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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将计就计荡穷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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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过中天时, 夔家水寨终于才渐渐安静下来。

    杯盘碗盏遍地, 美酒佳肴吃尽, 莺歌燕舞看遍, 好一场欢饮,在众人都酒足饭饱甚至酩酊大醉之后终于散场了。

    不知是为水寨气氛所感, 还是海面开阔,月色太好, 动人心怀, 黛玉今夜格外高兴,不知不觉就饮得多了些。直到散场时分,她还兀自抱着酒壶不肯撒手。永玙苦劝多时,才勉强夺其心头好。由着夔波云和雪雁两个人半搂半抱将黛玉扶回屋里,永玙却像尾巴一样跟在后面。

    黛玉独自还在挥舞着空手, 喃喃自语道:“好酒, 好酒, 咱们再干一杯。”

    竟是已经醉得不成样子了。

    永玙闻言,懊恼地捶了捶脑袋, 自责道:“哎呀, 真是的,都怪我!为何要纵着她喝酒?明日起来, 定该头疼了!”一面高声唤着文竹道,“文竹,文竹,快去泡解酒茶来。”

    文竹赶忙要走, 却被夔波云拦住。

    夔波云笑道:“莫急莫急,这海参酒和寻常白酒、黄酒都不一样,用中原的解酒方子怕是不行。水寨有湿气,大家长年累月喝这种酒也有除湿御寒的作用。只是,这酒味道甘美,入口还有清香,容易多饮,易醉误事。所以寨子里也专门研制了解酒的方子,一服解酒汤喝下去,再安安稳稳睡一觉,第二天起来,保管神清气爽,半点也不头疼。”

    “当真?”永玙还有些半信半疑。

    夔波云拍着胸脯保证道:“若不是敢保证有这奇效,我又哪里舍得让林妹妹喝醉呢?王爷明日且看好吧!”说着和雪雁一起把永玙推出了卧房。

    永玙被关在门外,耳朵趴在窗户上,偷听里面的动静。见黛玉还在要酒,可见真是醉得不轻。

    “明明不胜酒力,怎么就喝了这般多!”永玙眼看丫鬟端了解酒汤进去,还被文竹按着头硬灌了一碗。

    一碗解酒汤下肚,永玙立时觉得额头上松快了许多,困意来袭,张嘴打了个哈欠,终于,不情不愿地回了房。

    是夜,水寨里到处涛声阵阵,和着虫鸣鸟叫,在炎热的夏季,显得格外清爽宜人。

    可是,永玙却没睡好。不知是否因为记挂黛玉醉酒,满脑子都是黛玉,永玙翻来覆去,做了一夜怪梦。

    连累得睡在外间的文竹每半个时辰就要起一次夜,去查看他的情况。

    眼瞅着东方泛白,文竹还干睁着一双眼睛,熬得眼底血红一片,愣是整宿没睡着。

    只因,此刻里屋锦帐中,永玙正一面踢被子打拳,一面嘴上喝道:“呔!哪里来的小贼,敢打逍遥王妃的主意!吃爷爷一棒!”

    “吃爷爷一棒?”文竹无语扶额。什么跟什么呀?西行记吗?王爷既然是孙行者,难不成我是猪八戒?

    不不不,就我这命苦的样子,要是,我也得是白龙马。

    文竹还在胡思乱想,永玙忽然厉喝一声,从床上翻身坐起。

    “爷,您做噩梦了?”文竹忙凑上去问道。

    永玙揩着满头冷汗,剑眉拧起,心下十分奇怪。

    他确实是做了噩梦。不止是噩梦,还是一个怪梦。

    梦里他和黛玉一道南下取经?不是,明明是下南洋,开商路。但是却反倒像是西行取经一般,一路遇到众多妖魔鬼怪。他和黛玉行船南下途中,每过一地,就会出现许多滋事扰乱的人。每一个人还都是来跟他抢林妹妹的。可怜,一路护送黛玉,过关斩将,终于到了“南天门”脚下。

    哪知,眼前却突然杀出一群光着膀子、只穿个裤衩的蛮夷,呜呜啊啊怪叫着冲过来,就要把黛玉抢走。

    永玙哪里能忍?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永玙直接挥舞着随身宝剑变成的巨大木棒,一棒一棒,打死了许多蛮夷。却有一条漏网之鱼,趁他不备,扛起黛玉就跑。

    而黛玉竟是穿着一身僧袍,冲着他大喊:“玙空,救我!”

    玙空!猛地把永玙吓醒了!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是他马上就要迎娶黛玉了,怎么可能出家当和尚?永玙吓出了一身冷汗,这才蓦地从梦里惊醒。

    怎么会做这么古怪的梦?永玙拍着胸脯,百思不得其解,转头看见文竹,却差点又吓晕过去。

    “哇,文竹,你昨晚做贼去了?怎么眼圈那么黑?”永玙惊讶道。

    文竹幽怨地望了永玙一眼,又默默坐回他的小板凳上了。

    吵了人家一晚上,还冤枉人家做贼!

    两人还在说话,却听见外面传来“笃笃”的敲门声音。

    有一个少年隔着门扇,低声叩门问道:“不知逍遥王可醒了吗?鄙寨主有要事,想请逍遥王共同商议。”

    永玙听见,不用文竹招呼,自个儿扬声对外面说道:“烦劳小哥稍待。本王先更衣。”

    文竹快手快脚帮永玙绑了头发,穿上外袍,清水扑面,牙粉漱口,三两下工夫,永玙又雄姿英发出现在了人前。

    永玙搭眼一望,只见前来叩门的少年郎不过十七八岁模样,一身古铜色的腱子肉,坦荡荡露在外面,娃娃脸、大眼睛,一说话唇畔就有两个大酒窝,实在可爱极了。

    永玙刚想与他寒暄两句,忽然听见四下都是脚步走动的声音,探头望了一圈,只见天还没有全亮,夔家水寨里却已是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

    昨夜欢宴,这群汉子们人人都饮了酒,醉倒了一大片。可是,现下,各个水上儿郎都是精神抖擞,手持刀兵,脚步轻快地奔赴各自位置,各司其职,各就各位,半点曾经醉酒模样也无。

    永玙和文竹对视,疑惑不解。永玙嫌弃山势遮挡视野,看不分明,又往山边奔将出来。一眼就看见水寨四处的下人、船员、渔民等人都面容严肃,彼此一边打着手势暗语,一边快速走动。而不远处的半山腰上,更是有几人合力推出了一轮大炮。

    永玙瞪大了眼睛,一把抓住那少年郎问道:“小哥,敢问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寨子里连火炮都推出来了?”

    少年忙摆了摆手,示意永玙低声,坦然笑道:“可能要有倭寇侵袭,寨主命我等先准备上来,以防万一。”

    “倭寇?”永玙虽久居京城,却乃皇亲,从小到大没少听见水兵战报中提起东南沿海一带倭寇横行,倭患成灾,除之不尽。

    区区弹丸之地,蛇鼠之民,犯我之边,扰我之民,当尽诛之!

    从前听闻战报,却不能有所行动的郁闷、憋屈一齐涌上心头。永玙怒气上来,一甩袍袖,不等那少年郎带路,径直就往夔远致所在正堂冲去。

    文竹跟在后面,生怕永玙走得太快,山路崎岖,万一摔伤,叠声让他息怒,且走慢点!

    待三人赶到聚义堂时,竟见到黛玉已然坐在客座之上。另一边,夔远致、姬丝绊和夔波云赫然在列,反数永玙到的最晚了。

    永玙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在黛玉身边坐下,直接冲夔远致拱一拱手,说道:“不知夔寨主如何断定有倭寇来袭的?可需要我等相助一臂之力吗?”说着,双眼放光,磨拳嚯嚯模样,分明是立时就要杀个痛快!

    夔远致微笑,还未开口,黛玉先睨了永玙一眼,用手拍了拍他的手背,软语劝道:“王爷,还不确定是倭寇呢!你先稍安勿躁,听夔伯父说明。”

    永玙也知他性子急了些,歉意一笑,转头却问黛玉道:“林妹妹,昨夜酒醉,今朝又起得这般早,可有哪里不舒服吗?”

    黛玉闻言,胸口一轻,抑制不住微笑。这才明白何故刚才她听见永玙问夔远致话语,却莫名地心里微有不快,而这会儿却又立时好了。

    原来,从前,永玙但凡见了她,总是先与她说话的。今日却一进屋,看也不看她,径直寻了夔远致说话。

    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黛玉却情不自禁心里意动了一下。此刻,又听见永玙询问自己是否不舒服,便觉得到底在他心里,还是自己最重要,忽地胸口那缕郁气就吹散了。

    至此,黛玉才恍然大悟,什么时候她竟又变成了从前的那个小儿女,忽喜忽悲,多愁善感了?

    可是,不似从前领悟到这事时的失落、难受,这一次,黛玉竟隐隐觉得雀跃、欣喜,大敌当前也浑没当回事。

    就坐在她身边的永玙,看着黛玉本来微蹙的眉间,紧了又松,心里突突直跳——发生了什么事吗?永玙正暗自心焦,忽然又看见,黛玉明眸笑成了弯月,耳边听见她甜甜地唤了他一声,“王爷~”

    尾音拖得长了一些,还带着一丝悠扬的音调,就跟昨夜黛玉醉酒后,腻在他身上撒娇时的语气一模一样。

    且因着她此刻是清醒的,明眸动人,痴痴凝望,正正倒映出他的身影,平添了许多魅惑。

    以至于永玙耳中,黛玉语声之酥软,之娇媚,之飘渺若云,之夺人心魄,简直笔墨难描。

    大清早的,逍遥王就失了魂。

    那头儿,坐在主位的夔远致夫妇见状,互视一眼,都掩唇偷笑。却也不打扰两人。

    只有夔波云一路上见的多了,还算见怪不怪,自在喝茶,坐等那对鸳鸯自己醒神。

    最后,还是黛玉先回过神,推了推永玙,这才扭头询问夔远致道:“夔伯父,还要烦劳您详细说一说,究竟为何觉得水寨外面叫门的那些人便是倭寇?”

    夔远致点了点头,挥手叫进之前引了永玙过来的少年郎,冲他说道:“六郎,你既然是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人,便由你把事情经过,从头说给林姑娘和逍遥王知晓。”

    夔远致这句话听了平平无奇,可是却也另有学问。论理,永玙是皇亲,还是皇帝亲封的世袭罔替逍遥王,更是黛玉的未来夫君。但是夔远致介绍时,却是把黛玉的名号摆在了永玙这位逍遥王之前。

    而永玙明明听见了,但半点没觉得有问题,反兴味十足地盯着那个名唤六郎的少年,等他答复。

    夔远致见状,暗暗点了点头

    “这逍遥王果然名不虚传!不仅年少英俊、才名远播,进退有度、待人谦和。最重要的是,他还像寨主一般,与夫人相敬如宾,知己相交,不分彼此!”。六郎暗忖,心里对永玙的崇敬也是多了一分。

    说起来这六郎,本是附近村子里一户渔民家中的长子。但是大海无情,他的父母在一次出海捕鱼时,遇到海啸,全葬身了鱼腹。剩下他,带着三个弟弟妹妹过活。夔远致听说之后,就把他们一家都接到了水寨里居住,让他跟着出海捕鱼、经商,自食其力,养活弟弟妹妹。

    因此,六郎对夔远致一家感恩戴德,奉若再生父母,对夔远致更是崇敬得无可无不可,最是把水寨当家的。

    昨夜阖寨饮宴,却也需要把守、巡查的人员,六郎小小年纪,却毛遂自荐,主动承担起了彻夜巡守的责任,做了瞭望兵。

    寅时初刻,正是一夜好睡时候,水寨上下的人都在沉睡。就连六郎也觉眼皮沉重,灌了好几口辣酒才再度恢复清醒。

    六郎刚醒了神,就看见远处水面上,东北方向,有一列陌生船只却扬着夔家风帆,一路径往水寨而来。

    水寨重地,为防有倭寇等敌人侵入,外船轻易不得入内。这东北方向来船,船只相连,除了夔家风帆,别无可辨识之物。且即使是远远望去,也是好长一串船队。

    来人来头不小,六郎不敢掉以轻心,先挥起令旗,示意山下水寨大门看守人员注意。

    一面比起寨内暗号,打手势询问来船:“是哪一路管事属下?”

    哪知,那船上的人竟像是个生手,虽然掌着夔家令旗,却竟然看不懂六郎的手势暗语,只一味挥手示意,要求收起机关,打开大门,放他们进去。

    六郎便觉不对劲,警觉地打手势告诉底下守门的人,一定不要开门,实在不行就且先将来人引到陷阱里再说。

    底下守水寨大门的人,得了六郎提醒,静待来船驶入水泊。

    待那船队接近水寨大门时才由当先一人不动声色地与来船上的人寒暄,大声问道:“冒昧问您一句,看贵船上众人形貌,都眼生的很,并不是俺们水寨里的人,如何却挂着俺们寨子里的风帆、旗号?”

    那头船甲板上便站着以为蓝衫人,做管事打扮,闻声,向前行了一步,团拜而出,作揖应道:“各位壮士好!小的是昨日进寨的林女官家管事,在通衢卸货,因此耽误了行程,今日方赶到的。还请诸位壮士通融通融,且让我等进寨拜见家主。”

    “哦?”那守门之人,两道浓眉一挑,也抱拳回礼道,“管事客气了。小的们不过周边渔民,当不起壮士称呼。林姑娘确实就在寨内,只是不知是否这十来条船都是林姑娘家的?”

    “自然,自然。”那蓝衣管事忙答道,“这点规矩,小弟们还是懂的。只是,家主采买货物极多,所以船只多了些,并无旁人在内,哥哥们且请放心。”既然水寨看门人不许他称呼“壮士”,这管事也精滑,转而称兄道弟起来。

    “矮寨屋宇简陋,码头也少,一时间倒是停不下贵船队这许多船只。还请管事在此稍候,待俺们回禀了寨主并林姑娘,看究竟如何安顿各位为好。”守门汉子答道。

    那号称“林家管事”的人,面露难色,商量道:“众位哥哥,我等为了追赶家主,行了这许久的水路,实在乏了,还请哥哥们行了方便,早些让我等进寨,也好与哥哥们一处喝酒吃肉,歇一歇脚。”

    话说得却十分漂亮。

    只是,夔家水寨虽是私人庄院,却纪律森严。并不会因为这管事打着自家少寨主好友的名义,又软语央求,就网开一面,大开方便之门。

    相反的,这管事行径前后颇不一致,早已引起了看守大寨人们的注意。

    还是之前一直与他说话的那个粗犷汉子,一手背在身后,给同伴比了警示的手势,一面笑着与“林家管事”答话,引着他们先将船队都停到了有暗流的陷阱处。

    山顶上,六郎看着底下一面面竖起的小黄旗,知道事情当真有异,把令旗交给另一位放哨的同伴,一路小跑去了夔远致卧房禀报。

    彼时,已经有人通报了夔远致。

    夔远致昨晚虽然也喝了许多酒,但是酒量哪里是黛玉和永玙等人能比的,早早也便醒了。听见外面下人传报,立时起了床。

    六郎入内,将事情言简意赅说了。

    夔远致捋着胡须沉思片刻,忽然招手,让六郎附耳过去。如此如彼,说过之后,六郎听命退去。

    那头儿,姬丝绊也起了床,听见外间两人言语,披衣出来,说道:“既然来人坚称是林姑娘家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好自家人打起自家人。还是让波云去请了林姑娘一道看一看的好。”

    夔远致听说,望了望外间迷蒙的天色,犹豫道:“如今天色尚早,林姑娘昨夜饮得多了些,不知现下可清醒了?”

    姬丝绊笑道:“神医给咱配的解酒汤什么效力,你还不知道?且依我看,那林姑娘也不是那般不胜酒力的,这会儿怕是已经一觉睡醒了呢!”

    海参酒对于修复元气、补充体力也大有益处。黛玉船行劳顿,多饮一些,沉沉地睡上一觉,比什么都好。故而姬丝绊才多敬了黛玉几杯。

    果然,那边夔波云寻到黛玉卧房时,黛玉已经梳洗打扮停当,正准备出了卧房,好好逛一逛这气派的水寨呢!

    两下里碰见,夔波云三言两句将水寨大门口有林家船队天不明就到了,如今正请求进寨的事情说给黛玉听。

    黛玉一听,便觉事有蹊跷,拧眉摇头道:“不对,论理他们该没有这么快就赶到了。便是立时到了,我原也嘱咐过,让他们就近寻了码头停泊,自由上、卸货便可。更何况,林淼不是那么不懂事的人,不会天不明就贸然登门,还势必立时进寨不可。”

    夔波云听罢,也觉得黛玉说的有道理。“但是,也许他们路上遇到了什么事情,急着来寻妹妹商议。还是请妹妹派府上一位管事先下去认认人吧?”夔波云提议道。

    黛玉点点头,叫过雪雁,吩咐了她几句话。

    雪雁出门,寻了一个精干的管事,命他随着水寨里的人偷偷下去看一看。

    这边儿,黛玉便跟着夔波云去了聚义堂。

    两人也才坐下不久,永玙就到了。

    此时,众人一起又听六郎讲了一遍事情经过。

    黛玉先开口道:“这所谓的林家管事,行事作风都不像是林淼。”

    黛玉话刚出口,之前派去认人的管事就回来了,摇头回禀道:“回姑娘的话,那人并不是咱们府上管事,小的从前都不曾见过。且小的观察,除了前面三艘商船是咱们林府的,其余的船只,新旧不一,但是吃水痕迹却都很浅。虽然天色不明,距离又远,一时看不真切,但是小的敢保证,那些船只绝对不是咱们运货的商船。”

    “如此说来,当真是有人想浑水摸鱼,趁机来夔某这水寨捞一把大的了!”夔远致听完真正林家管事的答复,总结道。

    “可是,”黛玉蹙紧了眉头,“若只有三艘船是我们的,那林淼带着的剩下那些船只都去了哪里呢?最重要的是,船在,人却不在。船队里那些管事、伙计并水手们都去了哪里呢?”

    丢了多少财物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平白丢了这许多人。

    而黛玉的问题,也正是夔远致夫妇并永玙等人忧心之处。

    若单纯只是有人假借黛玉名头,招摇撞骗,想闯入水寨中来,不过是他们痴人说梦,自投罗网罢了!

    夔家水寨外松内紧,固若金汤。除了与外围村落的村民们守望相助之外,大寨前的水泊也多激流、暗涌,不识水性之人轻易都无法靠近寨门。且这些都是其次,姬丝绊精通五行阵法和机关术,还在大寨门前设置了许多陷阱。

    来敌九死一生,费劲心力突破了前面三道关卡,便以为是彻底击破了夔家水寨的防御,掉以轻心,大举进攻,一口气冲进夔家水寨大门。这其实才反倒是上了夔远致夫妇的大当,一脚踏进了陷阱里。

    真正有进无出、有去无回的死地实乃水寨之内。

    夔远致夫妇才不怕敌人进寨呢!怕的就是他们不进来,只敢在外围骚扰穷苦百姓,且小股作乱,追之不及。

    然而永玙和黛玉却不知道这些。

    永玙见黛玉忧心,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林淼他们采买货物,走的是大运河,沿途都是繁华市镇。莫说区区倭寇,压根不敢登我国土。便是他们当真进了来,那几个人又哪里是沿路水兵并州府驻军的对手?就算是当真出了意外,也只可能是在这东海上,最多不过前半夜的事情。那些人既然打着林府管事的名义,又是图钱的,还思量着闯进寨来,谋划甚多,所求必大,定然也会做好一旦失败的打算。想来他们若当真绑了林淼,敌人不舍得立时就下杀手。一定会准备拿林淼等人当作人质,以为退路。时辰还早,你现下,大可先放心。”

    永玙长篇大论说了许多,就是怕黛玉担心。

    黛玉知他好意,也知道现在不是干坐着胡思乱想的时候,冲永玙点点头,再转问夔远致夫妇道:“不知伯父伯母有何打算?”

    既然借住别人府上,人生地不熟,什么都不懂,又因自己给人家惹了麻烦,更应该听从主人的意思,听令行事才对。黛玉想也不想,便把指挥大权交给了夔远致夫妇。

    永玙也跟着点头,表示手下兵马也可尽由夔远致夫妇二人差遣。

    夔远致和姬丝绊对视一眼,心里都十分高兴。

    水上讨生活的人,最是尊敬师长、老者。俗语有云,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大海太过辽阔,绝不是一代人、一地人可以轻易了解的。若没有世世代代的人积累下的经验,没有祖辈用生命和血汗换来的航路图、生命线,谁也没法安生从大海里讨生活。

    夔家水寨里头一条寨规便是敬老。年迈生病、不能行船的老渔民、老船工、老水手等都会被接入水寨,奉若上宾,由夔远致夫妇负责养老送终。

    因为,他们为渔民、为子孙后代奉献了一辈子。因为,他们的智慧和经验可以在危急时候救下一船人的性命。

    外行指挥内行,纸上谈兵的事情,绝对不允许发生在夔家水寨和夔家商队里。

    所以,当下时刻,若是黛玉和永玙仗着官家身份或者年少气盛,不听劝阻,非要一意孤行、任性而为的话,夔远致仍旧会他二人礼遇有加,当他们是子侄、朋友,甚至仍会让夔波云带着黛玉下南洋,做生意。

    但是什么海上丝绸之路,解禁海防,守土有责……诸如此类的事情,夔远致夫妇只会当作美谈,与黛玉说一说,便罢。

    黛玉和永玙不知道,他们浑然不觉时候,便已通过了夔远致夫妇的考验,彻底赢得了信任与尊重。

    沉吟片刻,夔远致方问六郎道:“你看着,他们是否像是倭寇?”

    六郎也思量了片刻,才郑重答道:“倭寇窥伺我水寨良久,且最是眼皮子浅。昨夜小王爷来时,动静那般大,寨子上下欢饮至后半夜,看去守备空虚,却又真金白银运来了许多。那些常在附近转悠的细作见了,难免不动心。”

    众人听了,都觉得六郎说的有道理,一起点了点头。

    六郎见状,接着道:“且咱们水寨因处要津,离那倭寇在海上的老巢亦不远。他们的细作若是上半夜得了信号,驾箭舟连夜赶回,商议行事,便也正是下半夜时候在海面上拦住林家商船。得手后,全速前进,最快也是天明时分到达大寨门口。一切,倒都能对的上。”

    六郎说的这些话,夔远致在听他回禀时,便全想到了,此时不过借六郎之口,说给黛玉和永玙知晓。

    “诚如小王爷所说,那倭寇还想要进寨大赚一笔,定然不会立时就伤害府上管事等人。他们性命当无大碍,只是应会受些惊吓。且夔某若是没猜错的话,前门‘叫阵’之人八成还是幌子,真正的杀手却是伏在后山泊船之处。”夔远致道。

    ………………

    后山水泊码头,便是除去黛玉和永玙进水寨时所乘官船之外,余下船只停泊的地方。

    前文已经说过,这里的船上除了有金银珠宝,绸缎布匹,茶叶瓷器,还有各式各样的古书典籍,应用工具,杂技方子,真真是百科全书,无所不包,其价值远在林府商船所载货物之上。

    那个名叫宫二的细作便是见了这些珍宝之后,立时红了眼睛,顾不上多年隐藏身份的艰辛,直接寻到了大本营,告诉了他们的将军,当夜就制定计划,立即行动。

    他们如意算盘也打得精,知道林府还有一队商船因要采买,落在后头,正行夜路往夔家水寨赶来。便借着夜色掩护,寻了一艘大船,就在运河出口,才将入海的地方等着。

    趁林家商铺船只路过之时,倭寇贼船忽然横插进去,假装船只出了意外,当场搁浅,生生把一只船队截成了两半。

    林淼等人不熟悉东海水路,待到反应过来,急驾小舟与贼船上人理论之时,为首的三只商船已经消失在了茫茫大海之上,不见了去向。

    林淼急得没法,立时要去报官。却被胡搅蛮缠的倭寇们缠住,不仅脱不得身,反被他们诬告了,和船工、伙计们一起被捆作一团,塞了嘴巴,扔在货舱里。

    另一头,那三只林家商船上的管事、伙计们被大批倭寇绑架住,逼问详情。

    倭刀在前,倭人又残酷凶狠,毫无人性,叫他们如何敢不说实话?

    这才有了倭寇们后来假装林家管事,还挂上夔家水寨风帆并令旗的事情。

    不过,倭寇们到底不放心让真正的林家管事们出来说话,把他们全部堵了嘴,绑起手脚,藏在了最后面的自家贼船货舱里。

    且倭寇们也另有打算。知道夔家水寨大门不是轻易进得去的,也学孙子兵法上的计策,声东击西,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一面派人在前门叫阵,另一面却把主力都放在了后山水泊停船码头那里。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后山水泊码头,仍旧和昨晚一般,只有寥寥十几名看守,且都睡眼惺忪,一副没睡醒模样。徒留下几十只大船,静静停泊在那里,就像待宰的肥羊。

    宫二身后跟着二三十条箭舟,带头蹲身在一只原木色的箭舟上。一身枯黄色水靠,操纵着箭舟藏在芦苇丛中,与周遭环境浑然一体。

    隐藏手段之高超,莫说岸上的看守们离得老远,看不清楚。便是他们面对面打宫二身前经过,也难以发现其踪迹。

    宫二四下观察了许久,见当真只有这些守卫,心底微松,这才挥了挥手,示意身后众人跟上前来。

    水波微漾,芦苇款摆,几不可见的波动兴起。

    不过盏茶工夫,三十余只箭舟满载了上百名倭寇便都已各就各位,都藏身在了芦苇丛中。

    亦是万事俱备,只等宫二一声令下,便要杀人夺船。

    正当此千钧一发时刻,忽地,夔家水寨高处,传来一阵悠扬的撞钟声音。

    钟声借着山势,在开阔的水面上,横冲直撞,一下子就传出老远去,激起水面上阵阵涟漪。

    不等宫二等群寇反应过来,夔家水寨周边村庄里的人们已经闻声而动,全副武装,眨眼儿间就都赶到了水泊边。

    男人们都穿上了水靠,拿着鱼叉、鱼钩,船桨、菜刀等等趁手的兵器,掩身进芦苇丛中,只等夔家水寨一声令下,便一齐掩杀出来。

    女人们则是抱起孩子,牵着老人,打开地窖暗门,井然有序入内藏身。

    反而是夔家水寨门户大开,笑吟吟迎了倭寇贼船进去。且不加区分,有着贼船与林家商船一起长驱直入,径直逼到聚义堂所在山脚下。

    夔远致和永玙并肩站在半山腰的瞭望台上。

    夔远致拿了一个远镜递给永玙,手指向后山方向,示意永玙看去。

    永玙随之望去,就见大批水寨弄潮儿有的身着水靠,有的穿着铠甲,或蹲伏在附近山石背后,或蹑手蹑脚绕到船队背后,或者干脆悄没声息一个猛子扎进水里,久久不见踪迹。

    乍然看去,众人各自为政,但是细一端详,却能发现此刻,所有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

    却不是那些停泊着任人予取予求的船只,而是距离船只和岸边几乎一般距离的一丛极为茂密的茅草丛。

    说来也奇怪,此刻无风无浪,那茅草丛却似有规律地摇晃着。

    若是,你观察的时间足够久,你就会发现这律动其实是一种暗号。和夔家水寨的手势暗语一样,是一种同伴之间沟通的信号。

    永玙从小学习兵法,知道行军布阵最忌泄露天机,敌暗我明,便是兵家大忌。更不要说,自家沟通的暗语、秘语一旦为敌方所知,代价有多么严重!

    “夔寨主,这茅草的晃动,格外有意思呀!”永玙将心中所想说出。

    夔远致另有一副远镜,也早将宫二的全部动作尽收眼底,闻言笑道:“小王爷不愧天纵之才,只是看了一眼,就看出了其中门道。”

    “起初,夔某也不敢断定来人定是倭寇。可是听看守后山水泊的兄弟回报,那些人驾驶箭舟,且用枯黄色水靠,行动间唯令是从、令行禁止,便认定了是那群贼寇。”夔远致解释道。

    “哦”永玙应道,“如此说来,这茅草丛的晃动也是他们暗号的一种了”

    夔远致向永玙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点头道:“正是。且是马上聚集,立刻行动的指令。”

    永玙闻言,双目陡放异彩,当真摩拳擦掌地道:“好!爷就怕你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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