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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内容里就有提到哦~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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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给你们让娘娘耍赖的机会!”

    他一番话暗戳戳‘谴责’了所有人,先是暗指苏玦他们以多欺少,再是暗指言一色一言不合可能就要耍赖。

    无隐热血沸腾,摩拳擦掌,可惜其他人都无视了他。

    苏玦走到言一色面前,恭敬躬身,行了一礼,温雅如玉的声音里染着几分肃然,“请娘娘以自身安危为重,以陛下宠爱您的心情为重,以亲近之人身价性命为重。”

    苏玦每一句都说在言一色的心窝上。

    这些的确都是她在意的,她自己受了什么伤,经历了什么危险,自己不会在意,但在意她每根头发丝的迟聿,就不好说了,迁怒一贯是他的作风,到时候,要有多少人因她冒险去荒月而受到无妄之灾,谁也无法预料。

    无隐的神情僵在脸上,看似震惊到反应不过来,但实际心渐渐沉下,脑中飞速转动,揣测着言一色所有可能的反应。

    墨书觉得苏玦这番话一出,应该稳了,因为在他印象中,言一色不是个不分轻重的人。

    青杀目不转睛看着言一色,静观其变。

    言一色笑了笑,对保持着行礼姿势的苏玦道,“我不是陛下,不必向我行如此大礼……有话就说话。”

    “是。”

    苏玦从善如流,站直身体,退到一个合适的距离站定。

    他抬起眼睛,视线落在言一色身上,与此同时,墨书、青杀、无隐三人也在看着她。

    然后,众人心惊地看着言一色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散去,唇边弧度一分分落下,眸中冷色一寸寸蔓延。

    她身上的气息依旧温暖明亮,但却像一束光从春日转入了冬日,本性依旧,但多少沾染了冰寒。

    “既然认可我有影响陛下从而掌握你们命运的本事,那么,我说一不二,你们言听计从……有毛病?”

    苏玦的唇角往下压了压,细润的声线绷着些许,“没有。”

    “可你用三个‘为重’威胁我的举止,可不是这样说的。”

    “娘娘误会了,苏玦并无此意,不过实事求是……本就是浅显的道理,苏玦以为娘娘心中有数。”

    “呵呵,心中有数这是自然,但你的‘数’跟我的‘数’可不一样!你口口声声说陛下宠爱我,那他会连我的任性都包容不了?”

    墨书浑身僵硬地伫立,大气不敢喘,死死盯着言一色和苏玦,他闻到了可怕的火药味!

    312 配合(一更)

    “娘娘的意思……若日后万一陛下龙颜大怒,处置一切有关无关的人,您笃定自己能劝住陛下,网开一面,概不追究,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苏玦不疾不徐道出一番话来,神色清明温和,语气如碧波上泛起的涟漪般浅淡。

    苏玦此般神态、此般语气、此般话语,放在往日平常没有任何问题,但在言一色明显流露出不悦的情况下,没有问题也横生出大问题了!

    这分明是顶嘴、质疑、不敬啊!

    墨书掌心里出了层汗。

    青杀能感觉到气氛中的紧绷。

    无隐眼底闪过灼烈的惊愕之色,沉下的心回归原位,兴致勃勃地等着瞧热闹!

    事情发展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苏玦竟然跟言妃娘娘杠上了?

    不得不说,苏玦经历了几日前被他下毒的那次算计,千百年不变的隐忍沉寂心态,似乎崩了一角,填上去的是阴寒戾气!

    这戾气已经不仅针对他,还有冲着别人去的趋势!

    无隐的目光悄然盯在苏玦身上,与表面上迫切燥火的审视不同,心下是如万里冰川般的冷静,思索着某些深沉的东西。

    言一色笑意不变,明丽纯净的眸光,闪着刺眼的冷意,在苏玦身上晃了一圈,轻笑一声,一字一顿开口,“拭目以待。”

    轻飘飘的语气,落下的每个字,却重若千钧。

    苏玦眸光闪了下,郑重其事地再问,“娘娘真的相信自己能做到?”

    “需要我给你发个誓吗!”

    言一色和苏玦的目光在虚空交汇,皆是淡然中裹挟锋芒,难以预料的碰撞发生在波澜不惊之下。

    暖阁中的气氛静得可怕,层层无形的威压包围过来,逼得人呼吸不畅。

    苏玦先移开了目光,头微垂,声音里带了几分愉悦的笑意,“娘娘折煞苏玦了,能看到娘娘的自信笃定,苏玦心中踏实不少。”

    苏玦未再往咄咄逼人的方向发展,而是三言两语收起话题,相当于退了一步。

    言一色眼眸眯了眯,身上的气息恢复如常,唇边浮现一抹灿烂柔软的笑。

    顷刻间,屋内的气氛由乌云密布转为阳光普照,突兀甚至莫名其妙,毫无道理可言,直叫旁观的几人觉得荒诞!

    无隐眉头紧锁,满脸疑惑,心中却如明镜一般,这两人的过招远没结束,表面功夫而已。

    呵,真是有意思了,苏玦面对言妃的态度,值得人深思!

    青杀一张脸上若有所思,说不出任何话来。

    墨书忍不住了,神态语气有点炸,嚷嚷开,“娘娘,苏玦,你们在玩什么!?请赐教啊!”

    言一色和苏玦都没理会,两人之间仿佛圈出了一个只有他们在的领域。

    苏玦双手背在身后,直面言一色,口吻轻描淡写,“看来我第一个理由,无法说服娘娘不去荒月。”

    “还有吗?没了的话,那这事就定下。”

    “苏玦有一事不明。”

    “问。”

    “您为何要答应无隐的合作?是因为去荒月能见到陛下,以解相思之苦?还是心血来潮,纯属对无名寻找诏书的背后目的好奇?”

    言一色还真被问着了,因为这不过是那时那刻,她凭心情随意做下的决定,要真问什么原因?

    大概就是:我高兴。

    说实话,就无隐所提的合作,如果是此时此刻的她,还真不一定答应了。

    瞧苏玦一脸认真地追问理由,但其实没那么复杂。

    言一色心中一瞬转过许多想法,嘴上的回话却毫不耽搁,看起来像毫不迟疑,“都有。”

    她是懒得解释了,更懒得说话了。

    她比较在意苏玦会作何反应。

    言燕说得没错,苏玦确实变‘奇怪’了,所以她很想探究一二。

    苏玦雅致如玉的脸上,神色渐渐凝重,嗓音低沉,“娘娘真的要去荒月?”

    “嗯!”

    言一色回得斩钉截铁,但心里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她对跟不跟无隐合作、去不去荒月的态度,其实是——无所谓。

    之所以咬着不松口,完全是在配合古里古怪的苏玦走!

    不久前,她与无隐一起来尚书府,特意没有参与他们之间的刀光剑影,而是在府上故作闲逛,为的是探一探苏玦房内的地下暗室。

    根据言燕对她回禀的消息,苏玦没在床上老实休息,而是不声不响藏在暗室里,对着昏暗视线里的一副女子画像失神伫立,是个奇异的点!

    足以证明那画像代表的意义于他来说十分重要!

    要理解他突然的奇怪变化,完全可以从画像入手。

    所以她冲着他房中的秘密去了。

    进入暗道,按言燕描述的密室方位,没怎么费力就找到了,她去的时候,画像还在,只是周围一片漆黑。

    她点燃了自己的火折子,看到了画像全貌。

    当时内心只有呵呵两字。

    不管画上女子到底是不是苏玦故去的真爱,但凭这画像不走心的保存程度,她就不信苏玦真能有表现出来的爱惜这画像!

    言燕他们当时因为距离以及光线问题,只隐约看到了画像右下方的一小部分,能从衣饰绣鞋上看出是女子,大约占据整幅画像的四分之一。

    而她将完整的画像看尽眼底后,发现左上方缺失一大半,美人的脸少了大半张,更让人目瞪口呆的是,能从缺失的裂口处,看出是不久前才出现的!

    可画像其他部分已经泛黄,显而易见有些年岁了,足以证明那裂口是新添的,如果那画像真的对苏玦意义非凡,能出这么大的损伤?

    除了这种明显的端倪,画像上还有不少奇形怪状的污渍,怎么看这画像都像是平日被马虎对待的那种。

    但苏玦不经意间的一举一动,表露给言燕等人的意思,却是对这画像视若珍宝。

    十有八九深藏着猫腻。

    这意味着苏玦必定有他自己的目的。

    她一时半刻想不明白,也没想费那个脑子瞎琢磨,总之,肯定跟他身上的变化有关。

    她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走到现在看到现在,她已经明白过来,苏玦在故意挑事儿。

    似乎就是要一个‘她和他关系紧张的’效果。

    这效果很明显是给无隐看的。

    当然,也是给墨书、青杀看的,毕竟,要想骗过敌人,先得骗过自己人嘛。

    他们二人势必要因苏玦对她的针对,给出真情实感的反应,这样也能减少几分无隐以及他背后无名的怀疑。

    一般人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但玩阴谋诡计的人,都知眼、耳有时候也是靠不住的,无隐不见得只凭所见所听,就全然相信苏玦和她的关系是真的紧张。

    言一色给出肯定的答案后,苏玦没再说什么,眉毛都没动一下,而是转向了无隐,清声笑道,“无隐少主,你动嘴皮子说过的话没有千句也有百句了,想必喉咙已经冒烟,外头有婢女候着,你不妨去用些茶水。”

    无隐岂能听不出他这话深意,笑容邪肆,阴阳怪气开口,“呀,赶人了?要说悄悄话了?行,本公子知道自己是个外人,这就走!”

    他话音落下,起身就往外走,不过离开前还是殷切期待地看向言一色,沉声叮嘱道,“娘娘,您可别让本公子失望啊!”

    言一色抬起眼帘,敷衍地开口,“喝你的茶去吧?还是你独爱别人喝剩的?”

    无隐闻言,二话不说,一溜烟跑了。

    人影快不见了,传来他一道委屈控诉的声音,“娘娘偏心啊偏心,这日子没法过了!”

    言一色:“……”

    他戏怎么如此多?上辈子难道是个戏台子?

    当初在言域时,言燕他们三个也是戏精,就没他这般烦人呐!

    暖阁内只剩了苏玦、墨书、青杀以及她,没了无隐这个包藏祸心的外人,有些话就好说了。

    言一色双腿交叠,姿态慵懒地靠在椅子中,低头,扣指甲。

    墨书和青杀已经没了任何想法,安静坐到椅子中,目光聚焦在苏玦脸上,看他支开无隐,到底要说什么!

    这两人已经完全放弃揣摩苏玦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了,面对眼前摸不着路数的苏玦,心很累。

    苏玦眉目深远,仿若水墨画中的渺渺意境,声线清越,放柔了声音道,“娘娘既然心意已决,想必我等无论如何也阻拦不了,但有一事,娘娘需要知晓——陛下的意思,并不想您去荒月。”

    313 去,不去?(二更)

    墨书惊了,没想到苏玦竟然跟言一色坦诚这件事!

    明明陛下临行前,交待给他们的吩咐中有一点,不要让娘娘察觉他有刻意阻碍她去荒月的意思!

    苏玦竹筒倒豆子,一下子全交待出来,他不信他不懂,隐瞒这种行为向来会引发信任危机,这不是在娘娘跟陛下之间的关系上添堵吗?本来娘娘对陛下的感情就不怎么浓烈,这下好了,几分猜忌犹疑加进去,娘娘和陛下的关系别说更进一步,不倒退就谢天谢地了!

    更要命的是,苏玦违背陛下的命令,一个弄不好,‘意图背叛’的帽子可就扣上去了!叛徒的下场有多惨烈,他能不知道?

    墨书心中一团乱麻,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苏玦是不是受的刺激太大,昏了头,觉得自己深受陛下倚重,即便犯个什么错,也能被从轻发落?他认为自己有特权,有倚仗,有手段……

    别不是,以为自己能向娘娘一样恃宠而骄吧?

    墨书眸光变幻不定,脑补了一堆,坐在他旁边的青杀只是单纯地愕然,因为他并不知道迟聿对苏玦和墨书还下了这样的命令,还是好奇心更强盛。

    言一色听了苏玦的话,眸光微动,依然澄澈干净,纤细的手指在扶手上轻点起来,虽然不抱什么希望,但还是问道,“你家陛下不想让我去荒月,为什么?”

    苏玦诚恳回道,“不知。”

    对这答案,言一色毫不意外,又问,“为什么他不亲口告诉我?而是你……”

    苏玦正要开口,墨书的身影忽然从旁边闪了过来,与他并肩而立,抢先回言一色的话,“这我与苏玦也不知道,而事实上,陛下原本也不允许我们告诉娘娘这事的!只是吩咐下来,娘娘如果动了去荒月的念头,就想尽一切办法阻拦,但不能让您察觉我们是故意阻拦。”

    言一色愣了愣,抬手摸着下巴,想了想,不走心地叹口气,“唉……难道荒月那边太危险,他怕我去了会出事?”

    苏玦模棱两可道,“或许。”

    言一色照着迟聿怀有的这般心思,重新顺了一遍他临行前在自己面前的言行举止,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诏书一事。

    她是聪明通透之人,恍然大悟道,“所谓保管先帝诏书,是他将我留在丛京的手段。”

    苏玦颔首,紧接道,“娘娘,您知道了陛下的意思,可还打算去荒月?”

    言一色‘啧’了一声,眉目敛下,陷入沉思。

    墨书瞧着言一色迟疑的样子,顿生醍醐灌顶之感!

    苏玦向娘娘袒露不该袒露的,是违抗了陛下命令没错,但却让娘娘知晓陛下用意,很可能扭转她之前坚定去荒月的想法!

    但话又说回来,也可能起到的是反作用,娘娘担心在荒月谋事的陛下安危,反而更加坚定去的念头!

    墨书念及此,不由开始紧张起来。

    言一色没有沉默很久,也没有觉得事情很难办的样子,她看向了苏玦,狡黠一笑,幽幽地问,“我如果不改主意,你打算如何?”

    墨书心下一沉。

    苏玦笑回,“娘娘如果只是不改去荒月的主意,苏玦全力相帮!只是……”

    他顿了下,对上言一色璀璨生光的眼睛,缓声道,“等陛下回来后,您可要像不久前信誓旦旦保证的那样,保下我的狗命!”

    墨书一怔,事关重大,反应也是快,立即紧跟道,“娘娘,还有我!”

    没他什么事的青杀嫌弃脸,心中笑骂两人没出息。

    “哈哈哈……”

    言一色乐了,笑够了又收住,抬手拭掉眼角笑出来的湿意,“这么说,你的意思是让我放弃与无隐的合作……”

    “无隐此人表面上不着调,没有明确目的,面对娘娘时,似乎甘愿被压制,没什么恶意,但其实城府极深,心狠手辣,很多时候也不按常理出牌,翻脸不认人时的狠毒令人发指,实在危险,娘娘最好不要与他打交道!”

    墨书期待着言一色能应下来,因为还是在眼前和乐的氛围中自在,而若是她不应,苏玦那点戾气不知又哪儿冒出来,再跟她对上,眼下的好氛围必定荡然无存!

    言一色这次如了墨书的意,痛快道,“可以!”

    墨书心中大松口气,感慨着今日这一场提心吊胆的坐谈可算要结束了。

    苏玦正色道,“娘娘,无隐如今盯上了您,要摆脱他的跟随,您务必隐秘离开!不管他提出的合作是不是有诚意在其中,荒月那里都不排除他设下了陷阱,就等您往里跳,所以到了荒月后,在未见到陛下之前,最好尽力隐匿踪迹!您去荒月的事,估计瞒不了无隐太久,我这边会做好准备,不择手段也要将他困在京城!”

    314 别破罐子破摔啊(三更)

    苏玦话落,墨书琢磨着他最后一句话,眉心隐隐跳动,目不转睛盯着他的侧脸,不知为什么,总有一种他是为了能将无隐留在京城龙争虎斗才倾力助娘娘去荒月的感觉!

    真他娘见鬼了!

    墨书暗骂一声,将脑海中不靠谱的想法迅速驱散掉,他是因为对苏玦戾气一面的印象太深了,毫无根据就瞎怀疑,不行,这是毛病,得该!

    墨书这边在自我反省,言一色在短暂的神游天外。

    呃……苏玦话说到这份上,为她着想到这程度,更有将狗命寄托在她身上的觉悟了,她再改口说不去了,是不是有点浪费人家感情?

    其实她真的不是非去不可啊!大暴君为了不让她去荒月,做了一系列安排,想来真有不得已的理由!

    毕竟,他可是来信要求她写‘思念情人’话题小作文的人,又一直有她可能再逃离他身边的潜意识,如若不是某种不可逆转的原因,让他克服了想念、担心,他会和她分开?

    由此想来,这‘原因’的重大程度,可见一斑。

    她如果贸然去了,到底会引发什么事,也是难以预料。

    反正,逃不过两个字:麻烦。

    要问她担不担心大暴君在荒月会有生命危险,这个倒还真不在意,先不说他自身实力强大到恐怖,就算他真命悬一线了,被他戴在身上的黑曜石也能吊着一口气,而她也会感应到,凭她全力施展的速度,哪怕他在天涯海角,都能赶得上救他一命!

    这么一想来,又给‘去’的选择减分了。

    诶!有些头大。

    “娘娘?”

    苏玦见言一色久久没有回应,不禁轻唤了一声。

    言一色眉眼一抬,苏玦那张顶尖容颜就映入了眼底,想着他这个把时辰情绪真真假假,神情变换莫测,可是好一番折腾,也不容易。

    释然笑了笑,谁让她话赶话已经做了决定呢?

    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她是该去荒月走一趟的。

    “此事……照常给你家陛下递消息即可,我能在你的信抵达之前进入荒月城,如此一来,他即便有心在路上拦我,也没那个机会,见到我后只能认命!当然了,前提是我不走弯路,不在路上耽搁。”

    苏玦三人愣了。

    言一色见他们的反应,也不多解释,只简短道,“言家的速之绝学听过吧?将我往神级想就行了。”

    苏玦心神一震,下意识看向了墨书,墨书还是比较淡定,好歹是目睹过言一色发威的人。

    青杀呆若木鸡,落在言一色身上的目光多了几分钦佩的打量,原来娘娘这般厉害?

    都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在某种程度上,娘娘可以说是无敌的存在。

    苏玦很快收敛心神,语气温和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娘娘,我以为最好不给陛下消息,你亲自过去可以给个惊喜。”

    墨书和青杀对于苏玦违背自家主子命令的自杀式行为,已经有一定抵抗力了,脸上一派淡定。

    言一色知道苏玦必然又打着什么算盘,笑眯眯调侃,“虽说你已经违逆陛下命令在先了,但也别破罐子破摔啊,好歹拯救一下。”

    315 好下属(一更)

    苏玦坦然笑了,目光深切,于清明中又透出一股子从容来,“我一直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无论是什么后果我都无怨无悔。”

    言一色眉梢一扬,眼底掠过几分认同的笑,不咸不淡地问,“说说为什么不给陛下消息?”

    苏玦神色间拢起一丝凝重,别有深意地看向言一色,“想必不用我多赘述,娘娘也明白陛下一定是有什么重大的事瞒着你,而陛下打算一人在荒月彻底解决……如果传了消息过去,陛下就算无可奈何接受您入荒月的结果,也依然会做细致周密的安排,以防您窥见一二!所以,不若瞒着陛下,您来一个措手不及,或者不露面暗中静观事态发展也可,说不定在荒月能查明白陛下到底想对您隐瞒什么。”

    墨书在一旁听得颔首,“有道理。”

    唯一还坚定立场的就只有青杀了,他见鬼地扫了眼苏玦和墨书,这种损伤陛下利益以满足娘娘心情的馊主意也敢提,真是长本事了!

    言一色其实挺无语,她摇头啧啧两声,舌尖抵了抵下颚,压低嗓音开口,“知道的你是陛下左膀右臂,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的忠心家仆!苏大人,您的想法有点野啊?你家陛下知道了怕是要拍死你!到时候我求情估计都不管用!”

    前面违背大暴君的命令,向她透露他的真实意思,还能说是为了劝服她放弃与无隐合作,阻拦她去荒月,最终目的还是为完成他家陛下交待下来的任务,但压着消息不报……我天,要不是相信大暴君的识人用人的能力,她都要怀疑苏玦居心叵测了!

    言一色想赠送一个白眼给她。

    她动了动手腕和手指,坐久了觉得有些累,站起身,开始在暖阁内踱步,眼神在四周打转,左看看又看看,仿佛悠闲地在逛街。

    苏玦不慌不忙,仿佛方才那几句大逆不道的话不是他说的,目光追逐着言一色的身影,风趣道,“娘娘怎能说泄气话?您忘了无隐还在时,应下能让陛下既往不咎的自信风采吗?”

    言一色忙着看挂在墙上的字画,哼笑一声,没什么情绪开口,“救你的命没问题,免你的罚小问题,但是……”

    她说着转身,睨着苏玦,“你和陛下之间的信任问题,可不是三言两语甚至付出一些代价就能弥补的!你也别跟我打马虎眼,要说在我和陛下之间,你偏袒我,我是不信的,打开天窗说亮话,不打算报消息,怂恿我偷偷去荒月,暗自查明陛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是想给他谋什么好处啊?”

    墨书闻言,豁然开朗,精神一振,笑容灿烂地盯着苏玦,“老实交代!”

    青杀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像话,对娘娘毕恭毕敬甚至千依百顺都行,但一定要时时刻刻牢记陛下才是他们效忠的人!若有朝一日娘娘做出什么事伤害了陛下,他们这些做下属的,就要将她看做敌人!

    苏玦承受三人目光,定定看向言一色,神情高深莫测,“回娘娘的话,并非我有意藏着掖着,而是我实在也不清楚,只隐隐有一种感觉——陛下此次反常地没有带您外出,必有他认为的什么阻碍横亘在他和您之间,而他想以一己之力解决……恕我莽撞,您是陛下的心里人,日后当风雨同舟,这算是两个人的事,我觉得您还是参与为好,起码不该不明不白,不是吗?”

    言一色背对苏玦而站,抬手触上花瓶里娇嫩鲜活的几支花,唇角无声勾起,一个绝美的笑容浮现,犹胜万千姹紫嫣红。

    苏玦的心思……挺细腻啊!

    墨书和青杀听完苏玦的真挚之言,面面相觑,少顷,对视一笑,苏玦总能顾虑到他们忽略的,他此番心思,是想促成一个加深陛下和娘娘之间感情的机会吧!

    言一色再次开口,“纵然你初衷是为你家陛下好,但忤逆就是忤逆,一码归一码,他到时候会如此处置你,想必你也有心中数……弄不好,这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苏玦含笑的声音响起,“多谢娘娘提醒。”

    墨书的声音紧跟响起,“娘娘,不是处置‘你’,是我们!”

    言一色回头,一双漆黑通透的眼睛,仿佛蕴含浩瀚星辰,遥不可及,光泽璀璨。

    一眼将苏玦、墨书和青杀拢进视野中,见三人之间似乎流淌着某种深重的情谊,心间晕开几分喜意和欣慰,大暴君有一群很好的下属啊。

    言一色神思恍惚只是一瞬,看着苏玦道,“如你所愿。”

    她话落,想法不知突然偏到哪儿去了,来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对了,快开春了,你家陛下答应给我修缮的宫殿,该动工了吧?”

    苏玦三人都愣了,一时没跟上她的跳跃思维。

    苏玦最先回过神,“娘娘放心,这件事我一直记着。”

    ……

    无隐坐在暖阁外的大树叉子上喝酒,白玉般的脸颊上点点微醺,邪魅惑人的眼眸迷离多情,沾染了酒香的湿润双唇噙着笑,倾国倾城,让人脸红心跳,甚至想发晕尖叫!

    他怀里抱着一个酒坛,等得昏昏欲睡,正要灌下几口,清醒一下,就见暖阁的门打开了,言一色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无隐唇边弧度上扬,华丽浓艳,仿佛某种毒花徐徐绽放的瞬间,将手中酒坛一扔,两眼一闭,整个人忽然从树上栽下,以惊人速度贴近地面!

    言一色手卷着自己的宽袖,正往前走,在无隐即将砸中她的时候,忽地手臂一扬,一定,正好给了他一拳,无情且坚定地将其打飞!

    “想拿我当人肉垫子?做梦去吧!你我所谓的同盟,也一拍两散!”

    言一色不冷不热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无隐耳中。

    待无隐匆忙落地,又折身飞过来时,言一色已不见踪影,只看到了从暖阁里相继出来的苏玦三人,他大剌剌挡在了他们面前。

    神色带笑,但眼底闪着危险阴毒的光芒。

    别看无隐这副模样,但其实心里波澜不惊,一方面是他性情原因,另一方面……言一色在打飞他时的那次接触中,将一个小纸条塞到了他袖中!

    他几乎是瞬间就懂了,言一色应该是明面上答应了苏玦终止与他的合作,但暗地里却透露,这事还有得商量!

    而眼下,他要做一出戏。

    苏玦一身轻松,带着留住言一色从而打破无隐计划的愉悦,像打发阿猫阿狗一般开口,“无隐少主的满腹算计落空了,恭喜。”

    他扫了一眼脸色更不好的无隐,继续道,“其实你该感谢我,断绝了你因招惹娘娘而死在陛下手中的可能,这可是救命之恩。”

    无隐阴声道,“你怎么说动她改主意?”

    “内部机密,说给外人听,会烂嘴烂心最后成为烂人。”

    “呵呵,不愧是饱读圣贤书问鼎先帝二十三年状元的大才子,肚子里就是有墨水!哪儿哪儿都是黑的,尤其心!还脏!”

    无隐最后两个字意有所指,在说守身如玉的苏玦碰了女人不干净!专往他伤口上戳!

    苏玦眼底迅速凝结一层寒冰之色!

    墨书和青杀全身紧绷起来,警惕地盯着无隐,准备时刻出手!

    果不其然,苏玦轻笑一声,自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朝无隐攻了过去。

    两人才从两日一夜的修整中养回几分精神,便再次打在了一起。

    墨书和青杀欲上前相帮,却被喝止。

    苏玦和无隐单打独斗,边过招边说话。

    “咱们一起长大,也算兄弟,更并肩作战过!不过是这几年师父和陛下离心,忠义不能两全,关系才日渐恶劣,但就算如此,我已尽量避免与你们明争暗斗,倒戈相向,就是顾念往日情义,不想做绝!我这点苦心你眼瞎看不见吗?我老实告诉你,师父对我做不到完全信任,就有这点对你们心软的原因!”

    “说得比唱得真好听,你不去做京城名角儿可惜了!”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

    “我提出的合作,是十成十的诚意,你可以一意孤行阻止娘娘与我合作,但不能质疑她的判断!她既然答应冒险一试,说明还是信我几分!你怎么就不能信?这可是互惠互利的事!”

    “花言巧语,不知羞耻,你不去青楼楚倌做头牌屈才了!”

    “好你个苏玦!我不跟你扯这个了!裳儿我要带走!”

    “休想!别以为我不知道她的毁容是你一手促成!”

    “怎么?你要去告状?呵,到时候我们都麻烦缠身!你管好自己的嘴,我有办法安抚住她!”

    “你留在尚书府!”

    “别欺人太甚!”

    ……

    316 无隐之思(二更)

    无隐和苏玦又打了一会儿,最终负气离去!

    天色已经暗下,院中各处渐次掌灯。

    苏玦扔掉手中树枝,负手而立,望着无隐逃离的方向,眸色暗沉,寻不到一丝光亮。

    墨书和青杀两个坐在暖阁门口,无聊得快要数地上的蚂蚁了。

    墨书瞧了几眼身处浅薄朦胧夜色中的苏玦,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过去,哥俩好地揽住苏玦肩膀,“人走了,到饭点了,走,喝酒吃肉去!”

    “嗯……我让人摆饭。”

    苏玦应了一声,神色恢复如常,气息温暖和煦,回头叫上青杀,三人一起往饭厅走去。

    墨书不以为意地开口,“古裳的事怎么办?让她一直昏迷着?”

    青杀瞥了眼苏玦的神色,沉声道了一句,“无隐既然想接下她这个麻烦,为何不让他将人带走?”

    苏玦直言不讳,“我的私心。”

    青杀愣了愣,到底无话可说。

    墨书拍了拍苏玦肩膀,重重地叹了口气,幸灾乐祸地调侃,“兄弟,你留着她也只是权宜之计,她不在娘娘那里报复一下,是绝不可能消停的!我不觉得你有办法,留她一阵子就交给无隐吧!唉,看上这么个蛇蝎心肠,心比天高的女人,你可有罪受了。”

    苏玦轻笑了一下,“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

    丛京,百花楼。

    从不对外开放的楼中顶层,所有房间被打通,变成一处奢华香靡的场所。

    无隐放松身心,沐浴更衣又用膳饱腹后,斜靠在价值不菲的美人榻上,只着里衣和一件馥郁芬芳的松垮外炮,领口凌乱敞开,隐约能看到挂在脖子里的一个项链,上面串着一个紫金色的钥匙。

    他闭着眼小憩,怀中搂着一个穿着清凉的貌美女子,身段丰满妖娆,不言不笑便散发着致命魅力,勾得人蠢蠢欲动,定力不足的毛头小子见了,怕是要喷鼻血。

    她拿了一把精美点缀珍珠的团扇,轻轻为无隐扇着,一双媚眼,波光流转,暗含情愫,时不时落在无隐身上,奈何得不到任何反应,轻咬着水润下唇,羞恼娇嗔。

    “笃笃——”

    门被敲响。

    看似睡过去的无隐竟是立即开了楼,“进。”

    一名英俊高大的侍卫模样男人走了进来,向无隐回禀了他交待自己去查的一切。

    无隐睁开了眼睛,深若幽井,冷锐犀利。

    他让自己人去查的内容,是苏玦和言一色之间的关系如何,以及苏玦当年和墨水的爱恨情仇,另外还有个他对古裳的态度。

    言一色想得没错,无隐确实不会仅凭他所看所听到的,就真的相信苏玦和她有嫌隙,相信墨水是苏玦挚爱为她守身如玉,所以在中招后才深受刺激,恨上他不说,行事上还出现一丝偏激,有点不管不顾收不住戾气的劲儿。

    这些还是要自己去查了才放心。

    而目前得来的结果,基本与他心中所料想的没差,只是苏玦对古裳的态度,还是要进一步盯梢。

    无名和古涛想利用古裳对苏玦施展美人计的安排,他心知肚明,同时也清楚,他们两个其实就没指望古裳能将苏玦迷到叛变的地步,不过费一番功夫,分一点苏玦的心神还是可以。

    而他们所谋,就是在日后某种关键时机里,通过古裳让苏玦出现一个失误就足以!

    因为苏玦这人,就算用上三五年时间布线,算计他和迟聿离心,以至背叛的结果,成功的可能也不过五成,更何况如今布线时日短,且以后也不会长,更是天方夜谭!

    但是,无隐今日发觉了苏玦和言一色不和的苗头,而言一色又是迟聿的逆鳞,怎么想,也是有空子可钻!若是运气好点,碰上什么天时地利人和,利用言一色的特别存在,彻底挑起内部矛盾都不是没可能!

    无隐想着,苏玦墨书几个对迟聿忠心不二,若是让他们觉得言一色可能危害迟聿,早就对她不满的苏玦一定是最好煽动的人,而一旦苏玦对言一色下手,迟聿能置之不理?

    无隐越想越觉得此事可图,陷入沉思不可自拔。

    “公子……”

    直到一道甜腻绵软的声音响起,无隐才回过神来,女子热情地埋首在他怀里,也不顾还有另一人在场。

    无隐抬手抚上女子披散墨发的背部,看向等候他指示的下属,沉声道,“该盯的继续盯,下去!”

    “属下告退。”

    关门声响起,扑在无隐怀里的女子大胆起来,柔荑伸进……

    “啊!”

    头发被一股大力扯住,头皮紧缩起尖锐的疼痛,女子瞬间飙泪,惨叫出声,紧接着,她只觉身体腾空,被人用力扔了出去,撞到角落里放置的一个花瓶里,‘砰’地几声,花瓶碎了,她人落在满是碎片的地上,气若游丝。

    外头侍候的一个中年妇人听到房中动静,看到女子的惨状,惊讶是有,但稍纵即逝。

    “主子可是腻了?”

    腻了就意味着死。

    无隐妖孽的眉眼间染着邪肆的笑,“留着。”

    妇人微皱,没腻?那就是她做了什么事,惹了主子不快。

    妇人正想着,忽听无隐道,“着人来伺候本公子沐浴,准备新袍……带着满身脂粉气,可不好出门见人。”

    317 夜里见面(三更)

    无隐试了又试,挑了又挑,终于穿戴一新,收拾好自己,踏着繁华夜色出门了。

    妇人留下来指挥婢女收拾残局,几句话交代完,站在窗边望着无隐离开的方向,眉心微拧。

    她是主子身边的老人了,还是头一次看到主子出门见人如此在意仪容……

    无隐去了和言一色第一次见面时的那家酒楼,定了同一个雅间,静候她的到来。

    言一色到的很准时,她是从宫里出来的,没有任何人发现她的不妥。

    见了无隐后,拒绝了一切花里胡哨的寒暄,直奔主题。

    简短几句后,就十分顺利地定下了离京日子以及碰面地点,至于怎么出宫,并让苏玦一时半刻察觉不到异常,言一色只说是自己的事,没有多言。

    无隐相信她的能力,因为他不信迟聿会真心宠爱一个草包。

    两人又谈了几句细节问题,这次见面的意义也就完美实现了。

    事情谈完,言一色起身欲走,放在面前的香茶一口没动,甚至看都没看一眼。

    无隐叫住了她。

    言一色没什么表情地看向他,眼中晕染七分笑意,两分燥意,一分看不透的其它。

    无隐若有所思,眉间拢起担忧的浅痕,“娘想看着不高兴。”

    言一色伸手一指窗外被灯火点亮的夜色,“这个时候本该在床上睡觉,我却费劲巴拉跑到这里马上又要奔波回去,相比之下,我该高兴吗?”

    其实她是赶着回去给迟聿回信,趁着她今夜比较有心情。

    无隐悟了,一本正经道,“不该。”

    “回见,别掉链子。”

    言一色说着,正要抬脚走,就听无隐又问,“娘娘看我今夜有什么不同?”

    言一色脸上写满‘无聊’两个字。

    无隐看她神色,就知别指望她能瞧出来了,于是抬手抚过玉冠,又整了整衣袍,再跺了跺脚展示靴子,状似不经意道,“为了见你,可是隆重打扮过。”

    “哦……说得好想不是见我,你就裸奔似的。”

    无隐:“……”

    “我走了。”

    “等等!”

    “最后一次。”

    “我想知道苏玦用什么话劝你,足以让你表面上答应回绝与我的合作。”

    无隐几句话说得一板一眼。

    这是怀疑她可能假意答应他呢!

    言一色笑了笑,冲他摆摆手,一言未发,转身离开。

    无隐既然起了疑心,无论她说什么,都打消不了他的顾虑,所以,费那劲干嘛?

    无隐注视着言一色的背影消失,脸上的笑意收起,眸光深沉地叫人看不透。

    无隐确实怀疑,毕竟在苏玦院子的暖阁里,言一色和苏玦他们是关起门来说自家话,他未曾亲耳听,言一色他接触不多先不提,苏玦他却了解,温文尔雅的外表下一肚子坏水,再加上近日跟他又有大仇,很有可能憋什么坏主意,他不得不谨慎小心。

    他怀疑言一色也是有点依据的,因为当时苏玦在问她为何要去荒月时,她的意思中,有一个原因就是想见迟聿,这可跟与他合不合作没有关系,她自己便可以去。

    而一旦她是这个主意,苏玦可没充分的理由拦她,同时为了杜绝他对她的骚扰,只怕会想方设法困住他!

    苏玦到底是忠于迟聿的,要依本分办事,而不是按喜恶办事,所以即便他对言一色的态度有些微妙,该给的助力照样会给,绝不会马虎!

    若是如此,言一色假意答应与他继续合作的这种可能,就成立了,因为这能降低他的警惕心、戒备心,方便她从他的眼皮子底下离开丛京,前往荒月!而他自己则因为失了先机,再行事,就会受苏玦掣肘,举步维艰!

    而这,正好达到了苏玦和言一色目的。

    无隐是个多思多虑的人,目光明灭不定,浮浮沉沉。

    318 色色和红骷髅(一更)

    无隐的怀疑确实怀疑到了点上,但也正因为是怀疑,分出去紧盯言一色、千御宫的精力也就有限,减少了言一色秘密离京前往荒月的阻碍。

    翌日,言一色再次收到了红骷髅送来的信,毋庸置疑,来自迟聿,且信纸上依旧是一幅画,如她所料,还真的是星辰。

    言一色坐在临窗而设的书案后,薄薄的明亮日光穿过窗棂投射进来,洒在如玉雕般的她身上,仿佛踱了一层光晕,好似真的是仙女下凡,恍若梦境。

    她将拆开的信放在一边,提笔继续在面前铺展开的信纸上写了起来,等着红骷髅开口。

    果然,机械质感没有起伏的声音很快响起,“娘娘,陛下在等您的回信。”

    言一色头也没抬,“我若不回呢?”

    “自我了断。”

    嗯哼?威胁?

    言一色拿笔的手一顿,浓墨因在纸上停留而晕染开了,她挑了下眉,若无其事地接着往下写。

    抬眸,往手边摊开的一本诗集上瞄了一眼,瞅到什么,在纸上写什么。

    “你家陛下威胁人能不能有个像样的说辞?我若真到那边了,他陪葬吗?”

    红骷髅顶着一颗无处不在冒火的脑袋,再次出声,“陛下的意思,是属下自我了断。”

    他说完,掩在宽大袖口中的手抬起,一把骨质的六七寸长针形武器赫然出现,紧紧握在他戴了皮手套的手中,锋利尖端对着自己的胸口。

    言一色蓦然抬眼,瞧见他这阵势,倒抽一口冷气,“冷静,淡定,别着急……我写。”

    红骷髅一句怀疑的话都没有,乖乖收起自己的兵器。

    言一色伏案疾书,红骷髅站在不远处如一颗树般伫立,一动不动,好似凝固了一样。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言一色在翻了不少书册、画集、话本并进行一番深思熟虑后,已经写了几十封信,内容五花八门,都是用来应付迟聿日后的来信,到底能瞒多久,主要还是看运气了。

    不过能肯定的是,短短几日还是瞒得住的,她准备了好几十封,总有那么一封能应对迟聿下一回的来信。

    如今迟聿不在丛京,一应事务都交给苏玦处理,他可谓大权在握,对远在千里外的迟聿封锁她去荒月的消息,不是什么难事,但有一个致命的障碍,那就是此刻站在言一色面前的红骷髅。

    苏玦管束不了他,因为不是上下级关系,倒也不是不能用强硬手段,但胜算不大,到时候他再跟迟聿通了信儿,就违背苏玦的初衷了。

    所以,只能靠言一色用温和的手段来搞定对方了。

    言一色眼神示意红骷髅将她封好的信函带走,笑眯眯开口,“拿去。”

    红骷髅将信揣在怀里,僵硬又断续的声音响起,好像有言语障碍一般,“娘娘,告辞。”

    “等等。”

    言一色手肘撑在桌案上,两手交叉横起,下巴搭在上头,笑得温柔无害,像开在云端的一朵花,高贵又耀眼,让人仰望。

    “你有名字吗?”

    “六。”

    “哦好,小六啊!以后拿信、送信、传信的事儿,就交给你手下的人做,你呢,就跟我外出一趟。”

    迟聿的信是经由飞鸽传书抵达丛京的地下暗宫,然后再几经转手,呈到言一色面前。

    负责此项事宜的是红骷髅六,其实就起一个监管作用,有他没他,对迟聿来说,就只是一个放不放心的问题。

    至于实事儿,他完全可以交给下头的人做,只要安排妥当,就不会被迟聿那边发觉。

    红骷髅对言一色下达的指示没有任何质疑,因为跟迟聿交待给他的行事准则没有冲突。

    “是。”

    “不许告诉你家陛下。”

    红骷髅眼睛部位,是两个黑黢黢带着火焰的窟窿,直直定在言一色面前。

    言一色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

    良久,红骷髅的声音响起,她耳边飘进一个文邹邹的词儿,“恕难从命。”

    “若我以‘自我了断’相逼呢?不过是让你答应我一个小要求,这个要求里,我的性命无虞!但你如果拒绝,我就去上吊!等你家陛下回来,看到的就是我的棺材板!我问你,有什么能比我的生死重要吗?”

    “没有。”

    “那你应该怎么选?”

    “陪娘娘外出,并向主子隐瞒此事。”

    言一色打了个响指,鲜亮的喜色自神色间蔓延开来,“上道!”

    红骷髅觉得哪里不对,并且很快认识到了哪里不对,两个选择里定一个,自然是选答应娘娘的要求,但跳出这个框来说,他该两个都不选!

    他脑中已经有了想说的话,但神经反应没跟上,说出来的话就像挤牙膏一样艰涩,“不……能欺……瞒主子。”

    他说着,以闪电般的速度再次拿武器对准自己胸口。

    言一色双手环胸,手臂交叉,气定神闲地看着他,无视他的威胁,好笑道,“这条铁律难道在我的性命之上?”

    “不。”

    他家主子曾下过命令,要以娘娘的安危为首要。

    “那不就得了!你还犹豫纠结什么?将武器放下吧!你的威胁对我没有用!”

    红骷髅觉得好像也是这个道理,他将武器收回了袖中。

    言一色冲他摆摆手,“行了,照我吩咐的去做,别跟任何人提及你要跟我外出的事,平日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到时我去接你,你跟着我走就好。”

    红骷髅点点头,带着言一色的回信转身出去了。

    言一色松了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久坐不动的身体,想起兔兔可以给她做按摩,出了自己的书房,便直奔兔兔的所在而去。

    ……

    319 离京(二更)

    时间一日一日过去。

    千御宫和平喜乐,岁月静好,言一色再次过上了懒散的生活,但同时懂得劳逸结合,每日虽然大半天都待在千星殿中,但总有一两个时辰跑到外面,晒太阳、荡秋千、溜兔兔……没心没肺地嬉笑玩闹。

    只是她的风寒似乎一直没有好,但也不严重,就是打喷嚏打的勤,每日要喝驱寒的汤药,墨书为她定制了一系列绝佳的饮食方案,润物细无声式地调理身体。

    言一色的日常平淡,甚至可以说枯燥,但这只是表面上的水波不兴,实际却是暗流涌动。

    她暗中吩咐言燕为去荒月做一些准备,以及做好跟无隐那边的接洽,大动作没有,小动作频繁,真正用意是迷惑无隐!

    苏玦重新安排了千御宫的布防,禁卫、暗卫、太监、宫女等群体中多了不少眼生的人,而眼熟的人在暗处也活跃起来,一张张利网展开,一层层陷阱铺好,大有严防死守不准一个苍蝇自由进出的架势!

    知道的苏玦是在提防无隐不死心许会生事,杜绝他再挑唆言一色的可能,不知道的还以为京中发生兵变了!

    无隐每日都会去尚书府闹苏玦一次,表现出他自己不痛快也让苏玦不安生的样子,更是几次三番拿跟古裳的亲密关系刺激苏玦。

    唇枪舌剑、刀光剑影、硝烟弥漫,每日都在尚书府上演,这里俨然成为了一个‘战场’,鼻子轻轻一嗅,仿佛就能闻到空气中的浓郁火药味,经久不散。

    无隐和苏玦之间的针锋相对闹得这么大,慕子今自然是知道的了,他派人去查探内幕消息,但一日两日也很难打听到什么有用的,只知道和言一色有关,且她是演变成如今的局面关键。

    一晃两日过去了。

    言一色、苏玦、无隐三方人明面上唱得一出好戏,暗地里各怀心思,所安排下来的事,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又一日,天色才擦黑,在千星殿安分了几日的言一色有所行动,背了个包袱,带着兔兔,在苏玦手底下人的掩护下,悄然出了宫,并顺利离开,在城门外与红骷髅六成功汇合。

    一人一兽一骷髅,正式踏上了旅程!

    ……

    翌日申正时分,千星殿对外传出消息,只是轻微风寒的‘言一色’病倒了,苏玦得到消息后匆匆赶来,细问之下,知她昨日夜半惊醒,嫌殿中燥热,所以偷偷开了窗,后半夜她沉睡过去就未曾关上,病情因此加重。

    太医给‘言一色’看过,谨慎地开了药方,不敢有任何大意。

    苏玦没有待多久,便避嫌离开了宫中。

    墨书以伪装的女子之身,倒是一直守在‘言一色’左右,期间亲自去做了晚膳。

    言燕、盼烟、流思、浅落四人在殿中进进出出,端水送药、清洁收拾、带人摆饭、伺候沐浴……

    待完全入夜后,整日没出来过的‘言一色’裹得像个大粽子,踏出了千星殿的门,在墨书以及言燕四人的密切关注下,围着院中的一个小花坛绕圈消食。

    一刻钟后,似是迫于五人的压力,她便回了屋内。

    无隐的探子将今日的宫中消息,及时传了回去。

    无隐疑心病重,趁着夜色,亲自去见了那名探子,细细问了一些事情后,疑虑暂时打消,一来殿中的‘言一色’没有破绽,二来言一色的身边人甚至墨书都还在。

    无隐打算明日无论如何也要去宫中见言一色一面,这样他才能彻底放心。

    而后日,便是他和言一色为离京而付诸行动的日子。

    第二日,无隐通过自己安插在宫中的探子联系上言燕,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找到千御宫的缺口,有言燕接应,倒是顺利见到了‘言一色’。

    ‘言一色’使出浑身解数与他周旋,但因为倒底不是真人,而无隐眼毒心细,敏感多疑,终是瞧出了破绽,识破偷龙转凤的伎俩。

    无隐下意识就去看言燕,她突兀地露出一个笑,没有任何发现‘言一色’不是言一色的惊慌,明显早就知情!

    无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脸色难看,心知自己之前的顾虑成真了!没想到言一色会不带身边的任何一人就去荒月!

    算一算,两日过去了,再怎么追也来不及!而他就算想追,也困难重重,苏玦不会让他轻易出京!

    无隐离开皇宫,又一次去了尚书府,却是没有如以往那般,一言不合就跟苏玦横眉冷对、大打出手!

    两个人隔着棋盘坐下,竟是开了一局。

    320 下棋(三更)

    苏玦和无隐对弈,将心间的狼烟烽火,不动声色的融入变幻莫测的棋局中。

    一边观棋局想战略,一边口头上绵里藏针,一心两用。

    “无隐少主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识时务!心知回天乏术便不做无谓的挣扎!我很欣赏。”

    “哈哈,这不是识时务,而是我身正不怕影子斜,问心无愧,说是诚意与娘娘合作便绝无暗害之心!你不就是臆想我在诱骗她去荒月,居心叵测,请君入瓮?所以哪怕‘呕心沥血’也要将我这个危险从她身边排除!哼,你以为我会千方百计闯出你掌控的丛京,追上她?本公子便用实际行动告诉你,我不图这个!我就在尚书府住下了,每日与你下棋、饮酒、赏花、作诗……哎!想来可真是乐事一件!正好回忆回忆我们之前的兄弟情义。”

    苏玦落下一子,嘴角噙着和煦的笑,丝毫不信无隐的鬼话,他人安分留在尚书府或许是真,但绝不可能让手底下的人也安分!

    苏玦心中很明白,自丛京去往荒月,路途遥远,崎岖的路要多过好走的路,除此之外,还要穿过数个繁华热闹却也鱼龙混杂的城池县镇,无隐人脉广泛,三教九流皆有所交,尤其那些积威难犯的地头蛇,不少与他称兄道弟,另外还有亦正亦邪的江湖人、汲汲钻营的地方官员、穷凶极恶的匪徒……

    无隐想借他们的手对言一色做些什么,再容易不过。

    苏玦一念反转,正要说什么,却被故作沉思、脸上全是戏的无隐打断,“还有……和裳儿的青梅竹马之谊啊!”

    他话落,似是豁然开朗,‘啪’地一声,在棋盘上落下黑子。

    苏玦听到他提古裳,眸光飞掠过暗色,稍纵即逝,犹风过无痕,继续落子。

    无隐捕捉到了他的一丝失态,心下冷笑了一声。

    苏玦漫不经心开口,“尚书府……永远欢迎你。”

    来了就别想好过。

    “裳儿如何了?我要见她。”

    “来人,带无隐少主去姿……”

    “哎呀,走错了,我不下这里。”

    竟然不恼不怒还大开方便之门?没意思!跟他下棋还没分出胜负,为什么要去看古裳那个无所谓的人!

    无隐一惊一乍,用悔棋的举动打断苏玦。

    苏玦象征性挡了一下,无隐也不坚持。

    少顷,他阴阳怪气地开口,“言妃既然已经顺利离京,而我也甘愿落到你手中,是不是能跟我透露……她一意孤行去荒月,到底干什么啊?”

    “她想陛下了。”

    无隐不信,“说谎不打草稿吗?千星殿的言妃娘娘根本不爱陛下罢!她会因为忍受不了相思之苦,千里迢迢赶赴荒月?我看她只是拿此当幌子,去荒月一定另有目的!”

    苏玦轻笑,神色清淡如水,“别说没有,就算有,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另外,你是娘娘肚子里的蛔虫吗,她对陛下什么心,你知道?”

    无隐嘴角扬起坏笑,邪气冲天,没接茬,不答反问,“本公子看你有些掉以轻心了,竟然放她离京远赴千里之外,也不怕她……万一半路跑了!”

    苏玦正欲落子的手一顿,继而若无其事地淡定下棋,笑道,“这就不劳你操心!”

    ------题外话------

    添了一点两人对话时的心理,能看得更明白些(?ò?ó?)

    321 无隐的真正目的(一更)

    无隐落下一黑子,苏玦一白子无气被吃,笑呵呵道,“我没操心,只是想看看,这种能让我幸灾乐祸之事发生几率有多大!”

    苏玦优雅从容地继续走子,无隐瞄了一眼,目光一凝,发觉自己落入了他的陷阱。

    无隐依然镇定,摩挲着手中黑棋,思虑着该走哪一步。

    “言妃娘娘一人去的荒月?”

    他意味深长地问,眼底晃过一道幽光,沉吟了一下,落子。

    苏玦毫不迟疑,指间的白棋稳稳落在交叉点上,四两拨千斤回避问题,“怎么?无隐少主想当护花使者?”

    “呵呵,我倒是想,但你这位忧国忧民的苏大人,却认为我会辣手摧花,不准许啊!”

    无隐手中捏着黑棋,目光在棋盘上逡巡,心不在焉道,“我其实是想说,不管她是不是一个人,从此时此刻起,再无一人能自丛京城离开去接应她!”

    他的语气轻柔,声音华丽,带着说情话时的缠绵悱恻,但字字句句,却流泄着冰冷杀伐之意!

    这是对苏玦的又一次宣战,他将自己困在丛京城,那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困住他后面派去荒月援助言一色的人!

    苏玦悠悠一笑,仿佛一朵玉兰在如霜的月光下徐徐绽放,不甚在意开口,“祝你能得偿所愿。”

    他话落,落下白子,指尖轻叩了下棋盘,示意无隐看棋局。

    无隐邪笑一声,伸出手,自己提子。

    苏玦唇角微翘,淡淡反问,“无隐少主不是言之凿凿地说并无伤害娘娘之意?这还没几句话,就暴露了本心,如此沉不住气,可不像平日的你。”

    无隐故作不懂,死不承认,坚持狡辩,“这只是对你‘囚禁’我的报复,跟伤害娘娘差了十万八千里!我走南闯北,阅人无数,言妃娘娘是我见过的所有女子中,功力最深不可测的一人!要说谁能对她有性命威胁,也就我师父和陛下了!我又不是没脑子,派人伤她、杀她不是自取其辱?”

    无隐跟言一色没有正式交过手,只有一次推、关窗的较量,结果是他被打飞。

    高手过招,根本不必真刀真枪打到最后,便知对方跟自己有没有差距,差距又是多大。

    无隐判断不出言一色的武艺比他高深多少,但他甘拜下风。

    原本他的行事作风就不是武力优先,心知言一色根本不是直接用强硬手段就能捉住的人后,便彻底打消念头。

    他最初接触言一色,明面是因古裳的恳求、无名的吩咐,来给她一个痛彻心扉的教训,但事实上是,他怕迟聿的事后报复,所以只打算意思意思就行了,之所以来丛京,主要目的是玩耍,毕竟,京城锦绣繁华,汇聚天下之最,顺便视察自己的几处产业,走几次人情往来……

    他提出的所谓合作,源于看见了言一色手中的先帝诏书,当时他虽然表现地像在看废纸,但其实已经有了盘算。

    打头计策是苦肉计,但被言一色识破,在他意料之中,真正目的是对她做个初步了解。

    后来便是进入正题,谈合作,他在言一色、苏玦等人面前说的话,真也真,假也假。

    古裳的确求他将言一色骗去荒月,好亲自报仇泄愤,他以合作之名诱骗言一色去荒月,顺应了她的心意,在无隐那里也能交差。

    另外,无隐和古涛确实瞒着他寻找先帝诏书的背后用意,至于什么信任危机……人心隔肚皮,又是掌一方权势的冷血人物,利益至上,哪有什么绝对信任?他对无隐说不上不信任,但再信任也有限!‘信任危机’的话不算假。

    假的是古涛对他的承诺,压根没有他找到真诏书就告诉他实情这回事儿,他是以此做幌子,所谓从古涛嘴中套话,彼此都能知道无名找诏书的真正原因,只是吸引言一色上钩的饵,他的真正目的是在她手里的诏书。

    无隐无法确认她那份诏书真假,若是真,那么诏书在荒月就是假消息,而这次上官盈以一封秘密家书将迟聿引至荒月,为的就是诏书,不管她做了多万全的准备,到时候只怕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若是假,他就要怀疑迟聿是不是察觉到了上官盈的真正用心,所以临走时做了什么安排,有备无患,到时可以力挽狂澜,反转局势。

    所以他要做的,就是探明诏书真假!

    他对言一色说明的计划里,让她带假诏书去,因为知道她就算有真的,稳妥起见,也不会带在身上随他去他们的地盘荒月。

    如此一来,他可以想办法在路上看一眼言一色带的诏书,如果还是前几日夜里他在千星殿外看到的那一份,十有八九诏书为假。

    而若不是,那么千星殿里的就可能为真!毕竟如果是假的,带在身上去荒月即可,何必要再换一份?

    当然了,谨慎起见,她身上带着的,和他在千星殿看到的,如果是同一份,这没什么说的,但如果不一样,表面上看起来肯定真假难辨,但这对无隐来说不是难事,因为他嗅觉之灵敏,天赋异禀,能闻到寻常人闻不到的味道,分辨出微毫的差别——他能凭气味,判断出纸和纸、墨迹和墨迹之间的不同!

    上次在千星殿看到的诏书,他已经记住了味道,只要不是这一份,他都能闻得出来!

    无隐这一项恐怖且异常的能力,只有天知地知他知,就连收养他、培养他、掌控他的无隐都不知情!

    无隐的谋算到底因言一色不上钩而落空,浪费他一番心血,但也没有什么太大损失,原本打算对诏书真假进行查验后,再向无隐和古涛传消息,既然失败了,也是时候把言一色手里有诏书的事告知两人,以让他们有所防备。

    苏玦料到了他会有此举,但并不打算做些什么,因为无隐发现言一色手中诏书这事,请示过迟聿,迟聿的回信里明显不把这当回事儿,那就是无隐和古涛知不知道都无所谓。

    苏玦在棋盘上落下一子,端起手边茶盏品了一口清茗,“说起你师父……古涛回了荒月城,他没有同行,京中也不见他生事,也不知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无隐反唇相讥,笑得像个勾人的妖精,“唉!谁还不能有点隐私了?他暗中为老不尊,哪怕跟小姑娘谈情说爱,都是他的事,不为人知怎么了?正如你……当年表面上对墨水冷冷淡淡,谁知她死后这些年里你竟为她守身如玉,满腔深情!”

    322 苏玦的反击(二更)

    苏玦将要落子的动作一顿,神色自若,指间却猛然用力,棋子表面出现几条裂痕。

    他若无其事将棋子下在合适位置,温和带笑的眼底蕴含一丝晦暗之色,不冷不热轻启唇瓣,“往事如烟,过去的记忆,在我这儿早已凐灭,我在意的是以后!”

    无隐听罢他的话,哈哈哈大笑,装腔作势地翘起兰花指控诉,“苏大人真是无情啊!明明是你深爱的女子,却说忘就忘!这可是对逝者的最大不尊重!”

    他声情并茂的表演结束,神态语气恢复正常,审视着对面看似浑不在意的苏玦,纵然他掩饰得几近完美,但还是看出了他略微僵硬的坐姿、眼底深处的冰冷,克制压抑的心情波动……

    无隐随便走了一个棋,目光灼灼,笃定道,“而且我看你,也并不像面上表现地这般拿得起放得下啊!”

    他毫不留情指出苏玦表里不一的狼狈。

    苏玦像尊完美玉雕般,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裂痕,冷静笑回,“与你无关。”

    “怎么跟我没关系?”

    无隐夸张大喝一声,“你要不是对她念念不忘、守身如玉,能因我害你中毒睡女人这点芝麻大的小事儿就大受刺激!?你险些性情大变,知否?”

    苏玦似是懒得应付他,语气敷衍,“嗯。”

    苏玦这倒是真实情绪,但看在无隐眼中,却是他因为这是伤心事不愿提及。

    但事实上,此时此刻的苏玦,心中一点负面情绪都没有,可谓波澜不惊。

    如果墨水真是他的挚爱,无隐以为的没错,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当年墨水心系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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