,捉住她搂在怀里,把话说下去:“妹妹,我不该那样对你,可我不后悔。”
程遥遥指责道:“你明明是欺负我!我都说了是开玩笑的,你还……你还……”
谢昭道:“我疼你。
程遥遥羞恼得要哭:“你疯了!还有脸说!”
谢昭轻轻吻在她手背上:“我为你疯了。”
程遥遥对上谢昭的视线,忽然哑了声。谢昭的眼神炙热而直白,她知道,谢昭是认真的。
谢昭在她面前从来百依百顺,最凶的时候也不过是她偷懒耍赖,谢昭威胁要用教鞭收拾她。可昨天……
昏暗得不辩天日的车厢里,程遥遥捂住耳朵,男人低沉嗓音仍然往她耳朵里钻,平时沉默寡言的男人此时却直白得叫人脸红:“打从第一眼见到你开始,我日日夜夜都想着你……你忽然说要走,你知道我怎么想吗?我想把你锁起来……”
程遥遥第一次意识到,谢昭还有她不认识的另一面。
谢昭静静等了一会儿,伸手去碰程遥遥的脸颊,程遥遥还沉浸在昨天的回忆里,受到惊吓般躲开了。
谢昭眼神瞬间黯然,落空的手垂下去,站起身来:“……你睡吧。”
谢昭转身,自嘲地扯了扯唇角。
程遥遥犹带哭腔的嗓音奶声奶气,小小声地响起:“谢昭。”
谢昭猛然顿住,回过头去看她。程遥遥委屈地冲他张开手:“要抱。”
谢昭眼眸熠熠生光,不等程遥遥再说,大步走过去将人一把抱了起来。两人面对面紧紧抱着,连心脏跳动的频率也渐渐趋于一致。
程遥遥可怜巴巴地把脸埋在谢昭肩膀上:“我身上好痛。”
“是我不好。”谢昭道,“不该欺负妹妹。”
“你每次都这么说,每次都欺负我!”程遥遥一听就生气道,“你还凶我!”
“没有凶……”谢昭话音未落肩膀就被狠狠咬了一口,立刻改口道,“再也不了,只要你乖乖的。”
程遥遥翘起小尾巴:“我不乖你也不准凶。”
谢昭稍一沉吟,程遥遥就哼哼唧唧起来。谢昭道:“好,不乖也不凶。只要你不走。”
“……”可我过年要走的呀。程遥遥没敢说出这句话,只把脸贴在谢昭肩上,道:“也不准逼我吃不爱吃的东西。”
谢昭看了眼那碗凉透的羊奶,掂了掂怀里轻飘飘的人:“羊奶可以不喝,但是要吃饭。”
程遥遥想了想:“那我要吃蛋炒饭。”
难得程遥遥想吃东西,谢昭自然只有答应的:“好。”
谢昭抱着程遥遥去了厨房,程遥遥坐在椅子上,看着谢昭生火做饭。谢昭做饭居然十分熟练,生火,炒饭,打蛋,动作利索干脆,没一会儿一大碗香喷喷的蛋炒饭就出锅了。
一大碗蛋炒饭冒着尖,米饭油润饱满,夹杂着嫩黄的鸡蛋,上头还撒了一点嫩绿色葱花。虽然没有程遥遥做的好吃,大半夜的闻到这香味儿,程遥遥的肚子还是忍不住咕咕叫起来。
谢昭拿勺子舀了一勺蛋炒饭,吹了吹才喂给程遥遥:“怎么样?”
程遥遥鼓着腮帮子仔细咀嚼:“唔……这味道嘛……”她眼角瞥见谢昭明明很在意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表情,终于把话说完:“还不错,打个八分!”
谢昭眼底闪过一丝笑,道:“那多吃点。”
程遥遥用力点点头。她饿了一整天,嘴里淡淡的,谢奶奶只给她喝粥和鸡蛋羹,嘴里更是没味道。这蛋炒饭却是香喷喷咸津津的,程遥遥吃了一口,忽然就觉出饿来。
谢昭喂程遥遥吃了两口,忽然道:“妹妹自己吃,等我一下。”
程遥遥接过勺子吃饭,就看见谢昭起身出了厨房,没一会儿又回来了。一手端着那碗羊奶,另只手抓着小猫崽。
程遥遥道:“怎么啦?”
谢昭把小猫崽放在地上,又给它倒了一点儿羊奶。小猫崽不急着喝,贴着谢昭的手嘤嘤磨蹭。谢昭大手摸了摸小猫崽的身子,道:“屋子里太黑。”
“……”程遥遥嘴里的蛋炒饭一下子变得好酸。
小猫崽的柔情只维持了三秒,立刻又埋进羊奶里吧唧吧唧喝起来。这小猫崽不知道是不是饿出阴影了,每次吃东西都跟小老虎崽子似的,小爪子按着盘子,脑袋整个扎进食物里,一边吃还一边嗷嗷呜呜叫个不停。
谢昭洗了手,走到桌子边,看程遥遥抓着勺子不动,道:“怎么不吃?要喂吗?”
程遥遥哼唧道:“才不要。”
程遥遥饿得太久,胃口又小,一大碗蛋炒饭吃了一小半就吃饱了。剩下的谢昭几口解决了,道:“去睡吧?”
程遥遥摇头:“要洗澡。”
谢昭起身,打了热水送去杂物间。程遥遥慢吞吞走到小猫崽身边,小猫崽其实早都吃饱了,上半身挂在盘子上,软绵绵趴着睡着了,小爪子还踩在羊奶里。
程遥遥觑向厨房门口,谢昭还没回来。她盯着小猫崽子唯一肉嘟嘟的屁股,缓缓伸出了罪恶的手指。
谢昭提着桶走到厨房,就听见了一声凄厉的奶猫惨叫。一只浑身羊奶的小猫崽滚到他脚边,满地撒泼,毛被黏得一簇一簇,张着嘴嗷嗷。
谢昭:“……”果然像个耗子。
等程遥遥洗完澡,谢昭也把小猫崽洗干净,时间已经很晚了。程遥遥几乎一沾枕头就睡着了,谢昭耐心地用干布一点点把她头发擦干。
看着程遥遥天真酣畅的睡颜,谢昭轻轻在她额上一吻,这才揣起猫崽起身回屋。
“吃饭了!”谢奶奶端着盆鸡蛋羹走出厨房。
“咪!咪呀!”一道小小橘白色影子飞窜而至,直起身扒着谢奶奶裤腿,嗲声嗲气叫开了。
猫崽子见风长,才到家时像个小耗子,秃得看不出毛色。眨眼间就跟吹了气似的,长得圆滚滚,头和身子一边大,毛发也变成了橘白两色。
谢奶奶乐呵呵:“哎哟乖乖,别急别急,奶奶给鸡蛋吃,啊?”
猫崽子还没取名字,全家人咪咪乖乖地乱叫,反正谁手里有食儿它就理谁。护食儿的毛病也好了——猫崽子长出了小奶牙,有次程遥遥手贱,在它吃饭时戳了它一下,猫崽子掉头就是一口。谢昭把猫崽子捉起来教育了一顿,谁劝都不好使。
打那以后,猫崽子吃饭的时候老实多了,只要不抢它的食物,都是躺平任rua。
香喷喷鸡蛋羹晾得温度恰好,没有加调料。小猫崽吃得啧啧有声,脸上的毛毛沾满了鸡蛋羹。程遥遥看得眼馋,望着院门口:“谢昭怎么还没回来呀?”
“这么大的雨,昭哥儿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谢奶奶道,“遥遥,姜汤煮上了吗?”
程遥遥道:“在砂锅里温着呢。”
谢奶奶拿了几个盘子,把菜一一扣上,道:“雨下了这么多天,昭哥儿还天天往外跑,手才好呢,可别落下了病根。”
程遥遥闻言更担心了。谢昭的胳膊好了以后,她常常用灵泉给他调理,可这些天大雨连绵,万一落下风湿病怎么办?程遥遥也不知道灵泉能不能治风湿。
正想着,院门被推开,谢昭大步走了进来。他披着雨衣,仍是一身水。
谢奶奶忙拿了毛巾给他擦,程遥遥也跑去厨房端了姜汤出来:“快点喝了。”
谢昭眼眸含笑看她一眼,端起姜汤一饮而尽。
一家人这才坐下吃饭。谢奶奶道:“林大富喊你去什么事儿啊?”
谢昭大口扒着饭,道:“开会,讨论抢收的事。”
程遥遥哼唧道:“一个会开了这么多天,这不是折腾人吗?有这个功夫早收完了。”
这大雨要是一直不停,田地里的庄稼作物就会被泡烂。可现在庄稼作物还没完全成熟,抢收会造成一定的损失,这也是众人意见一直无法统一的原因。
谢绯道:“说不定明天雨就停了呢。”
谢奶奶摇头道:“我看这雨,跟6几年大洪水那年一样,人人都在等雨停,结果整整一个月都没停过。这雨要是一直下,庄稼可要遭殃了。”
谢昭皱眉,忽然放下碗:“我出去一趟。”
程遥遥忍不住站起身来:“去哪儿啊?”
谢奶奶也道:“昭哥儿,才回来怎么又要出去?”
谢昭道:“这雨的事,我要跟大队长说一声。”
谢奶奶道:“咱们别掺合村里的事儿,他们不会信的。”
谢昭道:“信不信是他们的事。”这事他既然知道了,就不能不提。要是大雨不停,田里的作物,山上未收成的西瓜,村民春夏两季的心血就全毁了。
谢奶奶和谢绯都反对谢昭去,谢奶奶道:“昭哥儿,你又不是不知道村里那些人,你说的话他们不会信的。”
程遥遥道:“你别急嘛。要说也不能这样空口无凭的去说。”
谢昭听了,沉吟不语。程遥遥灵光一闪:“天气预报!广播会播报天气预报,村民们不信你和大队长,总该信广播吧?”
谢昭眼底闪过一丝明了。
谢昭的话果然引起了林大富的重视。在听完广播里的天气预报后,林大富拍板:全大队抢收!
作者有话要说: 求一下下本书的预收,遥遥和谢三哥的校园篇《不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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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工(第一更
雨水冲淡了夏季的燥热, 又带来了潮湿。甜水村的大部分房子都是平房,污水沟就在屋后,蚊虫也越发肆虐。
知青们尤其苦不堪言。他们借住在村民家, 住的都是朝向阴暗狭窄的偏房, 到了夜里格外闷热潮湿,花翅大蚊子在耳边嗡嗡作响, 人不得不藏进被子里, 闷得满身大汗。不小心露出口鼻或手脚, 被蚊子一咬就是一个又痒又疼的大包。
知青们夜里睡不好,天没亮又要爬起来上工。昨天淋得湿透的衣物才晾个半干,穿在身上又湿又沉, 把脚使劲儿塞进湿答答解放鞋里,踩在地上一步一声嘎吱响,鞋底往外冒泥水。不管是男知青还是爱干净的女知青,到后面都麻木了, 反正洗干净了也一样要踩进泥水里,每天下工都累得臭死, 恨不得往床上一躺睡到天昏地暗,谁还有力气去洗衣服鞋子?
甜水村的田都是水田, 众人挽着裤腿,冒雨踩在齐膝高的水田里埋头抢收, 没有人说话,只有机械而麻木的劳作。直到哨声响起,众人才长长出了口气, 暂时从这煎熬的劳动里解脱出来,抓紧时间吃饭休息。
知青们围成一个圈,坐在积水较少的一块田埂上吃饭。他们来村里也有一段日子了,仍然跟村里人显得格格不入。沈晏身边围着几个新来的女知青,有那大胆的往沈晏饭盒里塞了一筷子猪油炒的咸菜。
程诺诺幽幽看了沈晏一眼,继续啃着手里的窝窝头。如今知青们都不爱理会她,她身边自动被空出了一圈,被无形孤立了。
老知青们都埋头吃饭,只有几个新来的知青在抱怨:“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去啊,真是要了命了。”
“还不是大队长,非要咱们冒着雨干活儿。人家桃庵村的知青都不用干,说他们村现在都休息呢!”
“桃庵村工分儿多高啊,陶庵村的知青一天能赚八毛呢。”
有人感叹道:“都是知青,怎么人家的命就这么好呢!”
“是啊,咱们天天累死累活,遥遥就不用上工,比咱们运气好多了。”一道幽幽嗓音响起。
听到程遥遥的名字,沈晏脸色一变,其他男知青也纷纷来了精神:“遥遥?是啊,遥遥这些日子没跟咱一起上工。”
新来的几个女知青刚来时都自命不凡,觉得自己是城里姑娘,自然要处处受到优待的。可来了以后才发现事实并非如此,此时不平衡道:“都是知青,凭什么她就不用上工?”
提起话头的正是刘敏霞。她本来就孤僻阴郁,分了宿舍以后存在感就更低了,常常会令人忘记她的存在。此时她笑了笑,用一贯小心翼翼的语气道:“遥遥干不惯这些脏活。”
有个叫魏蓉的女知青不忿道:“都是城里来的,谁干得惯这些脏活累活?她程遥遥凭啥搞特殊?!”
韩茵怒道:“人家的事儿跟你有关系吗?刘敏霞,你一天不使坏就不舒服是吧?”
刘敏霞瑟缩了一下,油腻腻刘海后的眼睛不敢跟韩茵对视,吓坏了似的:“我……我什么都没说啊。”
魏蓉道:“她说的是实话!我们来了甜水村这么久,可从没见程遥遥跟咱们一块下过地!怎么还不让说了?”
韩茵一时语塞。
其他女知青也七嘴八舌地抱怨起来。程诺诺举着窝窝头慢慢啃,把冷笑藏起来。这些日子她可是做了不少功夫,这些女知青早就对程遥遥一肚子怨言了。
沈晏皱眉道:“遥遥的那份活我帮她干行了吧?你们这么斤斤计较有意思吗?”
沈晏这话一出,气氛顿时变得相当微妙。众人的眼神都忍不住瞟向一边的程诺诺,沈晏最近嫌弃程诺诺的事众人都清楚,却没想到沈晏居然当众维护程遥遥,还要帮程遥遥干活儿,这是想吃回头草了?
几个新来的女知青心情就大不一样了,尤其是魏蓉。魏蓉仗着自己长得不错,总跟沈晏撒娇示好,自以为对沈晏来说是不一样的。此时听见沈晏维护程遥遥,原本三分的火气顿时变成了七分,还非要计较了:“这是她程遥遥该干的活儿,凭什么要别人帮她干!再说了,你能干完两个人的份儿?”
沈晏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他每天干完自己的活儿已经很勉强了,要帮程遥遥干活儿还真办不到。可被魏蓉这么当面戳穿,那意义可就大不一样了。
沈晏黑着脸,拿起饭盒走了。
魏蓉还以为自己把沈晏压下去了,又向其他人挑唆道:“程遥遥不来上工,咱们就要多干一个人的活儿,凭什么?!”
其他人本来还没怎样,听到这话顿时都愤怒起来。是啊,知青们分派到的地是固定的,程遥遥不来,她的那份就要分摊到自己的头上,凭什么?!
见众人情绪激动,张晓枫开口道:“遥遥被分派干了别的活儿,不信你去看她的出工记录。”
张晓枫平时素有威信,魏蓉几个女知青虽然不服气,一时间却也不敢再说什么。
程诺诺笑了笑:“是啊。遥遥姐不用跟咱们一起下地,这是大队长和支书他们一致决定的,由不得你们不服气。”
“好啊!”魏蓉经不得激将,猛地爬起来:“我这就去找大队长!都是知青,凭什么她程遥遥就可以不用干活儿,什么脏活累活都压在我们头上!”
“你们!你们站住!”韩茵和张晓枫的声音被淹没在闹哄哄的雨声里,看着一群知青气势汹汹找林大富去了,面面相觑之后,也赶紧跟了上去。
岸边搭了个临时的篷子,也就是四根竹竿顶了块油布,能遮遮雨。林大富端着茶缸灌了一气儿苦茶,嘴唇上一溜燎泡。他急啊,他们这是在跟老天爷抢粮食!这些天他举着喇叭在岸边监工,嗓子都喊哑了,好容易休息一会儿,知青们又闹腾起来了。
知青们闹哄哄的,七嘴八舌地说了一通,林大富听得脑袋都疼了,才明白她们是不满程遥遥不上工,来要说法了。
林大富心里烦,冲会计道:“让他们看出勤记录!”
会计把登记本翻到程遥遥的名字,摊到知青们眼前:“看看,是满勤!”
程遥遥的名字后头,果然每一天都是满勤。魏蓉斩钉截铁道:“不可能!你们作假!”
会计怒道:“胡说,谁作假了?大队长,我可从没……”
这些日子登记公分都是会计在干,他同时还管着大队上的所有帐务,说他作假,这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
林大富安抚下情绪激动的会计,冲知青们道:“会计干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弄错过一笔账!程遥遥既然是满勤,那她的活儿肯定干完了!”
魏蓉不服气道:“程遥遥一天都没来上工,怎么可能是满勤!我们知青们每天都在一块儿干活,可从没见过程遥遥!”
“对,我也没看见过她!”
“她根本没出现过!”
知青们纷纷响应。
林大富紧皱着眉头,才要开口,就听一道低沉嗓音响起:“她的活,我干完了。”
大一捆麻袋扔在地上,来人个子很高,肩膀宽阔,肌肉强韧而结实,几下就把麻袋都卸下来。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凸起的眉骨下一双狭长眼眸又冷又静。
魏蓉不知怎地心跳漏了一拍,尖锐语气也低了下来:“你,你是谁?”
谢昭看向林大富:“程遥遥今天的活我干完了。登记。”后一句是冲会计说的。
会计忙往工分本上记了一笔,故意高声道:“行啊,你小子每天干两个人的活儿还么快,比有些磨洋工的人强多了!”
这话可不是揭知青们的脸皮吗?特别是那些女知青们,个个干活儿磨蹭抱怨又多,听了这话也只是敢怒而不敢言。
魏蓉冲谢昭道:“这是程遥遥的活儿,你干了怎么能算数?”
谢昭冷冷道:“有规定不准替人上工?”
“你!”魏蓉一时语塞。
刘敏霞道:“你跟遥遥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帮她干活儿啊?”
这话顿时点醒了魏蓉,她冲众人道:“早听说程遥遥作风不正派,不住劳动人民家要住地主家,现在又让男人帮她干活儿,该不会是……”
“你再说一句!”谢昭猛地瞪住她,身上爆发出的狠戾吓得魏蓉狠狠哆嗦了一下。
魏蓉傻愣愣看着谢昭,脑子里一片空白,哪里还说得出一个字。刘敏霞更是低了头,一声不吭。程诺诺站在人群后,对这群蠢货嗤之以鼻。气势汹汹而来,被人一句话吓得气都不敢喘了。
林大富忙拍拍谢昭的肩膀,道:“行啦,我们都知道程知青跟你妹妹关系好,你帮忙干点活儿也没啥!你忙去吧!”
谁都知道林大富这段话不过是缓和气氛,给个台阶下。程遥遥跟谢绯关系好,谢昭就帮她干活儿?村里那么多汉子,能把媳妇儿的公分扛下来的,一个巴掌也数不出来!
谢昭听了这话,眼神冷冷扫过众人的脸,一字一顿:“程遥遥的活,都是我包了。有意见,找我!”
丢下这句话,谢昭卷起捆麻袋的绳子,冲林大富点了点头,转身走了。魏蓉只看见他轮廓深邃的侧脸,连个眼神都没有给自己。魏蓉脸涨得通红,又气又恼。
林大富也傻了眼,谢昭这小子吃错药了?
林大富咳嗽了一声,威严道:“你们看见了?咱们大队的工作一向公正公开公平,绝对不会有虚报公分的事儿!”
会计冷哼一声,把登记本举到魏蓉脸上:“瞧见了没?人家程知青天天都满勤,你不服气,也让人帮你干活啊?看看你们自己什么德行吧! ”
魏蓉嘴唇哆嗦着,气得说不出话来,其他知青们拉着她灰溜溜走了。
只剩下程诺诺站在原地。
自从上次污蔑人搞破鞋的事儿以后,林大富看见她就头疼,咳嗽了声:“小程知青,你有事儿啊?”
程诺诺慢声细气地道:“大队长,我遥遥姐现在住在谢家,谢昭又帮她干活儿,对我姐姐的名声是不是……村里人总说我姐姐跟那谢昭……”
林大富皱了皱眉:“程知青咋说也是你亲姐姐,你听见这话就该骂回去!”
程诺诺道:“我也是为了遥遥姐的名声好!遥遥姐虽然不会下地干活儿,也可以让她干点别的,谢昭总帮她干活,难免让大家伙误会。”
林大富道:“你到底想说啥,直说吧。”
程诺诺眼珠转了转,道:“可以让遥遥姐在食堂帮忙啊!遥遥姐做饭的手艺可是比我好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在睡觉的遥遥:谁在cue我?
谢三哥:没事,乖乖睡。
程诺诺有什么阴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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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猫崽有名字了
程遥遥对田里的闹剧一无所知, 还卷着小棉被睡在床上。雨水沙沙落在瓦片上,与蛙鸣一唱一和,仿佛一场漫长催眠的交响乐。
桌上摆着一罐子茉莉花, 养在清水里, 经过一夜已经开了,像袖珍的雪白荷花一样浮在水面上, 吐露清香。屋子里还有淡淡的艾草烟气, 和茉莉花香混合在一起, 是程遥遥在这个夏季最熟悉的味道。
直到小猫崽爬到床上开始踩她,程遥遥才不情不愿地睁开眼,双手捞住小猫崽的前肢举高高:“程犟犟!”
是的, 小猫崽有了大名。全家人给小猫崽取了好多名字:芋圆,肉肉,憨憨,乖乖, 咪咪,元宝, 奶球等等,始终定不下来, 反正你叫它啥,小猫崽都无动于衷。
直到有天谢奶奶骂谢昭:“犟种!”
撅着屁股吃鸡蛋羹的小猫崽忽然抬头:“嗯!”
谢奶奶以为自己听错了, 试着又叫了声:“犟种?”
“嗯!嗯!”小猫崽奶声奶气地叫唤。
谢奶奶撑不住笑了,道:“干脆就叫你犟种!”
小猫崽迈开短腿一溜烟跑到谢奶奶脚边,直起前爪扒拉她:“嗯!嗯!”
不过犟种不好听, 就改成犟犟,跟程遥遥姓,大名程犟犟,也叫橙酱酱,谁让猫崽子现在的颜色黄澄澄,像瓶橙子酱罐头。
“咪咪!”犟犟后爪用力扑腾,小肚皮圆滚滚的。程遥遥把脸埋进小猫崽肚皮上开始每日一吸,小猫崽的奶毛松松软软,像颗晒过的毛球,带着一股奶香味儿,被她揉得乱糟糟。犟犟小小年纪就要被迫出卖肉。体换奶喝,鼓鼓的小圆脸上写满了生活不易。
程遥遥吸够了,抱着犟犟下床,倒开水给它泡羊奶粉。这几天谢昭忙着,没法儿去给犟犟挤羊奶。韩茵上次买的一包羊奶粉还有大半包,她嫌味道腥不喝了,正好送给程犟犟应急。
有些结团的羊奶粉倒进碗里,用勺子压细,再倒进开水搅匀,一股羊奶的浓香就在屋子里飘散开来。犟犟在程遥遥脚边急得绕来绕去,昂着头咪咪催促。
“不要急不要急。”程遥遥往羊奶里兑了点灵泉降温,端着碗出门:“出来喝,不要把我房间弄脏啦。”
犟犟迈开小短腿颠颠跟在她后头,过门槛的时候停住了,前爪压低撅起屁股,一个腾空跃起——前爪堪堪扒在门板上,后爪扑腾了半天才翻过去,咕噜噜在地上滚了一大圈儿才爬起来,抖抖毛一溜烟追着程遥遥跑到厅堂里。
谢奶奶常坐的竹榻边摆着犟犟的食盆,一个装水一个装奶。程遥遥把羊奶倒进食盆里,犟犟往盆上一趴吧唧吧唧地喝起来,后爪的粉粉肉垫一动一动,程遥遥拿指头摁上去,犟犟也只是甩甩小尾巴。
程遥遥玩儿得高兴,头顶忽然落下一道阴影:“不要欺负它。”
程遥遥一抬头,对上谢昭线条锐利的下巴,她伸手:“才没有欺负它,我给它泡了奶粉呢!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谢昭握住程遥遥的手把她拉起来,反问道:“今天怎么醒得这么早?”
这个时候谢奶奶和谢绯还在午睡,程遥遥这个懒虫倒是一反常态地起来了。
程遥遥指着小猫崽告状:“它踩我,要我起来给它弄吃的。”
谢昭眼底带笑:“嗯,我一会儿批评它。”
谢昭宠溺的语气让程遥遥脸颊一热,她睡醒了就软绵绵的,伸手要抱。谢昭捉住她的手:“我先去冲凉。给你带了条鱼,在篓子里。”
谢昭带回来的篓子摆在屋檐下,程遥遥揭开一看,一条大黑鱼!程遥遥兴致勃勃拖了个木盆过来,打点儿水,把大黑鱼倒进盆里。大黑鱼躺在浅水里,腮部一张一合,还活着。
犟犟喝完奶,带着一嘴白跑过来看热闹,直起身搭在木盆边上,伸长了小短爪拍黑鱼脑袋。大黑鱼尾巴猛地一甩,溅了它满身水。
“嗯!”犟犟吓得滚出好几圈,委屈兮兮地伏在地上。
程遥遥赶紧抱起它,一秒又嫌弃地丢下去:“臭死了!”
犟犟委屈地叫:“嗯!嗯!”
谢昭冲完澡换了干净衣服出来,就见小猫崽橙白色奶毛这一簇那一簇被水打湿了贴在身上,嘴上还白白的沾着一圈奶,可怜兮兮追在程遥遥脚边,程遥遥在厅堂里绕着圈躲,一见谢昭就直冲过来:“救命啊!”
谢昭张手,把扑进怀里的人直接抱起来,小猫崽刹不住车一头撞在谢昭脚上,滚倒在地:“嗯!嗯!”
谢昭问道:“它怎么了?”
“它身上都是鱼腥味儿,臭死了!”程遥遥挂在谢昭身上不下去,还冲犟犟挑衅:“你上来呀!”
犟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怎么,小爪子勾住谢昭的裤腿,拖着肥墩墩身子居然开始往上爬。
程遥遥:“啊啊啊啊啊!”
程遥遥从谢昭怀里一跃而下,反而是犟犟艰难地顺着谢昭大长腿往上爬,谢昭伸手捞起它。
本来属于自己的怀抱让臭猫崽占了,程遥遥撇了撇嘴,抱起手臂。
谢昭跟猫崽对视着,犟犟坐在谢昭手里像个鸭梨,嘤嘤地冲他叫。谢昭道:“它说什么?”
程遥遥没好气道:“它叫你奶妈呢,说它想喝neinei。”
谢昭脸一黑,丢下猫崽大步向她走过来。程遥遥拔腿就跑,正巧谢奶奶从屋子里出来,程遥遥直冲过去躲在谢奶奶身后:“奶奶,谢昭要打我!”
谢奶奶乐呵呵拍她一把:“闹什么呢!都不是孩子了,成天追来打去的。”
谢昭看见谢奶奶才站住脚。谢奶奶道:“昭哥儿今儿回来得这么早。哟,哪儿来的大黑鱼?”
谢昭道:“田里捞的。”
谢奶奶道:“这么肥的黑鱼,肯定是上游鱼塘里冲出来的。正好昭哥儿今天早回家,咱们好好做顿饭!”
程遥遥自告奋勇道:“我来做我来做!”
“行,遥遥煮。”谢奶奶笑呵呵道,“犟犟呢?来奶奶这儿。”
犟犟耷拉着脑袋慢慢走过来,坐在谢奶奶跟前嘤了声。谢奶奶心疼道:“犟犟这是怎么啦?谁欺负你了?”
犟犟脏兮兮小毛脸上写着委屈:“嗯!”
谢奶奶赶紧抱起它来,一点儿不嫌弃它一身鱼腥味儿,还道:“哎哟这脏的,不委屈不委屈,奶奶带乖乖去洗洗啊。”
程遥遥酸溜溜地嘀咕:“还乖乖呢,臭臭吧!”
谢昭走到她身边,忽然一把抱起她来:“妹妹不委屈,哥哥带你去洗洗啊?”
谢昭笑意里透着丝痞,程遥遥猝不及防被他撩得小鹿乱撞,嚷嚷道:“你耍流氓!”
谢昭抱着程遥遥转了一圈才放下,提着鱼去院子里剖了。大黑鱼肚子里掏出的内脏都埋进菜地里当肥料,剩下个白色的鱼泡,问程遥遥:“要踩吗?”
程遥遥:“……我不要!”
谢昭只好把鱼泡洗了洗跟鱼放在一起。
程遥遥又跑过来趴在他背上,看着谢昭利索地刮鱼鳞,好奇道:“为什么要踩鱼泡啊?”
谢昭想了想:“……玩儿。”
小时候难得吃鱼,每次剖鱼时谢奶奶都会把鱼泡丢在地上给他踩着玩。用力踩破鱼泡,那“啪“地一声是童年里为数不多的快乐回忆。
程遥遥听完很久都没有作声,忽然凑过来往谢昭脸上蹭了蹭。谢昭被她这小动物似的安慰弄得心里发软,经年累月留下的那些裂痕都在程遥遥的爱意里渐渐弥合。
程遥遥又道:“丢地上,我也玩儿一次!”
谢昭把鱼泡仍在地上,程遥遥抬起脚踩下去,鱼泡软软的,直接从她鞋底滑了出去。程遥遥追着踩了好几次都没成功,气道:“骗人的!”
谢昭把鱼泡踢回她脚边,道:“用力。”
程遥遥一手扶着谢昭,抬脚,狠狠踩下去。啪地一声,鱼泡踩爆了。
程遥遥维持着原动作一动不动。
谢昭道:“怎么了?”
程遥遥哭唧唧:“我要洗脚!”
拖鞋和脚都用香皂洗了好几遍,程遥遥还是疑神疑鬼的:“还有鱼腥味儿。”
谢昭看眼她雪白脚丫和粉润脚趾,呼吸沉了沉:“没有。”
程遥遥突发奇想,翘起脚尖:“你闻闻。”
谢昭忍不住抓住她脚踝,眼色沉了沉,忽然松开了手。
谢奶奶抱着洗干净的犟犟出来了,见程遥遥洗脚,道:“怎么了?”
得知程遥遥是踩鱼泡弄脏脚后,谢奶奶气笑了:“多大的人了,还踩鱼泡玩儿!昭哥儿也不拦着。”
程遥遥委屈,就是谢昭怂恿她玩儿的!
谢昭端起鱼,对程遥遥道:“妹妹,鱼怎么做?”
程遥遥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高兴道:“黑鱼番茄锅。”
谢奶奶道:“没听过这做法儿,啥味儿啊?”
程遥遥故意卖关子:“等我做出来您就知道了。”
黑鱼被收拾得很干净,肚子里的黑膜也去掉了。黑鱼肉质细嫩而少刺,最适合煮鱼片。程遥遥满意地把黑鱼放在案板上,贴着鱼骨取下两大片鱼肉。
程遥遥先把鱼骨上的肉用勺子刮成肉泥,放在一边备用。鱼骨和鱼头下进锅里,加了灵泉和水熬煮成鱼汤。
两大块鱼肉则改刀切成双飞片。程遥遥刀工娴熟,只见刀锋闪烁不停,两大块鱼肉很快就变成了薄如蝉翼的白玉色鱼片。鱼片放入盆子里,打进一个鸡蛋清,再加入料酒,盐巴和白糖、淀粉抓匀,放在一旁备用。
菜园子里的番茄长得好,一个个个头硕大,酸甜多汁。洗干净放在案板上切开,汁水四溅,沙瓤饱满。热锅热油,把切碎的番茄倒进锅里加少许糖快速翻炒,番茄很快就出汁起沙,再加刚才熬煮的鱼骨汤烧开。
等一锅番茄汤煮开后,加少许盐和胡椒粉调味,转大火,把鱼片放入锅里轻轻推开。鱼片很快就卷翘变白,等汤再次沸腾后立刻捞出,一锅色香味俱全的番茄黑鱼汤就出锅了。
一道雷声闪过,雨势又大起来,雨水炒豆子一般打在瓦顶。谢家厨房里点着两盏油灯,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围着桌子吃饭。
红色浓稠的番茄汤里浮着白玉鱼片,上头点缀碧绿香菜段,冒着热气。在潮湿的雨天里,喝一碗热腾腾酸甜可口的番茄汤,简直浑身舒坦。鱼片放入口中一抿,就像在舌尖上化开了一般,一点刺也没有。
谢奶奶和谢绯都很喜欢这样的口味,谢昭的那碗则特地加了辣椒,喝得他鼻尖冒汗,菱唇红润,眼睛却是闪闪发亮。
小奶猫犟犟也很满意,它得到了一碗特制的鱼肉小丸子和鱼汤,一点调味料也没加,鲜得喵喵叫。犟犟也不闹谢奶奶了,埋头喝得津津有味,毛毛脸又弄脏了。
谢绯道:“鱼肉真好吃,哥你明天还去捞吧。”
谢奶奶挑了两片鱼肉放进程遥遥碗里,道:“你以为天天运气都能这么好呢?那是上游的鱼塘水漫出来了,鱼被冲到下游,刚好掉进田里出不去。”
程遥遥道:“那带个网去捞吧。”
谢奶奶更是好笑:“那可是集体的鱼!昭哥儿拉个网,还不被抓起来啊?”
谢昭道:“村东那片水稻田地势低,我明天上工再抓抓看。”
程遥遥高兴地道:“那再抓点儿小龙虾吧。”
“好。”谢昭应下了,随口提了一句:“大队食堂打算重开,你想去上工吗?”
程遥遥把不吃的鱼皮给犟犟吃,吊在半空看犟犟够不着急得蹦跶,随口道:“不去!”
“那就不去。”谢昭夹了一块鱼肉放在程遥遥碗里,“别欺负它了,吃饭。”
林大富听了谢昭的回复后,没多大意外。谢昭把程遥遥看得眼珠子似的,哪肯让她来食堂干活儿,他就是白提一句。
林大富沉吟道:“可知青们那边情绪大得很,她不出工,我这工作难做啊。”
谢昭斩钉截铁道:“有我在,她就不用干活。”
林大富才要开口,一条烟就塞了过来。林大富“嘶”了一声赶紧夹在胳肢窝底下,左右看了眼,大雨滂沱,没人看得见听得见他们的对话,这才松口气:“你这是干啥!叔打小儿看着你长大的,还能收你这个!”
谢昭道:“不能让您难做。”
这烟是牡丹,5毛一包,干部烟!他平时身上总揣着一包皱巴巴的大前门,三毛六一包,进城开会的时候装门面的。这还舍不得抽,平时只抽旱烟。林大富摁着那条烟,咬咬牙愣是没舍得推回去。
林大富讪讪把烟塞进怀里,忍不住说了句:“那程遥遥娇滴滴,我一早说她不是干活的料儿,也不是咱们甜水村养得住的。”
谢昭道:“ 我养。”
林大富怔了下,看着谢昭。谢昭平静地与他对视,不闪不避。林大富倒是先移开了眼,把旱烟杆叼进嘴里:“行,你干活儿去吧。”
谢昭临走前,冷不丁问道:“大队怎么忽然想开食堂?”
“这……有队员提议嘛。”林大富呛了一口。
谢昭没再多问,提着东西走了。林大富叼着旱烟杆,望着他消失在雨中的背影出神。谢昭如今不同了,咋越看跟他爹越像?
琢磨着谢昭临走前的那句问话,林大富皱皱眉。开食堂这事儿是程诺诺跟他提的,林大富先前还以为程诺诺想再去食堂上工,可程诺诺却提议让程遥遥去食堂上工,还说程遥遥的手艺比她强。
这话林大富当时就觉得不靠谱!食堂虽然不像下田要风水日晒,可一天要煮几百个人的饭菜,也相当累人。当初程诺诺在食堂上工时,光负责煮菜,洗菜淘米做饭烧火这些累活儿都是帮工干的。那程遥遥一看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哪像是会做饭的,更别提在食堂干了!
林大富越想越觉得窝囊,他堂堂一个大队长,怎么又让程诺诺给忽悠了!可别让谢昭起了疑,倒以为自己故意跟他要好处呢!林大富抬手就招来会计,告诉他程诺诺那一队女知青现在的活计太累,给她们换换。
会计心领神会地去了。原本大队就是照顾那群女知青,让她们挖田埂放水。抢收可累人多了,站在水里一泡就是一天,那蚂蝗水蛭更是少不了。既然她们不领情,就还让她们干原来的活儿去!
谢奶奶一语成谶。这场大雨连续下了大半个月,甜水村的雨水涨到了桥面上,水田里更是被淹得一塌糊涂。村里的壮劳力们冒着大雨去田里挖口子放水,抢收粮食,给山瓜和作物盖棚子,人人都熬得脱了一层皮。饶是谢昭年轻力壮,又有程遥遥用灵泉和美食给他补养着,脸颊也消瘦不少,线条越发冷厉。
过程虽然辛苦,结果却是喜人:由于甜水村反应及时,冒雨抢收,这一季的粮食作物保存了七成以上。坝上村的大队长这阵子跟谢昭来往密切,得到消息后也及时派人抢收,损失也不大。
而周边的桃庵村、哭水村和小杏村等七八个村子,大雨天人人都在家休息,等到大雨连着下了两个星期才反应过来不对劲,陆陆续续开始抢收,粮食和作物早就烂在了田里,损失惨重。
甜水村和坝上村受到了上级的褒奖,林大富和支书一群人乐得满面红光,回到村里特地搞了个煞有介事的表扬大会,表彰这次在抢收劳动中表现优秀,不怕苦不怕累的队员们。
而村里人都知道,这件事中最大的功臣是谢昭。如果不是谢昭再三提醒,林大富也不会下定决心抢收,甜水村今年的收成就全完了。
谢昭接到通知要参加表扬大会时,第一反应就是不去。程遥遥拉着他胳膊晃:“去嘛去嘛,这是你应得的荣誉,干嘛不去!说不定还要给你挂大红花呢!”
谢昭顿时更坚定了:“不去!”
谢奶奶拍板了:“去!你不仅要去,咱们全家人都去!这是光彩的事儿,为啥不去?”
谢昭闻言才终于点了头。
表扬大会那天晚上,村口的小戏台上挂着大红纸,写着“劳动光荣,抢收圆满”。大队长和支书等干部轮流在台上发言,红光满面的。他们进县城开会,可是收到了上级的嘉奖,够他们吹嘘好久了!
等干部们发言完毕,又开始喊队员们上台接受表扬了。那些糙汉子一个个忸怩地不肯上去,你推我挤的,等上台了个个站得笔挺,恨不得踮起脚,好让台下的媳妇儿孩子看看自己的神气样儿。
台下的村民们善意地哄笑着,特别是自家男人在台上的女人们,笑得格外娇羞。
当大队长叫到谢昭的名字时,全场忽然安静了一瞬,各种目光从四面八方看过来。
谢昭,谢奶奶,谢绯,还有程遥遥。地主家仅存的三个人,和美如珠玉的城里女知青,四人组成了一支奇异的队伍。
程遥遥优雅矜持地挺直肩背,余光扫过谢昭,他也是面色自若。谢奶奶亦是沉稳大方,对谢绯道:“小绯,把头抬起来。”
程遥遥握紧了谢绯冒汗的手,她睫毛颤抖,在心中默念着不能丢谢家的脸,终于也把头抬起来了。
全家人今天都换了最体面的衣衫。谢奶奶蓝色的布衣浆洗得笔挺,花白发髻抿得一丝不乱,端坐在那儿,让甜水村的老人们依稀看见了当年那个地主家太太的模样。
一时间气氛有些怪异,支书捅捅林大富,林大富咳嗽一声,大声道:“谢昭!快上来!”
程遥遥小声鼓劲儿:“快去呀!”
谢昭看了她一眼,站起身来,迈开长腿向台上走去。谢奶奶,谢绯和程遥遥都自豪地看着他。
谢昭新剪了短发,将他凌厉英俊的五官完全展露出来。他肩宽腿长,比旁人都高出许多,站在台上犹如鹤立鸡群,让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
众人终于发现,那个阴郁沉默的地主家狗崽子,已经长成了如此优秀的男人。场下不少大姑娘小媳妇儿的脸都悄悄红了,特别是林璐璐,眼睛闪闪发光地看着谢昭。
而谢昭的视线越过众人,落在程遥遥脸上。程遥遥对他露出灿然的笑容,冲他竖起两根大拇指。谢昭唇角一弯,从林大富手里接过奖品。
林大富冲众人道:“来,为谢昭同志鼓掌!”
程遥遥和谢绯用力地鼓起掌来,周遭却是一片安静。众人神色各异,有人道:“谢三那可是地主家的狗崽子啊,也能上台受表扬?“
也有人迟疑道:“要不是他,咱们村这次损失可就大了。”
众人都沉默着。谢绯的手掌拍得生疼,在这难堪的寂静里,她眼里再也忍不住涌出泪水,停下了手。
啪啪啪,孤零零掌声持续着。程遥遥把手都拍红了,桃花眼灼灼地望着谢昭,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自豪与骄傲。昏黄的灯光里,程遥遥犹如明珠生晕,灿烂光华。
程遥遥充满爱意的目光望住谢昭,变成无坚不摧的盾牌,保护着他。周遭一切异样目光都被挡在外,侵扰不了他分毫。
谢昭心口滚烫,恨不得冲下台去将她拥进怀里。他何尝需要世人的认同,他唯一想要的,只有她而已。谢昭与程遥遥遥遥对视,脸上冷峻神情犹如春水化冻,扬起一个从容的浅笑。
谢奶奶眼含热泪,抬手鼓起掌来。谢绯望着哥哥,也终于擦干眼泪跟着拍起手来。
台上的男人们都鼓起了掌。谢昭微怔,旁边的林大关和林贵各一边搭住他肩膀,其他汉子们也纷纷亲切地拍他一下,推他一把。这阵子谢昭和其他村民一块儿抢收,他干活多说话少能扛事,渐渐的倒成了领头的那个,一起干活的人都服他。
渐渐地,台下有人跟着鼓起掌来,那掌声稀稀拉拉,渐渐连成一片,压过了滂沱雨声。
沉寂了二十年的谢家,正式回归到村人的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 只有遥遥才能治愈谢三哥~
推基友的可爱小甜饼!:《偷吃月亮忘擦嘴》by丧丧又浪浪
锦城傅家有颗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的掌上明珠,金贵非常,娇生惯养养到了上高中的年纪。
外婆:“灼灼上学已经很辛苦了,作业就让哥哥嫂嫂给你写。”
侄女:“小姑姑,你喜欢什么,你先挑。”
老师:“迟到的都给我在外面站着!……明灼,是不是路上堵车了?外面太热了,快进来吧!”
哥哥:“傅明灼,别怪我没有警告过你,你要是敢谈恋爱,你就让你男朋友给我小心点。”
……
傅明灼在人情世界所向披靡惯了,即便是面对班里最没有人情味最不合群的冷面修罗,也照样自来熟不误:“倪名决,你可不可以……”
倪名决不咸不淡地瞥她一眼,打断:“可以啊,先叫声爸爸来我听听。”
傅明灼:“……”
欲擒故纵?呵,很好,你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锦城倪家的少爷天资聪颖,才貌过人,自小众星拱月,长成了一身天不怕地不怕的反骨。
很少有人知道,他其实也怂过。
傅明灼的哥哥把他堵在小巷子里问他“小子,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的时候,他怂过。
那一天,他收了满身的叛逆和骄傲,眉眼低垂,温顺恭敬。
绞尽脑汁,也不过为了一己揽下所有责任,好让傅明灼全身而退。
奶凶腹黑校宠vs你爸爸始终是你爸爸的状元校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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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蚊帐
一场连绵不断的暴雨, 影响了南方大部分农村。而小小的甜水村,变化也在无声无息地发生,只是这变化缓慢而细微, 身处其中的人们还未曾发觉。
天气终于放晴, 甜水村人又进入了忙碌的劳动之中。涝死的作物挖掉,种上新的一茬儿, 抢收的稻谷都潮湿着, 得赶紧铺开晾晒。公社的牛棚和生产队仓库被雨水冲垮, 也要维修。
清晨不到五点,天空是深深浅浅的黛蓝色。院子里的菜叶上滚动着水珠,海棠花落了满地, 晨风湿润而清凉,吹在脸上隐隐有秋意。
谢昭打水灌满水缸,把菜园浇过水,几颗形状各异的南瓜已经有海碗大, 皮泛起了黄色。谢昭仔细把南瓜叶上的几只虫子摘了,这是程遥遥的宝贝, 每天都要来看的。顺手把虫子扔进鸡圈,母鸡立刻抢着啄食, 谢昭把鸡食和水也加了。
干完这些活计,谢昭才打了桶水冲凉洗漱。冰冷井水兜头淋下, 谢昭痛快地抹了把脸,水珠流淌过他肌理流畅的结实肌肉,明亮水泽仿佛为他麦色肌肤抹上了一层橄榄油, 在晨曦里泛着光。
脚背忽然无声无息搭上一只小爪子,换了旁人得吓跳起来。谢昭低头,橙白色小肥猫抬头冲他叫:“嘤!嘤!”
不等它叫第三声,谢昭弯身捞起它:“嘘。”
奶奶说猫崽随他是个犟种,谢昭觉得猫崽分明是随了程遥遥,脾气大得很。它叫的三声以内不搭理它,它能扯着嗓子一直喊道把全家人都出现。倒不是嫌吵,小猫崽嗓门奶声奶气的,叫得人不落忍。而且犟犟每天天不亮就开始吵着要喝奶。谢昭不管它,它就要去吵程遥遥了。
把井里保鲜的羊奶热好,加一勺碎鱼肉搅拌。还没弄好呢,小猫崽就急得往上扑,扎进盘子里吃得吧唧吧唧响。谢昭也从锅里端出热窝头和两个水煮蛋,就着咸菜大口吃起来。鸡蛋才敲破壳,橙色小脑袋又从他膝盖上冒出来了:“嘤,嘤!”
谢昭不理,犟犟就伸出小爪子去摸鸡蛋,可怜巴巴的。谢昭掰碎一点儿鸡蛋黄给它吃了,它吧嗒吧嗒吃完,又要。谢昭把整个鸡蛋都丢进嘴里几口嚼了咽下去:“没了。”
“嗯!”小猫崽可怜巴巴表情一收,一扭小腚,跑回自己盘子里吃奶去了。谢昭摸摸它耳朵,洗手去了程遥遥房间。
天气渐渐凉了,程遥遥房间里的蚊帐还没收起来。隔着蚊帐隐隐绰绰瞧见一道纤细身影,长腿压在被子上。谢昭掀起蚊帐,望着她香甜安稳的睡颜,胸口涌动着暖意。
谢昭轻轻把她压住的被子抽出来,程遥遥“嗯”了一声,睁开朦胧睡眼:“谢昭……”
“是我。”谢昭顺势把程遥遥的长腿推开,掀起被子盖在她肚子上。
程遥遥又闭了眼,伸出雪白胳膊搂住他脖子,嗓音含糊:“你又要走啦……”
“嗯。”谢昭心里发软,轻轻蹭了下程遥遥的头顶,“乖,你继续睡吧。”
这阵子他每天天不亮就出门,等晚上回家,程遥遥还坐在院子里等他,可见谢昭这么累,程遥遥也不肯缠着他说话,洗完澡就睡了。
程遥遥哼哼唧唧地不愿意,想多抱会儿,可不一会儿就睡过去了。谢昭轻轻把她的胳膊拉下来塞回被子里,硬着心肠走了。
今天又是个好天气。谢奶奶领着程遥遥和谢绯在院子里晒东西,冬天的被褥和衣裳棉袄都拿出来,挂在竹竿上拍打晾晒,去去雨季的湿气和霉味儿。
谢奶奶念叨:“这昭哥儿,又偷偷把活儿干了。他每天这么辛苦,也不知道歇歇!”
“他心里高兴。”程遥遥笑道,“您没看见吗,他把那搪瓷杯摆屋子里呢。”
程遥遥说的是表扬大会奖励的搪瓷杯,这个年代家家户户都有的搪瓷杯子,上面印着劳动光荣。谢昭面上不在乎,可第一时间就把杯子用上了。这不仅是一个奖品,更代表了众人的尊重和接纳。
这阵子谢昭忙得整个人都消瘦了,却是神采奕奕,充满了干劲儿。不止是谢昭,谢奶奶和谢绯也都很高兴。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这些年他们是怎么顶着那顶沉重的帽子,在众人的歧视和排挤下熬过来的。
谢奶奶抿嘴一笑,笑完了又叹道:“这才开个头呢。”
程遥遥笑道:“开了个好头,不是吗?”她很想告诉谢奶奶,好日子很快就要来了。
谢奶奶乐了:“对,遥遥说得对,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程遥遥趁机道:“奶奶,这被褥太薄了,还有棉袄也是破的。是不是要做几件棉袄和被褥过冬?”
谢家从前穷,被褥和棉袄的面子都洗得发白,补丁摞补丁的,里头的棉花也薄。全家就三件棉袄,谢昭的那件尤其单薄,粗布料子都快洗散了,也不知道他们冬天是怎么过的。
谢奶奶看着几件寒酸的棉袄,道:“今年昭哥儿开上拖拉机,把欠队里的公分还完还能剩点儿。到时候给小绯和昭哥儿的棉袄絮点新棉花,我这件就不用了。”
“那怎么行?”程遥遥道,“我听银桂婶子说甜水村的冬天可冷了。”
谢奶奶叹道:“棉花金贵啊。看看今年的收成咋样吧。”
程遥遥带着谢绯蹭蹭蹭跑回屋里翻看起来。上次程父寄来不少衣服,她全翻出来摊在床上,里头有好几件厚棉袄和大衣呢。
谢绯惊叹着拿起一件收腰长款棉袄:“这料子真轻,棉袄怎么这么轻!”
程遥遥笑道:“里头塞的不是棉花,是羽绒。”
程遥遥捡起两件棉袄在谢绯身上:“这两件是我十六七岁穿的,我穿小了,正好给你。”
谢绯激动得脸都红了,程遥遥这些衣裳又漂亮又洋气,那料子柔软得她都舍不得下重手去摸:“给……给我吗?”
程遥遥笑道:“当然啦。就是大了点儿,找裁缝改一改?”
“我就会改啊!”谢绯高兴道,“遥遥姐你忘啦,我会裁衣裳!”
程遥遥故意逗她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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