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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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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入夜就漆黑一片,手电筒是相当实用珍贵的四大件之一。

    程遥遥道:“谢谢,我跟别人一起走,不用的。”

    “拿着吧。路太黑,你们几个姑娘要注意安全。”林家麒道,他语气和煦,却有一股不容质疑的气势。

    程遥遥只好接过来。程遥遥注意到林家麒手腕上戴着一块手表,不由得多看了一眼:“你这表……”

    “嗯?”林家麒发出一个代表疑惑的音节。

    “这是什么牌子?挺好看的。”程遥遥盯着那块表看。

    林家麒立刻将表摘下,递给她:“上海牌。”

    程遥遥随口一问,见他摘下来递给自己,倒不好不接的。沉甸甸的男士手表,钢制腕带很宽,戴在男人修长坚硬的手腕上有种阳刚之美。

    程遥遥拿在手里看了一眼就还给林家麒了,笑道:“谢谢。我回去了。”

    林家麒把手表握在掌心,上头仿佛还残留着一点不属于自己的,柔软馨香的温度。

    程遥遥拎着那个沉重的手电筒走到村口处,空无一人。刚才明明跟谢三打了暗号的,他不会没看懂吧?程遥遥左看右看,背后忽然投下一道黑影,吓得她猛地回过头去。

    谢三。

    谢三容色本就冷峻,此时又被月色渡上一层冷冷的光,看起来越发不近人情。

    程遥遥心脏砰砰直跳,埋怨道:“你吓了我一跳!”

    谢三漠然不语,转身往前走。程遥遥亦步亦趋跟在他身旁,问他:“干嘛不高兴?刚才我表现得不好吗?”

    谢三要她在人前跟他撇清关系,她都照做了呀。

    谢三仍是不说话。程遥遥也不理他,举起手电筒摆弄了几下,找到开关打开。一道光束蓦然破开黑暗,照亮了远处的路。

    程遥遥稀奇道:“这个手电筒真亮啊。”比后世手机的手电光还要亮许多。

    “关上。”谢三冷声。

    “为什么?”程遥遥把手电筒晃来晃去,光束也晃动着。

    谢三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她。程遥遥还在没心没肺地笑,把手电筒举到下巴上,阴森森道:“我是鬼~还我命来……”

    她雪白俊俏的小脸被手电筒照得阴森森,眼波灵动地流转,就算是鬼,也是个勾魂的艳鬼。

    谢三摊开大手:“把手电给我。”

    “干嘛呀?”恶作剧没得到回应,程遥遥小嘴一撇,还是乖乖把手电筒给了谢三。

    谢三啪地关了灯,四周登时又陷入一片黑暗。程遥遥有些无措,下意识伸手想要去抓谢三的衣摆,却摸了个空。

    “谢三哥?”程遥遥委屈地叫了一声,四周悄无声息,谢三不知道去了哪里。

    程遥遥忽然害怕起来,小心翼翼走了两步,腰上就猛然一紧,被一双结实有力的胳膊抱了起来!

    ……

    程遥遥被迫又吸了一次阳气,吸得嘴唇红肿,双腿发软,怎么也不明白自己哪里惹着谢三了。不过当谢三用玻璃瓶给她抓了满满一瓶子萤火虫后,那点儿气就烟消云散了。

    “这个比手电筒好。”程遥遥喜滋滋举起瓶子看。

    “回去吧。”谢三嗓音沙哑,冷冽之意终于消散。

    萤火虫漫天飞舞,是地上的星子。程遥遥怀里抱着一瓶萤火虫,脚步轻快地走在回去的路上。身后不远不近缀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像黑暗中最可靠的守卫。

    程遥遥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张晓枫站在门口,见她回来了才松口气:“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自己回来的?”

    “嗯。”程遥遥眼神闪躲,低了头怕被张晓枫瞧见自己红肿的唇,“支书老婆借了我手电。”

    “你下次要这么晚,就叫我们等你嘛。”张晓枫语气严肃,“你自己回来多危险!”

    程遥遥连连点头。等进屋后不免又遭到韩茵的一通盘问。韩茵绞尽脑汁帮程遥遥分析了村里最适合他去的几户人家,结果程遥遥一家都没选,反而挑中了地主家!

    韩茵气道:“你不是挺讨厌那个谢三吗,上次见到人家还不跟他打招呼。”

    程遥遥眼波流转,哼唧道:“我……我是讨厌他,那跟我住在他家又没有关系。听说他家是上好的青砖瓦房,冬暖夏凉,肯定比村子其他人家要好。”

    “就为这个?”韩茵怒其不争地道,“以后有你后悔的!。”

    张晓枫笑道:“要是遥遥住着不习惯,再去跟大队长和支书说说,搬出来就是了。”

    “才不会呢。”程遥遥小声咕哝。她现在吸阳气全靠谢三,就算再生气也不会跑的……应该不会吧。

    这是住集体宿舍的最后一天,众人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一些不舍,因此气氛也格外的融洽。大家睡前还商量好了,明天早上把最后一点儿细粮都做成面条,吃顿散伙饭。

    程遥遥枕着心爱的小枕头,枕边摆着一瓶幽幽发光的萤火虫,安心地睡着了。

    第二天清早,她是被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声吓醒的。她呼啦坐起来,把枕边的萤火虫瓶子都带到了地上,她左看右看:“怎么了?”

    韩茵站在窗边梳头呢,她往外头一看:“不知道!好像是程诺诺的声音!”

    程遥遥找了衣服急忙穿上,跟着众人纷纷冲进院子里,只见程诺诺站在灶台前,手里抓着什么,疯了一般尖叫。

    男知青们冲到院子里,却什么人也没见着,纷纷道:“程诺诺你叫什么呢?我还以为来流氓了!”

    张晓枫主动走到程诺诺身边,试图阻止尖叫的程诺诺:“程诺诺,你怎么了?有话好好说...你掉了东西。”

    张晓枫看见程诺诺手里掉下的东西,主动蹲下去想要捡起来,却被程诺诺疯了一样推开:“你别想抢我的,这是我的!滚,滚,不许你碰!”

    张晓枫手背上一阵剧痛,竟然被程诺诺活生生挠出了三道血痕。

    同时程诺诺捡起那块东西揣进怀里,那副模样活像护崽的母狼。

    程遥遥气得冲上前去:“程诺诺,你干嘛推人?!”

    韩茵把地上的张晓枫扶起来,看着张晓枫手上流淌的鲜血,嚷嚷道:“你是不是疯了?!”

    程诺诺不说话,瘫坐在地上,眼睛死死地瞪着程遥遥:“是你……是不是你?!”

    那赤红的眼睛吓得程遥遥打个哆嗦,程诺诺见状,竟是猛地向她扑过来:“一定是你!”

    “你疯了!”韩茵和张晓枫一左一右地拉着程诺诺,她却跟疯了似的,爆发出来的力气把两人都甩开了。细瘦手指冲程遥遥的脸上狠狠挠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的地方你们自己脑补,反正就是谢三哥吃醋。

    遥遥:???嘴巴好痛。

    谢三哥:好酸。

    这是第一更,不是很肥。主要是今天我奶奶非要帮我打扫房间,我只好亲自动手打扫了一下午……十二点前还会更新一章的!

    关于谢三哥的美梦明天会放在我的wb:码字机棠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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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搬进谢家

    “诺诺!”沈晏及时冲出来将程遥遥护在身后, 双手紧紧抓住程诺诺的肩膀,“你这是怎么了?”

    “放开我!你又护着他,你又护着她!”程诺诺六亲不认, 指甲狠狠挠在了沈晏的脸上。

    程遥遥惊呼起来, 沈晏脸上出现了四道血红的口子,皮肉翻卷, 可见程诺诺是下了死手的。

    要是这一爪子挠在自己的脸上, 程遥遥简直不敢想象...

    沈晏也愣住了, 直到脸上滴滴答答落下温热的液体,他才不可置信地道:“诺诺,你对我动手?”

    程诺诺瘫坐在地上, 根本无心理会沈晏。她死死攥着掌心里的一块玉佩。那玉佩日渐暗淡,仿佛失去了生命一般,表面泛起了丝丝龟裂的纹路。更重要的是,她再也没能召唤出灵泉。

    灵泉是程诺诺最大的倚仗, 要是没有了灵泉,她该怎么办?

    张晓枫遭到这无妄之灾, 手背上的伤口也不轻,韩茵怒道:“程诺诺是不是得了狂犬病了?指甲里也不知道有没有病菌!”

    程遥遥悄悄在水里加了点灵泉, 帮张晓枫清理了伤口,包扎起来。

    被程诺诺这一闹, 大家伙的心情都不太好。

    还是程遥遥自告奋勇,擀出了一大锅喷香的面条。富强粉做的面条雪白,只加盐巴和香葱, 热腾腾地拌进面条里,虽然没有半点油星也勾得人口水直流。

    大家伙吃得狼吞虎咽,方才程诺诺发疯带来的些许阴霾烟消云散。只有沈晏和程诺诺没有上桌吃饭,也没人理会。吃完这一顿散伙饭,知青们扛着自己的包裹,陆续离开了这间临时宿舍。

    程遥遥的行李也不少,一只藤编箱子,一兜杂物,还有一卷铺盖。韩茵和张晓枫帮她搬到村东的巷子口,程遥遥就让她们放下离开了。韩茵和张晓枫分别住在林大富家和林大军家,在另一个方向。

    两人一走,早就等在巷口的青年便走了过来,轻轻松松提起需要三个女生搬动的行李,率先向巷子里走去。

    谢三的容色是一贯的冷肃,眼神在程遥遥唇上稍做停留便转了开去,昨夜黑暗里兽一样的急切炽热仿佛都是错觉,随着天光亮起便消散无踪了。

    窄窄长长的青石板巷子,阳光仿佛遗忘了这里,泥墙上洇着青苔,钻出茸茸的龙牙草或粉色海棠花。谢三走在前面,程遥遥抱着小包袱跟在后头。

    巷子里偶尔有些女人坐着一处编草鞋或串草珠子,笑着跟程遥遥打招呼:“你就是要去谢家住的程知青吧?”

    程遥遥也笑笑地跟她们打招呼:“是呀,我……”

    谢三沉声打断她:“走了!”

    程遥遥吓了一跳,谢三从未用这样的语气对她说话,更别提是在人前,小脸顿时变色。落在旁人眼里,程遥遥好一朵娇滴滴名贵牡丹花,被谢三吓得花容失色,好不可怜。

    程遥遥扁了下嘴,好歹忍住了没有当场闹起来,只跟着谢三往前走。

    巷子越走越安静,周围也没有人烟了。谢三却仍然没有回头看她一眼。程遥遥越走越慢,最后站住不肯走了,盯着墙缝里钻出的一丛海棠看。

    谢三终于回头时,就看见程遥遥面壁似的瞪着墙面,随着她眼神看去,道:“你喜欢海棠?家里也有。”

    “我最讨厌海棠了!”程遥遥撇开头去,气鼓鼓道。

    谢三淡淡道:“那就回家。”

    “……”程遥遥嘴巴越撅越高。揣着一个小包袱,踢踢踏踏跟在谢三后头走,活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儿。谢三郎心似铁,头也没回,带着她绕过一条又一条窄巷,终于停下。

    程遥遥抬眼,却是一片废弃破宅,墙面都倾颓了半边,疑惑得忘了生气:“你住在这里?”

    眼前却是一暗,谢三丢下东西走到她面前,轻轻托住她小巧下颌,程遥遥红红眼圈就落进他眼中。

    “走开!”程遥遥脾气上来了,用力踹他膝盖,谢三的裤子上顿时多出个脚印来。

    谢三不闪不躲,抓住程遥遥的两只手,低声道:“怎么了?……别哭。”

    程遥遥本来张牙舞爪地要闹的,听到谢三这句话,哭腔一下子就冒了出来:“我才不要你理我!你干嘛凶我!我才来你家,你就凶我!”

    “……没有。”谢三笨拙地拿手擦程遥遥的脸,他手指粗糙,擦过那白嫩脸颊就留下一片红,“没有凶你。”

    “你就是凶了!还当着那些人的面。”程遥遥悲从中来,指着谢三控诉,“你还不理我。从刚才一见面你就不理我!”

    “没有不理你。那些人……跟我家关系不好。”谢三笨嘴拙舌,从不擅长说这些是非,撩起褂子给程遥遥擦脸,湿热的泪水在褂子上沁出深色小点,叫他无措。

    巷子后头都是窥探的眼,更不缺搬弄是非的舌,流言杀人,没人比谢三更能体会。他只是不想程遥遥落进这样的境地,却不想会惹哭她。

    谢三试探地搂住程遥遥纤细腰肢,遭到程遥遥狠狠的一爪子。疼痛刺激感官,昨夜**梦境浮现眼前,谢三猛地抓住她双手,像捉一只皮毛漂亮的珍贵猎物般把人困入怀中。

    谢三贴着那小巧耳垂,认真地重复:“没有,没有不理你。”

    低沉嗓音一声声落入耳中,程遥遥渐渐被顺了毛,强调:“那你以后也不准凶我。”

    “……”谢三努力回忆,还是被程遥遥狠狠踩了一脚帮助他回忆,这才明白那句“走了”语气略重,大小姐万万无法承受。

    程遥遥眼角染了绯红,映着一点泪痣,勾魂夺魄的美。玫瑰色的唇扁着,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谢三恨不得将她揉进怀里没命地疼,哑声道:“以后不会了。”

    程遥遥猫一样抗拒弓起的纤细腰肢这才慢慢软了,被谢三抱在怀里顺毛。谢三膂力惊人,抱小孩一般将她举起抱在臂弯里,笨拙地摇晃。

    程遥遥撅着樱桃唇道:“再高一点。”

    谢三便又将她举得高一些,转了一圈。程遥遥记忆里只有五岁时才被父亲这样抱过,她居高临下看着谢三英俊又透着傻气的脸,唇边终于泛起一丝甜甜的笑,命令道:“把我放下来。”

    谢三轻轻将她放下地,程遥遥踮脚,往他唇上亲了一口。很轻,很软的一个吻,不带任何□□味道,不等谢□□应过来就埋进他怀里,藏住了发红脸颊。

    谢三将下巴搁在她发顶,轻轻闻那绸缎般柔滑的发丝里透出的茉莉花香气,头脑空白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娇气包还没进门,就要了他的命了。

    骑在谢三头上作威作福的娇气包,一进门却变了副模样。程遥遥几乎是有些羞涩地站在院子当中,对谢奶奶问好:“奶奶好。”

    这间原书里描述过多次的地主家宅子,第一次以真实面目出现在程遥遥眼前。

    青砖铺地,樟木作梁,飞檐翘瓦,藻井刻满吉祥精细的图案。曾经这里一定住着一个大家庭,还有长工和女佣匆匆来去,维持着宅子的繁荣与秩序。

    如今繁华落尽,这院子失去了人气和财力的维持,无可避免地显露出颓败之意。

    宽阔的厅堂空荡荡,摆着与气派不符的简陋木桌和凳子。入门处的天井和院子都打扫得干干净净,摆着一口大水缸。厨房的窗子下挂着几串辣椒蒜头。院子一角的菜地长着些香葱和小白菜,还用竹篱笆围了一圈,里头是三只母鸡。另外有一垛柴堆,上头压着防水的破塑料布。

    整个院子透着一股安贫度日的气息。

    在程遥遥好奇打量院子的同时,谢奶奶也将程遥遥细细地打量过去。眼神干净,眉眼间透着一股傲气,她自然是有傲气的资本的。这样的美貌,宜喜宜嗔,一颦一笑都是风情,有什么理由不倨傲?世人也自会拥上前来,将她捧到头顶。

    程遥遥被谢奶奶打量着,抿唇甜甜笑了一下,又问了一声好:“谢奶奶,我叫程遥遥,是上海来的知青。我以后就住在你们家了,多有打扰。”

    她从小跟着外公外婆,是擅长跟老人家打交道的,可被谢奶奶这样盯着,她心里不免生出一丝忐忑,转头去看谢三。

    谢三立刻道:“奶奶,我们先把东西放进屋里。”

    谢奶奶眼皮一跳,自家孙子的语气,竟是……她沉沉叹了口气,道:“昭哥儿,放好东西,你来我屋里一趟。”

    谢三领着程遥遥走到东厢房,推开有镂空雕花窗格的门,立刻感受到一股凉意。

    屋子里各处墙面擦拭得干干净净,摆着一张木床和一张桌子,青砖地面擦拭得闪闪发亮。谢绯正在擦拭桌子,看见程遥遥就丢下抹布,欣喜地迎上来:“遥遥姐,你来了!”

    “嗯!”程遥遥受到谢绯的热烈欢迎,唇边的笑深了些许。

    谢绯是真的高兴,像只小蝴蝶一样围着程遥遥,也许是在自己家里,也没有那么羞涩了,拉着程遥遥道:“哥哥昨天收拾了一晚上呢,遥遥姐你来看。”

    “小绯。”谢三打断谢绯的话,麦色脸颊上有一丝被拆穿的不自然,“你帮忙整理东西。”

    谢绯吐吐舌头,跟程遥遥交换了一个带笑的眼神,抱起程遥遥的被褥娴熟地铺起床来。

    谢三这才又低头看程遥遥,语气放软了些:“你先收拾,我去奶奶屋里一趟。”

    “等一下。”程遥遥扯着他衣摆,小声道,“奶奶是不是不想我来?”

    “不会。”谢三领教了娇气包的小心眼,认真道,“别瞎想,等我回来。”

    谢三转身出去了。

    谢绯已经把床铺好了,道:“遥遥姐,你看看这是我哥哥给你编的凉席,好不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谢三哥日常:媳妇儿生气了?媳妇儿好难哄。媳妇儿哄好了。

    谢三哥一双巧手,能杀猪,能编枕头和草席,还能善解人衣。

    明天,明天我一定让谢三哥美梦成真!我的wb:码字机棠酥,你们提前关注下,顺便求一波作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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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你的话

    那一张床的样式很老, 床沿泛着一层沉郁油润的光,摸上去能感受到年轮的触感。程遥遥心口一颤,指尖细细摸过去, 一摸就知道是上好的金丝楠木, 只是年深月久,外表色泽暗沉, 看起来如普通的杂木一般, 不知经过多少年的沉淀才能有如今的成色。

    程遥遥父亲曾经在拍卖会上买回不大的一块, 就花了五十万。这么大一张床,放在后世不知能卖出多少价格。

    程遥遥心脏砰砰直跳,想来是那些抄家的人不知道这床的真正价值, 否则早就搬走了。

    “姐姐,你嫌这张床不好看吗?这本来是哥哥睡的。”谢绯有些担心地看着程遥遥。

    程遥遥回过神来:“没有,这床看着挺结实的。你说这床本来是你哥哥的?这房间不会也是……”

    “嗯。”谢绯承认了:“这本来是哥哥的房间,这间房间最宽敞的, 光线也最好。你别担心,昨天哥哥连夜收拾了一晚上, 都弄的干干净净的。你瞧,房顶上的蜘蛛网都擦干净了呢。”

    谢三点灯熬油地收拾房间的模样浮现在眼前, 程遥遥扑哧一笑。

    谢绯脸颊红扑扑地看着她:“姐姐,你笑起来可真好看。”

    “小嘴真甜。”程遥遥轻笑, 伸手捏了捏谢绯的小脸蛋,心里补充道:你哥的嘴有你一半甜就好了。

    谢三的手真的很巧,用白苇草编制的凉席柔软细密, 摸上去冰冰凉凉。

    谢绯解释道:“哥哥说竹席太硬,怕又割伤你。这白苇草又软又舒服,夏天睡不出汗的。”

    程遥遥有一床粉底白花的小被褥,先铺在床板上,再垫上一层凉席,粉色小被子和小竹子摆在床上,与质朴而充满男人气息的大床十分不相称,又有种异样的和谐。

    程遥遥的藤编小箱子就放在一旁的地上。谢绯紧张地补充道:“我们家的家具太少了。哥哥说等他忙完,就找木头帮你打两口箱子和衣柜。”

    谢绯一边说手指一边紧紧地绞在一起,程遥遥注意到她在感到自卑的时候会出现这样习惯性的小动作,心里不由得一软:“没关系,这间房间已经很好了,我很喜欢。”

    程遥遥左右一看,桌子上还摆着一个小小的陶罐,里头用清水养了一把粉色的海棠花。

    程遥遥眼前一亮,故意夸奖道:“这花好漂亮,是你哥哥弄的?”

    谢绯的小脸顿时亮了起来,激动得红扑扑的:“是我。我们家门口有好大一片海棠花,都是我在浇水。”

    “你真有心,这花插的很别致,配色也漂亮。”程遥遥夸奖谢绯,“听说你还会裁衣裳,针线活很好是不是?”

    谢绯这下惊讶得抬起头来:“你怎么知道?”

    “……”程遥遥心下暗道不好,说漏嘴了。这是原书里面写到的,目前还没发生呢。

    好在谢绯给她找好了借口:“是哥哥告诉你的吗?哥哥今天穿的褂子也是我做的呢。不过奶奶还说我做的不好,针脚还是不够细。”

    程遥遥暗暗啧舌。这小白莲花太单纯太可爱了。

    谢绯又帮着程遥遥把带来的行李一一拿出来摆在房间里。

    热水壶,茶杯,饭盒餐具。牙杯,牙刷,肥皂……光是搪瓷脸盆就有两个,一个洗脸,一个洗脚。毛巾也有几条,分别是洗脸,擦手,洗澡和擦脚的,挂了一架子。香皂和肥皂也得分开。

    还好谢三特地为她打了一个架子,否则这些杂物真没地方摆。

    谢绯看得咋舌,这样好的搪瓷脸盆在供销社一个要卖2块5,没有票根本买不着,他们家自己用的都是哥哥箍的木盆呢。

    等到程遥遥打开藤编小箱子,把衣服和鞋子一拿出来整理时,谢绯才真正惊掉了下巴。

    程遥遥光是小皮鞋就有三双,更别提那些琳琅满目的衣裳了。谢绯从前一直很羡慕村支书家和林大富家的小女儿,她们穿的都是城里时兴的的确良衣服,林大富的小女儿甚至有一条连衣裙!

    可那些衣服跟程遥遥的比起来,就成了一堆破布了。

    那些上好的料子流光溢彩,摸上去又轻又柔,放在阳光底下颜色鲜亮得像从天空上裁下来的。衣领袖子和下摆总有层出不穷的花样巧思,繁复的蕾丝,珍珠或水晶的扣子,抑或是一圈十分洋气的机器滚边。

    从未出过门的乡下小女孩谢绯眼前仿佛打开了一扇大门,冲她招着手。

    程遥遥知道原书里的谢绯对做衣服和设计十分有天赋和热情,也不打搅她,由着她痴痴地盯着那些衣服看。

    等程遥遥把东西都收拾好了,转头瞧见谢绯把这些漂亮的衣服摊了满床,都不敢上手去摸,只是托着下巴着迷的看。

    程遥遥好笑道:“要不要试试?”

    “什么?”谢绯如梦初醒,茫然的看着程遥遥。

    程遥遥道:“喜欢的话可以穿上试试看。”

    “我?我吗?!”谢绯激动得脸颊通红,说话都结巴了,“不不,这些衣服这么漂亮,一定很贵,我会弄坏的!”

    程遥遥捡起一件天蓝色连衣裙在谢绯身上比划了下,大方道:“怕什么。你喜欢的话,我可以送给你。”

    谢绯呼吸都屏住了,小鹿般的眼眸闪闪发亮。这一刻,程遥遥在她眼里简直发着光,这么漂亮的裙子,程遥遥居然要送给自己!

    谢绯激动了半天,却仍然坚定地拒绝了。只是小心地道:“姐姐,这条裙子可以借给我一下吗?我想描个样子,自己做。”

    小姑娘捧着裙子爱不释手,却仍然拒绝了程遥遥的赠予,而是提出要描个样子,自己做。程遥遥这一瞬间忽然很佩服谢奶奶。她究竟是怎么把谢三和谢绯教得这么好的?

    谢奶奶此时坐在西屋里,这里同样简陋,只有一铺床,一个老式柜子和靠墙摆放的箱子,箱子充作桌面,摆着一篮子针线活儿。

    谢奶奶盘腿坐在床边,对谢三道:“跪下!”

    谢三屈膝,直直跪在青砖地上,膝盖与青砖碰撞发出闷响,听得谢奶奶眉头一跳。

    谢奶奶又心疼又气恼,狠狠一拍床沿:“你不必做出这个倔样子!趁着时间还早去找领导说说,把这位程知青送走!”

    “不可能。”谢三毫不犹豫,狭长眼眸抬起与谢奶奶对视。

    谢奶奶从他眼里看见了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拗,这个孙子已经二十岁了,从当初抱在怀里软绵绵的婴儿长成了如今顶天立地的模样,眼看着又要走到他父亲的老路上去。

    谢奶奶悲从中来,突然感到一阵对命运的无可奈何。她长叹一声,用自己曾经最不屑的倚老卖老的语气对谢三道:“你是要气死你奶奶吗?”

    “奶奶。”谢三语气略带急促,“你昨夜明明答应...”

    “不错,我昨天是答应你了!”谢奶奶怒道,“可你没说她长成这副模样!”

    谢奶奶足不出户,却也闻得程遥遥观音的大名。这样穷乡僻壤能出什么样的美人?要说美,谢奶奶当年自己就是镇上远近闻名的美人,谢三的母亲更是艳冠临安城,裹了小脚一字不识的闺女,教谢三父亲一个留过洋的新派人物一见倾心,不顾她家还有个吸大烟的败家哥哥,抛掷了大半家产,十里红妆地将人抬回家来。

    可今日程遥遥一进门,谢奶奶才知道什么叫绝色。

    这样的美人儿,只合呆在温柔富贵乡娇养着,放在如今的谢家却是惹祸的根苗。

    谢三抬头,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她不能去别家。”

    谢奶奶怒道:“你……她长成这副模样,岂是咱们家养得住的?”

    谢三挺直了脊背:“我会挣钱,我会养着她!”

    “你!”谢奶奶惊怒地站起身来,抄起一旁的鸡毛掸子就冲着谢三的脸抽下去,啪地一声毫不留情。

    谢三被抽的偏过头去,唇角抿成一线,倔强地又回过头来。

    谢奶奶颤抖着:“昭哥儿,你莫打那种主意……咱们一家日子虽然贫苦些,可好歹是平平安安!奶奶年纪大了,只要看着你和小绯平平安安长大成人,奶奶什么都不图!”

    谢三眼里交织着痛苦和内疚的神色:“奶奶,我从小到大没求过你什么。我只要她一个。”

    “祸水,她就是个祸水!”谢奶奶喃喃着,对谢三厉声道,“你就在这跪着!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谢三挺直了脊背,膝盖跪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不知过去多久,房门传来吱呀一声,谢绯小声道:“哥哥,奶奶在做饭,你先起来吧。”

    “你别管。”谢三头也没回,顿了顿又加一句,“别让她知道。”

    “还瞒着我呀?”娇滴滴嗓音透着怒气,谢三猛回过头,却见程遥遥已经走进屋子。

    谢绯早跑不见了。

    谢三透出一点无措,和被她瞧见自己此时模样的狼狈:“你出去!”

    “你起来!”程遥遥气呼呼地拉他,“地上这么凉这么硬,你膝盖不疼啊?”

    谢三这么沉的一个大个子,程遥遥拉不动他,气得用脚尖轻轻踢他一下:“你不听我的话!”

    程遥遥转身就要出去,想找谢奶奶理论,手却被拉住了。

    谢三拉住她的手,低声道:“我听话。”

    谢三抬手轻轻搂住他,将脸轻轻埋在她柔软纤细的腰上:“瑶瑶,你安心住下,我会护着你的。”

    “……”程遥遥心里的那点儿气,就像大太阳底下的一滴水珠,瞬间蒸发不见了。她轻轻把手放在谢三的脑袋上,谢三的头发浓密乌黑,后脖颈上的发茬摸上去有些扎手,她像在摸一只驯服的大狗,悄声道:“反正你奶奶在做饭,你偷偷起来她也看不见的。”

    “奶奶生我的气,这样我心里好受些。”许是在奶奶房间里,谢三双手规规矩矩松开了程遥遥,“你出去吧。”

    程遥遥真是没脾气了,也半跪下来:“你不起来我也不起来了。”

    谢三一把将她拖进怀里,让程遥遥双膝跪在自己的大腿上:“听话,我打小跪习惯了。”

    程遥遥瞬间睁大了眼睛:“你奶奶总体罚你呀?”

    谢三摇头:“没有。很小的时候我总淘气,父亲会罚我跪祠堂。”

    提起童年的事,谢三唇边泛起一丝柔软意味。

    程遥遥换了个舒服姿势坐在谢三怀里,听得有些神往,看着谢三冷肃的脸笑起来:“看你现在闷葫芦的样子,原来小时候这么淘气?”

    谢三说道:“那时候总是奶奶替我求情,提前把我接出来。奶奶很疼我,是我惹她生气了。”

    程遥遥担心地道:“都是我害的……奶奶不喜欢我怎么办?”

    “奶奶会喜欢你的。”谢三轻轻撩起她一缕发丝别到耳后,露出她精致的脸,笃定道:“没有人会不喜欢你。”

    而后又道:“快出去吧,叫奶奶看见不好。”

    程遥遥从西屋里走出来时,恍恍惚惚地捂住了发烫的耳根,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被谢三套路了。

    午饭是谢奶奶做的。一盆黑乎乎的野菜团子,里头有两个杂合面窝头,菜是一碟子拌桔梗,一盘炒西葫芦,还有一碟辣椒糊糊。另外有一海碗咸菜汤。

    程遥遥向来不知道怯场为何物的,面对谢三的奶奶却有些紧张,谢绯拉她坐下来,要她先吃饭也不肯,一定要等谢奶奶上桌才肯动筷子。

    谢绯拿了个杂和面窝头给程遥遥,程遥遥却抢先拿了个野菜团子咬一口,笑道:“我早上吃了一碗面条呢,吃这个就够了。你跟奶奶吃吧。”

    谢绯不肯,转手递给谢奶奶。谢奶奶是个老派人,心里再不肯要孙子跟程遥遥纠缠,面上却也不肯给人难堪的,语气和蔼道:“你是客人,这点儿东西,实在招待不周。”

    程遥遥甜甜道:“没有的事,这些小菜滋味很好。”

    桌上三盘菜,按甜水村的规格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那盘西葫芦因为没有油下锅,不过是用水熘熟了再加点儿盐和蒜,味道的确算不上好。

    辣椒糊糊却令程遥遥睁大了眼睛。青椒加盐细细捣成泥,尝起来鲜甜里带一点点辣,滋味格外不同。拌桔梗则是正宗的朝鲜族风味,嚼起来脆辣微甜,要是能多放点糖一定会更好吃。

    野菜团子真的啃不动,程遥遥小口小口地嚼,白嫩腮帮子轻轻鼓动,咽下,吃菜喝汤,不发出一点声音。她坐在这样简陋空荡的厨房里,屋顶漏下的阳光落在她脸上,便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美人图。

    谢绯看得呆了,吃相都不由自主地文雅起来,偷偷模仿着程遥遥的一举一动。

    谢奶奶看在眼里,心中越发叹息。怪不得自家孙子为她失魂落魄,要是在从前,谢奶奶怎会不愿意成全心爱的孙子。可如今,越是看着程遥遥的脸,谢奶奶便越发感到深深的担忧。

    午饭后,程遥遥还想帮忙收拾碗筷。谢奶奶出去了,谢绯便立刻抢过程遥遥手里的碗筷,挤眼道:“我来就好了。哥哥看见你干活,会骂我的。”

    “他才不会呢。”程遥遥抢不过谢绯,靠在灶台边摆弄辫梢,嘟嘴道:“我第一天跟他下田干活儿,他就要我去洒豆子,我一个人干了好久。”

    “真的呀?”谢绯瞪大了眼睛,“我哥哥这么坏?”

    程遥遥用力点头,心想你哥更坏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呢。她环顾着谢家的厨房,谢家厨房很大很大,打了三眼的灶台,灶台旁摆着一摞柴火和一些引火用的松枝。靠窗边摆了一张长桌。

    放在过去,这长桌是给下人在厨房吃饭用的,现在也没那么多讲究了。谢家的厨房收拾得挺干净,一点灰尘都看不见。

    程遥遥夸道:“你们家厨房可真干净。”

    谢绯抿嘴笑:“奶奶以前跟着一个朝鲜姨娘长大的,家里一定要收拾得特别干净才行。”

    程遥遥立刻道:“怪不得那拌桔梗味道这么正宗,那辣椒糊糊也是朝鲜小菜吗?”

    谢绯道:“那个不是。是我们村的传统菜,夏天吃不下饭就做这个,我哥哥可爱吃了。”

    程遥遥眼波一动:“那个怎么做?”

    碗筷都没有沾油水,用水洗一洗就干净了。谢绯把碗筷都摆进柜子里,一边笑道:“做法很简单的,傍晚我做的时候教你。”

    程遥遥哼哼唧唧地表示自己也没有很想学,随口一说罢了。两人走出厨房,准备去午睡,却见谢三从谢奶奶屋子里出来了,走路时膝盖有些僵硬。

    程遥遥跟他对视一眼,谢绯跑过去:“哥哥!我给你留着饭呢,在柜子里!”

    “嗯。”谢三点点头,眼睛仍是看着程遥遥,“我出门领粮食,回来再吃。”

    谢三说的粮食,是程遥遥的口粮和接纳知青的奖励。

    谢绯知道她哥的脾气,只好不说话了。

    程遥遥扁了下嘴:“领粮食又不急。你就不能先吃饭?”

    然后谢绯就看见她哥,忽然转头,一声不吭走进厨房去了。

    “……”谢绯拉着程遥遥,小声地道,“姐姐,我哥真听你的话!”

    程遥遥挑了挑眉:“他平时很不听话吗?”

    谢绯倒抽了一口气,听到程遥遥用“不听话”来形容自己哥哥,都感到了一阵崇拜。谢三对她这个唯一的妹妹其实很好,可是他性子沉默冷淡,素来说一不二,奶奶都对他这个倔脾气没法子。

    程遥遥一句话,却能叫他乖乖听从,实在让谢绯十分钦佩。

    柜子里只剩下两个杂合面窝头,谢三就着辣椒糊糊和一碗咸菜汤吃了,把碗筷冲洗干净便走出来,提起一个口袋道:“我出去了。”

    程遥遥跟谢绯坐在门槛上,头对头嘀嘀咕咕说笑着,程遥遥侧着鲜艳明媚的脸,那点泪痣晃着谢三的眼,斜斜睨过来:“你走呀。”

    谢三窘了一瞬,砖头出去了,耳根隐隐发着烫。

    当着小绯的面呢,真是太爱撒娇了。

    十二点的打谷场上,太阳简直要把人晒化了。会计坐在树荫下,旁边堆着好几袋粮食。

    谢三走过去,道:“领粮食。”

    “领程遥遥的?”会计拿起笔,在程遥遥的名字上勾了一道,“两百五十斤,要细粮的话可以折,三十斤白米和一百三十斤粗面。”

    谢三略一沉吟,便道:“折。”

    会计挺惊讶地扫了一眼谢三,粗细粮四比一的折扣,其他人听了肯定不乐意,就算能算得过来,也得好一会儿才能想通关窍,谢三这小子半点没迟疑就同意了。

    三十斤白米和一百三十斤粗粮装入谢三带来的布口袋里,扎好口子。另外有几户人家来领粮食,会计让谢三帮着搭把手,谢三也不推辞,在一旁帮忙。

    来的多是村民,知青们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也不指望他们干活儿。只有刘敏霞跟来了。

    刘敏霞住在林贵家里,林贵来扛粮食,她也要跟着,让林贵心里挺不乐意——别的知青都没跟来,就她跟来了,这不是防着自己吗?!当他们家稀罕她这点儿粮食似的!

    另一家来扛粮食的却是女人,张爱花和她婆婆林王氏,一个看着精干泼辣的小老太太。

    会计一看见他,就冲谢三小声道:“粗粮冒点儿尖,这林武兴家的女人难缠!”

    林王氏插着腰,开口就道:“我来领我家的粮食!两百五十斤,一点不能少!”

    会计翻个白眼。谢三沉默不语,道:“口袋。”

    “啥口袋?!”林王氏指着其他人道,“他们不都有口袋吗?”

    林贵翻个白眼:“这都是我们从自己家拿来的!咋,你大儿子才给你家盖了那么好的青砖瓦房,你连个破布口袋都要从生产队拿?”

    林王氏眼皮一番,指着林贵尖声道 :“咋?眼红我大儿子在城里捧着金饭碗?那青砖瓦房再好也是拿我家钱盖的,轮不着你说三道四!穷得当裤子的泥腿子,活该你一辈子在土里刨食儿!”

    她一通突突,把林贵说得脸都青了,又转向谢三:“谢三儿!快给我装粮食!”

    谢三眼皮也没抬,冷冷道:“拿麻袋来。”

    “你个狗……”林王氏习惯性地就要开骂,忽然对上谢三的眼,又沉又黑又冷,林王氏背脊里嗖地冒出一股凉气儿,忽然就闭了嘴。

    林王氏转头骂儿媳妇儿:“死愣在那儿干啥!还不把布口袋拿出来!”

    张爱花咧了咧嘴,把掖着的布口袋拿出来,还道:“早说别人都拿布口袋来了,你非说要从生产队拿……”

    两百五十斤粗粮倒入口袋,林王氏浑浊的眼睛亮得跟蛇一样,死死盯着秤杆:“还平着呢,多放点儿,多放点儿!”

    最后秤杆终于翘得高高的,她才满意地把口袋紧紧扎死,叫上儿媳妇儿:“赶紧的,趁那女知青没回来,把这粮食藏西屋里去……”

    婆媳俩一个拖一个推,大老远地还听见她们气喘吁吁的商量声。

    会计在一旁嘀咕:“那小程知青算是掉狼窝里了。”

    谢三皱了下眉,那不是程遥遥的妹妹吗?

    粮食终于分完了,谢三提起剩下的那一袋扛上肩膀,大步回家去了。

    程遥遥在家里等他,这个认知让谢三回家的脚步急切了几分。

    回到家,谢三把粮食放进屋里,走到院子里舀水喝了一瓢,又洗了把脸,才觉得凉快了些。

    屋子里悄然无声,奶奶和小绯一向有歇晌的习惯,家里每到这时安静得仿佛时光停滞了。

    谢三静静站在东屋的房门口,程遥遥睡在里头,这种感觉令他胸口涌动着一股陌生的绵软之意。

    门忽然开了一条缝,一只纤细雪白的手伸了出来,抓住他衣襟。

    作者有话要说: 谢三哥的美梦在wb:码字机棠酥。大家低调,低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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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晚饭

    房间里蓦然伸出一只手, 白生生,茉莉花一般透着幽幽的香气,勾在谢三褂子前襟上。

    谢三腔子里的心脏当时像被小猫挠了一般咚咚狂跳, 喉结咽动, 按住胸口作祟的那只小手:“别闹。”

    门缝后头隐约露出半张妖精似的脸,桃花眼明晃晃, 小声道:“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午后的宅子里静悄悄, 仿佛落下一根针都能听见。奶奶和谢绯正在歇晌, 不知道睡着没有。谢三只觉自己的心跳如雷,要吵醒满村的人,压低嗓音:“耽搁了一会儿。”

    程遥遥道:“那你进来。”

    “……”谢三狭长的眸蓦然一黯, 吐息□□,“你……你好好休息,我回屋。”

    程遥遥一挑眉梢,玫瑰色的唇微张:“进来。”

    指尖勾住琵琶扣轻轻一扯, 猫儿一般的力气,谢三便不由自主迈开腿进了屋, 木门旋即关上。

    程遥遥被一双有力的胳膊搂住腰,猛地一转身反压在木门上, 男人炙热的胸膛压上来,一般在她耳边低低地喘。

    “你干嘛呀?”程遥遥被他吓了一跳, 谢三身上满是热汗,带着一股阳光与草木混合在一起的香气,蓬勃地往她鼻子里钻。

    程遥遥忍不住轻轻蹭了一下他颈侧的汗, 小荷叶舒服得直颤抖。她又嫌弃地道:“你身上都是汗。”

    谢三闻言立刻松了手,略带窘迫地看她,像是犯了错的大狗。

    程遥遥走到架子旁,白色搪瓷脸盆里盛了大半盆清水,盈盈的一汪,看上去就觉得十分清凉。程遥遥拿过粉色毛巾投进去洗了洗,捞出来拧干。

    纤手□□水花,在午后的房间里分外悦耳。谢三站在门边,忍不住打量一番房间。

    今早还空荡荡,显得空旷冰冷的房间里被填满了许多女孩儿家的玩意儿,古朴的大床上铺了粉底白花的被子,摆着一个竹编小枕头,铺着凉席。

    这是他住了20年的房间,睡着的床,从今天开始程遥遥便会夜夜睡在上头。

    下腹热气升腾,谢三掐着掌心,强迫自己在失控之前转开注意力,他抬眼看程遥遥在做什么。

    程遥遥拎着一条湿毛巾走了过来,抬手压在他脸上。

    冰凉温度刺激他嘶了一声,狭长眉毛皱起。

    “疼吧?,挂着幌子还满村子乱跑。”程遥遥使坏地用力压了一下伤口。

    谢三这才发觉自己脸上被奶奶抽的那一下已经肿起,他忍住更多声音,漆黑眼眸痴迷地盯着近在咫尺的程遥遥,感受着程遥遥在脸上轻轻擦拭的动作。

    程遥遥扁了一下嘴,手上的动作却不由自主地放轻许多:“下次奶奶打你,你就跑呀。要不然我可不管你了。”

    听着程遥遥一本正经地出馊主意,谢三冷肃的唇角情不自禁弯了一下:“嗯。”

    谢三的麦色的脸颊滚烫,毛巾一会儿就被捂热了,程遥遥推谢三坐在床沿上,又换了一次水,把毛巾按在他脸上。

    凉浸浸的毛巾敷在脸颊上,伤口处先是微微刺痛,继而感到一阵清凉舒适。谢三道:“很凉,新打的水?”

    “……水缸里的。”程遥遥有一瞬间的心虚,继而脸不红心不跳地道:“是你脸皮太烫了。你脸红什么?”

    程遥遥倒打一耙,谢三果然露出些窘迫神色,两只大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看上去像被老师质问的小学生。

    谢三的皮肤是漂亮的小麦色,原本红肿的一长条伤痕已经渐渐平复下去,若不细看是发现不了的。程遥遥在水盆里加了一小杯灵泉,看来外敷也是有效的。

    程遥遥松口气,教训谢三:“你不是要去学拖拉机吗?带着脸上的伤去,人家还以为你是个小流氓,天天打架呢。”

    谢三道:“我很少打架。”

    “我不信。你看着好凶。”程遥遥偏偏要跟他唱反调。

    “......”谢三狭长的眉眼微微拧起,映衬着一贯冷峻的脸,仿佛在证实程遥遥的话。

    程遥遥得意道:“对,就是这个表情!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吓死我了!你那时候是不是很讨厌我?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我只是想让你别进山,很危险。”谢三忙认真解释道,却见程遥遥弯着桃花眼,一副狡黠的模样。

    谢三终于看出来程遥遥是在开他的玩笑,却拿她的伶牙俐齿没办法,干脆一伸手把人拉进了怀里。

    程遥遥一下没站稳,直接坐在了谢三大腿上,却忽然感觉什么顶住了她。

    两人都呆住了。

    片刻呆滞后,程遥遥被烫到一般弹起来坐到了旁边。

    谢三长腿换了个姿势,夏天裤子宽松却薄,压根挡不住那热血的凸起。两人并排坐在床沿上,互相都不看彼此,空气一时间变得十分诡异。

    还是程遥遥轻轻咳嗽了一声,强作镇定:“桌子上有凉水,你要不要喝一口?”

    “不用!”谢三嗓音压得很低,透着一丝难掩的尴尬。

    程遥遥原本还好,被谢三这么一尴尬,脸颊也止不住的红了起来。

    两人这样并排坐着,倒像一对羞答答的新婚小夫妻。

    房间里冬暖夏凉,雕花的窗格外有阳光洒落进来,热烈的阳光滤进屋里时已经褪去热气,泼洒在地上印出花纹。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老旧房屋特有的陈旧气息和打扫过后的清新,令人心情柔软,昏昏欲睡。

    程遥遥有些想睡觉,却又不想破坏此刻宁静的氛围。她掩着嘴轻轻打个哈欠,不知不觉就靠在了一个坚实的肩膀上。

    程遥遥含糊道:“待会叫我起床,我做晚饭。”

    “奶奶和小绯会做。”

    “我要做嘛。”程遥遥眼皮都垂了下去,长而卷翘的睫毛颤动着,奶猫一样绵软咕哝,“我想让奶奶喜欢我……”

    “……好。”低沉嗓音漫出一丝温柔,仿佛大提琴拨动的琴弦。

    宽敞明亮的房间,凉爽柔软的凉席,一个人独占一张大床,程遥遥很久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一觉了。

    程遥遥光着脚丫,抱着毯子滚在床上,硬是从床头横到了床尾去。

    木门被轻轻敲响时,她哼唧一声,在席子上蹭了蹭脸颊:“谁呀?”

    “姐姐,是我。”谢绯柔柔的嗓音响起。

    程遥遥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扬声道:“进来吧。”

    谢绯手里端着一碗桃子,笑盈盈走进来:“哥哥让我来叫你起床。”

    程遥遥在床上美人蛇一般扭动,好一会儿才终于慢吞吞坐起身,她脸颊睡得绯红,看起来越发娇艳欲滴,乌黑发丝丝绸般披散在肩头,谢绯看得脸颊通红,低着头摆弄桌上的桃子:“这桃子吊在井里一天了,这会儿吃正好,冰冰的。姐姐你快点起来吃。”

    程遥遥把一双白生生小丫塞进拖鞋里,先走到架子边洗脸。

    往脸盆里输入小半盆灵泉,捧起来扑在脸上,凉意沁人心脾,顿时觉得神清气爽。水珠一滴滴沿着脸颊滚落下去,肌肤白嫩得泛着光。

    程遥遥擦干脸上水珠,这才走到桌子边吃桃子。那桃子不过半个拳头大小,尖嘴上红艳艳的,啃下一口,酸甜汁水冰得她打了个哆嗦,好凉快!

    “怎么这么凉?”程遥遥睡得口渴,捧着桃子啃得高兴。

    谢绯有些得意道:“我们家的井打得深,夏天把吃的吊在井里冰着,能放好几天呢。”

    “真的好凉,快赶上冰箱了。” 程遥遥真心实意地夸赞道。

    她吃了两个桃子,满手都是酸甜的汁水,她将指尖含入口中吮了一口,眼角瞥见谢三刚好迎面走过来,在大厅里跟她对上眼,忽然见鬼似的,转头就跑了。

    程遥遥:“……”

    这时候已经五点了,天色仍然明晃晃的,太阳的热度却已经下去,地表弥漫着一股格外干燥的气息,还有家家户户弥漫开的炊烟味道。

    谢绯说谢奶奶今天头疼,在屋子里休息。程遥遥心里清楚,谢奶奶肯定是因为生气才头疼的。

    两人一道走进厨房。虽然哥哥说今天程遥遥做饭,但是谢绯还是陪在一边打下手。

    谢绯打开角落里的一口米缸,里头是小半缸见底的荞麦面,还有一口袋玉米面。谢绯先舀了半斤左右的玉米面单独放在盆里。又拿起一个葫芦瓢要舀荞麦面,被程遥遥拦住了。

    程遥遥疑惑道:“干嘛分开?”

    谢绯道:“哥哥说玉米面和白米是姐姐你的口粮,要分开做的。”

    “胡说八道!我都搬进来住了,还分什么你的我的。”程遥遥顿时冒出一股火气来,咬住唇。

    “可是……”谢绯为难地看着程遥遥。她害怕姐姐生气,又不敢违背哥哥的意思。

    程遥遥直接抢过瓢,道:“今晚不吃粗粮了!我们吃白米!”

    领回来的白米装在另外一口小缸里。程遥遥也很久没有见过白米了,这年头的白米没有经过抛光,泛着略黄的粗糙色泽,扑面而来的米香。

    程遥遥还找到了一小袋子的绿豆,这种笨绿豆长得略扁,不是很饱满。程遥遥有了主意:“我们晚上熬绿豆粥喝。”

    程遥遥舀了两杯白米和一把绿豆,用井水清洗浸泡起来,就出去摘菜了。

    谢家院子里种着不少青菜,有丝瓜,黄瓜,番茄和青椒。另外院墙上还爬着绿油油的木耳菜,十分肥嫩。程遥遥摘了几只青椒和番茄,又掐了一把木耳菜。

    谢绯手脚十分利索勤快,打了井水来,跟程遥遥一起把青菜一一清洗干净。

    井水冰冰凉的,手浸泡在里头十分舒服。小黄瓜清脆水灵,冰在水里载浮载沉。土种番茄的颜色是粉的,搓洗干净后掰开,里头的瓤沙沙的淌出汁水来,程遥遥跟谢绯一人一半对着啃,酸甜解渴。

    青椒沥干水分后,谢绯抱来一个小小的石臼,道:“我教你怎么做辣椒糊糊。”

    程遥遥想起谢三很爱吃这个,顿时来了精神,认真地看着谢绯怎么做。

    两人的笑声银铃般落在院子里。沉寂了二十年的院子,第一次如此热闹,仿佛多年前兴旺的时光重现。

    谢奶奶隔着窗户看出去,沧桑的眼里有一丝怅然。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打麻将回来,拼命写了三千字,明天会肥更!

    遥遥:某人做梦的时候挺野,当面就羞答答哦~(刮脸

    谢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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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糖拌番茄

    青椒去蒂, 掏出青椒籽,再用手撕成几段放在小石臼里,撒上几颗盐, 用石杵细细捣烂。新鲜的青椒脆嫩, 汁水充足,很快就被研磨成细腻的青椒糊, 一股独属于青椒的香味很快散发出来。

    这青椒糊糊的做法说起来简单, 只是需要十足的耐心。程遥遥接过来捣了一会就觉得手腕酸痛, 还是谢绯笑嘻嘻接回去继续做。

    程遥遥暗暗唏嘘,看着谢绯手腕纤细得一折就断的样子,力气倒是比自己大多了。

    青椒糊糊做好以后, 程遥遥尝了一下。刚从院子里摘下的青椒十分新鲜,撒上一点点盐就将青椒的风味发挥得绝佳,只是她还能尝出其中一点点涩味。程遥遥点评道:“青椒里面的那一层白色筋膜口感太涩,下次做的时候可以撕掉, 口感会更好。”

    “我下次试试看。”谢绯小鹿似的眼睛里闪出崇拜的光彩。

    乡下食物匮乏,任何食物的边角能用的都会不遗余力地利用起来, 她根本就没有注意过青椒里面那一层白色筋膜的口感会涩。遥遥姐居然能尝出来,真厉害。

    几个西红柿在水盆里洗干净了, 捞出来放在案板上。菜刀切下去,汁水淌了一案板。番茄被均匀地切成小瓣, 摆在深口盘子里,撒上白砂糖。

    白雪似的砂糖洒在粉色番茄上,谢绯惊讶道:“哪里来的白砂糖?”

    程遥遥指在一旁摆着的牛皮纸包:“这袋子糖我刚拆开, 你找个干净糖罐把它装起来。”

    “不行的,哥哥肯定会生气。”谢绯十分无措。

    又是用程遥遥带来的白米,又是用程遥遥带来的白砂糖,哥哥待会回来不知会怎么生气呢。

    程遥遥挑了挑眉头:“你是害怕你哥哥生气,还是害怕我生气?”

    “...姐姐你别生气。”谢绯非常没有立场地道。

    程遥遥差点笑出声来。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位谢家小妹妹的确就像原书里写的那样,是个相当没有主见的菟丝花,性格绵软得不行。

    看着谢绯紧张得都快要哭出来了,程遥遥无奈道:“你不要担心,我不会跟你哥吵架的,待会回来我跟你哥说行了吧?不然我可真的生气了。”

    “好,我听你的。”谢绯凑上来,小白兔一样讨好地贴在程遥遥身边帮她打下手,过了一会儿小小声说道,“要是待会儿哥哥生气,我会站在你这边的。”

    程遥遥拿起一瓣撒了白糖的番茄,塞进谢绯嘴里,桃花眼里漾出笑意:“为什么呀?”

    谢绯嚼着嘴里的番茄。沙瓤的番茄汁水丰沛酸甜,一粒粒尚未融化的白砂糖在口中爆开甜味,是她从未尝过的甜:“因为姐姐漂亮。”

    程遥遥扑哧笑出声来。她心情很好,哼着小调在厨房里忙活着,腰上系着一条小围裙,勾勒出格外窈窕傲人的身段。

    黄昏的光线从窗户洒落进来,程遥遥站在空旷简陋的厨房里,整治着手里的蔬菜瓜果,眉宇间却尽是天真愉悦。

    她美得张扬,眼底一点泪痣风情万种,因为是受尽万千宠爱长大的,未经过人间烟火锉磨,神态间总是带着一点娇,明媚又骄傲。

    程遥遥的这份明媚张扬,是谢绯最最向往的。

    程遥遥浑然不知谢绯心里种种情绪。她快活地在厨房里转悠着,谢家的厨房虽然简陋却干净,而且由着她一个人发挥。再说了,做菜给喜欢的人吃,和做给知青点那群讨厌的家伙可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只可惜眼前食材有限,厨房里的调料也十分有限,胜在新鲜天然,程遥遥干脆来个返璞归真,尽量保留食材最原始和自然的味道。

    顶花带刺的鲜嫩小黄瓜放在案板上,切去头尾,用两根筷子夹住,手腕轻抖,刀光快得看不见。最后捏住头尾轻轻一拉,薄如蝉翼的蓑衣黄瓜从头至尾,接连不断。

    谢绯在旁边看得惊呼不已,程遥遥颇为得意:看来虽然换了身体,刀功却也没有丢下。

    蓑衣黄瓜放在盘子里,撒上适量的盐腌制起来。

    锅里烧水,等水沸后把鲜嫩的木耳菜放下去,略烫一会儿就捞出来过凉水。过完凉水的木耳菜越发碧绿肥嫩,倒上一点酱油,撒上蒜末,搅拌均匀就成了一道可口的凉拌菜。

    蓑衣黄瓜杀出不少汁水,程遥遥把这些苦涩汁水都倒掉,问谢绯:“家里有没有醋?”

    谢绯找了一下,拿出一个玻璃瓶子:“还有一点儿。”

    这年头什么都要票,盐巴醋和酱油却是不要票的。只是谢家着实困难,连这三样东西都紧缺的很,瓶子里仅剩的几滴红醋都倒了出来。

    蓑衣黄瓜与干辣椒最配,把干辣椒捏碎,和所有调料一块撒在黄瓜上,再烧一勺滚滚的油浇上去,吱啦一声,调料香辣的滋味就浸入了黄瓜里。

    只是谢家的油罐子比脸还干净,程遥遥只得另辟蹊径。家里有些奶奶自己做的辣椒酱,挖了一小勺放在黄瓜上,再加了一点白砂糖。

    此时锅盖被顶着噗噗作响,渐渐散发出一股诱人的米香。

    ,谢绯拿抹布包着手掀起锅盖,只见锅里的粥已经熬得浓稠雪白,米汤欢快地翻滚着,一粒粒绿豆已经煮开了花。

    谢绯拿起勺子搅匀锅里的粥:“姐姐,你看这粥好了没有?”

    程遥遥探头看了一眼:“正正好,你把火熄了,粥舀出来。”

    谢绯拿来一个釉色的陶瓷大盆,把锅里的绿豆稀饭小心翼翼舀出来,锅底也刮得干干净净。有白色的米汤粘在锅壁上,很快就凝固成白色的锅巴。她还倒了一碗水进去,仔仔细细洗了一遍锅底,再把变成浅白色的米汤舀了起来。

    程遥遥疑惑地看她,谢绯捧着碗解释道:“这可都是细粮,一点也不能浪费。我们家很久没吃过细粮了。”

    程遥遥的心仿佛被什么重重地捏了一把,她对谢家的贫穷有了一次更深刻的理解。

    等谢绯小口小口珍惜地把那一碗稀薄的米汤喝完,就跟程遥遥一起把几道凉菜都端到院子里。

    谢家院子里有一口八卦形的井,井旁搭着麻绳。谢绯麻利地拎着绳子不断地往回收,从井里拉出了一口竹篮。

    这竹篮很深,肚大口小。谢绯把几道凉菜放进篮子里,又重新放回井里。谢绯拎着绳子对程遥遥道:“得慢慢的放,轻一点,不然汁水都洒出来了。”

    程遥遥小心翼翼地帮忙放着绳子,粗糙麻绳刮过掌心,有一点疼。

    等把绳子全部放下,麻绳终于绷紧,能感受到篮子在轻轻晃悠着。谢绯笑道:“好了。等哥哥回来,凉菜冰冰凉凉的最好吃了。”

    谢绯又道:“我去把粥也搬出来,放在水缸里浸着。”

    程遥遥嗯略一声,趴在井边吹风。井台是用青石砌成的,边缘十分光滑。多年来被麻绳磨着,勒出了一道凹痕。

    原书里说,当初谢家十分兴旺,井打的很深,井水又凉又甜。程遥遥好奇地扒着井沿探头去看,想看看这井到底有多深。

    这时候晚霞漫天,井底深处是一口圆圆的,像镜子般的水面,倒映出程遥遥小小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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