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2)
腥味的杀人利器变得不那么狰狞可怕了。
云昭看着那在半空中来回晃荡的玉葫芦,忽然之间又想到了自己身上唯一值钱的那把匕首。
那匕首的原主人似乎也是这样,喜欢这种精致漂亮的玩意儿,明明是用来动武杀戮的匕首,却嵌满了金丝玉石,弄得好像是什么不可多得的珍惜藏品,但送起人来又是眼眨也不眨。
易灵谣对着自己的杰作满意的拍了拍手,“送你的,你可不能丢。”
☆、23
易灵谣说的是“不能”, 而不是“不准”,她这一路看着满心欢喜逮啥玩啥,但其实心里头也是想着正事的。就比方说她打定了主意, 以后都要尽可能的避免带有命令性的字眼, 免得云昭多想,和她在一起愈发的放不开。
不过特殊情况除外。
这种特殊情况就包括, 在易灵谣刚刚立完这个fg不久后的现在,她对着站在一旁的云昭指了指身边的座位,“算我命令你, 坐下,行不行?”
但仅管如此, 她嘴上说的是“命令”,语气简直跟求神拜佛没什么区别。
她忽然觉得云昭有的地方和易天璃倒是挺像, 就像她的那句“于理不合”,不就是“没这规矩”的翻版?
果然, 有的时候就得来点强硬的手段, 得到“命令”这两个字了,云昭终于乖乖的坐了下来。
易灵谣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 心里嘀嘀咕咕的没些好话, 然后才叫来小二,洋洋洒洒的点了一桌子菜。
等着上菜的功夫她正好给云昭继续做心理辅导, “你看啊,咱们在幕阜山的时候,每天都一起吃饭对不对?不但一起吃饭, 我还给你做饭,给你递碗,等着给你收碗,洗碗……”
她想说那不也挺融洽的么,结果云昭闷声不吭的听了半天忽然抬了抬眼,看着她说,“那时是属下有眼无珠,少主若想怪罪……”
“等等……等一下!”怎么又“属下”,“少主”的出来了,还怪罪,她哪里是这个意思?
易灵谣蛋疼的咬着指头,换了个例子,“你再看啊,昨天中秋宴,全教的人都坐在一起吃饭,也没分个尊卑先后是不是?”
云昭想了一下,“分的。”
易灵谣:???
“玄字宫以上,一人一桌,位置大多靠前,赤字宫以下,每桌人数逐级递增,位置大多靠后,教主及几位护法、长老,位列最前,与所有教众泾渭分明。”她说起来简直头头是道,“虽无明确规定,但已是不成文的教规。”
易灵谣脸上是大写的“服”。
“……行,行吧。”易灵谣咬着舌头,心道自己在这废什么话,简直偷鸡不成蚀把米。正巧端着菜的小二来救场,她抬抬手,“咱先不说这个,吃饭吃饭。”
易灵谣从早起到现在经历了内心的大起大落,除了匆匆吃的那块绿豆糕就没再吃过别的东西。她想着云昭估计也是一样,看她脸色也不太好的样子,八成昨个晚上觉都没怎么睡好。
“羊皮花丝,龙凤呈祥,白龙曜,小天酥,仙人雪……”小二一边摆,一边报着菜名,陆陆续续将整个桌子都摆的满当当的,才收了托盘,直回了腰杆,“客官您们的菜上齐了,请慢用。”
易灵谣点的时候没觉得,这会数数一共有八道,隔壁四人桌都不带她这么嘴大喉咙小的。可易灵谣显然没什么自知之明,她确定完菜色之后抬头问云昭,“够么?”
云昭:……
感情坐在这吃饭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两头猪?
易灵谣砸了一下嘴,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她捡起筷子,先给云昭的碗里夹了一块肉。
醉仙楼的菜是易灵谣来这之后吃过最好吃的,菜的名字起的也美,属于不看到实物就绝对猜不到是什么。
就比方说那白湛湛的“仙人雪”,其实就是调配过的羊奶汁,味道独特,但却叫人尝过一次就欲罢不能。
易灵谣要了两份,然后把其中一份端到云昭的手边,以及可供自由添加的蜂蜜。
云昭意料之中的拘谨,但免得劳烦易灵谣再下命令,她还是在不紧不慢的吃着,易灵谣看得急了就时不时给她夹东西,这大概也可以算是另一种隐性命令的方式,因为那些东西,云昭都照收不误的吃了干净。
唯独喝起那“仙人雪”的时候,云昭的脸上有了点反应,她只是小抿了一口就停住了。
易灵谣不明所以,“不好喝?”
云昭:“……没有。”
易灵谣心道什么没有,你满脸都写着呢,根本就是“特别难喝”的意思。她想着又喝了一口自己的那一碗,完事儿觉得没什么问题啊。
难道是云昭的那碗有问题?
想到这里她伸出手从云昭的眼前将她的那碗也端了过来,然后小小的抿了一口——也没问题啊。
云昭:……
她怎么觉得易灵谣张口抿下去的地方有点眼熟呢?她连方向都没有转一下,直接就从她刚刚喝过的地方又下了嘴……
“你是喝不惯羊奶吧?”偏偏易灵谣自己一副完全没意识到的样子,“喝不惯就别喝了,我帮你重新要碗汤。”
“……不用了。”
易灵谣眨了一下眼睛,突然道,“对了,你喝酒么?”
这次云昭想也没想,“不喝。”
易灵谣忍不住笑了起来,回答的这么干脆,别是个一杯倒吧?那是怪丢人的。
云昭显然也猜到她在想什么,于是面不改色的补了一句,“喝酒误事。”
易灵谣将信将疑。
云昭把刀斜靠在桌子的一侧,从易灵谣的角度只能看到半截刀柄,但就算这一点也足够她瞧见那摇摇晃晃的玉葫芦。其实刚刚她看着这个葫芦就一直有个问题,这个问题她之前也问过,云昭没回答,反倒叫她念念不忘了。
她咬着筷子,犹豫再三还是试探着的开口了,“能问你个事儿么?”
云昭半垂的眼皮子撩了一下,“什么?”
“关于你那把匕首。”易灵谣说,“听我娘说,你们玄字宫的收入应该是很可观的,可为什么你还是这么,嗯……”她斟酌了一下用词,“这么艰苦朴素?却有个那么精致的匕首,难不成是攒下来的钱都用来买那把匕首了?”
云昭的眼皮子在听完这一串拐弯抹角的发言之后又垂了下去,她仍旧保持着拿筷子的动作,却没有再从碗里夹东西。
她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仅仅是瞳孔中一丝丝似有若无的闪烁,就让易灵谣分明的瞧出来,她是在考虑某件对她来说,尤为重要的事情。
易灵谣以为自己会得到和上次一样的答案,她在长时间的等待中已经不抱有希望了,结果就在这个时候,云昭淡淡开口,“不是买的。”
易灵谣眼睛一亮,“那是……?”
“别人送的。”突破了那层障碍之后,云昭后面的话就不再需要那么久的读档时间了。她轻轻放下了筷子,看起来像是已经吃饱了。
在易灵谣的殷勤夹菜下,她吃的确实不少了,但碗里还有些剩余,可能是易灵谣提出的这个问题强行占用了剩下的肠胃库存,让她觉得有点堵。
“那是,谁送的?”易灵谣问的很小心,生怕惊扰了她似的。
云昭却摇了摇头,“不认识,我只见过她一面。”
易灵谣一手撑着桌面,托着下巴,若有所思,“见过一面就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她很有钱?”
云昭依然摇头,“不清楚。”
“……长什么样总知道吧?”
易灵谣不知道这才是最可笑的一点,云昭有些自嘲,“没看清。”
老奶奶我都不扶,就服你。
易灵谣简直不知道她是真不清楚,还是成心不想跟她说实话,然后就听云昭继续说道,“十八年前的事情了。”
“咳……”易灵谣险些被一口羊奶呛死。
“十八年前你才多大啊?”反正十八年前易灵谣是还没出生呢。
“六岁。”
“她呢?”
“不知道,大概也是五六岁吧。”
这是什么美少女养成的梗,那么点点大就能送出这么贵重的东西了?那送东西的小屁孩知道自己这么败家么?回家之后铁定是挨揍了,没准还想回头要回来,结果找不到云昭的人了。
别说别人,就是易灵谣这么个带着成年人思想穿越过来的,小时侯都不带敢这么玩的。
“你这段故事,有点刺激啊……”
云昭像是一早就知道易灵谣会是这么个反应,其实不管是谁,应该都逃不了这种反应。
多匪夷所思啊,哪怕是她自己,直到现在都觉得这件事一点都不真实,要不是那把匕首真真切切,她早就该从梦里清醒过来了。
“可是为什么后来就没见过了呢?”易灵谣一边满怀震惊,一边还有一种没听爽的架势。
但这个问题显然也不会得到答案了,云昭光留着别人的信物,但对于事情的本身,完全处于一问三不知的状态。
“好吧,那另一个问题。”易灵谣说,“你的钱都哪去了?”
然而这次云昭脸上连仅有的那点犹豫都荡然无存了,她的态度十分鲜明——不说。
打死不说。
练红玉站在塔楼顶端,她面无杂色,仰头看着黑沉沉的天,雕塑一般静置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继而从天边飞来一只花色独特的鸽子,径直落于她的手臂上。
练红玉取了鸽子脚上的信,接着手臂微抬,那鸽子便又飞走,很快隐入黑夜。
她把信放在身后随从举着的金巧盘上,然后从塔楼上拾级而下。
易天璃侧倚在正殿的教主椅上,早就等的困乏了,身后的丫头手法娴熟的替她捏着肩,越捏越是舒服叫人的昏昏欲睡。
就在她差点真的睡着了的时候,练红玉才慢慢悠悠的从正殿大门走了进来。
“练护法好大的胆子,隔三差五的叫本座这么等你,该当何罪?”出口的是分分钟都能吓死人的话,但语气却慵懒轻浮,完全听不出几分威慑力。应声而至的练红玉更是处之泰然,半点惧色也没有。
她动了动嘴皮,“鸽子飞得慢。”
易天璃气的想笑,对,怪鸽子。
她微微抬了一下下巴,表示打趣到此为止,可以开始正题了。
天极教接的任务向来要划分三六九等,但上下都没有限制,只要给钱,不管是要取当朝皇帝的脑袋,还是帮张三李四家找走丢的阿猫阿狗,都照接不误。
不过能上秉到易天璃这边的,自然得是九等以上,重中之重的事情。
“有人要取恒山派掌门首级。”
其实说是“重中之重”,但易天璃日日听这些江湖纠纷,再怎么严重的事情到她耳力也都觉得不值一提了。无非是走走样子,能亲自做个决断更好,懒得做的,就扔给练红玉。
不过这次的事件却是有点特别,顿时就提起了她的兴致,“恒山派?”
“是。”
易天璃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恒山派最近命运多舛啊,上次是被偷了镇派秘籍《七绝剑法》,这次直接要掌门首级了?”
她颇有些同情的啧了啧嘴,完全没意识到偷秘籍的就是她的人。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上次是派的玄九去的。”这事儿或许都不用刻意去记,实在是过于印象深刻。
“是。”
易天璃问,“那练护法认为,这次派谁合适?”
“玄字宫现有七人赋闲,三人在养伤,一人告假,还有三人可供指派。”
“玄九可在列?”
练红玉答,“算在养伤。”
确实该养养,她上次伤的不轻,回来又受了罚,这才刚消停不到两日。
但易天璃若是这么通情面讲道理,怕是也不会这么遭人唾弃了。她嘴角呷着一丝诡异莫测的笑意,“她当真在养伤?”
“……”练红玉迟疑了片刻,事实上她原本是打算少提一嘴的,不过很显然,易天璃知道的比她以为的要多。
“她……与少主下山了。”
易天璃笑了一声,“看来身体挺好的,不太用得着养。”
练红玉面上没什么意见,心里却道,不管用不用养,少教主那位小祖宗下了命令,玄九有几个胆子敢不从?
“那就还让她去吧。”
练红玉抬了抬头,“还让她去?”
“有何不可?”
练红玉不知道易天璃是在打什么算盘,总归不是什么好算盘,不知道只是单纯的想整一整玄九,还是有什么更深的用意。但唯一能确定的是,恒山派的那些人,怕是要对玄九留下不小的心理阴影了。
上次那得逞偷了秘籍的恶人,差点死了却又竟然没死成,不但没死成还又卷土重来了。这次偷点什么?掌门的项上人头?
你就说气不气人吧。
易天璃看起来已经打定主意了,练红玉便也不再多说,她倒不是同情玄九,她就是觉得玄九一动,那小祖宗也得跟着动了。
“那……召她回来?”毕竟任务的事情耽误不得,接了活儿就得越快越好,毕竟收拾整顿也需要点时间。
易天璃没有反对,她点了点头,“放天火。”
练红玉一怔:你再说一遍,放什么???
天极教召集近处的教众有很多种方法,根据不同的情况,使用不同颜色的信号弹。唯独天火最为特殊,那是只有在出现了极严重的门派事件时才会紧急放出的,这极严重的程度至少要上升到威胁天极教生死存亡的程度,诸如正道人士集结打上山拉,教主快不行啦……
所以练红玉不得不多确认了一遍,“教主您确定,是放天火?”
她向来不会质疑易天璃的任何决定,但是今个儿短时间内已经是第二次了。
易天璃笑的一脸坏意,“就告诉各宫教众,本教主心情好,给他们放束烟花助助兴,下不为例。”
能把天火说成烟花的,天极教上下仅此一人。
练红玉忽而想到一个可能不是很恰当的典故,叫烽火戏诸侯。
哎,教主和少主都是这么个德行,天极教迟早要完。
☆、24
从醉仙楼里出来, 时间已经很晚了,但夜市上依然热闹,只是相比之前稍许逊色。
易灵谣吃饱喝足的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 然后停下来打了个嗝。
她就是长辈嘴里最典型的那种站没站相, 坐没坐相,走路都不乐意好好走的熊孩子。这么一对比, 旁边站军姿似的正侧眸看着她的云昭,简直端庄的让人嫉妒。
不过比起嫉妒,易灵谣更热衷于使点坏, 去打破这看似密不透风的“端庄”。
就像那些禁|欲系的男女神们,往往穿的越紧实, 越叫人心存好奇,他们不那么端着的时候, 会是什么样子。
把人往下坡带,可是她的拿手好戏。
“你……”易灵谣和她四目相对, 踌躇着开口, “嘴角有东西没擦干净。”
云昭:……
易灵谣睁眼说瞎话的水平炉火纯青,就算云昭有时能戳穿她, 但也保不准次次都能看透。
就比方说这次, 易灵谣说完就看到老实孩子抬了抬手,在自己左边的嘴角蹭了一下。
易灵谣无奈的摇了摇头, “另一边。”
云昭于是又蹭了一下右边。她每蹭一下易灵谣就不漏痕迹的靠近她一些些,最后易灵谣伸出手的时候她都没能反应过来对方是什么时候站到她近前的,“笨死了, 在这呢……”
易灵谣说着拇指已经从云昭靠近嘴角的脸颊上轻轻擦过,然后把自己刚刚从街摊板桌上抹下来的尘灰留在了上面。
秒变花猫的玄九大人似乎愣了一下,前一刻是纠结于易灵谣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然后又隐约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
她顺着皮肤上余温的记忆,在易灵谣触碰过的地方也稍稍摸了一下。
一手灰。
云昭:……
怎么办,对方是少教主,打还是不打?
届时易灵谣已经笑得前仰后翻,她很识趣的和云昭保持着安全距离,哪怕知道对方不可能对她打击报复,但还是保留着做了坏事之后一贯先溜为上的作风。
不过很快易灵谣就意识到了,恶作剧一时爽,哄人火葬场。
“哎呀,你别生气啊,开个玩笑而已嘛。”
“属下不敢。”
“啧,你这就没意思了,别这么小心眼嘛……”
“少主教训的是。”
易灵谣:………………
“你再属下长,少主短的,我可也要生气了!”
云昭脚步一顿,停了下来,言辞凿凿,“少主若是生气,尽管责罚便是。”
易灵谣:……
我还拿你没招了是不是?
“那,那我哭给你看!!”
这话一出云昭倒是没怼回来了,大概是易灵谣胡搅蛮缠的本事让她大开了眼界。
但易少主不但不以此为耻,反而荣耀之至,“我可告诉你,我哭起来很可怕的,我这中气十足,嗓门洪亮,保准一声下来,整条街的人都能知道,你欺负我了。”
……这究竟是谁欺负谁?
“你……!”云昭哑口无言。
“诶,这就对了,咱们都这么熟了,‘你我’称呼就行。”易灵谣顶着一张花岗岩堆砌而成的脸,气死人不偿命。
“不过你生什么气嘛,那么在乎自己的漂亮脸蛋?”
完全相反,云昭对皮相的美丑根本毫无概念。
易灵谣眨了眨眼睛,又说,“你要实在气不过,喏,给你还回来。”她说着把自己的脸凑了过去,大有你随便抹吧,抹成什么样我都受得住。
云昭只淡淡扫了一眼那肉嘟嘟一直送到自己跟前的脸,然后默默往边上让开一步。
简直不成体统,她心道。
易灵谣显然并不知道云昭对自己这个领导很有意见,甚至有点担心日后天极教要是落在她手里,会不会直接乱成一锅粥?
那边易灵谣却还在暗自庆幸,她觉得自己在云昭的心里就算没有那么亲近,但好歹也不完全和易天璃的地位一致,最能说明问题的一点就是,她还是敢和她耍脾气的,尽管耍的十分低调隐晦,但试想想,若是换作面对易天璃,云昭又会是什么样?
易灵谣是见过的,易天璃跟前的云昭,跟个能听懂人话的活死人别无二致。
她一路腆着脸好言好语,就是字里行间听不出半点真诚,倒像是提前写好的道歉书,临到要用的时候就拿出来背一背。而且易灵谣明显是惯犯了,这种技能张口就来。
不到五句,满满的耳熟感便扑面而来,就和之前易灵谣趴在她门上碎碎念的那些差不了多少。
云昭的这个感觉其实很对,因为老爷子古怪的脾气,易灵谣之前没少惹他生气,于是道歉认错成了家常便饭,时不时就得拿出来温习一下。
没想到日后也能派上用场。
云昭再次停了下来,就在易灵谣以为她终于回心转意了的时候,她微微抬手,用刀柄的末端指了指眼前的牌匾。
“到了。”
易灵谣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已经不知不觉的走了三条街,到她们今晚要暂住的客栈了。
于是易灵谣没再道歉了,她脑子里蹦出了新的问题——开一间房还是两间房?
针对这个问题,她站在柜台前摸着下巴考虑了五分钟,正没有头绪,就被屋外熙熙攘攘的欢呼声给吸引了。
有什么好玩的事情么?
易灵谣和云昭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姑且放了放开|房的事情,抬腿又往门外走去。
“哇!真好看啊!”
“是啊是啊,我从来没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烟火。”
“就是远了点,不然肯定更漂亮。”
“不过,那是不是从山上放的?”
交谈的大多是女子,她们满眼星辰,迷恋的看着远处天空正璀璨绽放的烟花。
易灵谣原本站在屋檐下看不太真切,于是又往外面走了两步,然后顺着她们的视线看了过去。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心跳狠狠落了一拍,蓦然回神才又发现,便是呼吸也忘了。
这年代的烟花不比未来,全部都是索然无味的单色,也就是炸开的那一刹那有点像花,所以给个美名叫烟花。
但眼前的这个却不是,它七色俱全,由浅及深,交叠更变,愈发摄目动人,哪怕是易灵谣这个见过各种烟花爆竹的现代人,也不得不承认它确实美的惊天动地。
但这却不是重点,重点是,易灵谣想到了很多年前易天璃跟她说过的话:那七彩色的信号弹是断不能随便放的,除非是天极教灭了,再不然,就是我快死了。
所有的嬉笑顿时尽收无影,易灵谣脸色沉重,她甚至都没想起来要回头知会云昭一声,便迅速从人群离开。
云昭紧随其后。这天火她是没见过,说白了,其实整个天极教的人都不曾有谁见过,可就算大家都没见过,也没有哪个会蠢到真正见着了却认不出。
易灵谣走的是回教的路,她脚步很快,却还是不够快,索性三两步踏上轻功,一路加急。
云昭虽不及她,但也勉力在追,不至于落后太多。
她先前从未想过易灵谣的轻功这般好,不知是因为她旧伤未愈,内力有损所以落了后,还是易灵谣过于情急,耗尽了全力。
但其实都不是,易灵谣不过是保持了一个中规中矩的速度,她虽然有所心急,但另一方面,又觉得疑点重重。
先前离教时,一切还尚好,这一路下山也没有任何风吹草动,没有敌人上山又怎么会突发变故?难不成是农民终于起义要推翻资产阶级统治了?
思虑间她已然一脚瞪在教门口的大石柱上,她凌空而上,目光却是向下,睥睨全局。
结果……鸦雀无声。
直白点,屁事儿没有。
教徒们这会儿正是要入睡的时候,放完了天火,看了个新鲜就回去了,安静的宮院内只能看到几个巡逻守夜的身影。
会不会是有埋伏?
易灵谣心道自己的人缘也不至于这么差吧,搞这么大动静为了抓她?
绝不可能。
她对自己的人际关系有着谜一样的自信。
易灵谣踌躇的功夫,云昭已经随后而至,她落地便在绝明殿前,面上稍有些喘。
易灵谣挑眉看了她一眼,不得不说,云昭的武功也远在她的意料之外,想想她伤都没好,竟然就能和她飞个一前一后。
何其难得?
两个人互相瞧不上,又互相赞赏,末了对了个眼神,却谁也没把那些小九九说到明面上来。
易灵谣抬腿往殿内走,她背于身后的手,掌心内力翻涌,默默做着提防,免得真从哪个角落旮旯里突然蹦出个人来,打她个措手不及。
但直到看到坐在高椅上打瞌睡的易天璃时,那些臆想出来的事情也半件都没发生。
易灵谣:???
什么情况?
易天璃打了个哈欠,好像清醒一点了,“咱们少教主回来了。”
练红玉仍旧守在一旁,在刚刚的烟火盛宴之后,她身边又多了个凑热闹的颜青。
她似乎正偷偷小声的和练红玉说着什么,但被迫听她唠叨的左护法却罔若未闻,让人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在耳朵里塞了棉花。
虽然在场的人并不多,但场合却给人一种十分正式的感觉,毕竟核心的几位大佬都在。
于是云昭在短暂的疑惑之后单膝跪地,抬手作揖,“参见教主,二位护法。”
礼数上没有任何问题,姿势也标准的无可挑剔。
但易天璃却并没有因此就免她的礼,由她跪着,像是另有打算。
易灵谣微微蹙眉,疑惑更深,“什么意思?”她开门见山的问道。“天火都放了,这是要演哪出?”
大概没有谁会喜欢被人耍的感觉,这和易灵谣抹云昭一脸灰的那种完全不一样。天火是什么层级的东西人尽皆知,她和云昭二话不说匆忙赶回来,结果现在她觉得自己脑门上就贴着两个字:蠢货。
虽然有设想过这种可能,可真正对号入座的时候还是觉得很糟心。
还好她没卯足了劲儿飞,否则只会显得更蠢。
“演哪出先不急说,来,先过来坐。”易天璃一副慈母的模样,温柔的冲她招了招手。
易灵谣对此嗤之以鼻,她动也没动,只微抬着下巴示意了一下云昭的方向,“先让她起来。”
易天璃耍什么花招易灵谣都不怕,唯独怕她会把主意打到云昭身上。可偏偏她猜的正着,易天璃就是故意让她跪着的。
要不是云昭是个认死理的倔脾气,易灵谣铁定一把就把她拽起来了。可是不行,在场易天璃最大,她也就只听易天璃的。
易天璃托着下巴,懒懒开口,不敢苟同似的,“她犯了这么大的过错,还有脸起来?”
☆、25
犯了错?
易灵谣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一个把天火当烟花放的人,还是本该以身作则的教主大人, 竟然好意思在这个时候说别人犯了错。
别说云昭这一天几乎都和她在一起, 压根没有犯错的机会,就算真的做错了什么, 你是不是也应该先反思一下自己?
不过咱们教主大人摆明了就是个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主儿,她可以把整个天极教都拆了,毕竟她是老大, 但换做旁人,鸡毛蒜皮也得给你掰扯清楚。
易灵谣双手插着腰, 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你倒是说说, 她犯了什么错?”
易天璃上次嘴皮子一碰,也不费劲, “私自下山算其一, 还怂恿少教主一同下山算其二。”
易灵谣发觉说瞎话这一点可能是祖上遗传下来的,云昭能怂恿她?开什么玩笑。
就算易天璃属下太多不能个个都有所了解, 不过这些日子稍许接触也多少该知道一点云昭是个什么样脾性的人, 亏她还能脸不红心不跳的编出这么个“欲加之罪”来。
易灵谣心道,既然你都好意思说, 那我也只能配合配合你的表演了。
“其一,是我让她陪我下山的,其二, 也是我怂恿她下山的,所以说实在要治罪的话,是不是也应该先治我的?”易灵谣说着说着话锋一转,颇有些纨绔子弟作风的嘚瑟道,“哦,对了,我是少主,不受管的。”她摊了摊手,“所以您还有什么事儿么?”
易天璃倒也不生气,“那就算……”她脸皮厚起来,现场编几条教规也是可以的,“那就算她失责,没能劝住少主的错误决定。”
易灵谣撇着嘴看她,“什么叫错误决定?我就下个山,错哪了?”
“你可别忘了,你上次下山可是一下就下了三年,谁知道你这次会不会故技重施?离家出走,还不算错?”
“……那也是我的错。”
“诶~”易天璃摆摆手,“你是少主,不受管的,我只管治她的罪。”
这话还能活学活用?
易灵谣简直无力吐槽,易天璃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没道理的就是铁了心的要跟云昭过不去。
易灵谣略有些着急的看了一眼云昭,对方仍旧跪的笔直,抬起的双手丝毫未动,就好像根本不会感到酸痛似的。
“好,既然如此,那我也问问你,私放天火,又该当何罪?”
“无端私放天火自然有罪,不过我是情有可原的。”
易灵谣给她气笑了,“你还情有可原?”你倒是给我再编一编,什么情什么原?
“少教主莫名失踪,天极教后继无人,算不算是威胁天极教生死存亡的大事?”
易灵谣:???
这都能行???
颜青碰了碰练红玉的胳膊,“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这么几回合,易灵谣就落了下风了。
练红玉瞥她一眼,眸中之意为:再瞎逼逼,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易天璃说的理直气壮,没点心理素质的人铁定已经被她忽悠上钩了。但易灵谣毕竟是得过她的真传,勉强还想再挣扎一下,结果来不及张嘴,易天璃便又笑了一声,说道,“再者说了,你一个少主都不受管,本座身为教主,哪有受管的道理?”
易灵谣被噎的心口疼。
简直了!
易灵谣这次是半个字也吐不出来了,对方摆明了“我乐意,你拿我怎么着吧?”
想想旁人家就算是反派大佬,好歹也要点脸面,多少装一装,显得道貌岸然一点。结果到易天璃这里就是“老子就是天理,爱干嘛干嘛,不接受任何反驳”。
“好了,说这么多,自己去地牢领三十鞭子。”
闻言地上的云昭终于活了一下,她面不改色的应了一声,“是。”
她显然压根就没在意易天璃说了什么,也完全没在意自己是因为什么不成文的理由而受的罚,更别说刚刚这对母女因为她在据理力争些什么……好像受罚吃鞭子也就是一日三餐里最为正常不过的一顿饭罢了,不需要什么理由的。
易灵谣却更急了,她一下子拽住正欲起身去领罚的云昭,“是什么是!不许去!!”她一时情急语气也强硬了许多,就算没打算要下什么不容抗拒的命令,但口吻上却已然下意识摆出了少主的做派。
她本就不喜欢云昭逆来顺受的样子,尤其是面对易天璃时那种无知无觉的模样,所以比起着急,她更有些生气,“这会儿你倒是听话,她让你干什么你就非得去干什么么?”
“这是自然的。”云昭没说话,易天璃就先帮她回答了,“杀手的第一要领不是无情,而是听话。就算我让她自刎当场,她也不敢不听的。”
“易天璃,你能不能好好地??!!”易灵谣简直要气出翔了。她这亲娘看起来一副人美心善的长相,但其实根本就是个斯文变态啊!!
颜青:……
练红玉:……
颜青:这算是家庭内部纠纷吧?
练红玉:别给我递眼神,继续装死!
然而被直呼其名的易天璃不但不打算好好的,还一个劲儿的不嫌事大,“怎么,她难道不听你的话了?”
易灵谣:……你能不能先好好听听我说话?
易天璃“啧”了一下嘴,“那可是罪加一等。”
易灵谣一手拽着云昭,免得她什么时候就偷偷溜去讨鞭子了,一面气的恨不能把这大殿之上的柱子都给她锤了,把易天璃砸死在下面得了。
“你给我撂句靠谱的,你特地把我们叫回来,就为了没事找事的?”
易天璃听到这忽然“呀”了一声,“你看这事儿给我闹的,差点忘了正事。”
易灵谣:我恳请你把脸给我捡起来再说话。
易天璃示意了一下旁边的练红玉,于是石像之一的护法大人动了动,继而走过来递给云昭一个小竹笺。
那竹笺上寥寥数字,言简意赅——恒山派纪元仲。
天极教的任务大多都靠这竹笺传达,格式上基本为地点加内容,若内容是物品,要么偷,要么毁,内容若是人名,要么抓,要么杀。
唯一用以区别的就是字的颜色,黑色为生,红色为死。
而眼下云昭手里的这个竹笺,纪元仲的名字鲜红无比。
易灵谣垂眸瞥了一眼,微微有些诧异。
这恒山派似乎有些耳熟啊。
而当事人云昭这会儿也不是一点不为所动,倒不是说同一个杀手不能接同地点的任务,但实际操作上却确实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虽然说她去过一次恒山派会对那里的地形格局有些了解,但这是相对的,那些和她交过手的人也对她的招式门路有所了解了。
“你又让她去恒山派?”易灵谣问。
“不可以么?”
倒不是不可以,毕竟只要云昭在这天极教待一天,就总得要接任务的。但眼下的情况却不是这么个理儿。
“她才刚回来几天啊,伤都没养好呢!你这么大个教,那么多人,非得盯着一只羊薅羊毛么?”
易天璃被自家闺女逗乐了,“谁叫这只羊毛生的好?”
易灵谣平日里自己说鬼话的时候还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但让她耐着性子听别人说,就很要命。
易灵谣:“没得商量?”
易天璃:“没得商量。”
行吧,反正这天极教她也不是很乐意呆,“何时出发?”
“最迟明日中午。”易天璃说着又像是猜到了易灵谣的那点小心思,又补充道,“你不许跟去。”
“……”易灵谣轻哼一声,“那也得看你是不是拦得住我。”
易天璃突然没接话,她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化,继而将视线从易灵谣的身上移开,转而看向云昭,“玄九,你还在这站着干什么,任务也交代明白了,去你该去的地方!”
易灵谣刚刚还天真的以为鞭子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却没想到易天璃竟然又提了起来,这是在故意威胁她?她恼火的挡着云昭不让走,面对着易天璃气势越发汹涌,“今日只要我在这,她就不可能去领这个罚!”
“谣谣你得知道,你不是在跟我过不去,你是在跟她过不去。”
“……什么意思?”
“我易天璃派出去的罚,谁都躲不掉,就算今日你在,但总有一日你不在,到时候或许就不是三十鞭子的事情了。”
易灵谣并不怀疑易天璃说的话,但这不是她听之任之的理由,然而就在她还想说点什么来反驳的时候,云昭却忽然有了反应。
易灵谣的手还在云昭的胳膊上拽着,原本相安无事,但云昭却突然动了一下那只胳膊,又像是反过来拽了易灵谣一下。
易灵谣有些不解的回头瞧她。
云昭淡淡道,“不必多言,我去便是。”
“去什么去啊!你哪都不准去!你放心,我在呢,就算是她易天璃也不能随便欺负你!”
云昭:……
易灵谣以为自己的这番保证很有说服力,但回应她的却是云昭忽然加大的力道从她的手里挣脱。
云昭垂着眼皮,“少主的好意属下心领了,但……没有必要。”
她从不认为易天璃是个会出尔反尔的人,纵是她对易灵谣再怎么宠溺,这种情感也不会顺带恩惠到他们这些人的身上。
错不错的从来都不重要,只是作为一种约束和震慑的手段,大概就是想告诉她,别仗着和少主有那么一点点的交情,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易灵谣还想去抓她,但这次有了提防的云昭却先一步闪退,她冲着大殿之上,居高临下的易天璃,闷声道了句,“属下告退。”
易灵谣:……
直到云昭已经走出殿门了,易灵谣因为各种复杂情绪而瞪大的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反倒是易天璃笑的很不意外的样子,“看到了吧,她根本不会领你的情的。”
易灵谣这才回头,把一双大眼睛瞪到了易天璃的身上,她像是憋了好大一口气,脸色也随着这口随时要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的气焰而越发涨红。
直到最后忍无可忍,“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否则我端平你的天极教你信不信?!!”
☆、26
姑娘大了, 翅膀硬了,还真是分分钟就要反了天了。
易天璃微微撅起个嘴,有点委屈。
“你竟然为了一个外人凶我。”
易灵谣:……
就你干的这缺德事儿还赖别人凶你?
易天璃又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 “我不过就是想告诉你, 像他们这样的人,你是养不熟的。他们表面看起来顺从, 不过是因为解药捏在我的手里,但是你要想跟他们讲感情,他们只会觉得你单纯可笑。”
“那也还不是因为你娇纵任性不讲道理!你要是稍微有点良心, 至于让他们有那么大意见么?”
易天璃摊了摊手,“我们是邪教, 有良心还叫什么邪教?”
……您老的自我认知未免也太到位了。
简直道德沦丧,人性扭曲!
易灵谣:“我今天一定要给你讲讲农奴翻身把歌唱的故事。”
易天璃洗耳恭听, “那是什么故事?”
“就是一群人被压迫的久了,最后联手起来反抗, 推翻统治阶级的故事!”
颜青:少主真敢讲。
练红玉:教主也挺敢听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易灵谣的故事过于精彩, 易天璃听完之后竟然笑的很是愉快,然后突然良心发现的改了口, “不过你说的也对, 也并非完全没有没有例外。”
易灵谣眉峰一挑:“哦?”
“就比方说咱们红玉……”
颜青又扯了一下练红玉的袖子,“教主在夸你。”
练红玉连白眼都懒得给她:“我听到了。”
“颜青也不错。”
紧跟着光荣上榜的颜青抬了抬头, 表示会继续努力。
虽然很想反驳点什么,但不得不说,这两位护法确实忠心耿耿的跟了易天璃不少年头了, 要说二心,那可能真是一点没有。
怎么说呢,大概就是“狼狈为奸”的顶尖配置了。
“其实那个玄九确实有些特别,你会看中她我倒也不意外。”易天璃像是表演够了,终于稍显严肃了一些,正色道:“不过既然是你看上的,以后便是要跟在你身边的人,我替你把把关,总归没什么错吧?”
“把关?”
“她要是养不熟,纵然你不舍,我也必然第一个将她清理干净,若她也是个例外,那你那么维护她,她多少该有所心领吧?”易天璃倒是无所谓玄九会对她有什么意见,反正这天极教总是要交出去的。
这画风变得,易灵谣一时半会竟有点转不过来。
感情你还觉得自己是个助攻咯?
易灵谣将信将疑,她觉得易天璃要说的是真的,那不可否认动机还是挺不错的,可能就是丧失了正常人的逻辑思维,所以干出来的事都是反人类操作。
不过经易天璃这么一说,易灵谣总算冷静了一些,没那么炸毛了,或许是觉得这个变态偶尔恢复正常的时候还是可以有点人性的。
“你干什么去?”
易灵谣转身往外走,“你搞出这么大排场我还能不配合?当然是救人去。”
易天璃扯了扯嘴角,“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放人了?”
易灵谣心道:重要么?
但她还是停了下来,然后转头道,“对了,还有一个故事你也得听一听。”
“……什么?”
“狼来了的故事。”易灵谣说,“下次再放天火,我可不搭理你了。”
易天璃张了张嘴,但直到易灵谣走没影了也没再说什么,她冲着一边的两尊石像抱怨,“你们听到没有,她威胁我!”
颜青:那还不是您老自己作的?
“咳……少主那是气话。”
易天璃一副头大要死的样子抬手捂着脑门,“这亲娘真难当,我这么良苦用心,她竟也不知道感恩……”
颜青:听不下去了,走么?
练红玉:…………走吧。
尽管从易天璃那里要到了句准话,但易灵谣的心里还是有点不舒坦,倒也不是因为易天璃干的这破事了,而是刚刚大殿之上,云昭的态度。
其实以云昭的性格,那么做也是情理之中的,但她就是觉得堵得慌——这人是不是从来都不拿自己当回事的?
她以前觉得云昭挺惜命的,但是惜命为了什么?为了留给易天璃造?她怎么那么有自信,觉得自己可以在一次又一次的刑罚之中安然度过呢?
易灵谣踹开地牢的大门,她稍稍迟了云昭一点,行刑官正在给云昭上约束的绳索,结果刚上一半就被易灵谣一把又全扯了。
她沉着个脸,不由分说,扔了绳索就直接抓住了云昭的手腕,“走。”
云昭不为所动,她违抗着易灵谣的力道,“少主莫要再任性了!”
易灵谣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上辈子欠过她的,她怎么就对这么个冰疙瘩这么有耐心呢?可以容忍她一而再的“挑衅”。
易灵谣单方面的称之为“挑衅”,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哪怕是出于命令,她也不想再听到从云昭的嘴里蹦出“少主”两个来。
可这人就是听不懂似的。
她不想承认易天璃所说的那种“养不熟”,她觉得云昭迟早会因为她而有所改变的。
可现实什么时候才能给她一点甜头,让她能有信心一点,确定自己确实不是在痴人说梦。
“你觉得我是在任性么?”易灵谣反问,“我是在救你好不好?”
“做错了事,理应受罚。”
“问题是,你做错什么了?要错也是我错,我应该听你的,不执意带你下山就好了。”
云昭:……
其实下不下山的完全不重要,易天璃想找借口罚人,有的是办法。
易灵谣看着她深吸一口气,她忽然觉得自己努力了这么久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云昭从思想的根基上,所认定的就不是她这个人。
她认定是易天璃,所以一切以易天璃马首是瞻。可能是长久以来的惯性思维了,好像心里少有偏差的靠向别人,都会产生一种恍如叛教的错觉,所以她从不允许自己哪怕有一点点这样的倾向,就算有了,也会第一时间清除。
“云昭,我希望我下面说的每一个字,你都能给我好好的听清楚。”易灵谣把每个字都咬的格外清晰,她说,“从今天开始,你不需要听从易天璃的任何命令,任何处罚,你直属于我,你口中的少教主!”
“既然在你心中,我只是少教主,那你就当我是少教主好了,以后你的赏罚都由我决断,你的任务也必须由我首肯才可以接!我这么说,你能听明白么?”
云昭微微抬眸,不置可否的看着她。
易灵谣便继续说,“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消化这件事,现在,跟我走。”
云昭固执的力道还在,但这次易灵谣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她拉着云昭一路走出地牢,以免半道上再生什么变故,愣是把人一路送回了玄字宫。
云昭被她按着坐在床上,易灵谣则双手环胸,若有所思的靠在桌边站着。
她刚刚霸气侧漏的说出那些话,爽是挺爽的,但其实也不完全能做数,至少在易天璃亲自点头答应之前,云昭就不会真正的认可。
她以前觉得可以用爱感化云昭,但现在想想,光用爱完全是扯淡,她还得先让云昭把她的话听进去。
易灵谣打算再去一趟绝明殿,在明天出发之前就把这个事情给落实了。
临走之前她从空间里拿出一颗药来,然后递到云昭的跟前,“把这药吃了。”她先前装病说没带药,其实药都在空间里存着,管治什么的都有。
而云昭只是看了一眼,便毫无犹豫的接过去放进了嘴里,好像无所谓她给的是个什么药。
不过易灵谣自然是不会给毒药的,她不过是想着明日下山,云昭这一身旧伤还没好全,所以给她个造化丹,能好的快一点。
看着云昭把药吞下去,易灵谣才点了点头道,“今晚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找你。”
造化丹的见效很快,易灵谣刚走不久,云昭就感觉体内涌现出一股淡淡的暖流,正疏通着她体内郁结的脉络,久违的舒适感让她闭了闭眼。
就在不久前她还在想,今夜怕是不好熬过去了,却没想到转眼间就安然的坐在了自己的床上。她回想着易灵谣的那些话,但又像是怕自己会沉迷其中,于是又摇了摇头,想把那些不真切的东西甩出去。
她始终告诫自己,不能对现实抱有任何的期许,因为失望的时候会很难过。
不管是谁说的话,不管是怎样的信誓旦旦,都会有落空的可能。
她以前就经常会难过,但是现在不会了。
易灵谣回屋找了纸笔,然后洋洋洒洒的写下来满满两张保证说明,但是保证人却不是她,而是易天璃。
她写完都已经是后半夜了,结果掐着点,天刚亮出个尖来,就跑去敲了易天璃的寝殿大门。
“你做什么呀,还给不给人好好睡觉了……”易天璃正娇气的抱怨,手里头就给塞了一支笔,顺便拇指上微微一凉,低头一瞧沾了满满的红墨水。
“来,签字画押。”
易天璃:……
她这才把眼睛放亮,看了看易灵谣手里的那张纸,“关于玄九的职务调配说明……这是什么东西?”还有一张冠以她的名头的保证书,但看起来更像是罪状陈词。
按照现代人的思维,这其实只是把一个员工从一个部门调到了另一个部门,但从古代来看,却反而有点像是从一个地主转卖给了另一个地主的卖身契。所以为了不让云昭觉得不舒服,她有刻意的弱化了这一点,所以大多数笔墨都花费在了易天璃如何保证以后不干涉对云昭的管制问题上。
“你别管是什么,我写了一晚上,你只要签字就行了!”
易天璃顿时乐了,她这闺女还真敢想,“我可以签,但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不许再离家出走。”
“……行。”
“以后要继承天极教。”
“……不是说一件事么?”
易天璃充耳不闻,继续说,“还有一点,但不需要你答应,我只是告知你——如果我觉得她心存异心,我会杀了她。”
易灵谣对最后这一点不是很认同,她觉得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犯了错就教育改正嘛,更何况易天璃这管理手段,就算云昭有所异动,那也一定是官逼民反。
不过这话暂时先不提,她眼下一心只想着催促易天璃把这声明给签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快签。”
说完只见易天璃大笔一挥,在纸张末尾落下个龙飞凤舞的名字,然后又用那沾了墨水的拇指在上面蹭了蹭,动作看起来并不是为了画押,只是想把那红色给蹭干净。
“可以了吧?”
“可以可以。”易灵谣十分满意的看了一下,然后迅速收入怀里,“还有一事,虽然你不同意,但我还是要和她一起下山的。”她说着突然凑近易天璃跟前小声道,“其实你也不是真的不同意吧?”
易天璃打着哈欠嗤笑了一声,“这么大的任务,派她一个人去,你觉得会有胜算么?”
杀个人毕竟不同于偷件东西,偷了就能跑。恒山派刚丢了秘籍此刻必然严加防范,想潜进去都难,就算真撑到两方交手也肯定要纠缠许久。且不说纪元仲也算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一方掌门,大人物来的,功夫自然不会弱,所以云昭能不能打败他还指不定,万一对方手底下的人在群起而攻,云昭铁定要交代在那里的。
易天璃倒也不至于多舍不得牺牲一个下属,但这毕竟不会是她希望看到的结果。
易灵谣瞬间就听明白了她的潜台词,“切,原来你一开始就计划好了的。”兜着么大个圈子,美其名就是为了助攻?她倒觉得是没事儿找事。
“不过你也别妄想我会让你们二人独处,逍遥自在,此行还有一人会随你们一道。”
易灵谣问,“谁啊?”
易天璃故弄玄虚的笑了笑,“齐无乐。”
很难说易天璃是不是故意的,易灵谣这会儿正闹心不想见到那男人,结果还偏偏把他给塞进了队伍。
但其实要说“塞”,易灵谣才是硬把自己塞进去的那一个,上头下达的指令是云昭和齐无乐一同完成,没提她半个字眼。
易灵谣在去玄字宫之前,听易天璃的话先去找了趟练红玉,要了颗解药。
严格来说,既然云昭现在直隶于易灵谣了,那么以后解药这一事儿也得由易灵谣来给。其实易灵谣是想要直接可以根治的解药的,但是易天璃在这件事上半分退步都不容商量,她这次也不说“没这规矩”了,而是“在你继承天极教之前,想都不要想。”
这么一来,为了云昭,易灵谣觉得自己也得把天极教给继承下来。
她拿了解药就扔进了空间里,据练红玉说,这解药提前吃了是没用的,必须要算着日子在毒发前三日内,所以放在她的空间里无疑是最安全的。
易灵谣一夜没怎么休息,但是精神却很好,一方面马上就要脱离这天极教下山了,心情愉快,另一面就是她捂在怀里的由易天璃亲自签了名的保证书。
不过这种好心情并没能持续太久,她原本以为自己来的太早,云昭或许还没睡醒,打算在附近随便转转再去叫她。结果云昭不但醒了,屋里还站着另外一个人。
那人易灵谣很眼熟,是上次被云昭气哭跑走的小丫头。
“大人此行,务必要注意安全。”淳实本不该来的,云昭没什么事儿,她也就没什么理由过来。但眼下她硬是找了个借口,给云昭送了份早膳来。
她其实也尝试过克制自己,但是一听说云昭被指派了新的任务,还是这么频繁的被指派任务,她就实在有些按捺不住了。之前云昭九死一生的回来,又受了许多刑罚,身上伤成了什么样子她都不敢细想,结果现在还没见什么好转便又要去做那等危险至极的事情。
她实在担心,就算任务完成了,万一她再错过了取药的时间,这回还能不能有上次那般的好运气?
前一次没送出去的药就被她握在袖子里,淳实踌躇许久,她不知道怎样才能在注定会被拒绝的情况下把这颗保命的药给送出去。
易灵谣侧身藏在了院墙后面,屋里的人看不到她,她却能隐约听见里头交谈的声音。她闭上眼睛微微凝神,便是小丫头轻如鸿毛的声音也能叫她听个清晰。
淳实思来想去,最后却突然对着云昭跪了下来,双手高举起那药盒,“恳求大人就收下这颗药吧,淳实发誓,绝无他意,只想尽一丝绵薄之力,助大人安然归来。”
前一刻还淡然无意的云昭却也因她这突然的举动而略显诧异,她蓦然出手又硬是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愠怒道,“你做什么!”
“淳实只是想帮大人,希望大人别再拒绝了。”她哪怕已经站起来了,却仍旧卑微的低着脑袋,托着药盒的动作没变,好像云昭不收她就能举到天荒地老。
但云昭向来不是个会受人胁迫的人,她说是不收,便是绝对不会收。
可也不曾想,淳实山穷水尽时会剑走偏锋,她突然把东西放在了桌上,然后什么也没说转头便跑出了屋去。
易灵谣面色怪异,她好像是听明白了一点,无非是这丫头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一颗解药,硬是要送给云昭。可能上次也是因为这事儿,结果没送成,这次便又来了。而云昭虽然没收,却也帮那丫头保守了秘密,否则就这事儿一旦外泄,足够那丫头死上几回了。
易灵谣躲在暗处,淳实匆忙跑走的时候自然看不到她,但是随后出来的云昭却看到了。她本是要追上淳实把解药还回去的,结果一转头就看到了阴影下若有所思的易灵谣。
药盒还在她的手上拿着,完全是证据确凿的情形。她一时间有些茫然的看着易灵谣,等想起来要解释的时候,那药盒已经来不及再藏了。
易灵谣看着那盒子,想着这算不算是易天璃眼中“心存异心”的一种表现。
☆、27
云昭在这件事里显然有些无辜, 要实在说哪里不无辜,大概也就是她替淳实保守了这个秘密。
但这一点对于易灵谣来说不算坏事,这只能说明云昭还是有情有意的, 不管她表面装得多拒人以千里之外, 但实际上她的心里都始终有一方柔软的地方。
但是那个丫头就不太好说了,首先她是哪里来的这颗解药?她得有多大的能耐才能从天极教如此森严的守卫中弄到这颗解药?
“看来咱们玄九大人, 魅力无限呢?”易灵谣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这话里若有若无的透着一股子酸味儿,但对于情商比较低的人来说, 听起来可能也可以等同于恼怒。
眼下的云昭就是,她觉得这种事情被易灵谣撞到了, 她会生气是必然的。甚至生气都是轻的,她应该深恶痛绝才是。
但其实易灵谣一向不管事儿, 也一向不赞成天极教的存在方式,所以对下面的这些的事情, 向来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人家小姑娘楚楚可怜的, 又是真心在为云昭忧心忧虑,何必为了这么点事儿揪住不放呢?
真正让她介意的, 仍旧是云昭的态度。
易灵谣忽而上前, 伸手拿过她手里的盒子,轻轻打开, 只见一颗完好的解药安静的躺在里头。
“啧,这是颗解药?”她自然知道这是解药,毕竟不久前刚从练红玉那里见过, 所摆明了就是明知故问,想试试云昭的态度。
“……我可以解释。”结果对方果然也没让她“失望”。
易灵谣有些意外,向来不爱多费口舌为自己解释的玄九大人竟然主动提出她可以解释。
但解释是为了谁?自然不是为了她自己。
易灵谣的心情便是从这一刻开始滑坡,她确实有点好奇这颗解药的来处,但却并不想从云昭的嘴里听到答案。
“不需要你解释,我可以直接去问她。”
易灵谣作势要走的动作才开了个头,云昭却忽然上前挡住了她大半截的去路。
易灵谣抬眸看着她,“怎么,问不得?”
云昭低着头,手在身侧攥了攥,看似平静道,“她并无二心。”
易灵谣倒是觉得她一点也不平静,她突然觉得有些想笑,“你这是在替她求情么?”
云昭:……
“我记得咱们玄九大人,好像从来不会求情的。”
云昭抬了抬头,她从易灵谣的眼中看到了一些陌生,这种陌生让她无端感到不安。
她确实不该替谁求情的,她只是觉得那丫头有些无辜,她藏了药是不对,但她其实是可以不让任何人知道的,可她却一而再的拿来赠与她。
云昭不知道这算是什么,但她能感受到,那丫头没坏心,似乎也真的是在……关心她而已。
之前云昭还没有这么深的感触,她甚至觉得那丫头有些烦,但现在药盒在易灵谣的手里拿着,她才意识到,自己也并不想让那丫头有事。
易灵谣原本以为云昭没有揭露那丫头,大部分原因只是因为她懒得去打小报告,毕竟她骨子里就是这样一个孤僻又不爱多事的人,但现在看来,好像就算有现成的机会,她也不打算说那丫头半句不是。她是有意的在庇护她。
或许是嫉妒心作祟,总之是叫易灵谣不开心了。
想她为了云昭做了多少事,到头还是没能让这铁树开花,那丫头不过送了颗药,怎就叫她这般记挂?
易灵谣把药盒又丢回到她的手里,一脸阴晴不定的往屋内走去。淳实送来的早膳并不算丰盛,但对于肚子饿的人来说,还是禁不起那香味的诱惑。
易灵谣兀自拿起个包子,坐在床边小口吃了起来。
云昭则一言不发的站在她跟前,刚刚急着想解释,这会儿却又一句话都不说了。
她再笨也看得出来,易灵谣不想听她为淳实说话,哪怕她说了实话,淳实也无过错,谁又能说得准易灵谣是不是因此就真的会放过她。
好在她这点心思没让易少主知道,否则易灵谣还得被她气笑——原来她在云昭的心里还真是和易天璃没什么区别。
然而易灵谣也不说话,光吃东西,吃了一会儿才又从怀里掏出几张纸来,甩手递到云昭的面前。
云昭疑惑地接了过来,逐字逐句的看了一遍。
云昭:……
“看完了有问题么?”易灵谣问。
……能有什么问题?
“属下明白。”云昭说,面上却根本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易灵谣被噎了一下,她随即喝了口水,却没有立刻纠正什么。
她把最后一点包子皮塞进嘴里,等吃完了才慢悠悠的开口,“既然明白了,那我就给你定几条规矩。以后易天璃的规矩你可以不执行,但是我这几条,你必须做到。”
云昭不敢有疑,“少主请讲。”
易灵谣说,“第一,不准称呼我为少主,你只有谣谣一个选项,叫错一次,二十大板。”
“……”
“其二,不准自称属下,说错一次,同样二十大板。”
云昭抬眸显然想说点什么,易灵谣却不容打岔,“其三,我不管你私下里有什么小动作,或者和别人有什么小动作,我都可以不管,只要不危及到天极教……简单来说,只要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叛教,我都不可以不计较,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对那个小丫头怎么样。”
易灵谣虽然不待见天极教,但也从未想过真的让它灭了,毕竟这处说到底,也是她自己的老巢,易天璃说到底,也是她的亲娘。
易灵谣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云昭在听完这句话之后似乎轻轻吐出一口气来,整个人也没那么紧绷了。
可越是这样,易灵谣不爽的小心思就越是作祟的厉害,“其四!”她突然抬高了音量,“你可以给自己求情、解释,但不可以给别人求情解释,我不是不讲理的人,对错我自会分辨。”
越往后说,就越是离谱了。
“另外,你不许和任何人有过密的接触,男女不论!”
一路听下来,易灵谣作为结尾的这一句似乎才是她要划的重点。云昭有点茫然,但她聪明在并没有把这种茫然写在脸上,而是毕恭毕敬的俯首道,“我知道了。”
很好,至少不是“属下”了。
易灵谣一通发泄完了,才有点落地的感觉,她又看了一眼云昭手里的药盒,很是妥协,“说吧,怎么回事?”
云昭便仔细的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结果还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易灵谣还是挺诧异的,这小丫头片子辛辛苦苦攒下来这么一颗解药,到头来却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直接送给了云昭。
她得对云昭多上心才行?
易灵谣咬着手指,她有些纠结自己是不是已经被那丫头比下去了。
“她是不是喜欢你?”
云昭想过自己说完真相之后,易灵谣可能会有的很多种反应,但是这个问题却是她始料未及的。
喜欢?哪种喜欢?
听易灵谣的语气,她想问的大概不是最普通的那一种。
云昭未答,易灵谣便继续说,“这么不要命的给你送药,很显然,她觉得你的命比她的重要。”
她说着话人已经起身走到了云昭的跟前,末了又觉得不够近,于是又往前走了一小步。
云昭下意识的想后退,但结果却纹丝未动。
易灵谣看着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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