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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万星拱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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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家在白马寺供了长明灯,苏氏也是白马寺的忠实信众, 相佩生的长明灯也供在这里, 他过世七日后,被安葬在相家祖坟,长明灯则被请进了白马寺的长明殿里。

    小洛氏跪在金身灿灿的巨大佛像面前, 虔诚地双手合十。

    慈悲的佛祖半阖着眼, 一双眼仿佛注视着世间万物, 不论是善是恶。

    她跪了许久, 直到一双腿都几乎没有知觉,痴痴地望着那盏摇曳的浅蓝灯火,眼里却再也没能落下眼泪。

    良久后,小洛氏叹了口气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长明殿。从长明殿旁边的厢房依稀能听见苏氏和乳母哭泣的声音,可她却没有闲心去管了。

    相佩生死了,相家的一切不再与她有任何关系。

    白马寺大殿的台阶下,观壁带着人正等她, 她走过去, 看了一眼观壁:“都说善恶有报,夫君生前虽说很讨厌你家主子, 也没有做过什么危害他性命的事。”

    观壁不语,小洛氏继续说:“我以后怕是回不到这里来了,他的长明灯......如果可以,年年替我添一盏香油吧。”

    她本不信轮回转世,更不信香火功德, 可是相佩生让她想去信。

    即使是一盏长明功德灯,也想它好好的。

    “属下记下了。”观壁应道。

    “好。”她扯出一点苦涩的笑:“走吧。”

    洛降被凌迟处死,无名子关押在天牢里,只剩一口气。小洛氏能解明德帝身上的子蛊,但她同时提出要求,想亲手杀了无名子为夫报仇。

    明德帝答应了。

    高大巍峨的宫殿,小洛氏不是第一次来,她随观壁慢慢行走在长长的宫道上,心静如水。

    明德帝的脸色和前些日子比更差了,青白不已不说,腹中还有奇怪的东西慢慢蠕动,在肌肤表面都能看见那骇人的形状。

    “怎么样?”明德帝微微喘着粗气,问道。

    “是时候了,只是过程可能会比较痛苦。”小洛氏伏在一旁,答道。

    王全儿给明德帝递上咬住的小木棍,明德帝满头大汗,说:“你要知道,你这一动手,不止关乎你的性命。”

    垂帘外就是整个太医院的人,再外面还有操着锋利刀戈的禁卫,小洛氏敢有异动,瞬息就会被五马分尸!

    “民妇知道。”小洛氏淡淡道。

    殿外,左相崔毅双手压在汉白石的栏杆上,眺望远方蔚蓝的天空,殿内时不时传出明德帝痛苦的□□,他站了一会儿,抬脚往更远的地方走去。

    宫里的内侍引着一行人匆匆经过,崔毅看清为首的人,笑着高声叫住他:“相大人!”

    蛊毒案后,相衍官复原职,授三等大夫衔,腰上的玉绶都多了一条,他听见动静抬头,遥遥冲崔毅点点头:“原来是左相大人。”

    “我瞧大人行色匆匆,是去处理家里庶兄的事?”

    明德帝将蛊毒案的收尾工作都推给了相衍,这案子说来也是让人感叹,庶兄杀死了嫡兄,却由他来办。

    明德帝没有让他避嫌。大有看他如何处理自己异母兄弟的意思。

    相衍想了想,笑笑:“是。”

    一大一小两只狐狸彼此打量着,崔毅扶着腰上的玉带,慢慢走下台阶:“褚国使团还有半个月就到了,也难怪相大人忙得脚不点地,倒是老夫近日托了大人福,闲暇许多。”

    左右相的势力一直此消彼长,彼此制衡,之前相衍在家赋闲的时候是崔毅忙得脚不点地,现在风水轮流转,换这老头闲下来了。

    相衍没有同他啰嗦的意思,直截了当地说:“今日是家嫂进宫为圣人诊治的日子,圣人亲口点了大人在殿外等着,崔大人,您现在是有玩忽职守的嫌疑。”

    “你......”崔毅语塞:“相大人实在不近人情。”

    “相某手下还有些事,这就先走了,崔大人留步。”说罢,也不等崔毅说话,径直转身走了。

    等走出老远,观壁才小声说:“这老匹夫在这里等您做什么?”

    相衍抿着唇,道:“崔毅是□□,与皇后娘家是世交,如今皇后和太子被□□,他这是来探我的口风。”

    “皇后娘娘同太子犯下这等大逆不道的事,他有什么好来探口风的?”

    “谁知道,这只老狐狸不好对付得很。”

    “您今日事也不多,回家里歇息吧,忙了好些天了,夫人都该想您了。”观壁嘿嘿笑着,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相衍脸色柔和了一些:“今日是徐太医过府给夫人诊脉的日子?”

    “爷好记性,您要是早些到家,没准还能碰上他。”

    徐太医从药箱里取出腕枕和一方手帕,示意连海深把手放上来,按着脉搏半天,面色沉重。

    弄得连海深心里有些忐忑,问:“徐太医......”

    采兰和赠芍比她还紧张,赠芍端着朱漆托盘的手更是微微颤抖,子嗣向来是大事,她们也是很期待自家小姐能有好消息的。

    徐太医半晌才抚着胡子笑了笑:“滑脉还算平稳,母子平安。”

    采兰这才松了口气,赠芍赶紧将茶盏放在徐太医手边:“徐大人,您喝茶!您喝茶!”

    屋里伺候的大小丫头都露出真心的笑意,连海深也大大松了一口气,毕竟之前只有小洛氏凭口一说,这下得了徐太医确认更是安心了不少。

    赠芍高兴得都语无伦次了,说:“徐大人,我们......我们小姐这是第一个孩子,咱们做丫头的也什么都不懂,还望您多多指教,奴婢听说这伺候有身子的人啊,可不能马虎!”

    徐太医看她们大惊小怪的样子,说:“相夫人的身子月份还小,不必紧张,照吃照睡就好,平时可以适当在家里多走一走。”

    “那......小姐之前身子不舒服了一阵子,没关系吗?”

    “无妨,只是害喜之状而已。”徐太医说着已经收拾好医箱站起身,一旁的药童伶俐地接过手,连海深也连忙站起来:“多谢徐大人了!”

    徐太医连忙说:“相夫人使不得,只是臣的分内之事罢了。”

    连海深将他送到门边,就听见外面高声通传:“相爷回府——”

    “相爷回府——”

    相衍在朝堂上那是冷面阎王一样的存在,徐太医正好赶上他回来,面还没见到心跳先漏了一拍。

    相衍大步往院子里走,一进来瞧见连海深正送徐太医出门,他紧走几步说:“怎么出来也不多穿一件衣裳?”

    徐太医连忙行礼道:“臣见过右相大人。”

    “徐太医有礼。”相衍难得地压了压身子,他的品阶比徐太医高许多,可见对这位夫人真的十分重视啊。

    徐太医心想着,连忙避开身子不敢受。

    “姑爷不知道,方才徐大人说了小姐肚子里的孩子康健得很,真是天大的好事啊!”赠芍连忙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相衍。

    相衍一听果然十分关注,说:“当真?”

    徐太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是,夫人身子无恙。”

    他这么一说,院子里的下人刷刷往地上一跪,高呼:“奴婢恭喜相爷!贺喜夫人!”

    相衍也十分激动,他握着连海深的手好半晌没能说出话来,温柔地说:“我送徐大人出去,你在屋里休息。”

    “好。”连海深有些面热,但是眉梢眼尾流露出来的高兴不比相衍少:“你快去。”然后快点回来。

    前世两人是没有孩子的,到死连海深都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算来他们成亲也有小半年了,消息迟迟不来,原本还有些焦急,没想到好消息说来就来,怎么能不让她高兴。

    她现在迫切地,想要和相衍分享拥有肚子里那个小生命的喜悦!

    相衍将徐太医送到相府门口,出口道:“本相方才就看见徐大人欲言又止,不知是有什么话不能被内子听见的?”

    徐太医心叫不好,在相衍的严视下,只能硬着头皮说:“其实.......右相大人,臣就直说了吧,相夫人其实是不适合要孩子的。”

    相衍愣住了,狭长的眼睛危险一眯:“徐大人说什么?什么叫不适合要孩子?”

    “夫人身子本就不算硬朗结实,这个孩子初怀上的时候没人知道,也就是那时候有些动了胎气......”

    上次连海深从皇后宫里密室出来后就大病了一场,喝了许久的药才好的。

    “上次服用的药臣从太医院调阅过药方,里头几味药凶了一些。”徐太医越说越不忍心,刚才在屋里他就看出来连海深对这个孩子期盼有多大。

    “徐太医的意思是说......这个孩子有可能说保不住的?”相衍的喉头有些发闷,不止如此,他的脑袋里都是一片空白,仿佛被人重重的击打了一下,整个人都是懵的。

    “就算保得住,也是生不下来的。”徐太医说道:“您和夫人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据本相所知,小产也是极伤根本的,不知道徐太医有没有保住这个孩子的方子,什么代价都可以。”

    徐太医想了半天,说:“或许相大人可以去问一问府中大少夫人。”

    小洛氏?

    相衍颔首:“好,相某知道了!”

    徐太医拱手告辞,相衍站在新落成的相府门口吹了好一会冷风才走进去,夕阳已经完全沉进了山坳,夜幕开始降临,廊下已经有下人取下灯笼添油点火。

    相衍一路走进去,看见主屋里连海深正在摆弄碗筷,采兰和赠芍伺候在她身边,两人说:“还是奴婢们来吧,您坐着就行。”

    “这点小事能用什么力气,方才徐大人也说了要多动弹。”

    连海深偏头看见相衍站在门边愣愣的样子,笑说:“愣在那里做什么啊,进来啊!”

    采兰和赠芍掩着嘴偷笑,赠芍更是小声说:“姑爷一定是高兴坏了!”

    相衍跨进门后,采兰赠芍就带着屋里的人纷纷退了下去,这两人独处的时候是不喜欢身边有伺候的人在的。

    连海深半挽着袖子,替他舀了一碗汤,说:“郝仁知道以后非要厨房多炖一盏鸡汤来,你也尝尝。”

    相衍张了张嘴,怕影响她用饭,决定闭口不言,给她夹了一筷子菜说:“你平时吃得就少,现在肚子里还有一个,可不能吃那么少了。”

    连海深低头看了他一眼,眼波转了两转,乖顺地接过去一一吃了。

    相衍有心事,一顿饭用下来也不怎么说话,下人撤走饭菜以后,连海深问:“相衍,你怎么了?”

    连海深很少连名带姓叫他,相衍想掩饰都不知道从哪里掩饰起,怕她失望,可更怕她满怀希望地怀着这个孩子,最后失望。

    那样的失望会更让她难以接受。

    “我同你说,不要激动。”

    “是关于孩子的?”

    这下轮到相衍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他看着连海深,仿佛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异样的情绪来,可是没有,她很平静,平静地说:“这个孩子,是怀在我肚子里的,什么情况我比谁都清楚。”

    “你不舒服吗?”这下轮到相衍着急了,他走上前,又不知道能做什么,甚至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像个做错事而手足无措的孩子。

    “徐大人怎么说?”

    “他说上次你服用的药里有几味性子太烈,怕是伤了孩子根本,就算能怀下去,也生不下来。”

    连海深倒抽了一口凉气:“那......徐大人可有说治的办法?”

    “他说可以去问一问小洛氏。”相衍老实道:“都说医毒不分家,或许她真有解决的法子也不一定。没关系,深儿,真的没关系......”

    “你想要一个孩子吗?”连海深好半晌,才问道:“我是说,如果这个孩子我保不住了。”

    “不是你生的,我不要。”

    连海深忽然笑了,手搭在平坦的腰腹上说:“整个丞相府里只有我一个人,你哪来的庶子?”

    “再说了,你还想要庶子?”

    相衍眼睛一亮,几乎是狂热的抓住她的手,有些委屈地说:“你刚才那样问,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最后的几个字几不可闻,连海深喉头有些发涩,说:“你想得倒是挺美,若真有那么一天,我......”

    “只有你就可以了,没有那一天。”相衍将她的话打断,说:“相家的香火与我无关,我只要你就可以了。”

    “......你发誓倒是发得快。”连海深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明日我想多请几位太医过来瞧瞧,若是有法子治,右相大人也不用因为小女子断了香火不是?”

    相衍一下将她抱住,他知道连海深心里指不定多难过,抱着她一遍遍地说:“不怕,以后收养也好,如果生下这个孩子会让你出事,我宁愿断子绝孙。”

    “你简直......”连海深被气笑了,说:“哪有人这么诅咒自己的?”

    “不是诅咒,是保证。”相衍无比认真地说道,低头吻了吻她的眼睛:“如果留得住,我们就留,如果没有缘分,就等那个缘分。”

    “如果命中注定没有呢?”

    “那就两个人孤独到老,生同寝,死了你也是我的!”

    连海深看着他微微发红的眼睛,叹了口气将人揽在怀里,说:“说什么死不死的,说好了的,你要长命百岁啊。”

    两人抱着,互相感受对方的温度,却没有一个人真的安心下来。

    徐太医的话仿佛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刃,时不时就要将两个人刮破一道口子,血肉模糊,碰起来生疼,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禁内大门被缓缓推开,走出来一道单薄的身影,正是进宫给皇帝治病多时的小洛氏,她揉了揉肩膀,忽然看见相家马车停在不远处,马车边长身玉立站着一个男人。

    “是你?”

    相衍偏过头,示意她上车。

    平稳的马车上,小洛氏一边整理自己的针包,一边说:“明德帝体内的子蛊已经取出来了,我是重诺的人,不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你不必如此防备我。”

    “相某不是为了圣人的身子来的。”相衍面色十分冷淡,仔细一看眉宇间仿佛纠着淡淡的忧愁,小洛氏问:“那是怎么了?”

    “深儿的身子......”

    听相衍把话说完,小洛氏皱紧眉头:“徐太医说她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

    “接连三四位太医看过,都这样说。”相衍说道,这几日的求医让两人几乎要放弃这个孩子了,可他还记得徐太医一开始说或许问问小洛氏,还有法子能救。

    可小洛氏一连在宫里住了好些日子,今天才出来,这不天都没亮相衍救亲自来了。

    小洛氏听完,哑然道:“......你和传闻中的,不大一样。”

    她也没想过相衍这样的人会为了一个女人,特意来求曾经是生死大仇的她。

    “她是无辜的。”相衍半垂着眼:“不知你有没有法子?”

    “行医也讲究望闻问切,我总得先见了人呢。”

    小洛氏和相衍回府的时候连海深已经起来了,这几日她总是睡不好,一醒来没看见相衍更是睡不着,索性就起来了。

    相衍先一步进门,瞧见采兰和赠芍正将早膳撤下去,小洛氏跟在背后刚进门,赠芍就叫道:“这个女人来做什么!”

    采兰和赠芍曾在小洛氏手里遭了大罪,相衍说:“有些事请教她,你们先出去。”

    小洛氏是相衍带来的,采兰赶紧一拉赠芍,俩人出去了。

    小洛氏坐在连海深面前,看见她有些苍白的脸色,说:“我看看手。”

    连海深乖乖伸出手,她把着脉好半晌,说:“她这胎确实不稳,之前吃的药太毒了一些。”

    相衍眼睛微微一亮:“可有法子?”

    小洛氏看着她白净的脸,问:“法子是有,挺痛苦的,治吗?”

    连海深一点都没有犹豫地,说:“治。”

    “情蛊。”小洛氏说道:“敢不敢?”

    ”情蛊?“

    几乎是一瞬间,相衍就想起了当年小洛氏刚进府给相佩生治病时的情景,当时相配僧已经是半死不活的了,结果小洛氏给他下了保命的情蛊以后身子还真慢慢好起来了,此次也是一样,若不是碰上了更厉害的无名子,相佩生也不一定会死。

    “孩子呢?”连海深说:“可以保得住吗?”

    “情蛊会慢慢吞噬掉你体内不该有的东西,清了余毒孩子当然就没问题了,不仅如此,还能强身健体。”

    “我愿意!”连海深道:“大嫂,多谢你了!”

    “你先别谢我。”小洛氏打断她的话:“情蛊又不是大白菜,哪里会随处可见?”

    “那......”

    “我这里没有。”小洛氏道:“你可以叫人从安南府带,我记得你的舅舅就在安南,让自己人带着种东西不是更安心么?”

    说罢,她嘲讽似的笑了两声,连海深说:“还是要多谢你,否则我......”

    “你不需要谢我。”小洛氏露出嫌弃的表情:“佩生不喜欢你们,我也不见得喜欢,帮你只是因为你也帮过我。”

    “我不是知恩不报的人。”

    小洛氏的性格果然是江湖儿女一样快意恩仇的,连海深心定了定,脸上神情也轻松起来。

    小洛氏没有多留,道过别后径直往外面走,相衍紧走几步追上去,说:“你如今在哪里落脚?”

    相佩生下葬后不久,小洛氏就进宫帮明德帝治病,说起来快一个月没有回过相家了,相平自从皇后太子被禁足后,也干脆称嫡子过世思劳成疾,称病在家。

    小洛氏不想回到相家,她望着外面的街道,说:“天下之大,难不成没有我的落脚之地?”

    “我倒是有个地方,如果你愿意的话。”

    相衍回到府里,连海深提着裙子跨过门槛就扑了上来,吓得他连忙将她稳稳抱在怀里,心有余悸地说:“胡闹,这样蹦跳,伤着自己怎么办?”

    “我太高兴了嘛!”连海深抱着他,眼睛晶亮晶亮的:“你听见了吗,她说可以治!”

    虽然情蛊事以毒攻毒的法子,但连海深不在乎,只要不背叛对方,情蛊就是一道贴在身上的保命符,不会危及性命不说,还能一定程度上护着宿主。

    她真的想要给相衍生一个孩子,生一个像他们两人的孩子!

    相衍弯腰抱起她回屋,说:“这就值得你这样高兴?”

    “我得马上去信舅舅,请他从安南捎一双上来,孩子已经快三个月了,我怕到时候来不及。”连海深兴致勃勃地说道:“对不对?”

    ”对,你说的都对。“

    覆在两人头上多日的阴霾一朝散去,他们看着彼此,都露出真切的笑容。

    褚国使团是伴随着年底的秋雨进的长安城,在那之前,大梁皇室上下已经盼了许久了。

    这是相衍开府以后参加的第一场宫宴,连海深特意吩咐人制了两身新衣裳,沉稳的绛紫色滚着暗金色的边,上面用玄色丝线绣着吉祥的纹路,相衍小心扶着她的腰肢,低头看了看还平坦的腰腹,在心里嘀咕:这样纤瘦的腰肢里真的孕育着他的骨血、他的孩子吗?

    一不注意就愣愣盯着她的腰腹好半晌,直到连海深将他推了又推,没好气地说:“看什么啊!”

    “我......”他看着,喉头忽然发紧,说:“今日有没有不适?大都护的人马会在年底到长安,到时候就真的没事了。”

    “嗯,我知道啦。”连海深强压下涌到喉头的呕吐欲望,勉强笑着。

    “今日宫宴你要紧紧跟在我身边,哪都不能去。”相衍说,一边将她有些微微发冷的手抓在手里。

    连海深另一手轻点了一下他的鼻子:“你啊你,今日的宫宴不比平时,褚国使团俱在,你身为右丞相必定很忙,我还能同你绑在一起?”

    “能。”相衍执拗地说:“我说能就能。”

    “宫里的人大多不老实,谁知道她们里面是人是鬼?”他有些孩子气得说:“你现在的身子哪里受得住,不如今日的宴不去了?”

    “圣人封了我为诰命,这是受封后的第一场宴,按规矩该去谢恩的。”连海深道:“你别孩子气。”

    相衍叹了口气才算妥协,又絮絮叨叨地说:“如今皇后和太子是被关在潜邸,可陈贵妃还在外头。”

    “陈贵妃?”

    陈贵妃自从唯一的儿子李至被打发到鲁地以后消停了一段日子,结果皇后太子被禁足,她又像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了。

    连海深握着他的手,相衍又说:“褚国议和带来了他们的公主,说是和亲。而鲁王和蜀王如今还没有正妃,陈贵妃求了旨意,让鲁王提前到长安来了。”

    “鲁王已经外放驻旗,也能随意离开封地?”

    相衍笑了笑:“原本是不能的,但太子实在......”

    实在不争气。

    加上陈贵妃枕头风吹得紧,心软中庸的明德帝也就同意了。

    “褚国是边境小国,可国力也不容小觑,如今鲁王、蜀王都有封地豢养亲兵,若是有了褚国做靠山,岂不是更加十拿九稳。”

    小洛氏为明德帝解了蛊毒祸患以后,他身子是一天一天好转了,可明德帝毕竟年近花甲,前些年又总是沉迷丹药,身子早大不如前。

    而太子被软禁,李至、李墨封王,让他们尊一个黄口小儿为皇,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这场储位之争是迟早有一天要面对的。

    连海深叹了口气:“难怪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一辈子都在权力的漩涡里挣扎。”

    “最后赢的只会是一个,其余的不过是为了竞争出这一个的牺牲而已。”相衍说道:“弱肉强食,古来如此。”

    连海深点点头,表示理解。

    席面摆在长平宫里,但是宴席没开之所有人都可以在附近走动,相衍牵着连海深迎面就撞上了春风得意的李长赢,后者围着相衍夫妻啧啧了两声,冲连海深眨眨眼:“相夫人。”

    相衍轻轻哼了一声,李长赢却只顾盯着连海深:“听闻夫人有喜,本宫都未来得及送上贺礼,实在是失礼。”

    连海深对这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公主很有好感,笑容也多了几分情真意切:“承蒙大公主关照,妾身惶恐。”

    李长赢很快就被身边的女卫喊走了,连话都没能多说,相衍低头给她整了整身上的斗篷,说:“不用理会她,不过也不用防备她,大公主虽然行事乖张,却不是个坏的。”

    连海深的目光却越过众人,看向角落一个戴金冠着蟒袍的人。

    相衍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说:“那是二皇子,已经获封蜀地,等褚国使团一走,他也会带着生母万氏离开长安。”

    “万氏?”

    是了,万氏不就是那个和她一起关在暗无天日的密室里,动静都十分微弱的‘人’吗?

    连海深没有见过万氏,可是从别人的叙述里不难想象她的惨状,她不禁说:“二皇子身世很可怜。”

    李墨的身世在宫里许多人都不敢提,万氏本来是行宫伺候皇后宫中的粗使婢女,因为一夜雨露得以有孕,当时皇后都未有子嗣,而皇帝竟然临幸了一个粗笨奴婢也令他觉得丢人不已,所以李墨一直被有意无意‘遗忘’在行宫。

    相衍只是没想到,万氏竟然一直被关在宫里。

    “褚国是不是离蜀地很近?”连海深突然问道。

    “嗯。”相衍说:“两地确实很近。”

    不知为何,连海深心里总觉得有些奇异的感觉,当见到那位褚国公主的时候,这种奇异的感觉被推到了极致。

    这位公主看起来也算奇特,一身火红的狐毛裙子,脚上踩着牛皮靴子,下巴总是微微扬着的,仿佛看谁都是睥睨着的。

    明德帝坐在上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她姓万,名字叫拱月。

    大概是取自万星拱月的意思。

    ”噗嗤!“严肃的席面上,竟然有人笑出声来,众人循声望去,发现李长赢笑得正欢,虽然她天生是一副笑模样,但是褚国人不知道啊,万拱月当下就生气了:”都说大梁朝是□□上邦,最是注重礼仪的,我觉得不过如此!“

    李长赢把玩着手里的杯盏,余光好像看见了什么,脱口而出说:”本宫只是被公主的名字逗笑了,公主的名字取得真是......合适。“

    万拱月神情太过倨傲,仿佛不将在场所有人放在眼里,可笑褚国可是来议和的。

    别人不敢开这个口,那就由她李长赢来开好了!

    ”你放肆!“万拱月汉话说得不利索,怒目相对:”我倒是想听听你的名字有多好听!我的鞭子下不死无名鬼!“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李长赢在长安横行霸道,几个皇子都要让她两分,这个万拱月上来就得罪她,一会儿李长赢性子起来把她打死怎么办?

    好容易边境要恢复和平了,可不能这样!

    李长赢却没有像百官想的那样恼怒,她掷地有声道:”本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李氏,长赢。“

    场边一身铠甲戎装的男人听见这个名字,忽然抬起头来。

    万拱月皱眉道:”你的名字也很一般,竟然还敢嘲笑我!“

    李长赢哪里是嘲笑她的名字,只是为杀她锐气找一个理由罢了,她说:”褚国地处边境,对博大精深的大梁文化知之甚少,本宫说的合适,就是合适,一点别的意思都没有。“

    ”你!“万拱月生气了,对明德帝说:”皇帝陛下,我们褚国是打败了,但是我们是有骨气的,您在战书里也说了欣赏我们的勇气。“

    ”所以,我万拱月,想要和她打一架,如果她输了,向我叩三个头道歉!“

    明德帝脸色一僵,这好端端的宴会怎么还要打起来了?

    李长赢也跟着点头:”本宫接了拱月公主的战书,若是本宫赢了——我要他。”

    万拱月顺着她的手看过去,登时跳了起来:“不行!你怎么能要他?我褚国三百勇士,你挑谁都行,他不可以!”

    李长赢相来不按规矩办事,在场命妇又窃窃私语起来,仔细听来应该都是说她不守妇道,大庭广众之下就点名要一个男人的。

    连海深轻轻拉了拉相衍的袖子:“你刚才也说了,大公主虽然乖张,却不是真的肆意妄为的人。”

    相衍正给她夹菜,闻言看了一眼一旁站着的戎装男人,竟然也有些意外地嘀咕了一声:“怎么是他?”

    “是谁?”

    相衍向观壁招手,低声吩咐道:“去将虞将军请过来。”

    “是。”

    虞将军?虞旸?

    见连海深撅着嘴气鼓鼓的样子,相衍宠溺地笑了笑:“那是虞旸将军的弟弟,叫虞渊。”

    虞旸的弟弟?

    怎么会在褚国的护卫队伍里?

    “不行吗?”李长赢问。

    “当然不行,你要他做什么啊!”万拱月分毫不让。

    “拱月公主有所不知,有些人......欠本宫一条命就跑了,本宫只是找回来而已。”

    那男人很年轻,生得比虞旸更加正派俊朗的样子,他将眼神死死钉在李长赢身上,一双眼睛里沉得像涟漪都没有的水潭。

    万拱月皱眉:“你在胡说什么?”

    “话已经说完了,你赌还是不赌?”

    “我......”万拱月往虞渊身上看了一眼,后者表情半分都没有动过,仿佛她们在争执的不是他本人一样。

    李长赢意外地没挂住一贯的笑容:“说啊!赌还是不赌?”

    万拱月一咬牙,刚想开口,虞渊先她一步,说:“她不赌。”

    李长赢的表情立马变了,虞渊一步一步走上殿,看着李长赢说:“改一改,我同你打。”

    “若是你赢了,我是生是死任你处置。”虞渊说着:“如果我赢了,你向我们公主道歉就好。”

    “要她跪着道歉!”万拱月补充道。

    虞渊看着李长赢,说:“不用,您就像拱月公主道个歉就好。”

    李长赢冷眼看着两人,冷哼:“好啊。”

    说罢,从一旁的女卫手里抽出长剑,提着剑潇洒地下了场。

    她一向做皇子打扮,一身大叶飞花的衣裳张扬至极,她取下头上碍事的玉冠随手一抛,落在一旁。

    “你赤手空拳么?”

    “是。”

    “虞将军还是挑选一样为好,免得说本宫欺负你。”

    “没有必要。”

    “良言难劝该死鬼啊......”李长赢露出凶残的笑容,下一刻,举起长剑,朝他飞身掠过去!

    连海深吓了一跳,下意识往相衍那边躲,说:“大公主会武我知道,可她怎么......”

    连她这个不懂武的都看出来了,李长赢招招式式冲着虞渊命去的,即使虞渊的攻势打在她身上也从不躲闪,只顾提剑一次又一次地刺出去!

    这样吃亏的就变成了虞渊,他又不敢真的打死大梁朝的公主,攻势也变得缩手缩脚起来。

    相衍老神在在地喝了口酒,一边护着她的腰一边说:“你放心,祸害遗千年,李长赢死不了。”

    “当啷!”李长赢的剑被虞渊打飞,她落在一旁,扭了扭手:“你是越来越回去了,有本事杀了我啊!”

    上面的明德帝也看出了不对劲,皱着眉盯着李长赢几乎是单方面的对虞渊的殴打,可以说如果现在吃亏的是他女儿,他早就喊停了。

    可是......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众人都吓坏了。

    李长赢嘴角那个熟悉的笑意又出现了,她龇着牙,凶狠地说:“逃啊,继续逃啊,有本事逃你回来做什么?”

    这一句话声音压得极低,如果不是他们彼此都听不见。

    万拱月一看自己的护卫队长被打了,哪里还能忍,当即抽出腰间的鞭子冲上来:“贱人!你敢打老娘的人!”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王全儿吓坏了,他扯着公鸭嗓大叫:“放肆!放肆,竟然敢骂我们公主!”

    李长赢一个躲闪不及,那虎虎生风的鞭尾直直甩上她的面门——

    ”啪!“

    李长赢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虞渊,而她的半边脸还是火辣辣地疼,万拱月的鞭子没有抽到要害,但还是刮下来她一点面皮,白皙的脸上赫然是一道红彤彤的鞭痕!

    在场人都惊呆了!

    ”住手!“

    门外传来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虞旸手里压着长剑,气冲冲冲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日万的,一个晚上被鹅妈拉去喝了三次茶、吃了两回点心,还有洗澡。

    要不是我说还没写字呢,鹅妈还准备拉鹅去逛街

    _(:з」∠)_

    我良好的存稿习惯正面临着来自老母亲的攻击,-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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