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7)
。她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却听到了一些,好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
——“哇,这么多秘籍啊?这些秘籍,你都会么?”
——“傻丫头,各家秘籍不能混着看的。”
这是……易天璃的声音?
——“那你屯这么多在这里干什么?”
——“秘籍皆是孤本,只有握在自己手里,旁人才学不到。谣谣,别看了,快过来……”
谣谣??
后面的声音越发的远了,易灵谣想追上去,却怎么也追不上。
这不是她的记忆。但易天璃叫的那个名字,却分明就是“谣谣”。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易灵谣不安的摇着头,她是第一次来的这间密室,第一次看到的这些秘籍……为什么,她会听到这些声音?
她是成年人,穿越过来的时候就是!心智很成熟,记忆力也没有缺失,她记得所有的事情,但唯独没有这一件!
“谣谣……谣谣!你静心!静气!”
易天璃叫了她许久,但皆如石沉大海。易天璃凝眉静思了少许,继而抬手蕴蓄着内力,轻轻打在了易灵谣的身上。
她的本意是想替她疏通郁结,却不料分明只是轻轻的一下,易灵谣却猛然往前一倾,呕出一口血来。
那血是正常的颜色,说明无毒无伤,硬是疼出来的。
饶是易天璃见过再多的大世面,也在这一瞬间彻底丢失了主张。
易灵谣却在吐完这口血后最终失去了意识,整个人摇摇欲坠的躺倒在了易天璃的怀里。
易天璃愣了许久,她不敢再轻举妄动,便是疗伤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疗了。
“红玉!!”
易天璃冲入绝明殿,她来势汹汹,但细看却不像是因为生气,而是焦急。
练红玉屏退了刚刚还在交代事宜的下属,“教主……?”
“去找叶南子!让所有人,所有人都去找!不惜一切代价,用最快的速度把他给我找出来!”
练红玉怔了一下,尽管不知道所为何事,但还是随即叫了人来,将易天璃方才的命令一字不差的交代了下去。
易天璃显然已经急的有些恍神了,她坐了一会儿,抬手按了按额头,但没一会儿便又站了起来。
“红玉,你跟我实话实说!”
“……是。”
“谣谣这次的内伤,究竟是怎么来的?!!”她鲜少对着练红玉气到吼出来,但这一次显然比任何一次都要严重的多。
☆、50
舟车劳顿后, 齐无乐沾了床便很快睡着了,齐长老在他睡着后才赶到, 以为自家孙子是重伤后昏迷不醒,急的老泪纵横。
云昭站的稍远, 齐长老一来, 便转身走出了含叶殿。
易灵谣临走的时候让她在含叶殿里等一会儿, 但若是一个时辰还没回来便不用等了。
眼下时间还早,云昭有些漫不经心的在殿前踱着步子,
——也不知教主是否有办法帮易灵谣尽快恢复内力。
正想到这里,她转了个身, 抬眼时看到两个持着剑的男人,正径直向着她走过来。
这两个男人云昭是有些眼熟的, 若没记错,应该是常年跟在易天璃身边的暗卫。
云昭本是要给他们让道的,谁知这两人最终却在她的面前停了下来。
“玄九,教主召见!”
云昭:?
易天璃要见她,云昭向来不会多嘴过问,但这一次却莫名有些忐忑,迟疑了一番还是问道,“所为何事?”
“去了便知!”
云昭无意猜测易天璃这时忽然要召见她的原因, 但从这两位的态度上便能知晓不是好事。云昭倒不是害怕, 她只是觉得应该和易灵谣有些关系。
莫不是易灵谣出了什么事?
心底无端冒出一股子不安来,,却不是为自己的。不等那两个男人再次催促, 云昭便抬腿往绝明殿的方向走过去。
“教主为何突然要找叶南子了?少主出事了?”颜青原本还在树上打瞌睡,听到这消息后便第一时间找了过来。
练红玉也正要找她,对方自己送上门倒是省得她费事儿,“你来的正好。”
“啊?”
“你比我们了解他,你觉得他离开了幕阜山后,会去哪里?”
“我……也没有很了解吧?”颜青有点为难,虽然占了点亲,但她和这个表哥其实关系也没有那么熟络,况且都十来年没见过面了。“叶家庄?药王谷?”她说着自己又摇了摇头,“这些地方他应该都不会去。”
练红玉沉思了片刻,“你去一趟药王谷吧。”
“药王谷?”
“不过不用进去,谷外十里处有一座矮山丘,山丘上有一个木屋。”
“……你怎么知道?”
练红玉瞥她一眼,分明不想解释,“若他在,不计代价带他回来。”
颜青耸了耸肩,“好吧。”
颜青走后,练红玉又回到了绝明殿,迎面云昭也正好走过来,看起来心事重重。
大殿之上的易天璃此刻就像是个随时会炸开的爆竹,导火线丢的遍地都是,而在场的这些人谁都可会化身成那火折子。
而此时此刻,最大的“火折子”来了,于是压根都不用点,易天璃瞬间自己便着了。
云昭刚走进殿内两步,便察觉到有一股子力量迎面而来,实打实的狠狠地呼在了她的脸上。
她被打的侧过脸去,甚至身体都随着这蛮横的力道踉跄了两步,她品尝到一股子腥甜的血腥味,血水随后顺着她的嘴角溢了出来。
易天璃甚至都没从高台上走下来,她不过是瞬间情急,扬手甩了一股子内息过来,便足以打得云昭脑中嗡鸣一片。
云昭因此有片刻的迟钝,她慢慢抬手蹭了一下嘴角,鲜红的颜色似乎才刺激得她回过神来。
“混账东西!”易天璃显然并不满意,她咬牙恶狠狠的骂了一句,“就是因为你!把少主害成如今这副模样!!”
云昭原本淡然的脸上忽而有了神色,她倏地抬起头来,“她怎……?”
“你闭嘴!”第二道掌风打了过来,力道上或许是前一次的翻倍。云昭身体也不曾恢复完全,如何能耐得住易天璃盛怒之下的攻势,她被打翻在地,更多的血水从口中涌了出来。
“你没有资格问她!”易天璃道,“玄九,你知不知自己是什么身份?是个什么东西?!你凭什么去招惹她?”
云昭:……
易天璃气红了眼,“来人!!”
“在!”
“拉出去,杀了!”
“且慢!”从方才一直事不关己漠然于一旁的练红玉闻言后终于抬了抬头,开口说道。
易天璃有些疑惑的看向她,“红玉?”
练红玉冲着易天璃俯了俯身,态度一如既往的恭敬,“教主当真要杀她?”
“她把谣谣害成这样,我杀她又如何?便是杀她一百次也难解我心头之恨!”
“可若是少主醒来后知晓……”
纵是被下了杀令,云昭的眉头也不曾皱一下,可忽而听到练红玉的这句话,却叫她心慌不已。
等易灵谣醒来后?
不久前那丫头还活蹦乱跳的与她道别,这时总不可能是睡着了吧?那又是为何会不醒的?
“知晓便知晓!闹一阵子别扭就罢了,再不济再跑出去三年,总比为了个不值当的人祸害自己强!”
“恕属下直言,当时少主为了救她,不顾生死安危几近耗尽内力。所以,若她真的死了,少主又当如何?”
“红玉,你何时会为了旁人开脱了?”
练红玉面色平静,“属下不会为任何人开脱,如此说道只是不想教主与少主之间为了旁人留下芥蒂。”
易天璃沉默着看了她一会儿,练红玉也自是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随她看着。过了一会儿,对方才收回视线,颇为无奈又愤愤的吐了一口气。
易天璃不是不知道易灵谣的那脾气,她今天一时爽快杀了这玄九,明儿个易灵谣就能离家出走,这辈子都和她断绝关系。
她一点也不怀疑自己那个没良心的闺女能做出这种事情来,也深知练红玉说的这些话其实半点不虚。
易天璃忽然从台阶上走了下去,她走的很慢,但每一步都是一声无比沉重的警钟。云昭低着头跪在地上,直到眼底出现了易天璃那双绣着金花的鞋面。
易天璃弯了弯腰,伸手捏住她的下颚。
云昭被迫抬起头来,她直觉那只捏在她下颚上的手几乎已经按在了她的骨头上,再用些力,骨头便会碎裂当场。
“确实生了副好皮相。”易天璃冷哼道,“谣谣这么为你,大概就是被你这皮相给迷惑了吧?”
云昭:……
易天璃猛然撒了手,“我若是没记错,玄九……还有一次纹刺没有做吧。”
她自然没记错,易灵谣离开期间,易天璃专程找了些玄九记录在册的资料来看了看,也就是几天前的事情。
资料还是练红玉亲自拿来的。
练红玉道,“是。”
易天璃眉眼闪过一丝狠色,“那这最后一次,就纹在脸上吧。”
云昭便是那体质特殊的人,与她同期的其他人,纹刺都已经完毕,惟独剩她,还余下最后一次固色。
若是以前,云昭听到这样的惩罚或许心里头不会有半丝半点的起伏,她从不曾在意过自己的外表,纹刺而已,总比鞭子棍子好过许多,天极教里出任务伤在脸上的男人女人比比皆是,最后不过一道疤,再无其他的影响。
可眼下她却慌了。
她与易灵谣原本就是站在天平两端的人,易灵谣能喜欢上她,说到底,不还是得多亏了这副皮相么?而她身份卑微,给不了易灵谣其他的东西,唯独能拿得出手的,或许也就只剩这张皮囊了。
云昭闭了闭眼睛,她心头千思万绪,可末了却仍是未道出只字片语求饶的话来。
易天璃有句话说的很对,她应该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也万不该和易灵谣产生这些纠葛的。
易天璃对她再怎么残狠,都是真真切切的在为易灵谣考虑,她不想让易灵谣多一个软肋,换做云昭,她也不愿意自己成为易灵谣的那个软肋,或是成为她受伤的理由。
“我只有一个问题。”云昭低声道,她也不等到易天璃应声,便继续艰难的问道,“她怎么样了?”
尽管她迫切的想知道,却也一早就做好了易天璃不会回答的准备。但对方却好像又忽然改变了主意,或许也是想让她的负罪感更深重一些。
易天璃道,“她向来有头疼的毛病,但却从未有哪一次,会生生疼到脏腑破裂,血液翻涌,失去意识!”
云昭:!!!
“你可知为何?”易天璃激动道,“因为她没有内力护体,她的身体承受不了这种痛了!”
“因为她把她的内力全都给了你!!”
云昭双手握拳,指甲已深深嵌进了皮肤里。
易天璃背过身去,深吸一口气,她勉强定了定神,“送去纹刺室。”
云昭很快被人从大殿上带走,易天璃却仍旧站在原处。她的心绪千丝万缕,长久不能安定。
她知道易灵谣会怪她,但她也不得不这么做。
易灵谣是她的女儿,是她不惜一切代价生下来的,是她丢了半条性命违抗着天意,硬生生扛着三天三夜生不如死的剧痛舍命生下来的!
两次!
一共两次!
所以,谁都不能伤害她。谁也都不能成为她受伤害的理由。
她看到一旁的练红玉,殿内的人已经都走了,独剩下她们二人。
“你觉得我不该这么做?”
“教主没错。”练红玉道。
易天璃淡淡的笑了一声,“红玉,你是知道的,谣谣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不在意她是否恨我,我只要她,好好的活着。”她的脸色忽而又黯了下去,“我这个要求,过分么?”
练红玉:“……”
“可你知道么,就是这点奢求对我来说,都太难了。”
她还记得叶南子说过,十八年后那个砍儿,若是易灵谣还是跨不过去,也不会再有第三次机会了。
☆、51
“还给我!!”
易天璃沉重的思绪被殿外的声音给惊扰了, 她转身往外面看了一眼,云昭和那两个暗卫还不曾走得太远, 却不知为了何事突然争执了起来。
方才在殿上, 易天璃下了那样的惩罚, 云昭都不曾有过什么大的反应,而现在却好像丢了魂丧了命。
隔了些距离, 易天璃看的并不清楚, 只知道那两个暗卫一个正极力的压制着云昭,另一个则背对着易天璃,手里应该是拿了云昭的什么东西不愿还给她。
什么值钱的玩意儿,这般要紧?
易天璃冷嗤一声, 却还是抬腿走了过去。
“怎么回事?”
两个暗卫方才还在对云昭冷嘲热讽, 闻声却瞬间蔫了, 对着易天璃低眉顺眼起来。
“回,回禀教主,这玄九不服您的指令,想跑, 属下们正在教训她。”
“我没有!”云昭吼道。
易天璃平静的看了那说话的暗卫一眼,不知信否, 又不动声色的看了云昭一眼,最后把视线落在了暗卫手上的那件物件上。
那是一把匕首, 过于精致的外形叫人过目不忘。
所以哪怕是过了十八年,易天璃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眸色一动,眉头也沉了下来, “这把匕首……”
她欲言又止,又好像是一时之间猛然涌出来太多想说的东西,末了却恍惚到不知所措。
那暗卫还不曾察觉到教主大人的不对劲,还以为她也对这花里胡哨的玩意儿感兴趣,赶忙毕恭毕敬的双手递了过去,“是她反抗时掉出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短短一天的时间,易天璃受到的冲击已经无法量记了。
她接过那匕首,仔细查看了一番,最终确信并非赝品。
事实上也没有赝品之说,这対匕首举世唯二,就连见过它们的人都少之又少。而且除了造价昂贵了些以外,没什么特别之处,实在要说,便是这颗红色的石头了。
这是颗药石,易天璃曾经听叶南子说过,想要炼制这颗药石需要集齐八十一味珍稀药材,经过无数道复杂的工序,然后在炼药池里以内力为媒介,炼化整整一年的时间方能成型。
虽然耗费的内力不见得多少,却着实是个耗神的事情,而且天下之大,唯有药王谷有这门本事。
易天璃有些出神,她还记得这红色的功效是益气血,强身健脾,蓝色的则益内息,有助修习。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真的有作用,但叶南子的医术她是知道的,想来也没必要说这种大话。
但其实这些都无甚重要,不过是多给这把匕首添上点故事和意义,好让叶南子将它赠予易天璃的时候能多些能说的话,也多些让她接受的理由。
没错,这把匕首当初是叶南子赠与她的,仔细算算,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当时叶南子拿着两把匕首让她选,其实不论是气血和内息,对易天璃来说都并无所谓,她只是挺喜欢那抹红色,妖艳中带点嗜血的残忍。
不正是她自己么?
易天璃握着匕首的手紧了紧,长时间睁着的眼睛有些发涩,便忍不住眨了两下。她其实无意于想起那些事情,她在意的是在那之后的事情。
她忽而上前一步,目光凝视着云昭,“这是你的?”
“是。”
“从何而来?”
“……一位朋友相赠。”
易天璃闻言似乎忍耐了片刻,但终还是没忍住,“话说八道!”
云昭:……?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哪来的?!”
“属下实话实说而已!”
易天璃瞪着她,“那好,那你再说说,是何人,何时,何地,赠予你的?”
云昭:“……”
东西落在易天璃的手上,想要夺回来的可能原本就已经大打折扣了。云昭踌躇了一会儿,她在想那件事情,该说还是不该说。
“时间地点,我记不太清了,是个女孩送的。”想到最后,还是说了句半真半假的回答。
易天璃却冷笑起来,“你可知这匕首原本是谁的东西?”
云昭:“……?”
易天璃:“我的。”
云昭:?!!
易天璃:“你又可知,这匕首十八年前便莫名丢失了,你现在却说,它是一个女孩送给你的?”
易天璃的话像是一道响雷,轰然间炸开在云昭的脑海里。
她怔了许久,反复的理解着对方话里层叠不休的意思。可想来想去,竟也还是想不通,怎么可能会是易天璃的东西?
但再一恍神,却好像一下子全都明白了。
“……确实是十八年前。”
易天璃:“什么?”
“确实是十八年前,”云昭垂着眼眸,若有所思的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一个女孩,在……在密林里……”她说着却忽而抬头看向易天璃,“那个女孩……”
她知道,易天璃一定知道那个女孩是谁!
易天璃的心里确实浮现出了某种解答,但这种答案却并不是她愿意面对的。
她的声音无端的微颤了起来,竭力克制也鲜能奏效,“她……多大?”
“五六岁的模样。”
易天璃的耳边骤然嗡鸣,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由得练红玉上前来扶了她一下方才止住身形。
易天璃的气息因为忽然的焦躁而微微起伏,她垂着眼眸沉默了许久,双手的骨骼却捏的咯咯作响。
叶南子给她的这把匕首或许对叶南子来说,是意味深长的,但对易天璃来说,意义却并不大。她只是念着情谊不想拂他的好意,收下便收下了。
但收下之后,易天璃便把它收起来了,虽说药石得随身佩带才能见效,她却一次也没佩戴过。直到某一次被易灵谣瞧见了,小孩子眼巴巴的盯着说是喜欢,虽然没有吵着闹着非得要,易天璃却还是二话不说就给了她。
她总是恨不能把一切好东西都送给易灵谣,只要她喜欢,所以一把对她来说无足轻重的匕首,自然没什么好犹豫的。
自那之后,易灵谣便每日都带着那匕首,倒是成了她贴身的物件。
可有一次易灵谣从外头回来,易天璃却没有瞧见这把匕首。她总是把匕首挂在腰间,还专程在腰饰上加了个皮扣,为了方便固定。
——“这一头的汗,去哪了?”
——“打猎去了。”年幼的易灵谣个头不高,有些婴儿肥,明明坐个板凳还要垫脚爬一下,却能眼不眨心不慌的猎下一头狼。
易天璃看了一眼门外的猎物,她自然知道易灵谣当时面对的或许并不止这一头,也可能是个狼群。
但她是知道自己这个女儿的能耐的,她半岁便能识千字,一岁时因为身体尚小无法习武却已然开始修行内息了,而且悟性惊人,易天璃尝试给她拿来的几本秘籍,她竟都能看明白,甚至练明白。
所以五岁时杀一杀狼群,竟成了不值一提的小事了。
——“你的匕首呢?”易天璃便把目光落在了她的腰上。
易灵谣吃点心的动作停了一下,“出门太急,忘带了。”她说谎时有些心虚,所以赶忙扯到别的事情上去,“千叮咛万嘱咐的非要让我在傍晚之前过来,究竟什么事啊?”
自然不是小事。易天璃心道。
她被易灵谣带偏了题也浑然不知,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忧心忡忡了起来。
她这个女儿什么都好,模样生的好,脾气好也懂事,天赋高,便说是天才也都难言其喻。就是……
就是身子差了些,差在了命脉里。
哪怕她看起来再怎么健康正常,也只有易天璃知道,五岁是她的劫。月圆之夜,经脉张弛,血液逆流,逆行天意的惩罚会落在她的身上,稍有差池,便是形神俱灭的下场。
好在……好在易天璃早有筹备。叶南子教过她逆转之法,她便悉心准备了五年,每一个步骤都反复确认了不下百遍,以求精准无误。所以只要度过了今晚,她就能彻底的放下这五年以来,日日夜夜纠缠着她的恐惧了。
回忆到此戛然而止,易天璃的心口剧烈的疼痛着,像是被刀子捅在了正中心,还反复的来回绞动着。
这段记忆被她尘封了十八年,不忍想,也不敢想。
那个小小的易灵谣,最终,还是没能渡过去。就在那天晚上,就在易天璃的眼前,遗失了她最后的一丝生气。
随之一起消失的,还有她常配在腰间的匕首。
易天璃的双目赤红,那是她的第一个孩子。
虽然叶南子说,这两个孩子共用着一缕生魂,应该是一样的,所以取名的时候,易天璃起了同样的“易灵谣”,但在她心里,多少却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谁能说得清呢,至少模样上,就不是完全一模一样的。差了一分在眉眼上,却反倒是更像那个人了。
“她竟然……把匕首送给了你……”
她以为易灵谣和云昭之间的相识不过偶然,可她却不曾想过,还有这样一件久远的事情。
那是那个孩子活在这世上的最后一日,易天璃还记得她回来时开心的样子,现在想想或许不是因为成功猎杀了狼群,而是,遇到了某个人。
云昭道,“那个女孩是谁,还望教主告知!”
易天璃有些失神,她低声问她,“你想知道么?”
“是!”
易天璃苦笑道,“知道又能怎么样?人都已经不在了。”
云昭:!!!
“你……你说什么?”
“我说她死了!死了十八年了。”
☆、52
那大概就是, 信仰坍塌的声音吧。
一个支撑着她活了十八年的人,一个她苦苦找寻了十八年的人, 现在却告诉她, 那个人已经死了, 而且也已经死了十八年了。
那她的这十八年,该是怎样的笑话?
云昭的心情已经远不够以“震惊”来形容, 她只觉得眼前的世界骤然黯淡了下来, 灰蒙蒙的一片,空荡的像一座鬼城。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眼眶迅速的红了,咸湿的液体毫无征兆的流下来, 一滴接着一滴, 前赴后继, 彻底朦胧了她的视线。
可她仍旧是方才的姿势,方才的表情,整个人方寸未动,好像是不为所动, 却只有那些眼泪在阐述着,她有多难过, 多崩溃。
那个仅仅见过一面的女孩,她笑起来的时候像个小太阳。
她还记得对方把擦干净的匕首塞到她的怀里, 告诉她,拿着这个,保护好自己。
她还说:若得空, 明日我再来找你。
可是这个“明日”,太过于久远了。她怀揣着那把匕首,在暗无天日的训教营里,一盼就是十年。
天极教里谁都知道,玄九虽是女子,却是个出了名的硬骨头。认打认罚,多大的委屈,多大的痛楚都能面不改色,不会求饶,更不会落泪。
有人说她铁石心肠,便是自己都可以不在意的人,又怎会对旁人动恻隐之心?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人,为了个一面之缘的女孩,哭的万般绝望。
易天璃看着面前因为悲痛到脱力而跪倒在地的女人,而后又突然扬了扬头,让试图翻涌出来的那些东西重新逆流回去。
云昭让她看到了十八年的自己,甚至那个时候的她,比现在的云昭还要绝望千百倍。
她蓦然回身,步伐沉重的往绝明殿走了回去。
练红玉没有马上跟上去,她的视线依然停留在云昭的身上,白皙的面孔上万里无痕,好像与当下这般悲壮的氛围格格不入。
但练红玉知道,如果她的情感还在,此刻应该也是会难过的。
易天璃最终也没有说出答案,或许是不忍说,也可能是觉得,说了也没多大的意义了。
练红玉以为云昭也是这般想的,所以她只是沉默着站了一会儿,便也打算离开。
便是这时云昭叫住了她,她的声音因为哽咽而起伏颤抖,眼睛却乌亮亮的看着她。
“练护法……”
练红玉背对着她,似有若无的叹了一口气,她也不曾回头,只言简意赅的说了一句,“她是教主的女儿,少主的姐姐。”
易灵谣稍有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迷雾里,雾气很浓让人分辨不清时间和方向。她的思绪有些混沌,就像是也被这白雾给遮挡住了。
她跌跌撞撞的走了两步,脚下有些虚,好像踩在了棉花上,又像是踩在了泥泞里,忽而整个人又凌空飘了起来,瞬间天旋地转。
再睁眼,却豁然开朗。
她看见一个女孩,满脸污渍,浑身是血,单薄的衣衫残破不堪,靠在树边奄奄一息。
易灵谣的脑袋像是被什么硬物给砸了一下,疼得她瞬间冷汗津津。这一下也让她眼前的画面变得扭曲模糊,她需要反复挣扎许久,才能稍许平静下来,再次让眼前的画面变得清晰。
但随之她的心头也跟着剧烈沉浮起来,她发现在这女孩的四周,有一波狼群,正蠢蠢欲动的要扑上来将她拆吃入腹。
小心!
她下意识开口提醒,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透明的,甚至是不存在的。
易灵谣还来不及去想是怎么回事,林子里便出现了新的动静,与此同时最靠在近前的那匹灰狼也瞬间张开了大嘴朝着那无助的女孩扑腾过去。
易灵谣下意识的闭上眼睛,不忍去看这般血腥的场面,但意料之中的惨叫却没有发生,取而代之的是恶狼的呜咽。
她重新看过去,只见方才还生龙活虎的那匹灰狼此刻已经瘫倒在地,她的脖子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一击毙命。
而那夺命的凶器在空中打了两个圈,最后插在了近旁的树干上。
易灵谣细细一看,是一把匕首。
和云昭那把一模一样的匕首,甚至石头的颜色都是一样的暗红色。
愣神之际,匕首的主人也随后出现,对方踩着灵越的小轻功,衣袂翩跹,不多时便落在了受伤女孩的身前。
易灵谣瞬间错愕的瞪大眼睛,这个随后出现的也是个女孩,但万万想不到的是,她与易灵谣小时候的模样竟几乎一模一样。
易灵谣的记忆随即陷入凌乱,画面再次扭曲,疼痛也翻倍不止。
等再次平息下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精彩的环节,那些张牙舞爪的恶狼死了一地,血流的到处都是,而大开杀戒的女孩却脸不红气不喘,抬起手指蹭了一下脸颊上溅到的血滴。
“你怎么样了?”然后她才转过身去,在受伤的女孩跟前蹲下,用稚嫩的童声关切问道。
对方双唇干裂泛白,已然虚弱的说不出话来,只是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还能动。
“好吧,我先替你处理一下伤口,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女孩说完又想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头是她吃剩下的两块小糕点,“你别嫌弃啊,我身上就这点吃的了,但这个咸蛋黄酥很好吃的,你就先垫垫肚子吧。”
易灵谣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看着,要不就是跟着这两个丫头,飘飘悠悠的往前走着。
“你是哪个宫哪个殿的?我应该送你去哪?”
受伤的姑娘摇了摇头。
“那是外面来的?”小丫头有些为难,“可我今天还有要事,可能没有时间送你下山了,要不……”
“训教营。”她的话被人打断,对方的声音很小,有气无力道,“那个人好像说,叫什么训教营……”
话说到这里易灵谣竟涌出了一股子无比的懊恨与无奈来,仅仅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这个丫头知不知道自己离自由不过一步之遥?她若不说出那“训教营”三个字,或许这辈子都不用再回去了。
可这尚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哪里知道自己一时的耿直,便将自己重新推入了深渊。
“训教营啊……”这个答案似乎让那另一个丫头有些为难了,她大概也是想到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所以犹豫了片刻。
易灵谣下意识的觉得,这个丫头应该是有些本事和地位的,她盼着她能改变主意,至少别真的再把人送回训教营去。
但理想总是要落空的,那丫头思虑了一会儿,最终做了个决定。她从腰间取下那把匕首,然后用袖子蹭了蹭上头没擦干净的血迹,瞧着体面了才塞进对方的怀里。
“那你拿着这个,若有什么难处,务必保护好自己。”她说,“不过就一晚上应该也没什么危险的。等我明日得空了就去找你,到时候我想个办法带你离开训教营。”
她说的“离开”其实是永远的离开,找个由头正大光明的离开,但或许听在不知情的人的耳朵里,还以为她在打什么鬼主意,想要偷偷摸摸的把人偷出去。
但不管是哪一种,这句承诺都十分诱人。
“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我说话算数的!”她笑着说道,露出来的几颗门牙锃白闪亮,“不过我今日确实十分着急,一会儿就得走了。你莫要害怕,乖乖等我。”
她揉了揉对方的头发,要走时却发现衣角被人抓住了。
回头时看到那小丫头花着一张脸,明明前一刻还又怕又委屈,此刻却硬生生的冲她扯出一张绝算不上好看的笑来,哆嗦着小嘴,磕磕巴巴的道了句,“谢,谢谢你。”
她的眸子亮的宛若星辰,易灵谣知道赋予在其中的东西,叫期望。
但故事戛然而止,朦胧的画面也从这一刻起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片黑暗。
剧痛再次来袭,床上的易灵谣来回的、不安的翻转着,却始终不得醒转。她被困于自己营造出来的噩梦之中,还亲手将大门锁死,不让自己出来。
因为她想知道,她很想知道。后来怎么样了?
那个和她相像的女孩第二天有没有去训教营,有没有把那个小可怜接出来?那个小可怜呢,一定高兴的睡不着觉吧,离开训教营之后,一定……也能健康快乐的长大吧?
易天璃进屋后看到的便是这般满头大汗的易灵谣,她受噩梦纠缠,受剧痛侵蚀,形容枯槁,万般狰狞。
叫却又怎么也叫不醒。
直到许久之后,忽而她自己又渐渐消停了下来。
易灵谣的眼前重新有了画面,不过场景已然变了,变成了易天璃书房内的那间密室。
“我怎么不知道教内还有这么个地方?”她跟在易天璃的后头,一路走一路东张西望,密室内奇怪的布置让人摸不清头绪。
相比之下易天璃却脸色凝重,唯独是面对她的时候会勉强牵出一丝笑意。她刮了一下小丫头的鼻子,“你不知道的地方还多呢,不过没关系,以后你都会知道的。”
“所以,我们为什么突然要来这里?”
易天璃沉默了一会儿,面上佯装出一副平常的样子,“为娘见你近日武功又颇有长进,所以,想送你一个礼物。”
“什么礼物?”
“传你一个绝密功法如何?”
小丫头闻言眼睛一亮,“很厉害么?”
“自然厉害的。”
“可为何非得今日?”还弄得这般神神道道。
“……今日是月圆之夜,效果最佳。”
女孩沉吟了片刻,可能觉得有点道理。“那好说,现在就开始吗?”
易天璃点了点头,她指着地上的蒲团,“你过来坐下,这个过程有些长,可能需要七八个时辰方能结束。”
女孩当即还算了一下时辰,或许是想到了不久之前对另一个人的承诺——总之是明日的事情,肯定来得及的。
☆、53
“不要……不要, 不!……”
起初易灵谣发出这样的梦呓或是什么其他的动静时,易天璃总会第一时间跑过来叫她的名字, 但如是三五次都不见奏效, 便一次比一次不抱希望了。
为了让易灵谣醒过来, 她已经试了很多的法子,不过都是些中规中矩的保守方法, 根本起不到作用。但铤而走险的又不敢试, 怕不小心又会适得其反。
短短几日,易天璃的耳边便生出了几根银丝,换作往常,她必然是要小题大做的心疼一番的, 可眼下对镜梳妆, 却只是一言不发的抬手将那白头发给扯了下来。
“教主, 练护法求见。”
易天璃将扯下的头发丢在一边,“让她进来。”
练红玉进屋的同时,屋里的下人也都全退了出去。易天璃仍旧坐在镜前背对着她,看起来十分憔悴。
便是说的话也有些有气无力, “练红玉,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明明是气上心头的一句话, 说出来却好像话家常一般,但听在练红玉的耳朵里却依旧不敢懈怠。
她知道易天璃确实在生气, 只是易灵谣一日不醒,她就一日没有心思去过问其他的事情。
练红玉屈膝跪下,微微俯首, “教主息怒。”
“息怒?若不是有人来报,我都想不到你竟还有这一手笔。”
练红玉无话可说,她确实违背了易天璃的命令,这几乎是不曾有过的事情。
“那个玄九人呢?”
练红玉道:“关在地牢。”
“她给你也灌了迷魂药了?你练护法向来不近人情,一而再的为她开脱就罢了,如今为了保她竟都不惜违抗我的命令了?”
练红玉沉默了一会儿,“属下知错。”
易天璃突然笑了一声,“你知错?我看你一点也不知。”
练红玉也不辩驳,只继续说道,“属下从她那里问出了些事情,教主不妨先听一听。”
易天璃闻言终于转过身来看了她一眼,面露狐疑,“你说。”
“叶南子确实给教主了东西,一本医书,和一把匕首。”
“医书?”易天璃有些不解,“那匕首可是与我那把一样的?”
“是。”
易天璃想了想,又问,“那医书呢?”
“叶南子留了话,说那本医书对少主十分有益,若能领悟,可以脱胎换骨。”
“脱胎换骨”四个字就犹如一剂起死回生的良药,瞬间就把易天璃一句湮灭殆尽的希望重新点燃了。
“当真?!”
“原话确实如此。”
易天璃眸色发亮,满怀希冀,直到练红玉又迟疑的吐出个“但是”来。
“……但是什么?”
“但是我们眼下拿不到那本医书。”
“什么意思?”易天璃问,“那个玄九不愿意说出医书的下落?”
“不是。”练红玉摇了摇头,“她说,她也不知道医书被少主放在了何处。”
易天璃听到这里微微怔了一下,她有些疑惑,“她不知道?她们不是从幕阜山上下来就和你碰上了么?她们一直在一起,谣谣把东西收在了哪里,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易天璃越想越不对劲,“况且谣谣的身上我检查过了,什么也没有。这么重要的东西,她若是没带在自己的身上就一定在那个玄九的身上!”
“属下起初和教主想的也一样,但玄九却始终咬定医书是少主收着的。”
“我看她是没说实话吧!”
“属下倒是觉得,事关少主安危,她应该不会撒谎。”
易天璃闷了一会儿,刚要再次发作,屋外便传来通传声,“教主,颜护法回来了,在殿外求见。”
“颜青?”易天璃一愣。
练红玉却赶忙道,“还请教主让她进来。”
颜青这一路快马加鞭,好不容回来喝口水的功夫都没耽搁就直接过来了,她进门后却一打眼看到了跪在那里的练红玉,当即愣了一下。
练红玉见易天璃,什么时候是跪着的?
但这话不敢问也不敢说,颜青就迟疑了半眨眼的功夫,便也十分知趣的在练红玉的身边并排跪了下来。
练红玉:……
易天璃:……
“行了行了,都起来!”
颜青嘿嘿吐了吐舌头,练红玉却是回头往门外看了一眼。
“只有你一人?”
颜青叹了口气,“他不在那。”
易天璃:“谁不在哪?”
“叶南子,”颜青道,“我去了趟药王谷,没找到他。”
她说着挠了挠鼻子,“不过碰到一个奇奇怪怪的老头儿。”
练红玉问,“什么老头?”
“就你说的那个木屋,里头确实有人,不过不是叶南子,而是个老头子,那头发白的,看着得有七八十岁了吧。”颜青说着眼睛却瞟了一眼桌子,“打个商量,我先喝口水啊。”
她这话一出,不仅是练红玉,便是易天璃也陷入了沉思。
木屋里怎么会出现一个老人呢?
“你与他说话了?”易天璃问。
“说了,我还问他是谁,他说他也是药王谷的人,就是年纪大了,腿脚不灵光,路过在那歇歇脚。你别说那老头还挺热情,问我是不是去找人看病的,我就说是啊,他又问我看什么病,我就把少主的情况大致的说了一下。”她掰着手指:“内力尽失,头疼欲裂,昏迷不醒……差不多是这些吧?我听下面人说的,我怕不够全面,我还补充了点爱做噩梦说梦话什么的。”
颜青说的这些也不错,但多少欠缺了点意思。
易天璃也没纠正,只问道,“那他说什么?”
“他说可能不太好治。不过,有一本什么医书上记载了不少关于这方面的病例和治疗方法,要是能找到那本医书应该就能让治好少主的这些毛病了。”
易天璃和练红玉对视了一眼,又是医书!
易天璃若有所思,“他说的‘关于这方面的治疗方法’,‘这方面’是指内力尽失,还是指头疼或是其他的症状?”
“啊?”颜青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问的一懵,“对,对哦……”
练红玉抬手捏了捏眉心。
颜青心虚道,“我这不是着急要回来告诉你们么……”
“那那本医书叫什么名字,你总问了吧?”易天璃道。
“这个问了!”颜青赶忙道,“不过他说没名字,就是有这么一本书存在……”
易天璃:……
练红玉:……
虽然不完全是颜青的锅,但是一问三不知的颜青还是让人有一种牙痒痒的冲动。
练红玉沉吟了片刻,忽而又问了一句,“你确定那人不是叶南子?”
颜青眨了眨眼睛,而后像是听了个什么笑话,“你说什么呢,叶南子是我表哥,就算是十来年没见了,我也不可能认错的。况且叶南子才多大年纪,也就比我虚长几岁吧,那老头皱纹都能夹死苍蝇了!”
练红玉:“不是□□?”
“我虽然没上手扯,但应该不是。”
练红玉想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对易天璃道,“教主,属下有一个想法。”
“你说。”
“那人究竟是不是叶南子,问一问玄九便知道了。”
颜青:??
“诶?你怎么还不信我呢!那可是我表哥,我亲表哥!!”
尽管颜青有一百个不服气,最终也没能得到认可,练红玉和易天璃一拍即合,随即就往地牢去了。
颜青抱着“一会儿你们都得打脸”的念头,也屁颠屁颠的跟在后头,坐等两位大佬低头认错。
云昭虽然被关在地牢限制了自由,但好在并没有任何实质意义上的惩罚,所以并不难熬。
她闭着眼睛靠着一面墙坐在地上,乍看像是睡着了,其实清醒无比。
她的心里头远没有表面的这般平静,一来是易灵谣长时间昏迷不醒,她又不能守在她的的身边,二来便是那赠与她匕首的少女过世已久的事情,让她辗转难安。
她的心神不宁,敏锐度便大打了折扣,她隐约听到一行脚步声,但直到近处响起了开锁声,她才后知后觉的睁开眼睛看向牢门外。
进来的是练红玉和颜青,易天璃没有直接露面,站在远一些的地方旁听。
云昭自然也不知道她来了,所以迫切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她醒了么?”
练红玉几不可见的微微叹息,语调清冷,“没有。”
云昭便瞬间又跌坐了回去,心头再次死寂一片。过了一会儿,才又开口,“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确实有,不过只有一个。”
云昭示意她直说无妨。
练红玉道,“你是见过叶南子的。”
“嗯。”练红玉上几次来跟她把话说开了,云昭便也不瞒着关于幕阜山上的事情了。虽然之前易灵谣一直没有对教里的人透露过,但很明显,像练红玉一类的人,其实一早就都知道了,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那你且说说,叶南子长什么模样?”
颜青双手环在胸前,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靠在一旁的铁杆上,就等着云昭一句话出口,第一时间先偷偷笑话练红玉一番。
但谁知道,她这个板上钉钉的念头却在云昭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彻底破灭了。
“他……约莫七十多岁的模样……”
“你胡说八道什么!”颜青忽而上前打断道,她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在听到云昭的这句话后瞬间便收敛一空了,“叶南子今年也就四十有五,怎可能七十多岁?!”
☆、54
颜青听的气急败坏, 云昭却是被打断的一头雾水。
她颇有不解的看了练红玉一眼,对方却并没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似乎是刚刚那一句便已经足够了。
唯有颜青仍是不能接受这件事情, “你还真信她?”
“她没必要说谎。”
“那我就更没必要撒谎了!”颜青不服道。
练红玉说, “你是没撒谎,但是你的消息滞后了。我们都已经十几年没有见过他了, 谁也不知道这十几年里他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再怎么变也不能一下子变成了老头儿啊!”
练红玉看着她, “我问你,你是否正面仔细的打量过那个老者的模样。”
“我……我没事盯着一个老头儿看干什么?而且他一直侧着身坐在那煮茶,还低着头,我也看不清楚。”
“那便是了, 你其实也没有细看, 只是先入为主的认定他不可能是叶南子。”练红玉说着忽而顿了一下, “你说他在煮茶?”
“……是啊。”
“你不是说,他只是路过在那歇脚么?”煮茶这种事情,未免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吧?
颜青:…………
话说回来,就算“路过歇脚”这种说法也不成立, 药王谷外一条大道走到头,那木屋却要蜿蜒着多绕好几里, 歇个哪门子的脚?
“既是如此,便再去一趟。”易天璃终于从后面走了出来, 她原本是不想正面见云昭的,但此刻双目却唯独落在了她的身上,“玄九, 你去。”
云昭:……
若是想来硬的,在场的谁去都不会是叶南子的对手,要不仍旧遮遮掩掩,隐瞒身份。唯有云昭是见过他如今模样的,而且既是为了易灵谣,她理当全力以赴的把人带回来。
对此,云昭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但她却没有立刻应下,凝眉犹豫了稍许。
“怎么,你不愿意?”
“不。”云昭道,“我可以即刻出发,只是,出发前,我……我有一个念想……”
易天璃轻哼道,“你想见谣谣?”
云昭抬起眼眸,“一眼便可,还望教主成全。”
易天璃显然是不想成全的,若是可以,她巴不得这人这辈子都别再和她的谣谣碰上面。
但那一刻也不知是哪根神经搭错了,她和云昭四目相对时,心头竟震颤了一下,对方的瞳孔熠熠生辉,一副渴望至极的模样。
她对这个玄九虽了解不多,但也是有所了解的,这人总一副无欲无求,无悲无喜的样子,像极了练红玉。
但练红玉是因为喝了断琼浆,她云昭却没有。上次她在绝明殿前痛哭流涕,便已然证实了,她说到底还是一个正常人。
易天璃转身时道了一句,“你的时间不多。”
便算是许了。
云昭要了“一眼”的时间,但意料之外的是,易天璃却给了她一盏茶的时间。
这自然并非易天璃本意,还得多亏了练护法在耳边煽风点火。
练红玉说,“少主心中有所牵挂,没准那‘牵挂’与她说说话,她便忽而就醒了呢?”
易天璃心道,论牵挂,她这个为娘的还比不上一个外人??
事实上,确实是有些比不过。
易灵谣日常做噩梦把床铺被褥弄得乱七八糟,自己来回翻滚险些又要掉下床来,云昭眼疾手快的跑过去托了她一把,把人重新放回床上掖好被角时,易灵谣却抓着她的衣角不松手,但整个人却忽而安逸了下来。
易天璃心情复杂的看到自家闺女在别人的怀里慢慢舒展开紧皱的眉头,她抓着云昭的袖子,死死地像是抓住了什么爱不释手的大宝贝。
易天璃是被气出去的,但另一方面,这样平静的易灵谣又叫她难得松开了一口气来。
小白眼狼!
可既是如此,她是不是该换一个人去找叶南子了?
“你为什么那么肯定,那个老头就是叶南子?”颜青还在因为这件事情纠结的不行。
练红玉道:“我不肯定,只是觉得有可能。”
“那你又是怎么产生这种猜测的?”
练红玉颇有些无奈的看了她一眼,但颜青追问不舍,好像她不说出个能说得过去的理由,她就会一直问下去。
“你还记不记得,二十多年前,教主求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叶南子与教主在密室呆了一天一夜,再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就好像瞬间老了许多。”
“……那是因为太累了吧,一天一夜没合眼,还一直要消耗内力为教主……那什么,所以看着好像老了,后来调养调养,不又好了么?”
“是好了,还是我们看习惯了?”练红玉反问。
颜青愣了一下,没能作答。
练红玉便继续说,“而后你还记得叶南子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么?”
“……帮教主求得第二个孩子之后。”
“是,第二次谁也没见到他,他直接便离开了。不但离开了,他还在那之前提前与教主说,以后都莫要再相见了。因为他不想再帮她了,也帮不了她了。”
“叶南子说这话的时候,我也在,当时只觉得有些奇怪,却没有多想。现在想想,定然不是心血来潮才突然恩断义绝的。而且这十八年来,他深居幕阜山,一直躲着不见世人,更是想着法子不让我们见着。”
“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这样。”颜青摸着下巴,“所以他果真有什么难言之隐么?”
练红玉低眸若有所思起来,“你我都知道教主的两个孩子是如何来的,不是常规的法子,用叶南子曾经的话来讲,是有违天意的。”
“那逆天而行的下场是什么?我们不知道,但叶南子自己肯定是知道的。”
其实事到如今,多少也能猜到一些了。
一盏茶的功夫转瞬即逝,外头的人打着主意指望着云昭能和易灵谣多说点话,最好是直接能把她给唤醒,但屋里的云昭却只是抱着易灵谣一言不发,呆呆看到时限到期。
她用指腹摩挲着易灵谣苍白的脸蛋,末了无声的叹了口气。
“对不起。”她轻声说,许多话最终只剩下这三个字,说出口却又觉得差了太多太多的意思。
她轻轻地将易灵谣的手从自己的袖子上拿开,但只是这一个小小的动作便让一直安静的女孩再次不安起来。
云昭不但没有将她的手拿开,甚至对方还抓的更紧了。易灵谣渐渐地把自己蜷缩起来,手里云昭的袖子和胳膊也被她越收越紧,云昭越是挣扎,她便越是半点不松懈。
不过片刻,她的额头便再次溢出汗来。
“不能走……你不能走……”易灵谣再次梦呓起来,她也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焦急的手忙脚乱。
云昭趁乱夺回了自己的袖子,却又回身努力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我不走!”她低声哄道,“我就在这,不走。”
易灵谣好像是听见了,又好像并没有听见,她依旧摇着头,“……不能……训教营,不能去……”
云昭:…………?
易灵谣的眼角忽而溢出一滴眼泪来,她面上的表情十分痛苦,却不像是身体上的疼痛,而更像是揪心的苦楚。
云昭出神的看着她,她听到易灵谣说“训教营”,这三个对她来说意味深长的字眼。
而下一秒这个脆弱的女孩便哇的一声彻底嚎啕大哭起来,她哭的撕心裂肺,嘴里还反复的哭诉着“对不起”,她再次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抓住云昭的衣角,这次却是说什么都不愿再松开了。
“谣谣!”易天璃突然推门进来,易灵谣的动静不小,而且说不上柔和,乍听上去就叫人心慌。
云昭想起身见礼却不成,易灵谣不撒手,她坐在床边哪也去不得。
“怎么回事?!”易天璃急道。
云昭尚且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事实上也不等她解释,易灵谣便再次含糊哽咽道,“对不起……我食言了,我食言了……”
易天璃心疼的走过去,她看到易灵谣抓着云昭的手,虽有不满却也没有强行分开。她只是弯身擦了擦易灵谣额头的汗,柔声哄着,“没事的,没事的。”
睡梦中的易灵谣时好时坏,有时候任你怎么哄她就是半个字也听不进,有时候又难得的给面子。或许也只是自己闹得累了,想要停下来歇一歇。
易天璃哄了一会儿,虽不说立竿见影,但总算是让易灵谣哭的不那么狠了。可对方却好像听不见这哄她的声源,整个人反倒更深的埋进了云昭的怀里。
云昭:……
易天璃:…………
白眼狼x2!
易天璃抬头瞪了云昭一眼,那眼里有五十分的怨念加五十分的嫉妒。末了却变成了一百分的无可奈何。
“你的时间到了。”易天璃说。
云昭和易灵谣又斗争了好一会儿,总算是在衣衫完好的情况从她的手中脱了身。
易天璃等在外头,看起来好像有什么话要对她讲。
不过结果却是什么话也没来得及讲,就看到殿外的台阶下火急火燎的跑来一个人。
“教主!教主不好了!”
“何事慌张?!”
那跑来的男人穿着巡卫服,却辨不清是分管哪一块的,“有个,有个老头儿,闯进来了。”
☆、55
“……老头?”
“他武功太高了, 我们拦不住……”
易天璃下意识想骂一句“要你们何用”,话到嘴边却良心发现的止住了。联系不久前他们还在商讨的事情, 这个熟悉天极教地形还能一路闯进来的“老头”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
“不用拦了, 让他进来!”
虽然说得是“让他进来”, 但说完后身为教主的易天璃却还是从台阶上走了下去,难得屈尊的迎了出去。
练红玉和颜青随即也得到了消息, 为了证实自家表哥并没有真的离谱到变成一个七旬老翁, 颜青一溜烟跑的比谁都快。
“是他么?”易天璃隔着老远看到被巡卫簇拥着却又不敢上前进犯的男人,头也没回的问了一句。
颜青只看了一眼,“是他!”
易天璃的队伍渐渐停了脚步,对面的男人却始终未停, 他虽年岁已高, 腿脚却并不拖沓, 径直向着易天璃走来。
对方戴着兜帽,似乎是有意想遮掩自己的面貌,但成效并不好,至少他的眼睛依然清晰的袒露在外, 四目相视的那一刻,易天璃震惊的往后退了一步。
她知道颜青为何认不得他了, 男人原本乌黑明亮的双眸,此刻却是一黑一碧, 碧色那只毫无神采,麻木的瞳仁让人望之生畏。
但易天璃却仍旧坚定地知道,这人确实是叶南子无疑。
她太熟悉这个男人了, 不需要说话,也不需要任何的证明,哪怕只是从他举手投足的习惯与气质来看,她便知道一定是他。
曾经的叶南子仙风道骨,也是个俊美无双的翩翩少年,多少姑娘对他倾心却都只换来他的漠然拒绝,唯独对着易天璃的时候温暖如夏。
易天璃对那个时期的叶南子印象是最深的,若不是后来遇到了木洛灵,她想一切都可以变得很美好。
可偏不巧。
或许是她做了太多的恶事,便是老天也看不过眼,偏生让她瞧不上那段美满姻缘,反而一发不可收拾的爱上了木洛灵那个伤她至深的女人。
大概这就叫自作自受吧。
失神时对方已不动声色的走到了近前,隔着三五米的距离,停在那目色深沉的望着易天璃。
那一瞬间,易天璃有些不敢抬头。
她不太敢去看那个男人的脸,她想过或许有一日再见,她容颜不再,对方也会成熟沧桑许多,却没想过,会是眼下这幅情景。
不过十几年,曾经的少年已变成了七旬老翁,尽管一言未发,却已然叫人鼻头生涩。
谁也没说话,唯有颜青往前走了两步,她探究的打量着对方兜帽下的面孔,心头莫名的打着鼓。尽管她一百个不相信练红玉之前的猜测,但真正当人站在面前的时候,她还是下意识的对号入座了。
“你……你当真是……”
其实已然不用问了,能出现在这里,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男人抬手将兜帽慢慢摘下,他垂着眼眸,却仍是对着易天璃,淡淡道了声,“久违了。”
便算是默认了自己的身份。
易天璃:……
颜青:……
易天璃张口欲言,末了却仍旧什么也没说出来。练红玉说出那些猜测的时候她尚且还能心平气和,心里想着没有亲眼见证之前一切都尚有余地,谁知道真正见了面,说不出话来的却也是她。
“在下可否,见见那个孩子?”反倒是叶南子,一副无事的模样,只是语气生疏了许多。
易天璃这才回过神来,叶南子躲躲藏藏这些年,最终肯露面,自然是为了易灵谣而来。
易天璃抬了抬手,“……随我来吧。”
易天璃将他领进易灵谣的寝殿,届时散了旁人,唯独剩下他们二人。
气氛不至于尴尬,却也说不上融洽,易天璃看着对方径直走到床边坐下,他探了探易灵谣的脉象,足足半盏茶的功夫未动分毫。
易天璃提着心,不敢发问。
“她的内力是如何丢失的?”直到背对着她的叶南子先行开口问道。
易天璃愣了一下,随后将事情的原委细细说了一遍。
叶南子不得不承认,他原本已经计划好了一切,只求能够彻底的逃离这段是非恩怨,也铁了心不再过问这易家的事情,至于易灵谣能不能度过这最后一劫但凭她的造化。
可他终究还是没能狠下心来,尤其是内力尽失的这件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预计,以至于原有的那一丝胜算便也被剥夺了。若是到了期限易灵谣还不醒来,还不能有所恢复,她此番仍是必死无疑。
而能救这孩子的,唯有他而已。所以挣扎再三,还是不得不来。
易天璃说完,叶南子了然的点了一下头。
“我听说你留了一本医书给她,那本医书于她有益?”易天璃又问。
“嗯。”他十八年来一直深居简出,始终在琢磨能让这孩子活下去的法子,然而直到这一两年才有所进展。“不过是对她渡劫有益,还得先醒过来。”
“那,那如何才能醒过来?”
叶南子沉吟了片刻,“她身体并无大碍,只是陷在了梦里。”
“梦里?”
“……说是梦,也不尽然。”
叶南子道,“想让她醒过来并不难,但是醒来之后,她可能……”
“可能如何?”
“可能会变得有所不同。”
易天璃不解,“有何不同?”
叶南子迟疑了片刻,而后坦然道,“她会记起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
“……这是为何?”
叶南子又道,“说不属于,其实也属于。”
易天璃被他绕晕了,“你且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叶南子回头看向她,“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你这两个孩子共用一缕生魂,虽说可能会有些微的不同,但理论上,她们应该是同一个人。”
易天璃:“……”
“所以呢?”
“所以她们的记忆也是会相通的。”
“……”
“只是期间经历了一轮生死,你二次怀胎时我又想了些法子,所以这些记忆被暂时压制住了。这些年来,她经常性的头疼,就是因为那些记忆在作祟。”
当初想尽办法封印住那些记忆,是因为不想让这个孩子生来就觉得自己与旁人不同,毕竟带着前世记忆一类的事情确实过于荒唐了,而且两次还都是生在同一个地方。
其次易灵谣自己争气修了一身内力,这内力虽然不能完全避免头疼带来的影响,但却能够很好的抵御那些记忆真正的挣脱出来。
可现在,内力尽失了,再也拦不住了。
“不能让她知道!”易天璃闻言惊恐万分,想也没想的拒绝道。
叶南子却摇了摇头,“现在由不得我们了,你想让她活,只能如此。”
“可……!”易天璃欲言又止,她自然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让易灵谣知道那些事情,别说是易灵谣,便是她自己都知道,她为了要这个孩子干了多少荒唐的事情。
她闭了闭眼睛,可再多的不愿又如何,叶南子说的不错,没有什么比让易灵谣活下去更重要。
“……我要怎么做?”末了,她还是不得不妥协道。
叶南子道,“你什么也不用做,出去等一会儿吧。”
云昭听到殿门的开合声第一时间转过头,却只见易天璃面色深沉的走了出来
“教主,她……”
易天璃忽而抬眸看了她一眼,那瞳孔中瞬间燃起的怒意让人望而生畏。云昭原以为她还会有些动作,却没想到易天璃只是这么怒气汹汹的看了她一会儿,并不曾动手。
“你怎么还在这?”
“我……我放心不下。”
易天璃冷哼道,“你是该放心不下,少主若是有任何闪失,你都非死不可。”
云昭低了低头,像是理所应当的应了声“是。”
易天璃似乎是嫌恶极了,她转而又移开了视线,“我知道你不怕死,但你知道么,若是她这遭醒不过来,她会死。”
“!!!”
易天璃看着远处叹息道,“内力就是她的护身符,可她却把护身符给了你。”
云昭突然在她跟前跪下,恳求道,“属下愿意将内力尽数还给少主,哪怕……”哪怕自此成为一个废人。
易天璃苦笑了笑,“若是牺牲内力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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