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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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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超纲归超纲,题目本身还不至于太难。

    易灵谣转个眼珠子的功夫,瞎话已经嘴到擒来,“白天的时候见过,听别人叫的。”

    “你怎么会见到他们?”结果还有附加题。

    易灵谣愣了一下,随即“嘿”了两声,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你们教主我都见了,护法有什么见不到的?”

    话是这么说,但依然不能抹杀疑点。能见易天璃,那是因为她们教主闲的发霉,就好这些不务正业的事情,但那两位护法就不同了,她们手底下掌管的事务不少,尽管不用全部亲力亲为,但也不至于让他们有闲工夫到处瞎溜达。

    刚才的事情除外。

    所以云昭才格外的奇怪,这两个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此,还为了一个小丫头处置了玄字宫和赤字宫的人?

    再其次就是解药的事情,她先前从地牢里出来的时候就在想这个问题。

    易天璃罚她鞭刑,每日二十,要么至死方休,要么她把易灵谣供出去。可结果却是她莫名其妙的就被放了,刑罚也一概不论了,就好像没这事。

    她那时还以为是易灵谣被抓回来了,结果易灵谣来倒是真来了,却跟个没事人一样,根本和那件事扯不上关系似的。

    “你不信我?”易灵谣瞧她沉默不语,怕她想到什么,于是又出声打岔。她装出一副惯用的天真无邪的模样,看起来再人畜无害不过了,一个普通人但凡这个时候瞧她一眼,保准什么怀疑都要抛到脑后忘个干净。

    可偏偏玄九大人不是普通人,她一副早已免疫的模样,万般淡然的回视了易灵谣的视线,“不信。”

    易灵谣“……”

    云昭还又特地多问了一句,“换做是你,你信么?”

    “……”对手变得难缠起来的时候,自己就会有所心虚,但易灵谣还是以自己庞大的心理素质坚守了己方阵营,“当然信啊,我骗你做什么?”

    “我见过不少奸猾狡诈之人,但比起信口开河,你似乎丝毫不输于他们。”

    易灵谣想也不想就否认,“怎么可能呢,我从来不骗人的……”她被对方盯得心慌,“也,也就偶尔说一点善意的谎言……”

    “你之前骗我的时候,就和现在的样子差不了多少。”

    “…………”易灵谣简直被她说的节节败退,一时半会儿竟然有点接不上话,她迟疑了半天,才委屈兮兮的嘀咕了一句,“就骗你一次,记到现在……”

    这云昭怎么突然之间变得聪明起来了?

    结果夸她聪明,她还顺杆子往上爬,“是就骗了我一次,还是只被我发现了一次?”

    她问完又想起来另一件事,细细算来,应该是两次——解药那事,至今易灵谣也没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易灵谣涌现出了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她觉得再这么下去,什么秘密都要绷不住了。

    “嘶——”易灵谣突然倒抽了一口凉气,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难看起来,她藏在身后的左手在自己的屁股上狠狠掐了一把,瞬间就把她冷汗给疼出来了。

    她这一下使了猛劲儿,估计皮肉都得给她掐透明了。

    云昭原本还一脸“少来这套”,没打算管她,结果看着看着真有点不对劲,易灵谣的脸色发白,额间的虚汗间接性的往外冒,不像是装的。

    “你怎么了?”

    易灵谣掐的是自己的屁股,捂得却是肚子,她半弯着腰,像是疼的站不直了,“肚子,肚子疼……”

    云昭眉头一蹙,伸手堪堪在她要飘倒之前将她扶住,易灵谣属于给点颜色就要开染坊的那种,云昭手都伸出来了,不靠上去简直对不起她自己。

    她脚步虚浮,两腿发软,一副“你不把我扶好了,我就能立刻躺倒在地上”。

    “你吃什么了?”

    易灵谣半垂着眼,气若游丝,说句话还得一句分作几句来说,“也,也没吃,什么……”

    云昭一手托着她的肩背,一边四面看了一眼,她在想要不要把易灵谣先带回去,可是她屋里什么也没有,离着含叶殿还远得很。

    易灵谣自己就是个大夫,出门总该带着些傍身的药吧?

    “你住哪?”云昭又问。

    易灵谣颤了颤嘴皮子,哼哼唧唧的磨出三个字来,“芜瑾宫。”

    “我先送你回去。”正好含叶殿就在芜瑾宫里。

    她说着便要领着易灵谣往前走,结果这丫头却佝着腰赖着不动,“走不了……”她用气音说道,看起来十分虚弱。

    云昭正儿八经的想了一下,然后问,“那你打算就呆在这?”

    易灵谣颇为怨念的“啧”了一下嘴,心道刚才还是个人精呢,怎么这会儿重要时候反而笨回去了。

    “你,你……”

    云昭默默等着她“你”出来。

    “……背我……”

    易灵谣原本是想说“抱我”,但是话到嘴边又觉得似乎有点无耻了,免得被云昭发现她是装的,于是改了个口,做保守战略。

    但尽管是“背”,云昭依然对这两个字有点意见,她沉着脸衡量了片刻,直到易灵谣把眼泪都给掐出来的时候,终于等到了她难能可贵的妥协。

    伏在云昭背上的易灵谣瞬间转悲为喜,心道还是会装的女人最好命。她把下巴搁在云昭的颈窝里,看起来垂着个脑袋有气无力,实则屁事没有,反而正兴致盎然的研究着对方的耳朵。

    她先前没怎么注意,还是颜青眼尖提了一嘴,说是云昭耳朵红了。

    现在看看云昭的耳朵确实是那种特别容易泛红的,好像只要稍稍吹一口气就能瞬间从清蒸变成红烧。

    易灵谣都不用特地做点什么,只要侧着脸对着她的耳朵正常呼吸,就看到那小家伙迅速红成一片,散发出来的热量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涌到她的脸上。

    云昭歪了一下头,似乎是有意躲避了一下,但幅度不大。不过仅此而已,她什么也没说,毕竟从现实来看,易灵谣也什么都没做。

    总不能不让人呼吸了吧?

    “好点没有?”走了有一会儿,云昭感觉身后的人没了动静,于是问了一句。

    易灵谣正睁着一双清醒无比的大眼睛,一边看着耳朵从白到红,从红到白,一边枕着她的肩膀,透过骨骼倾听着似有若无的脉搏。

    闻言确却是弱弱的哼了一声,一听就是完全没好转的意思。

    云昭挑了个没人走的小路,宁可多饶了一点儿,也不想半路碰到什么人,否则解释都解释不清。

    她向来独来独往,也没什么朋友,这突然间背着个丫头满教里溜达,算是怎么一回事?

    “你以前,是不是很少会说这么多话?”易灵谣的呼吸均匀而绵长,直到她开口说话,才打破了这频率。

    云昭始终觉得耳朵痒痒的,像是有什么东西扫在了心尖上,,想伸手抓,可是那股子痒劲早就渗透进了皮肤,就算挠它也只能是隔靴搔痒,起不了作用。

    她听到易灵谣说话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把她放下来,可是小丫头双手紧紧勾着她的脖子,根本没有要下来的打算。

    云昭只是停了一下,就继续往前走了,她顺便稍微思考了一下易灵谣的问题——言下之意是说她现在的话多了么?

    云昭原本还不太觉得,可仔细一想,好像真的多了不少。

    但是她不想回答,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可能是觉得点头的话会让易灵谣变得得瑟,因为她大部分多说的那些话,都是因为易灵谣。

    不过就算她不回答也不影响易灵谣接着发问,“是不是也没有朋友?”

    朋友?用来出卖么?

    云昭侧眸用余光瞥了一眼她的脑袋,“不疼了?”

    易灵谣抿了一下嘴,识趣的没再问了。

    云昭腾开一只手推开了易灵谣临时住所的大门,然后慢慢将她放在了床上,相比不久之前,易灵谣的脸色已经有了好转,这让她莫名松开一口气。

    也正是这口气让云昭自己有所警觉起来。

    她管易灵谣是应该的,出于救命之恩,但是为之动容就有点在义务之外了。

    她微微转身,将情绪收敛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有药么?”

    易灵谣慢慢摇了一下头脑袋,“没有。”

    “你不是大夫么?”云昭又转回来,带着些瞎操心的恼意。

    “……走得急,没拿。”实质是没病,瞎吃什么药。

    “……”云昭看了一眼桌上的水壶,走过去倒了杯水放在床头,“我去一趟含叶殿。”

    易灵谣翻了个身侧躺着,伸手抓住了她的衣摆,“不用了,躺一会儿就能好。”

    “你这床能包治百病?”

    被她这么讽了一句,易灵谣反而笑了起来,她觉得云昭一本正经怼人的时候其实还挺可爱的,可能是和她大多数时候沉默寡言的形象不太相符,看起来能更鲜活,也更接地气一些。

    她抬了抬眼皮,勉强看到对方大半侧脸,出于本能的嘴欠道,“床不能,你能。”

    云昭……?

    什么玩意儿?

    易灵谣说错话的时候一般反应也很快,她随即轻咳了一声,扯了扯嘴角,“开玩笑的。”

    “不过真不用去含叶殿了,小毛病,我自己就是大夫,知道的。”她抓着云昭衣服的手还没松开,仗着自己是病号,专挑无理的要求提,“要不,你陪我聊会天?”

    结果这话刚说完,屋外就突然传来一阵风风火火的声音,听起来闹哄哄的。

    说是闹哄哄,但其实仔细听着分辨一下,也就只有一个人。

    齐无乐这一路紧赶慢赶,毕竟他是去带易灵谣回来的人,结果易灵谣都回来了,他还在路上,传出去简直能丢死个人。

    好在教主体察民情,没怪罪他。倒是从爷爷那又听说教主和少教主闹了点小别扭,把亲闺女撵的没地方住,跑来这芜瑾宫蹭地方来了。

    齐无乐觉得挺稀奇的,所以第一时间不计后果的赶来凑热闹。

    说时迟,那时快,易灵谣还没有从瞬间的极度惊悚中回过神来,就听有人抬手敲在了门上,嘴上肆无忌惮“少主?你在吗?”

    云昭……?

    易灵谣……

    沃日你个仙人板板!老子不在!!不在!!!!!

    易灵谣悔的肝肠寸断,恨不能把自己完完整整的埋进被子里,和床彻底的融成一体。

    云昭没应声,也没去开门,只是那么辨不清是何表情的看着床上生无可恋正在装死的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连齐无乐都已经放弃敲门以为易灵谣不在屋内了,云昭才冷不防的开口,接着易灵谣刚才的话,“你刚才说,想聊点什么?”

    ☆、20

    想聊点什么?

    送上门的话题怎么样?刚出锅, 还热乎的那种。

    如果把云昭脸上的表情翻译过来,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但易灵谣想的却是:聊聊她呆会儿会怎么死吧。

    这倒霉的齐无乐可真给她争气。

    易灵谣硬生生撑到屋外的人走了,没了声音才张了张嘴。她还能记得自己在“肚子疼”, 也试图用这点小筹码博取一下最后的同情。

    结果意欲坦白的话在嘴里和了一圈, 等真正吐出来的时候却变了个方向,“刚刚, 那是谁啊?”

    她还是有点怂。

    云昭:……

    云昭微微一怔,但紧盯在易灵谣脸上的眸子却似乎没有放弃过辨认,她是真的不知道, 还是在盘算新的谎话。

    “他说什么少主,这是你们少主的屋子么?”易灵谣又问。

    云昭心道这当然不是那位少教主的屋子, 但是少教主离教多年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而齐无乐这些天也不知道去办什么事了, 好像一直没在教内,结果这一回来就找少教主, 却又不是去的天祺殿, 反而来了芜瑾宫。

    谁能告诉她,这是什么道理?

    说来也巧, 齐无乐叫屋里的人少主, 云昭尚且不觉得是什么古怪的事情,反倒是她当真把易灵谣带入少主的位置后, 她就会猛然发现,之前那所有的疑问似乎瞬间都能解释通了。

    云昭始终没有开口,她仿佛深深地陷入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正竭尽所能的去剖析那些她想不明白,却又好像只隔着一层砂纸,随时都能捅破的事情。

    易灵谣本以为自己早已经习惯了她的沉默,但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惊觉,所谓的“习惯”不过是因为以往的那些事情不痛不痒,真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只剩下心惊胆战了。

    她自打来到这个世界,仗着一身金手指似的武力buff,还真是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么慌。

    试想想,如果云昭知道了她就是那位离家出走的少教主,会怎么样?当场行个大礼?然后扭头就走?

    易灵谣突然有些好笑,就在昨天她还信誓旦旦,觉得只要易天璃够配合,她就能有信心永远不让云昭知道真相,结果这才多点时间,就啪啪打脸?

    啧,脸疼。

    她连续尬问了两句都没能得到应答,以至于安静的屋子里气氛越发的诡异了,云昭手持着刀,就站在床边,她一动不动的似乎已经站了好久了,久到易灵谣觉得自己肚子都饿了。

    再次打破宁静的依然是敲门声,这次齐无乐叫上了齐长老,隔着老远就问了,“爷爷,你确定是这间?”

    “是啊。”

    “没人啊。”齐无乐说着又锤了两下门,依然毫无回应。

    “那可能是一早出去了吧。”

    正说到这,死透了的大门却突然“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了,门外的两人皆是一愣,齐无乐正准备抬手行礼,结果一抬眼发现门口的人并不是易灵谣。

    他对这个一身冷气的女人有点印象,稍许回忆了一下隐约记得她好像是玄字宫的人,因为年纪轻当时在教中还稀罕过一阵子。

    “玄……九?”

    云昭不置可否。

    齐无乐于是又问了一句,“这屋子你住的?”不能吧,玄字宫的人来芜瑾宫凑什么热闹?

    云昭闻言却微微侧了一下身,让出一条道来,意思很明确,请这二位进去。

    齐无乐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和这玄九不熟,还不至于被请进门。但既然对方有了这个动作,大概是因为屋里还有旁人?

    齐无乐倒是没跟她客气,抬腿就跨了进来,就在他看到床上面如死灰的易灵谣时,刚刚那位站在门口的玄九大人却一声不吭的从屋里走了出去。

    易灵谣坐在床上,曲着双腿,脸就埋在两膝之间,看起来非常自闭。

    “少主?”齐无乐更懵了,这一个两个都是怎么了?

    屋外的云昭没走多远,正巧听到齐无乐这试探性的两个字,一时间她握着刀的手不由紧了又紧,指节发白到好像随时会崩裂开来穿破皮肤。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事情,又或许脑子有些空白什么也没想,等到那股子在心口横冲直撞的莽劲儿过了,然后才毅然决绝的大步离去。

    这毋庸置疑是她遇到过的最可笑的事情。

    易灵谣听着那个始作俑者轻手轻脚靠近的声音,她从身后捡起枕头使劲儿丢了出去,她准头向来极好,闭着眼睛都不可能打偏。

    齐无乐被正怼在脸上,冲锋陷阵的鼻头瞬间就红了。

    齐长老一看俩小孩要闹别扭,正要上来劝劝,结果易灵谣猛地一抬脸,愣是把他到嘴边的话给吓忘了。

    易灵谣的肚子显然已经不疼了,她忽然起身,光着脚从床上踩到床下,然后气冲冲的揪住齐无乐的衣领把他整个人用力的晃了又晃,仿佛要把他脑子里的那些水啊屎啊的东西都给他晃出去。

    “你还我美人!!!!”

    齐无乐觉得自己快要聋了,也要吐了。

    好心情荡然无存,不仅如此,还牵扯出一堆头疼的事情,比方说怎么才能把那块冰山给化成水再哄回来。

    仔细想想,当真胜算渺茫。云昭那种克己复礼的人,再见面或许会比之前对她恭敬一百倍,但是想走心,下辈子吧。

    易灵谣觉得自己对于云昭来说,根本就是个“易天璃二代”。

    “怎么了丫头,心情这么不好?”说曹操曹操到,易天璃从易灵谣的身后绕到跟前,然后在她旁边的石凳子上坐了下来。她今天的美人痣点在眉心,好看是好看,就是乍一看有点像观音菩萨。

    天极教里有一片湖,此刻易灵谣就坐在湖心的亭子里,这里风景独好,最主要的是鲜有人来所以格外安静,她以前心情不好的时候总爱一个人来这里。

    也不知道易天璃是怎么找到她的。

    “谁欺负你了?”易天璃不但来了,还带了丫鬟,茶水和糕点随后就摆在了桌上,香味扑鼻。

    易灵谣有点饿,但是没有胃口。

    她撇了撇嘴,“齐无乐!”

    易天璃有些意外,“他?他怎么欺负你了?”言下之意,他不被你欺负简直就是万幸了,竟然还有这种胆子。

    易灵谣抬了抬头,委屈的不行,“他把我卖了!!”

    易天璃先是不明所以,但随后一理思路就瞬间明白了,忍不住捂着嘴偷笑了起来,“他当着那玄九的面,叫你少主了?”

    您老还真是柯南转世,说的一字不差。

    易灵谣支着胳膊,侧脸托着腮,她已经想了不少办法了,但是不用试她就能知道,铁定不好使。

    要说云昭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么?没有。有什么感兴趣的事情么?没有。有什么关系好的人么?没有。

    ……她简直就只剩下活人的气息,而完全不具备活人的各种特征。

    “要不,我替你治治无乐那小子?什么罪名你说,治到你解气为止。”

    “……得了吧。”杀了齐无乐也没用。

    “我问你个事。”易灵谣想了想又说,看起来有一搭没一搭的。

    “你说。”

    “你怎么知道是我救的云昭……就是玄九。”

    “这还用问,天极教的毒无人能解。”易天璃说,“唯独你从我哪里顺走了一颗药。”

    “那是解药?”

    易天璃笑了笑,“不是,那是颗毒药。”

    “……”

    “算她运气好,两种毒药药性相通,所以暂时性的以毒攻毒了,没死也没落下什么内伤。”易天璃说的一脸真诚,“说起以身试药,其实也算是小功一件呢。”

    “咱们教完成任务是不是都有奖励的?”易灵谣又问。

    “嗯哼。”

    “奖励一般是什么?”

    易天璃看她一眼,理所当然道,“自然是钱财,要不就是些值钱的物件,无非是这些。”

    杀手也是个职业,得过日子的,谁不想钱多了过的滋润点?

    易灵谣点点头,但面上却不太理解似的,“钱很少么?”

    “开什么玩笑,他们随便一个任务奖励都要赶上寻常人家三五年的收入了,这算少么?”

    “……那为什么我去了云昭的屋子,里面空空荡荡的,特别萧条,还真是比寻常人家还要穷苦的样子。”易灵谣百思不解,“照你这么说,她的钱都去哪了?”

    易天璃挑了一下眉毛,似乎也头一次听说,“这我还真不知道。”下头人的私事,她哪管得过来?

    易灵谣也没指望能从她这得到答案,她又打了一会儿算盘,“你能不能给她调一间屋子?”

    “嗯?”

    “她那屋采光特别差,很容易影响人的心情的,你给她换个阳光好的,没准她的脾气能好点,能不那么阴沉。”

    易灵谣这是病急开始乱投医了,主意都能打到她的头上来。

    往往这个时候易天璃就会摆出那官方的四字真言:“没这规矩。”

    “……换个屋子多大点事,你可是教主!”

    易天璃:……

    小丫头可真会说笑,堂堂一魔教教主,管个下人房的采光好不好?

    “教主也得守规矩,何况玄字宫人数正好,没有空屋子给她换,这是先来后到的问题。”

    “……那你给她置办点家具也行。”

    易天璃简直被她气笑了,“我当我这儿是什么发善心的地方?她自己有钱不花,还得我这个教主给她置办?我是教主还是老妈子?”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问问题也问不出个答案……易灵谣的心情突然更差了。

    她趴在桌上闷了好一会儿,然后突然一道灵光从脑子里闪过,抬头伸出一只手,“给我一百两。”

    “……什么?”

    “零花钱。”

    易灵谣就跟大多数叛逆时期的不孝子女一样,废话不多说,一伸手就是要钱。

    她一要还要的不少,但态度却很是嚣张,就像市井里到处收保护费的二流子,不给钱,就闹给你看。

    纵然是见过大世面的易天璃也被她这一下子给弄傻眼了,天极教少主向来衣食无忧,每个月的零用也不在少数,不用她开口就会有人定时定点的送到她的天祺殿,所以这种面对面跟易天璃讨债的情景还真是史无前例。

    她看着伸到自己跟前的那只白花花的小手,时不时的手指还欢脱的勾一勾,像是在变相催促。

    其实易灵谣也不是没钱,她先前离家出走的时候把全部家当都带着了,结果遇到了叶南子,就跟着上了山,以至于那些钱后来都派不上用场了,只有偶尔下山的时候才会揣上两锭银子,足够混半个月。

    其余的那些则被她封在罐子里,埋在了屋后的槐树根下,这不回来的匆忙,没带上么?

    “平日里没少给你钱花吧?”

    “什么呀,我有必要提醒一下教主大人,上一次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易天璃嗤笑一声,打开她的手,“那也只能怪你自己不好好在教里呆着。离家出走了,谁还管你?”

    易灵谣被教育的有点上脾气,易天璃推开她的手,她就再伸出去,“你就说给不给吧?”

    “……”

    这可是亲闺女,能真不给么?

    易天璃免不了翻个白眼给她,“问红玉拿去。”

    这倒霉亲娘可真不好当,尤其是生了这么个混世魔王的丫头。

    得到教主大人批准,就好像看到大额支票上落下了董事长签名,易灵谣起身捡了一块绿豆糕丢进嘴里,然后含混的喝了一口茶水,拔腿就跑。

    易天璃:这是赶着去投胎?

    易灵谣先是跑了一趟绝明殿,结果没找到人,打听了一下又去了地牢,就看见两位大护法竟然兴致颇高的坐在地牢里下棋。

    就在他们身侧不足五米的距离,刑椅上趴着两个人,正是不久之前遇到的玄七和赤十,此刻刑杖正一下接一下的打在他们的屁股上,哀嚎声不绝于耳,吵得人心烦意乱。

    但这两位却能完完全的做到充耳不闻,甚至吵嚷间还会淡定的议论两句棋局上的生死走势。

    易灵谣大摇大摆的一路走近来,那玄七叫喊的时候时不时会疼的仰一下头,结果就在某一下的时候看到了易灵谣昂首阔步的身影,看起来哪像个十七八岁外来的小姑娘?

    他正对她气愤至极,也没想过为什么易灵谣会突然来此,张口便骂,从下到上祖宗十八代都没放过,尾声却随着又一棍子的落下变得扭曲古怪,然后被骂的狗血淋头的易灵谣反而笑出了声。

    颜青忽然摇了摇头,“完蛋咯。”她说话时眼睛依然看着棋盘,但练红玉却清楚的知道,她不是在说棋。

    两人同时放下棋子,起身冲着易灵谣,“少主。”

    玄七:……???

    什么东西?谁是少主?

    男人的脸色本来就因为疼痛而发白,此刻更是白的彻底,找不到半点血色。

    易灵谣免了两人的礼走到玄七的跟前,弯了弯腰,“你刚刚骂了什么?再骂一遍?”

    玄七:……天要亡他啊!!

    打死玄七也想不到,这丫头竟然会是少教主啊!怪不得能那么镇定的直呼易天璃的名讳,还能在这守卫森严的地牢里来去自如。

    而此刻吓到绝望的并未玄七一个,赤十身下的裤子不知何时湿了一片,整个人筛子似的哆嗦个不停。

    易灵谣冷笑一声,又直起身看了赤十一眼,“还有那位想占我便宜的吃|屎朋友,还想看我跳舞么?”

    赤十:看个几把啊!!

    等易灵谣耍足了威风,练红玉才问:“少主有何吩咐?”

    易灵谣差点忘了自己是正事来的,她出气似的亲自给了一人一棍子后才回头对练红玉道,“找你讨点钱花。”

    练红玉:……讨点什么??

    易灵谣简单说明来意,顺便不情不愿的补充了一下被齐无乐出卖的事情,眼瞅着少主一副气愤填膺要吃人的模样,颜青心下庆幸还好说漏嘴的不是她。

    “这事简单,一会儿我去账房取来给你。还有少主以后每月的例银也理当恢复。”

    易灵谣满意的点点头,忽而又补充道,“另外,齐无乐的这个月,还有下个月,下下个月的例银,扣光!!”

    颜青、练红玉:…………

    练红玉的办事效率奇高,这边五十个板子打完了,她也拿着银票回来了,易灵谣拿上钱道了句谢便马不停蹄的又去了玄字宫。

    想追妹子,钱是绝对不能少的。

    这时练红玉才看了一眼趴在刑凳上奄奄一息的男人,颜青同样摸着下巴,似乎在考虑什么问题。

    颜青:“问候教主的亲人,该当何罪?”

    练红玉眼皮都没眨一下便嫌恶万分的错开了视线,她淡淡开口,“废了武功,扔下山。”

    想到玄字宫因此要腾出地方来了,颜青笑了笑:“这次不知道哪个运气好的能升上来。”她说着又看了一眼那边还残留着一些理智但随时都可能昏厥的赤十,“放心吧,肯定不是你。”

    易灵谣全然不知道两位大佬正在秋后算账,怀揣着热乎的银票满脑子都是怎么哄妹子的事情。

    她倒是没打算拿着这钱给云昭搞装潢,因为除非是借着易天璃的名义,否则想搞也肯定会被拒绝。她从路边摘了一朵开得正艳的大红花,打算一会见了面先跪地认个错,再双手送上花。

    完美。

    但回应易灵谣这个打算的是云昭紧闭的大门。

    她趴在门上好话说尽,花都快蔫巴了也没听见里头有丝毫的动静。

    “云昭,好云昭,云昭小姐姐?……你就开开门吧,凡事咱们好好说,我可以解释的……”易灵谣打定主意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情绪她都酝酿好了,云昭随时开门,她随时就能流下悔恨的两行泪。

    “我之前也不知道你是天极教的人啊,而且老爷子不知道我的事情,我也没想告诉他,当然不能说……后来你毒发了,我又怕你会生气迁怒到我,要不然就是因为我的身份而疏远我,所以才一直瞒着你的嘛……”

    易灵谣捶胸顿足的说着,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我错了,真的知道错了,你开开门原谅我好不好?我保证再也不骗你了……”

    她这动静不小,院外时不时人来人往的很快就被吸引了一波看客,隔着老远隔岸观火似的冲着这边议论纷纷。

    “那丫头是什么人啊?怎么趴在玄九的门上?”

    “看着眼熟……是不是昨晚跳舞的那个?”忽然有人提了这么一嘴很快引起了各路英雄的赞同。

    “好像就是。”

    “她和玄九什么关系?”有人问,“玄九那人向来独来独往,怎么会和个小丫头扯上关系?”

    “此言差矣,不瞒你们说,昨天晚上我碰巧见到她们在后殿交谈,后来教主也来了,三个人简直其乐融融。”

    “其乐融融”这么个好词用在这里反倒让人细思极恐,在场的愣是听出一身冷汗。这么三个身份的人凑在一起聊天,那场面得有多诡异啊?

    他们正聊在兴头上,身后突然走来一个人。那人沉着个脸,一身冷气自带降温效果,隔着三两步远就把这些闲人的嘴给冻上了。

    一行人闭着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又看了看那个正皱眉看着趴在门上的易灵谣的女人。

    这座移动的冰山,不是云昭又会是谁?

    所以冰山在外面,那趴在冰山门上的那位在和谁说话?

    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简直了,多浪费啊……

    人群在玄九大人视线扫过来的时候瞬间退散的无影无踪,易灵谣依然可怜巴巴的对着大门面壁,她站累了就蹲了下来,手里拿着蔫吧了的花根在地上胡乱圈画。嘴里念念叨叨,把这辈子能说的好话全都说了个遍。

    云昭隔着个院子,皱着眉头莫名的看着那个小小的蜷成一个肉球的背影。

    “……你在干什么?”

    云昭正常音量,但是转瞬就被易灵谣夸张的抽泣声给掩盖了,等她吸了两下鼻子悠悠达达的反应过来的时候,宛如被人当头一棒。

    易灵谣脸色一僵,茫然的回了一下头,只见云昭身姿笔挺的在院门口站着,似乎是因为易灵谣的原因,一时半会儿并不打算进来似的。

    所以她在这干嚎了大半个时辰,结果云昭压根就没在屋里??

    易灵谣感觉到一股锥心的剧痛,尤其是口干舌燥的感觉异常强烈,贴心的提醒着她刚刚干了一件多傻逼的事情。

    真是白瞎了那么多口水,到头来一句都没进云昭的耳朵。

    但是真正需要重新再说一遍的时候,其实她已经根本不记得刚刚都说了些什么了,只知道至少见到云昭的面了,就是最大的突破。

    “你、你没在家啊……”易灵谣结巴道,她顺手蹭了一下眼角,有一种一场戏演到头了才发现走错片场的尴尬。

    虽然距离上一次见面还不足半天的时间,但此刻再看到易灵谣,云昭刚刚得以平复的心情却再一次前所未有的复杂起来。

    她应该做点什么才是,比方说行个礼,就像面对易天璃的时候一样。毕竟眼前的这位是少教主,不管她看起来多好说话,多像个小孩子,都改变不了她是少教主的这件事。

    云昭想,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不管她们之前经历过的事情有多容易让人误会,她都不可能还像之前那样装作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

    易灵谣或许瞒她了,骗她了,但又能怎么样呢,别说她是少教主,就算是个普通人,这也是她的权力。

    更何况,这可能只是她心血来潮的一个小游戏,而自己就算是一直被当成傻子在耍,也应该感到感恩戴德。

    不是么?

    她有些自嘲的在心中冷笑了一声,在这天极教里,谁有资格不做傻子?

    于是易灵谣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事情便发生了,她看着云昭缓缓抬起双手,只在那一瞬间,她忽然不假思索的起身快步上前,然后一把按住了她的胳膊。

    “你等等!”易灵谣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说道,她的心跳在一瞬间内涌到了嗓子眼,她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云昭一眼,按着她的双手却始终没有松懈开力道,“你……”她有些丧气的耷拉着眼尾,表情上似乎没有什么时候比此刻更为真实了,甚至略带示弱的请求,“你别这样。”

    她不想这样,哪怕是之前对她爱答不理永远拉着个脸的云昭,也比现在可爱一百倍。

    云昭没有动,她向来不喜欢被人触碰,就像之前,不管对方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碰到她,她都会在第一时间有所闪躲,更别说像现在这样,紧密的抓在她的两只手臂上。隔着衣物她也完全能感受到对方野蛮的力道,似乎在极尽所能的不让她做原计划想要做的举动。

    可是她却没有动,更没有像以往那样下意识的挣开。

    云昭并不是不想,只是因为她克制住了。在天极教里,等级分明,地位可以代表一切。

    所以她没有资格去反驳作为少教主的对方出于意志的行为,就好比此刻面前的人是易天璃,哪怕要她的命她也得不容犹豫的双手奉上。

    易灵谣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有些讶异的看着纹丝未动的云昭,片刻之后反而是自己触电似的先松开了手。

    她有些茫然的往后小退了一步,云昭的“乖巧”并不是什么值得令人高兴的事情,她甚至宁可这个冰块还像之前那样二话不说,推开她的同时再扎她一身冰刺。

    而现在这冰刺都扎在了她的心上,以至于她心塞至极。

    看看她都造了什么孽!还有易天璃,简直造孽界的鼻祖!

    她看着一副逆来顺受模样的云昭沉默不语,好一会儿之后才咬唇颇为无奈的吐了一口气,轻声道,“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云昭也看着她,并且已经摆好了“听解释”的最佳姿势。她不会违背易灵谣的意愿,甚至会尽可能的按照她的要求做到最好,这是从小到大一直以来被灌输的理念,或者说是被强制要求必须要做到的第一点。

    哪怕不是出于自愿。

    易灵谣分分钟都是要崩溃的节奏,她觉得云昭突然之间就变成了一个提线木偶,完全在被她牵着走。她本来就不是个有生气的人,现在就更像是个没有丝毫情绪的木疙瘩了。

    “我没故意想瞒你,真的!”易灵谣不知道怎么说这个木疙瘩才能听明白,她就差真的给她跪下认错了,“而且我求你了,你别这样好不好?咱们之前挺好的,你再怎么凶,我都觉得你挺可爱的。”

    可能是说到“可爱”这个词的时候,云昭不可避免的颤动了一下眼皮,大概是从没有预想到会有人把这么一个词用在她的身上。

    但是这种微妙的情绪转瞬即逝,快到还处于崩溃中的易灵谣完全没有察觉。

    “你就别把我当那什么少主行不行,我只是恰巧也姓了‘易’,但就是个深山老林的小大夫,你有什么脾气随便招呼就行。”

    易灵谣心道再这么说下去自己就真成抖M了。

    但纵使她已经牺牲这么大了,对面铁打的玄九大人依然不为所动,她不说话的每一秒都让易灵谣觉得天随时会塌下来。

    易灵谣哪怕大多数时候的性格都是欢脱外向的,但其实有一点和云昭很像,她也没什么朋友。

    自打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在她三年前离家出走之前,她所面对的都是天极教里的人,要么穷凶极恶三观不和,要么年岁不同代沟太大……总之最后勉强能玩到一起去的,她能想到的竟然只有齐无乐那个小屁孩。

    后来的这三年就更别提了,成天和老爷子相看两不厌,都快与世隔绝了。

    但就算是齐无乐和老爷子,易灵谣也不能完全对他们敞开心扉,她脑子里还残存着太多前世的思想,所以注定很难会找到一个真正合拍的人。

    其实云昭对她来说也不一定就是那个合拍的人,但是为数不多的相处却是这些年里最让她感到舒服的一个。

    这种感觉很微妙,也有点不讲道理,但并不是完全无据可循。

    就比方说尽管云昭是个杀手,但她却知道知恩图报,尽管她面瘫不爱说话,但总比练红玉强的多了吧?她不喜欢别人碰,却还是把她一路背回了芜瑾宫,她孤苦无依却能默默忍下所有的苦和痛,明知道生而无望,却比谁都认真的想要活着。

    最主要的一点是,她长得这么好看,笑起来一定很美。

    易灵谣还没见过她笑,所以断然不能放弃。

    云昭觉得易灵谣有一句话说的很在点子——她也姓易。而这么明显的一件事,她却一直没有察觉,甚至现在回想起之前的各种事情,简直破绽百出。

    怎么说呢,就好像对方已经很坦白的说要耍你了,你却还心甘情愿的送上去配合被耍。所以如果实在要说她有点生气的话,至少有一半的原因也是因为懊恨自己太蠢。

    “你……少主大可不必这样。”

    她是什么人?不过是天极教里最微不足道的一个马前卒。而易灵谣又是什么人,是掌管着千万教众生杀予夺的造世主。

    她们之间本身就不该有什么交集,实在要有的话,也应该是命令。

    易天璃下达命令的时候就从来不会讲什么道理,更罔顾人情。所以他们这些人本就不需要情感,也不需要得到慰藉。

    但是多可笑啊,她原本竟也真的有那么一瞬间妄想过,有一个比较特别的人陪在身边的感觉,就像在幕阜山上的那段时间一样。

    可眼下这个人是谁都有可能,却绝不会是易灵谣。

    易灵谣愣了一下,但这短暂的一愣只是因为云昭终于愿意开口了,可对方并没有说什么扭转情势的话,甚至连称谓都在半道上回过头又给改了,反而让她觉得自己刚刚说了那么多一堆根本跟放屁没两样。

    说好听点,也得是对牛弹琴。

    “你别叫我少主——!”易灵谣因为极度烦躁而囔着鼻音且拖出长长的尾音,这里头还有点撒娇耍无赖的意思,倒是很符合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往往这个时候还要搭配上甩胳膊的动作,和软磨硬泡到对方妥协的决心。

    云昭:……

    但是不叫少主叫什么?

    当云昭正儿八经的思考起这个问题的时候,她才陡然又意识到另一个问题,她似乎从来没有叫过易灵谣,不管是大名还是什么别称。可能有一部分是她鲜少说话的原因,其次每次都是易灵谣先和她说话,所以她从来不曾纠结过关于称谓的问题。

    “要不你也叫我谣谣怎么样?”这边易灵谣刚撒完娇又开始传销之魂上身,循循善诱起来,“或者大谣谣、小谣谣你随便选一个。”

    云昭:……

    易灵谣看到对方的脸上似乎闪过一丝为难,又大方的退了一步,“实在不行,灵谣也成。”

    云昭:……

    “少……”

    “打住!!”

    云昭到嘴的话被噎了一下,显然有这么一个少教主也是件挺让人头疼的事情。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想到了一个自认为两全其美的方案,“易姑娘……”

    易灵谣:……

    谁跟你姑娘不姑娘的!

    “这个也不行!”易灵谣气恼道,她掰着指头,“你就三个选择,谣谣,大谣谣,小谣谣!”

    云昭:………………

    不是还有一个“灵谣”的选项,被你吃了??

    易灵谣也近墨者黑的拧起了白嫩嫩的小眉头,她心道这位不是刚刚还听话的很,怎么说起这事儿又推三阻四起来了?

    云昭不做决断,易灵谣就撅着个嘴一脸怨念的看着她,实在等的不耐烦了,才又气鼓鼓的开口。

    她在屡战屡败中换了个套路,这次昂首挺胸,很有底气,“我是不是天极教的少教主?”

    云昭一懵,还是乖乖回答,“……是。”

    “我说的话你是不是不能违背?”

    “…………是!”

    易灵谣冲她抬了抬下巴,“谣谣,大谣谣,小谣谣,选一个。”

    云昭:……

    她选五十大板行不行?

    “谣……”做足了思想斗争之后的云昭脸色莫名有点绿,而绿中又带点红,她头一次挤出这个字眼来瞬间又把后面的话给掐断了,像是有一道极度艰难的坎儿横在眼前,她想跨过去,“坎儿”却不同意。

    然后就在她和“坎儿”周旋了要有一炷香的时间,易灵谣才从她嘴里听到一个完整的,但是极快也极小声的“谣谣”。

    行吧,也算是一种进步。

    易灵谣虽然听的不清不楚的,但还是瞬间笑成了一朵花来,她甜甜的看着云昭,歪了歪脑袋,大有在卖萌的嫌疑,“‘谣谣’都叫了,是不是可以说明你已经原谅我,不生气了?”

    ☆、21

    云昭闹别扭的本质并不完全在于生气, 也就更谈不上原谅一说。所以对于易灵谣的问题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好像答“是”或“不是”都不合适。

    她半垂着眸子,似乎还没从刚刚的窘境里回过神来, 又好像只是一贯的淡漠而已。

    易灵谣却又朝她走近了一点, 说,“不说话, 便当你是默认了。”

    但事实证明,一厢情愿终归是一厢情愿,易灵谣原以为自己一番热情洋溢的心理辅导之后, 多少该有些见效,但显然她太天真了。

    云昭确实是松了口, 也搭理了她几句,但说到底, 也不过是碍于她如今的身份。不管她表面控制的有多到位,易灵谣都能清晰的感受到, 她已经被云昭推到防御线之外的地方了。

    易灵谣难得有些挫败, 她脸上的笑意终于淡了淡,有一种最终不得不认清楚现实的无奈感, 她也微微低了低头, 默默在心中苦笑。

    她其实是知道的,像云昭这样的人, 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接受她的示好?在她的眼里,自己大概不过是在玩什么新鲜的小把戏。纵然是她之前为了云昭那般求老爷子,可能也只是在逢场作戏, 骗她信任而已。

    这些顺从都是假的,并非出自她本意,甚至在她的心里可能已经对她厌恶至极。

    但易灵谣想着,云昭就算对她厌恶也不是没有道理,因为她已然打定主意,不管对方什么态度,她都不打算放过了。

    她忽然想到之前在幕阜山上,她也是这么想的,有的事情,来日方长吧。

    易灵谣没有继续进行这个注定没结果的话题,毕竟光靠嘴巴来说谁都会,但真的想让人信服却绝不是短时间内的事情。

    她重新抬了抬头,闲聊似的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你刚刚出去了?我还以为你早回来了呢。”

    “……随便走走。”果然终于翻篇了上一个话题,云昭也稍稍松弛了一些。

    易灵谣了然的点了一下头,转而又浅笑起来,“一会儿有差事么?”

    云昭看了她一眼,尽管不知道对方打得什么主意,却还是如实道,“没有。”

    “那……和我下山去。”

    云昭顿时眉头一蹙,“下山?”

    “嗯。”易灵谣应声的同时,下意识的便伸出了手,她想抚平云昭眉头的事情一直挂在心上,但始终不敢真的付诸于行动。可能是如今身份暴露,有恃无恐,所以胆子不由也大了点,心中有所想法的同时,肢体便处于本能的有了动势。

    但也仅仅是动势,在指尖触碰到那张脸之前,她还是很及时的刹住了自己这点了不得的念头。

    云昭丝毫没有偏移,她莫名的看着停在自己眼前的手,一时半会不是很明白易灵谣究竟想要干什么。

    易灵谣尬笑两声,手指缩了缩,然后踮起脚尖从她头上取下一片几不可见的残叶碎片,随手扔在了一侧。

    只当是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易灵谣又说,“闲着也是闲着,怪无聊的,下山逛逛呗。”有从易天璃那里坑来的银票,撒丫子玩一天应该不成问题。

    要知道自家闺女一天就打算花光一百两,易天璃不知作何想法。

    但云昭却在听到这个提议后不假思索的拒绝了,“没有任务期间,不得私自下山。”

    当然这仅仅是针对他们这些杀手的规矩,是管不到易灵谣的,所以这话还有一个意思:要玩你去玩吧,我就不陪你了。

    易灵谣闻言小脸一苦,“这是什么破规矩?没任务还不让出去玩?”

    “……教中随时可能会有新的任务下达。”届时找不到人,谁也承担不起这失责的后果。

    易灵谣却以为不然,她想起这天极教的教规她以前也是看过几眼,“我记得是不是可以申请休息时间的,只要上头批准了就没事?”

    这点云昭本来是不打算说的,因为她着实没有打算真的要和易灵谣下山去“玩”,可谁知道对方问出来,她便只能如实说道,“是。”

    “那你申请一下不就好了?”

    “……这个程序有些麻烦,需要提前几日,还需要两位护法一并同意。”

    易灵谣摆了摆手,“我给你支个简单的招,也不用去找那两位了,——你现在跟我申请,然后我现在呢也批准了……所以我们走吧。”

    云昭:……???

    易灵谣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还愣在原地的云昭,“怎么啦,少教主这点权力都没有了?”

    尽管易天璃对这什么魔教少主的身份一点也不感兴趣,但不得不说,有的时候是真的好使。

    她一方面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仗势欺人,混蛋至极,但一方面又觉得其实还挺舒爽,也挺见效的。毕竟想让冰块融化就得多加几把火,否则让冰块儿自己呆在雪地里慢慢化,化一辈子也没指望。

    云昭一双大长腿却走出了龟速来,已经是很明确的在表达她那一丝不足挂齿的抗拒了。

    易灵谣也只当自己不知道的,她一蹦一跳的走在前头,时不时也回头绕着云昭转一圈,相比起来,心情颇佳。

    出了教门是一条宽敞且平坦的大道,连接着前后两座高山,但是大道之下却是万丈深渊,走在其中或许还不觉得,但若在边缘往下看上一眼,保准让人腿软当场。

    易灵谣回来时就是从那深渊之下垂直而上的,所以这条“唯一”的上山路,她当时并没有走。

    三年未归,这曾经熟识的场景一时之间也有些久违的陌生感。

    下山的必经之路上有一片树林,但这片树林却和幕阜山上的那片大不相同,若实在要说不同在哪,大概就是有些悬乎。

    说起来并不是多大一片的林子,初上山的人却经常会在里面迷路,用封建迷信的话来说,有点像是遇上了“鬼打墙”,而哪怕是那些已经入教有些年头的人,也时常会有困在里头出不来的情况。

    但它却始终困不住易灵谣,可能是天赋异禀的缘故,头一次偷溜下山,她就毫无障碍的径直横穿了过去。

    那年她不足八岁,先是吓坏了教里的那帮人,等她回来了,又将她们狠狠震惊了一番。

    问她是怎么走出去又走回来的,易灵谣只给了三个字:凭感觉。

    这是…何其牛逼的“凭感觉”啊?

    易灵谣的这段故事,云昭很久之前也断断续续的听过几个片段,如实来说,她也被震惊过。

    原因有两个。

    云昭当年是被人领上山的,那人骑着马,把她横在马前头,一路颠的她觉得自己快死了。后来大概真的晕过去了,所以完全没印象树林是怎么过的。

    再后来她找了个机会逃跑,便孤身一人困在了这个林子里,那时她怎么也走不出去,整整三天,命悬一线,险些在那时便了了此生了。

    然而易灵谣八岁的时候,云昭已经十四了,可就算十四了她依然没搞明白那个林子的门路,否则,当年她没准真的就逃走了。

    其实有这种“否则”的人很多,但是云昭心里也很清楚,那些人不比她幸运,可能真的就死在林子里了。

    天极教的人不是故意放过这些逃奴不追,而是觉得他们的下场就已经是对他们逃跑的最好惩罚了。

    这是其一的震惊之处,至于其二,是因为她听着这个故事想起了一个人——那个赠与她匕首的人。

    当年云昭被救时已然是奄奄一息,可她还是在迷蒙之中看到了那个救她的身影,尽管并不真切,却能让她肯定的是——那是个孩子,了不起和她一般年纪。

    可那个人人闻之生惧的林子,对她来说似乎只是个来去自如的游乐之所。

    要不是易灵谣的年纪和她对不上,云昭或许真的不怀疑,当年救她的正是这位少教主。

    易灵谣感觉身后的人没跟上来,她也停了停脚步,回身看了一眼。

    只见云昭对着一棵粗壮的老树,正默默出神。她的视线对准了那树下阴影的地方,好像那处有什么尤为别致的东西,吸引得叫她挪不开眼睛。

    可易灵谣看了,什么也没有,除了斑驳脱落的树皮,阡陌交错的树根,还有绕在它身上正在排队搬家的蚂蚁同志们……

    心里想的都是些再寻常不过的东西,可眼睛却陷在了上面始终没移开,更甚于某一瞬间好像有一只手隔着胸口在她的心脏上重重的捏了一把。

    易灵谣的身体因为这一把重捏而下意识抽搐了一下,她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可这还不算完,紧接着蚕食般由轻及重的头痛感愈发清晰,痛到后来眼前只剩下一片模糊。

    易灵谣在剧痛中感觉到有人扶了她一下,她的脚步虚浮,一时之间根本连重心都找不稳,索性直接都靠了过去。

    她想到有些穿越的女主,刚来的时候都会头疼欲裂,是因为会有很多原主的记忆要灌输进来。可是易灵谣却不是,她只是干疼,但脑子里依然一片空白。就像是有一道坚硬不透光的大铁门将什么牢牢的挡在了里头,而不管门里头的东西怎么发了疯的想要出来,那门都始终岿然不动。

    这种闷沉的痛觉带来一种令人烦躁的窒息感,她急促呼吸的同时,冷汗已经浸湿了全身,比她不久前装肚子疼的时候不知道要惨烈上多少倍。

    难道这就叫现世报?

    ☆、22

    鉴于易灵谣的种种前科, 云昭初时并没有打算搭理她,直到对方像个没头苍蝇一样飘着步子原地乱撞,她才迅速出手将她扶住, 免得当真一头撞在树上。

    仔细想想, 易灵谣之前装病是为了打岔博同情,而现在却实在没什么必要。

    “你怎么了?”情急之下也顾不得什么尊卑称谓, 云昭沉声问道。

    但她并没有得到答案,事实上易灵谣压根没听见耳边有人在说话,她的脑袋、耳边, 皆是一片嗡鸣,隐约间似乎还有些细细碎碎的声音, 像是隔着厚重的迷雾,等传到她的耳中只剩下难以捕捉的一丝余音。

    易灵谣懒懒的靠在云昭的身上, 她微微仰头,后脑勺枕在云昭的肩头, 想要尽可能的舒缓这种无力感。

    但其实这种状况并没有持续很久, 等云昭想再次开口的时候,她就看到易灵谣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两下, 然后极缓慢的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底因为刚才的剧痛而拢着一层雾气, 看起来颇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模样,可偏偏易灵谣是个没心没肺的, 她就着这可怜样冲着云昭扯了一下嘴角,勉强笑了一下,虚脱道, “吓到你了?”

    云昭:……

    身为一个见惯生死的人,还不至于被这点状况吓到。云昭只是疑惑,为什么易灵谣突然之间会变成这样。

    “刚刚……”

    易灵谣知道她想问什么,她微微摇了摇头,“不用紧张,老毛病而已。”

    老毛病?

    堪比毒发,好像随时都能死掉的老毛病?易灵谣才多大年纪,身体怎么会这个样子?

    易灵谣并没有说谎,诸如这样突然头疼到怀疑人生的事情确实不是第一次发生,甚至之前发生的次数还要频繁一些,唯独力度上或许没这么让人难捱。

    但是她在外的这三年倒是从未有过,她都要以为自己在老爷子的药庐熏陶下,这毛病可能是好了,结果这才回来第二天就变本加厉的给她还了回来。

    虽然很想赖在美人的怀里不起来,但易灵谣还是在身体有所恢复之后依依不舍的站直了身子。她冲云昭摆摆手,示意她不用紧张,自己扶着一边的大树干,深呼吸了好几口。

    “走吧。”

    “你确定没事?”

    不叫她“少主”的云昭又跟以前一样可爱了,易灵谣笑了笑,还原地蹦跶了两下,“屁事儿没有。”

    ……那刚才疼到翻白眼儿的是鬼?

    她满不在意的说完之后又心情舒爽的补充了一句,“玄九大人关心我的样子真好看。”

    云昭:……我闭嘴行不行?

    关于头疼这毛病易灵谣曾经也上过心,她遇到老爷子之后也叫老爷子帮她瞧过,但结论都是她的身体没有问题,甚至比谁都要好。

    易灵谣想,既然老爷子都看不出问题,那应该就是没有问题。或许是天极教的环境让她心存压抑,所以才会一而再的犯病。

    有易灵谣在,林子通过的很顺利,几乎没有半点的绕路和耽搁,她们沿路下山,等进了城,天色已经黯淡了下来。

    易灵谣之前打算盘说是玩个一天,但这一天估计得从隔天早上开始算。

    云昭也不知道自己这一趟算不算是私自下山,一方面她是听从了易灵谣的命令,一方面她都不确认这位少教主的命令是不是真的能作数。

    两人正好赶上夜市开张,易灵谣兴高采烈的买了个小糖人,回头又把云昭拉了过来,“你也选一个。”

    小孩子才吃糖人呢。

    云昭的脸上分明写着这句话。

    易灵谣却满不在意的,她一边舔着自己的那个,一边给云昭做推销,“你看这个小猴子的是不是很可爱?”

    云昭瞥了一眼,没作声。

    易灵谣便自顾自的重新挑了一圈,“那就这个,这个冰孔雀,特别衬你。”

    ……怎么个衬法?

    云昭不知道自己哪里能和孔雀扯上关系,尤其是那琥珀色的糖,又是怎么和“冰”混为一谈的。

    然而这次云昭的意见也不重要了,易灵谣已然付了钱,把花枝招展的孔雀糖塞到了她的手上。

    “试一下么,甜甜的,很好吃的。”比老北京的手艺还要正宗的多,毕竟这会儿能算是开源鼻祖了。

    云昭在她紧追不舍的视线下几乎无处可逃,她挣扎再三,眼睛都快在那糖身上盯出个窟窿来了,最后还是心一横,轻轻的在孔雀尾巴上咬了一口。

    入口的醇甜出人意料,刹那间侵蚀味蕾,更有甚者,像是能渗透进血脉,洗刷掉心头那些积攒已久的苦涩。

    其实她以前经常看到,但却从来不曾驻足买过,或许是潜意识里不想让自己一身的戾气污染到这种纯粹的“甜”,又或许她压根就把这种事情屏蔽在了自己的世界以外,哪怕连“想”都显得有些奢侈。

    易灵谣不知她心头千思万绪,笑的像个小铃铛,“怎么样,是不是没骗你?”

    她向来爱吃甜食,前世今生都是,所以易天璃总会给她准备许多精致的甜点,可再精致的东西吃多了也乏味,反倒不如这路边上不干不净的小糖人。

    而云昭呢,她本身就太苦了,易灵谣想,或许让她多吃点甜的,能稍微冲淡一些那些苦涩的东西。

    两个人各有所思,想到了一处也互不自知。

    “嗯。”云昭点了一下头,难得的坦诚。

    夜市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易灵谣三步两回头,总怕会把云昭给弄丢了,但事实上就算她这位少主自己有心思要偷跑掉,云昭也绝对不会允许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否则没法交差。

    “你看这个小葫芦。”易灵谣显然是少女心作祟,见到一些可爱的小玩意就迈不动步子,一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样子。但其实这些东西她早就玩遍了,不过是装模作样的想诱骗云昭上钩,“你觉得哪个颜色好看?这个绿色怎么样?”

    青草绿,小学老师教过,代表希望。

    云昭的目光从她手里的那只绿葫芦上扫过,然后落在了另一边角落里的黑葫芦上,那黑色的葫芦上还用深红色画了看不懂的图案,乍一看像是抓鬼的道士用的。

    易灵谣:……

    店家顺着云昭的视线也看到了那个黑葫芦,顿时不好意思起来,解释道,“本来这葫芦颜色上的挺好看的,哪成想家里小孩调皮打闹,把颜色给弄脏了,怎么也改不回来,这不,就只能涂黑了……”

    易灵谣抿了一下嘴,问云昭,“你喜欢这个?”

    云昭:“……不喜欢。”

    易灵谣心道:你还好意思不喜欢人家,人葫芦好歹还有点红呢,你这一天天,从头到脚除了黑还是黑。

    易灵谣迟走了两步,她从后面追上云昭,然后献宝似的蹦到她身前,正对着云昭倒着走。云昭刚想让她好好走路,就见易灵谣手一摊,手心里是个也就半截巴掌大的小葫芦。

    那是个翠色的玉葫芦,说不上是真玉还是假玉,总之十分好看,通体晶莹剔透,其中还穿插着一些细腻的金丝。

    云昭看了一眼葫芦,又看了看易灵谣。

    “好看么?”然后易灵谣问。

    云昭实话实说,“好看。”

    但她表达好看的方式也很标准,除了嘴里的这两个字,冷静的面上却看不到丝毫的欢喜之意。

    易灵谣早就习惯了,她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突然拉上云昭的手腕,“你跟我来。”

    云昭被她拉了个猝不及防,等步调平和了之后才垂眸看了一眼抓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只小手。

    尽管想挣开是出于本能,不能挣开是出于身份,但……她似乎也没那么反感。

    易灵谣拉着她一路小跑到一家名为“金玉轩”的店门口,富得流油的老板娘穿金戴银,但看到客人上门还是高兴地合不拢嘴。

    “二位客官气质不凡,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初来小店是想买点什么?”老板娘嘴里说的是“客官”,眼睛里写的是进来了两个金锭子。

    易灵谣冲她甜甜一笑,“有红绳么?”

    老板娘笑容一僵:“有……什么?”

    “还有流苏。”

    老板娘把红绳和流苏拍在桌子上的时候,潜台词非常明确:赶紧付了钱滚蛋。

    这远近闻名的金玉轩,什么宝贝没有,这两个人看着人模鬼样的,结果就要了两个最不值钱的辅料,没钱路边不是一样能买到?

    但易灵谣知道就算是红绳,金玉轩的也和外头那些不一样,这红丝线里头掺了金线,价格并不便宜,重点是能配上她的玉葫芦。

    云昭狐疑的看着易灵谣一边走路,一边专心致志的用那红绳编着什么,她的手很巧,速度也很快,很快就编出了一个漂亮的结。

    这结上下两头都余了线,一头系在了葫芦上,另一头留着不知道要系到哪里。再然后就是那流苏,等易灵谣的手工活干完了,光葫芦已经变成了一个葫芦挂坠。

    “把你的刀给我。”

    云昭闻言一怔,然后终于知道她是想把这坠子挂在哪了。

    她握着刀的手不由紧了紧,从头到脚都散发着拒绝的味道。易灵谣却还是一脸眼巴巴的看着她,好像云昭不答应,她就能当着她的面,当着大街上所有人的面哭出来。

    云昭:……

    玄九大人那把谁也碰不得的刀,易灵谣也不是第一次肆无忌惮的拿在手里观赏了,她把葫芦紧紧的扣在刀柄上,稍微调节一下位置不至于妨碍到云昭动武,也不会在刀锋出鞘的时候被误伤。

    但不得不说,这么一把不起眼的刀还真有点配不上这么好看的小东西。不过或许就是这种稍显强烈的视觉冲击感,反而让这充满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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