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3)
姑娘家送什么饭?别捣乱。”姚常玉嘴里嫌弃,其实是护着祁香贝,她咽下嘴里的红薯,夹了口咸菜,吃饭的速度明显比平时快。
祁向南喝完最后一口粥,也拿起来一个红薯,“妈,还是我去送饭吧,听说县里没有药,就近的几个大队存的药也不多,不知道那里的猪现在啥情况,我正好也去看看。”
“行,”姚常玉利索地答应了,眼光瞟向田水妮。
田水妮马上反应,起来奔向厨房,盛了粥,拾了窝头和红薯,还把中午剩下的最后一个白面馒头放了进去。就那么几个白面馒头,敞开了吃哪有剩的,不过是大家都谦让着,让公公婆婆和女婿吃,最后剩这么一个,带过去,肯定是公公吃,不过,照着公公的性子,自己男人肯定也能分一半。
饭菜都包裹好,用个破棉衣兜住,交给祁向南。
祁向南嘴里叼着红薯,搂住包裹抬脚就走。
祁香贝赶紧站起来,追着祁向南出了门,“妈,我跟二哥一起看看去。”
“你个妮子,大晚上瞎跑啥,再摔个跟头。”母亲姚常玉嚷嚷着,终究没出来阻拦。
祁香贝摇着辫子,走在祁向南旁边,又顺着下午的路,迈入了黑暗之中。
☆、13.13
祁香贝跟着一起去猪舍,并不是为了看热闹。
虽然她觉得木炭救猪拉稀是挺可笑的事情,可这几个字眼总在脑子里闪现,伴随着的还有别的字样,她都怀疑是不是以前看过这样的内容。
在现代,她喜欢用手机看些资讯,虽然大多数是些明星八卦或家长里短的纠葛,可偶尔也会点开一些成功人士的奋斗经历或坎坷来安慰激励自己,或许,脑子里闪现的就是资讯上的某些片段,正好跟养猪有关,是不是哪个养猪大王的经验之谈呀。
祁香贝的脑子在快速转着,企图从记忆里提取更明确的信息,重生以来,她发现似乎激发了潜记忆,以前看过忘记了的东西现在用力想想居然能大致重新记起来,她把这个当做重生的福利,就是因为这样,她打算重视这个虽然可笑但或许真实存在的办法,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人在想事情的时候总会放空自己,忽略周围的环境,祁香贝也不例外,她就盯着祁向南的背影,呼呼地往前走。
前面祁向南相反,他闷头走路,时刻注意脚下,土路白天都不好走,何况是晚上,小石头是常见,某些地方有坑,弄不好就是陷阱,这不,前面出现了一个不小的凹陷,他大长腿一迈就过去了。
祁香贝可没这么幸运,她脚下一出溜就歪过去了,惊叫一声,挥舞双手努力维持平衡,可脚腕子太疼了,晃悠几下没稳住,直接撞到祁向南的肩膀上,把他撞了个趔趄。
祁向南听到祁香贝的尖叫声就意识到不对,紧忙转身想帮忙,不过转到一半就被撞上,手里的包裹差一点就飞了出去,他赶紧搂紧了,同时腰下沉肩膀用力,才避免了两个人都栽过去。
“俺的娘呀,香贝,你哥的肩膀要掉了,你咋回事?连路都走不好。”
“二哥,我脚扭伤了。”祁香贝稳住后,慢慢蹲下来摸摸脚,好像肿起来了。
祁向南赶紧把包裹放到地上,扶着她,“扭伤了?严不严重?还能走路不?”
“使不上劲,已经肿了。”祁香贝如实说了自己的情况。
“这可咋办?我说,你就该听话在家里边呆着,从来没走过夜路的人,脚能不扭伤吗?这离家也远了,猪舍也不靠边,咋弄呢?”
“要不,你先走,我慢慢挪。”祁香贝咬着嘴唇强忍着疼痛。
“那不中,这不是个事,没办法,来来来,你搂好包裹,这离猪舍还近点,我背着你。”祁向南把包裹递给祁香贝,半蹲下来让她上背。
祁香贝开始有点不好意思,说是二哥,可归根结底也不熟呀,最后还是祁向南连声催促说再晚点饭都要凉了,心一横,才趴上去,原谅她实在没胆量一个人呆在这黑乎乎的野外,“二哥,你要背不动可告诉我,我下来你好歇歇。”
“别说,我都十几年没背过你了,咋这沉呢。”祁向南嘴上念叨着,脚步倒挺稳当,一步一步向前走。
后背上,祁香贝在感受这种奇特的经历,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被成年男人背过,哪怕是亲生父亲也没有,小时候,她特别羡慕别的小朋友,有爸爸背,有爸爸抱,可她没有,过年的时候看见亲生父亲只能远远地躲着,想靠近又怕他身边的婶婶不高兴,更别说亲近了,而她那位父亲,似乎早忘记了他曾经还有个女儿,过继出去就当做了不存在,就是面对面也是侄女侄女的叫,从来不主动靠近半步。
就这一点,她就觉得原主要幸福得多,无关物质,只为有亲情维系。
“下雨了?没得呀,香贝,你哭了?是不是疼得厉害,你忍忍呀,到了猪舍我放下你就去找李医生,让他给你看看。”祁向南以为祁香贝疼哭了,忙安慰她,别看平时对她挺平常,那也是从小看大的妹妹,没点感情是不可能的。
祁香贝抹掉眼角的泪水,抽抽鼻子,“刚才特别疼,现在好多了。”
“那中,你等着,马上就到猪舍了,我都看见人影了。”
“谁?谁说话呢?”
祁向南看见人影,猪舍的人没道理忽略他,这不,那边有人吆喝,听着像是副队长刘长顺的声音,紧跟着手电筒的光照过来了。
“表大爷,是我,向南,给我爸送饭来。”祁向南迎着光,紧走几步。
“这不是香贝吗?这是咋了?还让你二哥背着。”刘长顺话里带着不认同,他以为香贝耍娇气让祁向南背,别看都叫表大爷,他跟祁山是同一年,从小上山抓鸡下河摸鱼一起长起来的,他早就跟祁山说,这姑娘家是该宠,可没他这种宠法呀,瞧瞧,连下地挣工分都不去,晚上走路还得做哥哥背着。
“香贝扭脚了,走不了路。”祁向南解释一句,背着祁香贝进了猪舍旁边的屋子里。
这屋子是专门给养猪人盖的,平时就老丁一个人住,今天不大的地方挤满了人。
祁山刚才跟队长说话,听见儿子的声音没多在意,再听闺女扭伤不淡定了,忙迎上进来的祁向南,“香贝的脚严不严重?李医生,烦你给看看。”
旁边队长牛大根和老丁对视一眼,都摇摇头,这老祁,宠闺女没够,大晚上的她个小姑娘来干什么?
祁向南把祁香贝放在角落的床上,说是床也就是搭个架子上面铺了层草,旁边堆着一套破棉被。
祁香贝脱下鞋子,撩起裤腿露出脚踝,脚踝已经有些充血,明显脚往里面歪。
李医生看了看,大拇指在脚踝上捻了捻,说:“没啥事,休息两天就行。”
祁香贝一听,放心了,可还没等她心放到肚子里,一阵剧痛从脚踝猝不及防地击中心脏,她根本没心理准备,一声惨叫从她嘴里冲出来,“啊……”,眼泪都下来了,祁山的心脏都跟着紧缩。
牛大根手里的烟斗啪地一下就掉到了地上,左右看看,没事人一样弯腰捡起来,揪起衣服一角擦擦烟嘴,又捏了点烟丝放了进去,就着油灯点燃抽了起来。
李医生淡定地站起来,在地上水盆里洗了洗手,“这次真没啥事了,走回去的时候尽量别吃力,这几天也别到处溜达了,在家养养吧。”
祁山点点头,没说别的,就让祁香贝在床上先歇着。
祁香贝都不知道该怪李医生还是该感激他,当着屋里男性长辈的面,让人这么声嘶力竭地喊,太丢人了。
她低下头,默默地放下裤腿,穿上鞋,缩到一边,不吭声了。
祁山看她安分地坐在角落,也没说别的,叫祁向南去后面喊了祁向东,跟牛大根他们打个招呼,开始吃晚饭。
这个时候各家各户粮食都不富裕,基本上队上有什么活动或是像今天这样猪生病临时聚集的时候,能抽空回家吃饭就回家吃饭,要不就带着,实在不行就家里人给送来,没得谁无缘无故请别人吃饭。
下午祁山一直忙着,中午吃得丰盛也没觉得饿,就让家里晚送饭,这个点,也就他跟儿子祁向东没吃了。
祁山吃着饭,嘴上也没停,跟李医生交流着情况。
祁香贝听了一会儿,才明白,下午她跑回家之后,猪舍这边还是挺热闹,熬了姜水喂给猪,父亲祁山也配了些土方药,天黑下来,两只病猪没见好转,糟糕的是,那五只猪仔也开始出现状况,好在有前期预防,症状比较轻微,可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没多长时间,牛宝栓和去其他队上的人陆续回来了,县里防疫站没有药,要从别的县城调也得等年后,其他人也只带回来两支药,杯水车薪,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李医生是公社卫生所的大夫,他家就住在小营村,没别的办法下,只能把他这个给人治病的捞来一起商量对策。
听父亲祁山和李医生的话,祁香贝知道猪得了拉稀这样的病,历来是比较复杂难对付的,怕治不好猪死了一场空,更怕状态反复,猪对付活着,就是不长膘,要杀舍不得,不杀拖着猪食劳务也都打水漂。
祁香贝揉揉脑袋,绞尽脑汁开始想,她好像真的曾经看过类似的报道,说是木炭能治猪拉稀,好像还有玉米芯配什么一起也能当药用,不管了,行不行的说出来,用不用就不管了。
她扯了一下父亲祁山的袖子,在他转头看的时候,小声说:“爸,我听说木炭治疗猪拉稀效果不错,要不您试试。”
祁山心里一惊,没有惊喜反而疑惑,“你听谁说的?”
其他人也听到祁香贝的话,她说话声音再小,巴掌大点的屋子里,跟大声说话也没什么区别,队长牛大根也抬眼盯着她,“木炭治病,从来没有听说过,小丫头可不要信口就说。”
好在祁香贝在说出来之前已经想好了对策,“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这还是去年春天刚开学,我去书店买书,听两个人在旁边聊天,口音不太像咱们这边的,说的是他们那边有个猪场,养了老么多猪,有次好些猪拉稀治不好,猪场那个愁呀,上吊的心都有,后来猪场一个厨子发现在他往猪舍倒火灰炭渣的时候,那些猪总是抢吃木炭块,开始他没在意,想着反正都这样了,吃就吃吧,过了两天,猪场的人发现有几头拉稀的猪居然都好了,也没给特别的药呀,这个厨子才反应过来,原来猪自己给自己治病呢,他们马上弄来不少木炭,洒在猪舍里,那些猪还是会抢着吃,慢慢地猪都好了。”
“还能有这种操作?”
牛大根不相信祁香贝说的,把眼光投向了李医生。
☆、14.14
祁香贝为了让大家相信木炭对猪拉稀有效果,特别编了一个莫须有的猪场来说明缘由。
不过,队长牛大根也不是你说啥他就信啥,更何况关乎几头猪这样的重要财产,他需要有人佐证,而屋子里李医生就是那个最适合的人。
其他人也都把目光投向李医生,大有只要他肯定,马上冲出去实施的架势。
李医生揪着胡子,眯着眼睛开始想,在大家打算再次询问的时候,他开口了,“可能会有作用,在土方里,有百草霜,也就是锅底灰,治疗止血、止泻,锅底灰是啥,也是炭呢,它能止泻,木炭治拉稀也不稀奇,不是说猪都抢着吃吗?咱弄点放到猪跟前,看它吃不吃,反正就算没效果,吃点也坏不了事。”
有这句话垫底就行,牛大根立马站起来往外走,祁山和李医生他们也都拥着出了屋子,没到一分钟,里面就剩下祁香贝,百无聊赖地看着忽闪忽闪的油灯。
外面传来队长牛大根的吆喝声,有别人的应和声,反正就是再到各家走走,弄点木炭过来,敲成小块儿来喂猪。
可能有人提出异议,嚷嚷着说会把猪吃坏的,被牛大根压了下来,让他们快点执行。
祁香贝听着有人往远处走了,这时候,父亲祁山领着大哥祁向东和二哥祁向南进了屋,“香贝,你大哥二哥回家拿木炭去,你跟着他们回去吧。”
“哦,”祁香贝赶紧从床上下来,歪歪着往外走。
祁向南扶住她,“要我看,还不如我跟大哥背着香贝回去,是费点力气,快呀。”
“没啥问题,咱俩轮流背,不费劲。”祁向东先弯下腰让祁香贝上去。
看着面前的脊背,祁香贝有点不知所措,还有几分抗拒,上午刚跟祁春燕和祁志国闹过矛盾打破脸皮,晚上就让大哥祁向东背,她咋这么不情愿呢,会不会明天就被说要不是我爸,你连家都回不了,“我现在不疼了,还是走回去吧。”
祁山脸色有些黑,不过从他来到猪舍脸上就没放晴过,也不知道是生气了还是没有,反正声音有点低沉,“行了,老大,你回家拿木炭,老二你扶着香贝慢慢回家。”
祁向东直起腰,侧身的时候瞄了祁香贝好几眼,嘴角微动,没说什么,楞头走了。
祁向南眼珠子转了好几圈,从父亲到大哥再到小妹看了个遍,心里纳闷,这是咋了?早上还没啥呢,难道白天有事情发生?
他这一走神,就没听见祁山的说话声,被祁山一巴掌拍在肩上,“想啥呢,赶紧回去,告诉你妈我今天不回去了,让她先歇着吧。”
祁香贝有点担心,父亲祁山岁数不小,大冬天熬夜太伤身体了,“爸,有这么多人盯着,您还是回家休息的好。”
“说啥胡话呢,大家都在,我这正当的兽医去休息,没得道理。”祁山摆摆手,让他们回去,他又去里面观看猪的状态了。
“走吧,”祁向南扶着祁香贝慢慢地走,一会儿提醒她有坑,一会儿提醒她有凸起,要不就一脚把她前面的大石子踢开,一路都尽到一个哥哥的责任。
“香贝呀,你跟大哥闹别扭了?”祁向南没忍住问出了口,他跟大哥年长香贝这么多,她出生的时候自己在外面上工,大哥更别说,都结婚有了孩子,是亲兄妹没错,可有了小家自己的娃,哪有精力在意她那么多,因为年龄差太多说话都有点别扭,爸妈偏袒香贝他们也知道,孩子们有点意见是难免,发发牢骚就过去了,没啥大矛盾的,以前香贝眼高头顶对他们这俩哥哥也没咋放在眼里,一家人嘛,磕磕绊绊再所难免,还能真有啥深仇大恨?
祁香贝推开祁向南,跳着脚走了几步才停下来,“我今天跟春燕吵架了。”
黑暗里,就听见二哥祁向南啧啧啧的咂嘴声,“你俩又吵架了?天生对头,从小没消停的时候,我猜是燕子挑的头,她肯定不甘心你抢亲的事,不过那次真是你不对,人家浓情蜜意你掺乎什么,就你这模样,你这个头,还怕嫁不出去?”
“就你知道的多,”祁香贝还不让祁向南扶,一瘸一瘸地往前走。
祁向南紧跟在她旁边,防止她摔倒,“要以前,我可不会说这话,我是看你这段时间理性成熟了不少,才跟你说的,要不哪次跟你说话不是被你噎得嗝喽嗝喽的,也就你是我妹,你要是我闺女,大耳刮子早就上手了。”
“你还想打我?家暴,懒得理你。”祁香贝一扭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自顾自走着,也不说话。
走了一段距离,旁边又传来祁向南的声音,“你跟春燕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为了啥,还迁怒到大哥头上?”
“今天春燕假装送我百雀羚面霜,推攘之间她把面霜扔到地上却诬陷是我干的,这还不算,春燕和志国说我能生活得这么好,是大哥大嫂的功劳,人家还连带了二哥你们一家,我想着还是别麻烦大哥了,省得回去又被他们说嘴,瞧瞧,路都不会走了,都得背着。”祁香贝很冷静地说明了情况,到底心里气不顺,最后两句用的是祁志国说话的语气,带着浓浓的冷嘲热讽。
祁向南听了,也不知道该发表什么意见了,这事要说起因,肯定是香贝不对,不过春燕也不是省油的灯,在他看来,抢亲的事情香贝也就嘴上说说的多,要不,春燕结婚能那么顺利,以香贝的秉性脾气,还不早闹翻天了,看看她也就把自己关在屋里生闷气而已,春燕后身翻来覆去倒腾实在没意思,至于说他们哥俩养着香贝就有点过了,纯粹是不平衡香贝得到的多,他们得到的少,“他们心眼小,你听听就过,还打算割脉断亲不成?”
“这是心眼小的问题吗?这是原则性问题,反正我也跟妈说了,有爸妈做主。”祁香贝也不打算真跟祁向南争论这个事情,他家的俩大侄女不也看不惯吗?说不定跟祁春燕一样的想法。
祁向南当即也不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一堆糊涂账,真要能掰扯清楚,就没有清官难断家务事这句话了,“不让大哥背,我背着总行吧,反正已经背了一回了,也不差这点距离。”看着她走路就难受,一深一浅摇摇晃晃的,真要摔了,估计今天他不用睡觉了,他妈这关不好过呀。
祁香贝走得真是累了,腿还抻得难受,不过还是挺着骨气,咬牙忍着,都快看见自家院子了,也确实不差这点距离。
快走到门口,祁香贝就看见母亲姚常玉来回张望着,正好跟她看对眼,向前走几步上来迎她, “你大哥回来说你脚扭了,严不严重,有你大哥二哥,你咋还走回来?”
“没事,妈,”祁香贝忙说:“李医生看过了,休息两天就好。”
姚常玉还是心疼得不行,扶着祁香贝进屋坐到床上,看她的脚腕子,还好,捎带些淤青,不是那么肿, “刚才出去妈该拦着你,非得遭这一次罪。”
祁香贝安慰老太太,不让她担心,祁向南看这状态,就没敢提祁香贝疼哭的事情。
“小强今天可能是灌风了,吃过饭闹肚子疼,他妈用热水袋捂着呢,你快回去看看吧。”姚常玉推着祁向南出门,才让祁香贝靠着床头,用被子围上,“妈给你打水,就在屋里洗洗,早点睡吧。”
“谢谢妈。”祁香贝都能闻到自己声音里的甜味。
姚常玉咧嘴无声笑了一下,端来温水,协助祁香贝洗漱完毕,给她盖好被子,吹了灯,才出门。
可能是今天运动量比较大,真是疲累了,迷迷糊糊间祁香贝的眼皮睁不开了,随之陷入了梦乡。
等她再睁眼,窗户已经传来堂堂亮光,真是一夜无梦,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伸手摸摸消肿不少的脚腕,又揉了揉酸疼的小腿肚,叹了口气,希望猪舍那边有好结果,也不枉自己为此崴了脚。
强忍着冷空气,哆哆嗦嗦穿上衣服,轻抬轻放脚步,到了厅里,习惯性地喊了一声妈。
没人应答,祁香贝挪动脚步推开东边的门,探头进去,发现母亲姚常玉没在,父亲祁山正睡得香,心里不仅欢喜,看来猪舍那边情况转好,要不父亲不能放心回来睡觉,只是他什么时候回来的,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可见昨天晚上她是睡死过去了。
正打算到院子里看看,二嫂姚玲推门进来了,“我说听见有人喊妈呢,香贝是你醒了呀,妈被表大娘叫去了,锅里给你留了饭。”
“哎,知道了。”祁香贝点头表示明白,想起来自己还没梳头,又走回屋,“昨天听妈说小强肚子不舒服,好点了吗?”
“放了几个臭屁好了,小孩子就这样,昨天跑得没样,也不知道顾忌,”姚玲挺高兴,这还是祁香贝这个当姑姑的第一次主动问孩子好,以前小强就算哭翻房顶她可是从不关心,还嫌孩子哭声大吵到她看书,怪不得丈夫说小姑变了,看来是懂事了,既然这样,她也不吝那几句好话,“香贝,你可真厉害,那猪的病真让你拿住阵脚了,爸天没亮回的家,说猪已经不拉稀水,身上也有劲了,过两天肯定能好。”
“我这是碰巧,不值当说。”看见父亲祁山的时候祁香贝已经有心理准备,这时候在二嫂嘴里得到证实,她发现心里的喜悦又上升了几分,就算啃着剌嗓子的窝头,也吃出了满足感。
☆、15.15
姚常玉这两天走路都带风,只因为她闺女做了一件让队长都赞扬的事,救活了七头猪,保住了集体共同财产。
迎面走过来几个乡亲,大家打了招呼,唠嗑闲聊之间都会提到这件事,尤其是对闺女的评价,以前都是说娇气,被惯得不成样子,眼高手低,别以为不当面说她这个老太婆就不知道,只言片语总会传过来的,现在可不一样了,虽然还带着被娇惯的话,大家话题一转就是,还挺有能耐的,不愧是高中生,平时肯定也时刻关注她爸的工作,要不然哪会刻意记住人家说的话。
总体来说,她闺女也算扭转了大家对她的印象,对说亲有好处,光这么想想心里就美得不行。
田水妮见婆婆姚常玉收拾起来又要出去,脸上跟带朵花一样,不由撇了撇嘴,又要出去显摆,以前也没见婆婆这么爱出门晃悠,这两天就跟外面有人牵引一样,没事就出门,值当的吗?小姑子就被夸了这一次就兴奋成这样,相当年我闺女春燕被乡亲成天挂在嘴边的时候,我也没骄傲成这样呀。
“你看婆婆,这两天恨不得走家串户听人家夸小姑。”田水妮用胳膊肘怼了一下妯娌姚玲,想得到她的认同。
姚玲明白田水妮的意思,可她不想想,小姑子名声好对家里的丫头们也是好事呀,婆婆只是去听些好话,既没耽误做工,又不损害家人的利益,何必背后说风凉话,传到婆婆耳朵里不得遭骂,“嗨,她老人家难得这么高兴,爱听就去呗,对了,明天就得上工,我去准备下衣服鞋子啥的,过年的衣服也该收起来了,来年还能接着穿。”
田水妮盯着姚玲的背影,哼了一声,这个弟妹,油滑的很,刚才那话就不该跟她说。
她回身推门进东屋,去了儿子的房间,里面支着的是祁山淘换回来的上下床,祁志国在下铺,祁保国在上铺,原木做成的双层柜子摆在角落,柜子下面返潮已经发黑,跟床并列的地方放了一张桌子,可供两个人写字。
祁保国早不知道跑到哪里了,祁志国盘腿坐在床上,腿边放了厚厚两摞书,手里的书翻得很快,不像是在读,倒像是找东西。
田水妮坐到床边,拿过来一本书看,她不识字,可也看出来这不是学校的课本,“志国,没两天就开学了,你咋还翻这些乱七八糟的书呀。”
祁志国头也没抬,手下也没停,“我找找木炭有什么作用,凭啥说是用了木炭猪好的,为啥不是爷爷用了药,用了姜,已经对症,木炭不过讨了个巧,占了功劳。”
“你找这个有啥用,人家队长都说了,板上钉钉的事,你就是证明它没用又能咋地,到处说队长判错了?这不是找小鞋穿吗?你可不能干这种蠢事。”田水妮搬起床上的书,全放到桌子上,还夺过祁志国手上的那本,也放了上去。
祁志国有些垂头丧气,“妈,我去书店那么多次,基本上没见过小姑,她啥时候去的,咋那么凑巧,她就听见人家说话我就从来没听到过呢?”
他是疑惑,小姑上学也就是死学课本,听大姐说也偷偷看点不着调的小说,说她关心猪牛的事,打死他也不相信。
“她那是走了狗屎运,你想想,就这样也就名声好听点,还能干啥?”田水妮不明白儿子为什么这么好强,还非得刨根问底弄明白。
祁志国抱起来枕头狠狠捏了几下,就好像枕头是他的仇人,用力捏就能让对方受罪,这还不算,还对折了使劲向中间压,“妈,你知不知道,爷爷想让小姑跟着他学兽医。”
“哎,我当是啥事,就这个?听你爸说了,你又不喜欢,管她学不学。”田水妮满不在乎,甚至还有点轻视,她闺女春燕现在嫁到县城,听她说亲家爸还要给找正式工作,小姑子学个兽医有啥的,说破天还不是被摁在队上,也就比土里刨食强点。
“我是不喜欢,可有一年我就毕业了,要是找不到工作,我打算跟着爷爷学,起码比翻地轻松,现在又让小姑占了先,我心里气能顺吗?”祁志国嘴里鼓着气,他一直认为爷爷的工作就是自己的退身步,要是找不到工作,好歹能在队上当兽医,在爷爷手下,起码不受罪,这倒好,被截胡了。
田水妮一听没生气反而笑了起来,“哎呦喂,我的乖儿子,你还想着土里的活呢,眼界太低,你得往高处看,到时候找你姐夫,还能找不着工作?”
祁志国的脸色刷地黑了下来,“妈,这个只能试试,也不能抱特别大的希望。”
田水妮正乐着呢,看儿子表情不对,一拽祁志国的胳膊,“啥意思?你跟你姐夫提过,他不乐意?”
“我姐刚结婚,我咋会去提。”祁志国否认了田水妮的猜测,不过他后面的话直接打破了田水妮一直以来的自信,“年前我去县城找我同学王博,听他说,县里领导班子变动,原来的乔县长调到别处,新调来的郑县长是出了名的大公无私,尤其反感公职人员走关系到处给亲戚安排工作,要求公平公正竞争,现在县里哪里岗位都挺紧张,要是有人举报,那绝对要被调查的,姐夫家肯定首先解决大姐的工作,我的可不好说。”
“那也不是绝对的,再说,还有一年呢,说不定到时候这个新县长也调走了呢,那个乔县长也不过呆了一年多。”田水妮想起来初二那天闺女确实只提了自己的工作,别的啥也没说,嘴里不由骂声娘,多管闲事也不怕短命。
祁志国开始埋着头,憋了会儿气又扬起了脑袋,“这谁说得准,所以要两手准备,没出路之前爷爷的工作也得重视。”
田水妮大腿一拍,“这你不用担心,妈把话放这里了,你小姑要能坚持半年,妈脑袋能拧下来给她,退一万步说,她坚持下来了,又怎么样,做对事不容易,做错事还不简单,给她弄个错,谁还让她干,到时候正好你顶上。”
母子俩就这样在屋里嘀嘀咕咕商量着话,外面,祁香贝沉着脸听得清清楚楚。
本来只是单纯地上个厕所,因着脚腕子还是隐约有些疼,走路都是轻抬轻放,谁成想在过道听见小姑两个字,敏感地觉得这是有人在议论自己,就贴着墙凝神细听,才知道祁志国一直惦记父亲祁山的工作,还想着他工作找得不如意就给自己创造错处取而代之,这娘俩的心肠可真够黑的。
祁香贝挑挑秀气的眉峰,勾起了嘴角,故意把脚步放重,还咳嗽一声,提高了嗓门,“哎呀,这家里的路也不平,真是硌脚,我得告诉爸妈,一定给它铲平了,家里的路都想给我使绊子,亏不亏心。”
果然,听见叽里咕噜几声响,没声音了。
祁香贝照常上了厕所,出来就看见大嫂屋里的窗户支着缝,她还朝着窗户做了一个诡异的笑脸才回屋,背后说人还想做坏事,给你个脸告诉你我都知道了,防着了,别真做,做了我可不饶你们。
田水妮啪地一下关上窗户,拍了拍胸脯,心脏砰砰砰地跳着,“你小姑笑得太渗人了,她肯定听见咱说的话。”
“那咋办?她会不会告状?”祁志国被带着也有些紧张,小姑要是跟爷爷奶奶说,那以后就是她犯了错,爷爷奶奶很大可能不会认为是小姑的错,肯定把原因都按在他们母子头上。
“没事,又没有别人听见,她要告状咱就耍赖,来个死不承认,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倒打一耙,就说你小姑故意的,就是想挤兑咱们家。”田水妮心眼一转就有了对策,慢慢放下心,若无其事地干别的去了。
祁志国看他妈不放在心上,也不紧张了,回屋看课本,准备开学的功课。
祁香贝在屋里也看课本呢,她是纯粹闷得无聊,开始还有点后悔这么早把那几本小说烧了,要不也可以拿来打发时间,可刚刚听见祁志国的话,她觉得自己做了个很英明的决定。
她倒真没想着去告状,跟田水妮一样的想法,没有实施,动机只能是动机,不能作为判刑的证据,完全可以耍赖,父亲祁山也不会为了几句话就把大嫂怎么样,不过祁志国的话也提醒了她,兽医这个工作还真有人惦记,不说外面,就是自家就有一个,在没找到工作之前,她还是要认真对待的。
要听祁志国的意思,新来的郑县长卡着公职人员给亲戚安排工作,要公平竞争,那其他人的机会相对增多,说不定会对外招工,这对她来说也算好消息不是,等腿好了要赶紧去县城打听。
就这样,祁香贝可是整天期盼着脚能好,这要在现代抹点药膏加快些多好,可惜人家李医生觉得不严重,在年里不用上工,没必要浪费得来不易的药,只能干等着。
好像渡过了漫长的时间,祁香贝终于蹦跳快走脚腕子都不疼了,她兴冲冲准备出门,却被父亲祁山拦住,她还以为是现代想走就走呢,却被告知拖拉机这几天要检修,暂时不启动,没办法,只能跟着父亲祁山亦步亦趋去了牛棚,开始了上工的生涯。
☆、16.16
天上白云朵朵,大太阳照着,驱走了清晨的寒气,空气中弥漫着那么点春天的气息。
祁香贝走在父亲祁山身后,一路上碰见不少乡亲,跟着他五步一个招呼,十步一句应和,朝着牛棚走去。
前进大队的牛棚就在高庄村的西北方向,里面养了八头成年牛,旁边有间屋子,住着村里的孤寡老人牛瘸子。
牛瘸子是队长牛大根的本家叔叔,生下来腿就是坏的,家里穷没能力去大医院医治,就这样对付着活,长大了拄着拐杖勉强能走路,原来一大家子生活在一起他还有个地方住,后来侄子们要结婚没地方,队长就做主让他住在牛棚旁边的屋子里,帮着祁山养牛,也能多挣些工分。
祁香贝父女俩到牛棚的时候,牛瘸子正靠着石槽挪动身体给牛添草料,还时不时地摸摸牛头说两句话亲近一下。
祁山走到他旁边,翻了翻草料,又到后面的矮棚子看看,“老牛,草料见底,又得铡草了。”
“是呢,过年不让动铡刀,年前的草料都喂得差不多了。”牛瘸子把筐里的草料都倒进石槽里,扭过头说话,“哟,老祁,这是你家大闺女吧,这是舍得领出来上工了?”
“你这说的啥话,我多会儿不舍得了?这不是得上学吗?”祁山谈笑间,让祁香贝喊人。
祁香贝按着习俗赶紧喊了一声“牛大爷”。
牛瘸子拄着拐杖跳了几步,笑呵呵,连连摆手,“叫老了,论年龄,我比你爸还小几岁,你叫我大叔就行。”
祁香贝心说这老头还挺较真,得,听从意见喊了一声“牛大叔”,真是,就这称呼牛瘸子更乐呵了,“这是个乖娃子。”
听着他的笑声,祁香贝还挺佩服,一个从小就残疾、可以说被家人放弃的人,没有妻子儿女孤孤单单,居然有这么乐观的心态,也是不容易。
“爸,您看我能干点什么?”祁香贝绕着牛棚走了一圈,牛已经喂了,牛棚里连个牛粪都没有,一看就刚刚清扫过。
祁山从矮棚子里拖出来一把铡刀放在边上,又抱出来几捆草,“今天铡草,我来铡,你坐着往里面续草。”
“老祁,我看还是跟以前一样,我来续草比较好,这大侄女第一天上工,还是先看看。”牛瘸子支着拐杖,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拿出来一个板凳,放在铡刀旁边,就要坐上去续草。
祁山一把抓住板凳,不让牛瘸子坐,“这已经是最轻省的活了,这都不会干,还能干啥,总有第一回的,你干别的去。”
推着牛瘸子让开位置,祁山招呼祁香贝坐下来,告诉她怎么续草。
事情其实很简单,就是铡刀掀开后,拿着一把手臂粗细的草放在铡刀下面就行,等铡刀铡下后就往前推,直到一把铡完,关键就是每次往前推的长短有讲究,太长牛吃着费劲,太短铡刀就会被底托两边压住铡不断草。
真不难,一看就会,祁香贝挺高兴,按照父亲祁山教的,先捋出来一把草,嘿,第一步就出了问题,手出血了。
这给牛喂的草都是夏天割掉,晒干后存储起来的,正是草叶宽大肥美的时候,祁香贝基本没干过农活,手皮嫩,这草叶上的小锯齿一划,手背上就出现了一道道血鳞,疼倒不怎么疼,就是看着挺可怜。
祁香贝有点退却,这才第一步第一次,手上就有四五道,那要是把旁边十来捆草都铡完,还不得变成血手了。
她把手往父亲祁山跟前推了推,可怜的眼神同时望过去,没说话,意思您看,我手成这样,咋办?
祁山点了点她的脑袋,又不知道从墙上哪个旮旯里拽出来一副黑不黑绿不绿硬邦邦的手套,“戴上这个就行。”
祁香贝接过来戴在手上,挺大的,一只手套能套下她两只手,用着很笨拙,那也比划破手强不少,她重新捋了一把草,开始配合父亲工作,一推一铡,就听见咔嚓咔嚓的声音有规律地传出来。
大概铡了有五六捆,牛瘸子在旁边吆喝了,“老祁,停下来喝口水吧,让大侄女也歇歇。”
祁山捶了捶腰,把铡刀放好,让祁香贝从旁边屋子里拎出来一个暖水瓶,各自倒了水喝,他们父女是带着家伙上工来的。
祁香贝抱着茶缸走在牛瘸子旁边,刚才聚精会神续草没注意,现在才发现他面前放着不少高粱杆子,有一部分已经用线缝好,这个她知道,印象里母亲姚常玉也做过,就是按照规律缝这些杆子,最后做成一个箅子,可以做缸、锅、盆的盖子,也可以当托盘盛放窝头什么的,居家必备的好东西。
“牛大叔,您做这么大的箅子,干什么用呀?”祁香贝大概测量了箅子的直径,要有一米左右,刚才进旁边的屋子,里面可没有这么大的物件可盖。
牛瘸子喝完水放下碗,又拿起来杆子穿针引线,“谁知道用在哪里,我做好之后直接交到队上,后面我就不管了。”
祁香贝看着牛瘸子手上动作快得很,针线过之后留下来的线条痕迹大小一致,左右看都能连成一朵花,这要在现代,都能成手工艺品了,“牛大叔,您做得可真漂亮。”
“这叫啥,队上没个不会的。”牛瘸子被夸奖还有点不好意思,他没觉得自己干的是啥厉害事,这都是女人们干的,他没法走路,干不了常人的活才来琢磨这个,要行的话,他宁愿去扛石头收玉米。
祁山看祁香贝对做箅子感兴趣,就有意让她多了解队上的事情,走过来介绍,“别看你牛大叔是个大男人,这手艺活比女人还精细,做出来的箅子受欢迎得很,收购站都要。”
“这么厉害,那可是给队上创收了。”祁香贝又夸了一句,看牛瘸子手都哆嗦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忙离开不打扰人家工作。
她走到铡刀面前看来看去,单手握着刀柄打算提起来,没动,运运气还是不行,干脆把茶缸放到板凳上,蹲下来跨开腿,两只手同时用力,吃力地举起来镰刀,快要顶直了。
祁山喝着水正好瞄见祁香贝的动作,大气没敢喘,悄无声息地走到铡刀侧边,扶着刀柄尾部,低吼道,“别动!!”
祁香贝紧紧握着刀柄不敢动,正好看见锋利的铡刀对着自己的肚子,一激灵出了身冷汗,这要不小心没拿住,铡刀插到肚子上,她就要血溅当场了。
她跟着父亲祁山的指挥慢慢放开手,小心翼翼退出来,原来为了推开铡刀,她已经迈过了底托,怪不得离铡刀那么近。
祁山一甩把铡刀重新放好,抹了抹头上的冷汗,“你个妮子,有你这样开铡刀的吗?没干活先把自己铡了。”
祁香贝深吸一口气,把眼泪逼回去,左手狠狠打了一下右手,让你手欠,犯错误了吧,“爸,我错了,我看您铡草一上一下挺轻松的,就想自己试试,没想到这么沉。”
“这是多少年留下来的,据说当年铡过鬼子,你手上劲小,能扶起来不错了,老祁呀,你也别怪闺女,她能干这事,说明你工作做得不到位,你要提前说,闺女能去推吗?”牛瘸子的声音适时响起,多好的闺女,人家还夸了他的箅子做得好,看看刚才吓得,眼圈都有点红了,老祁再厉害点,这闺女能掉金豆豆。
“行了,下次注意点,”祁山刚才也吓得不轻,就怕祁香贝一个没拿稳,铡刀捅到肚子里,这日头能塌下来,要这样,他宁愿闺女在家里窝着别出来,“还有一半的草,来,一次铡完了。”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铡刀黑黝黝杵在面前有了心理阴影,祁香贝往前续草的时候不是长了就是短了,完全没有之前的水准。
祁山想训斥又忍了下来,只是提醒她注意,可越提醒祁香贝的手越不受控制,还不如提醒前的状态。
“算了,你歇会儿吧,老牛,还得你上。”祁山已经放弃了,要让闺女这么干下去,不是草浪费了就是他的手累废了,还是老伙计来吧。
祁香贝挺愧疚的,觉得自己真是无能,本来就是最轻松的活都干不好,只能站在一边,两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在那里干得起劲,真是罪过。
眼睛从东转到西,从前看到后,角落里放着半成品的箅子,干不了,牛棚里出现了几坨大便,有两坨还冒着热气,不敢进去也清扫不了,咦,石槽里的草料没有了,牛应该没吃饱,再喂喂,这个可以做。
祁香贝拿起个筐子,装了半筐刚铡的草,端着走到石槽边,均匀地洒在里面,“又有新草料了,快来吃吧。”
可能是真没吃饱,也可能是这个投食的人没见过,真有三头牛晃晃悠悠走过来,开始吃草,间或“哞哞”地叫。
工作得到牛的肯定,祁香贝心里满足了,自然没看见父亲祁山和牛瘸子摇晃的脑袋,这牛都喂完了,中间冷不丁加一顿,后面那顿该不好好吃了,算了,过后再跟她说,这喂牛也是有规律的,胡乱投食可不行。
秦叔航进来牛棚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两位老爷子冒着汗铡草,石槽边站着一个女孩,手上还拿着一根草跟牛逗着玩,嘴里念念叨叨不知道说些什么。
☆、17.17
秦叔航愣了一下神,紧跟着迈步走到祁山跟前,从背上的背篓里面拿出几个纸包,“祁大爷,这是舅舅让我拿过来的草药,他说等您有富裕了再还他就行。”
祁山放下铡刀接过纸包,打开看看,“老李这几味药材不错,等开春我采到就还他。”猪舍的几头猪看着好了,毕竟病了一场,伤了元气,他打算给猪饲料里拌些药材,让猪快些恢复长膘,他那里有几味药不够,找李医生拆借些。
祁香贝听见有别人说话也过来看,哟,同班同学呀,“秦叔航,你替你舅舅送药呀。”
秦叔航这才看到女孩的脸,原来是祁香贝,怪不得能在牛棚逗牛玩,遂点点头,笑了一下。
祁香贝见他只点头不说话也没有奇怪,印象里秦叔航就是做事的人,少见他多话。
而且两个人虽然是高中同班同学,本来男女有别就有避讳,秦叔航还是最后一年才调到他们班的,之前可是在别的学校上学,也不是那么熟悉。
秦叔航不说话也是找不到个话题,其实心里也纳闷,舅舅明明每天都会从牛棚路过,他不顺道拿着草药给祁家大爷,非得嘱咐自己半晌午送一趟,也不知道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既然他老人家这么说,秦叔航也是一丝不苟地完成,药材已经送到,他招呼一声,出了牛棚一溜烟走远了。
祁山重新把药草包好,放到来时背着的背篓里,又开始铡草。
祁香贝又没什么可干的,总不能很牛玩一天,人家牛有时候还挺高冷,根本不搭理你好吧。
再看铡刀旁边铡好的草就这么胡乱堆着还没有收拾,就拿过草筐装好,运到矮棚子里,里面有个角落是专门放这些铡过的草,她刚才看见了。
一筐又一筐,草没什么重量,就是占地方需要来回的次数多,祁香贝也不嫌麻烦,对着那一垛就发起了总攻。
祁山眼睛的余光一直没离开闺女,他刚才是故意不给她安排工作,就是想看看闺女眼里是不是有活,现在看她的表现还是欣慰不少。
临近中午,所有的草都运完,祁香贝双手拖着腰用力站直,舒缓一下僵直的后背,真是从来没干过体力活的身体,干一点就腰酸背疼。
“走吧,回家吃饭了。”祁山把铡刀推回原位,用那大手套拍打了身上,又塞到一个旮旯里。
“哦,”祁香贝揉揉肚子,刚才卖力收拾草不觉得,这一停下来还真觉得饿了,比往常任何时候都渴望吃饭。
路上,祁香贝扭头看看牛棚,牛瘸子又拿起高粱杆子开始摆弄,从她到牛棚,这大叔手上就没停过,就好像脚不吃力手要用双倍来弥补一样,“爸,牛大叔吃饭咋解决?自己做吗?”
“他侄媳妇头天晚上给做转天一天的,他一会儿热热就能吃。”祁山背着手在前面走得挺快。
祁香贝要迈开腿小跑着才能跟上,“她侄媳妇心挺好的,还给他做饭。”
祁山停下来瞟了一眼祁香贝,才开始往前走,他这个闺女,就知道念书想到县城过日子,对队上的事情真是不关心,牛瘸子家的事可是全队上没人不知道的,不,他说错了,他闺女就不知道,“好啥心,口粮都在他侄子家呢,老牛有仨侄子,轮流来,口粮在谁家谁给他做饭。老牛常年手上不停,挣的工分顾他一个人绰绰有余,富裕出来的可不就算贴补侄子了,他指着老了之后仨侄子给他摔盆打幡呢。”
“原来是这样,”祁香贝本来还挺感动,觉得侄子虽然不是儿子,可知道照顾残疾长辈也是一段佳话,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利益纠葛,跟出钱找保姆也没啥区别,不过,这样也不错,至少牛大叔吃自己的饭也硬气,“一天就做一次饭,那到夏天不都变味了吗?”
“也没那么严重,天热了把饭吊到井里去,牛棚离井可不远,不耽误大家打水就行。”
井在哪里祁香贝是知道的,离牛棚不过百来米,可能是在山脚下压力足底下水层储水多,井水多少年一直充沛,就连旱天也没缺过水,是高庄村吃水的唯一来源,家里每天早上大哥或二哥轮流挑水,把大水缸挑满够家里做饭刷锅洗漱,不过要是洗澡就不行了,还要多挑些才行。
说话间父女俩就进了家门,中午饭已经摆上桌等着了,等父亲祁山坐下夹了口菜,其他人才开动。
祁香贝觉得祁家餐桌上的礼仪还是不错的,长辈不吃,就算是最小的侄子强国都不会闹,安静地等着,她也就随大流埋头吃饭,干活了就是不一样,胃口大开,红薯高粱米也吃得香。
姚常玉嘴里无意识地嚼着菜,眼睛一直盯着闺女的手,那手背上的红印她可熟悉,不过想起来老头子前两天的话,愣是憋着没吭声,老头子说得对,才开始干活,该经历的都得经历,过于溺爱就是害孩子。
她是没说话,坐在祁香贝旁边的侄女春桃咋呼起来,“呀,小姑,你的手受伤了。”
祁春桃平日里最羡慕小姑有一双青葱般的芊芊细手,白白嫩嫩的,伸直了手上还有几个小肉窝,哪像她随了自己妈,大手大脚,手上都是骨架子包着皮,没有一点美感。
祁香贝拉了拉袖子挡住手上的印记,“没啥,不小心让草叶子划到的,没流血,有两天就好了。”
“草叶子都能划破,那你要去捡石头不得划个大口子呀。”祁春桃一惊一乍,刚说完就被姚玲踹了一下,顿时不吭声了。
祁香贝觉得不对劲,不是去牛棚铡草喂牛吗?怎么还会扯上捡石头,她不认为春桃是信口说的,肯定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在里面,眼睛不由得看向了父亲祁山,想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祁山停下筷子咳嗽一声,“现在牛棚里没那么多活,上午你跟着我,下午你跟着春桃她们一起去地里捡石头,队上翻地,要为春耕做准备。”
祁香贝刚才吃得挺香的饭到现在也没了滋味,原来就是跟着父亲当兽医也不能免了下地干活呀,好吧,至少有半天可以调剂,也不错了。
可是,想象着在土地里翻来翻去找石头,那这手是要不得了,她对现在的手可是满意得很,虽然手心有些许薄茧,却实在不想上面有任何损伤,上午的血鳞猝不及防,下午可得防护好了。
祁香贝边吃饭边想办法,等放下碗还真想出来了,她到自己屋从箱子里翻出来一件补丁最多的衣服,到母亲那里找出来针线筐,拿出剪刀,咔咔咔几下,剪出来四块布,比比大小,正好可以缝一副手套。
把手放上去剪出了样子,开始用针线缝,别看她不会做衣服,缝缝补补改个衣服做个小物件不在话下,当年养母说姑娘家总要会些针线活,她可是跟着学了不少。
祁香贝正缝得起劲呢,马上一个就缝好了,这时候,姚常玉推门进来了,看见床上的架势,哪还有不明白的,哎呦,心口有点疼,疼姑娘的手,也疼被剪掉的衣服,“妮儿呀,你咋想的,把里面的衬套衣服剪了做手套,那等天暖和点,你穿啥,还套着棉袄子吗?”
祁香贝剪衣服的时候可没想这么多,赶紧放下针线,又到箱子里翻找,可不是,除了被剪掉的衣服,她只剩一件可以穿,上面的补丁仅仅少一点,这下可好,连个替换的都没有了,“那咋办?”
她没想着还能做一件,年前做了新外套还是用家里的土布换的布票,当然,那时候还不是她,可现在穿在她身上呢,刚过年就再做新衣服想想可能性都不大。
姚常玉把剪破的衣服拿起来看,好嘛,前胸后背两大布片子没有了,叹口气,“妈看看手里的碎布能不能拼上,好在穿在里面,就不讲究样子了。”这时候的衣服都是外面穿了里面穿,里面穿不得了改小给孩子穿,大家都一样,谁也不笑话谁。
说完,她拿起来另一个手套模子,引了线帮着祁香贝缝。
祁香贝手上不慢,她的那只做好了,把针插在筐里的线团上,顺手翻翻筐里的碎布,看够不够补衣服,一块块摊开来,剔除掉粗布,剩下的细布调整调整应该差不多,现在的上衣都是直筒式的,要是做个收腰还能省下一块儿。
二话不说,祁香贝重新拿针打算缝衣服,谁成想,挨着针线筐边缘的时候被刮了一下,手上顿时多了一道白印子,她以为是散落的针,仔细看是一个钩子。
在钩子上套根线,慢慢把它拉出来,原来是织毛线的钩针,整个插在筐子里,只露出来钩子,之前有布挡着没事,现在没有布可不就刮人了。
“妈,您还有钩针呢,那您肯定会勾毛衣。”祁香贝捏着钩针在母亲姚常玉眼前晃了晃,看这钩针就是一个铁条前头弯成钩子,钩子下面带挡针,后面柄子上都有锈点了,年代可不近呀。
姚常玉都没抬眼看,“我哪会勾,都不记得啥时候弄来的钩子,被我随手放到筐里了。”
祁香贝眼睛转了转,也不赶着缝衣服了,从外面捡了个小石头,顺着棱角把上面的锈点磨掉,看着崭新的钩针,她笑着说:“妈,您要用不上就给我了。”
☆、18.18
听见祁香贝的话,姚常玉停下手里的针线,诧异地看着闺女,“你要这个干什么?你会勾毛衣?毛线可贵着呢,咱家可余不出钱来买那精贵东西。”
祁香贝坐到姚常玉身边,搂着她的胳膊撒娇,“妈……,我跟同学学过用钩针,还会勾不少花样呢,毛线我是不想了,您纺的粗线给我来点呗,我给您勾件线衣穿,可时髦了。”
“可拉倒吧,我一个老太太争求啥时髦,暖和就行,那些线还要拿来织布,织成布拿到县城换了布票,要是多呀,妈再给你扯些新布做件短袖穿。”姚常玉对闺女的话打了折来听,从来没见她做过,连提都没提过,可别浪费了线,还是织布保险。
祁香贝很无奈,放开了母亲的胳膊,她也知道靠嘴说肯定弄不来线,看了看钩针,没舍得放回筐里,放到了自己桌上的小木盒子里,说不定哪天她就有合适的线来勾呢,好歹有工具不是。
正想着呢,就听见外面春桃的声音,“小姑,爷喊你出来去地里了。”
姚常玉紧走几针缝好手套,递给祁香贝,“快去吧,妈收拾一下也该上工了。”她农闲时刻不去地头,是跟着几个老姐妹一起编席子,有草席子,高粱席子,做得多了队上会交到收购站,也算工分。
祁香贝把自制手套掖到口袋里出了门,看见春桃、春菊和春梅都准备停当,在院子里等着。
自从祁春燕结婚之后,就是春桃领队,带着两个妹妹一起去上工,当然也不是整工,毕竟开学她们还有学业要完成。从教育方面,祁家就做得很好很公平,不因为你是女孩子就歧视你,只要你有能力,家里就供着你上学,不会无故让你退学养家。
确定祁香贝出来,三个人才出发赶往地头,祁香贝紧走几步跟她们并行,看这架势,就算她年纪大还是长辈,也动摇不了春桃的领头地位,“你们都去?不用写作业吗?”记得当年她上学都是开学前几天狂补假期作业,现在应该是假期里最忙的时候。
祁春菊跳到路边崖子上又跳下来老远,“上学期老师调走了,这次换了新老师,谁还管作业。”
祁香贝知道,她说的新老师就是书记家的闺女王婷婷,也是刚高中毕业,正好接她们四年级的班,“桃子,你呢?明年可就考高中了,也不预习一下吗?”
祁春桃满不在乎地晃晃手里的辫子,一甩到身后,“我不打算考高中,我不像小姑你那么爱学习,我是一背书就头疼,宁愿跟着小姐妹在地头做工。”
“知识可以开拓视野,改变命运,还是尽量上到高中比较好。”祁香贝尽职劝一下,她可知道春桃不是脑子不行,是不上心,她要上高中,毕业只等一年就能参加高考,时机刚刚好。
祁春梅嗤地笑了一声,尤其不能苟同,“小姑,你上了高中,还不是跟我们一起捡石头,倒是我大姐,初中毕业去了县里,可见知识不一定能改变命运。”
祁香贝手心有点痒痒,真想一巴掌削过去,打掉春梅脸上的笑意,不过她还是忍住了,双手一摊,“这只是我这个做长辈的一个由衷的劝告,你们听不听无所谓,我并不在意,反正每个人都为自己的命运负责。”
祁春梅没把祁香贝的话放在心上,她还得意自己的话让小姑不自在了呢,蹦蹦跳跳走在前面,那辫子都要甩飞出去了。
倒是春桃听了这话若有所思,试试也不错,反正考高中也不费劲,考中家里肯定让上,就为了能把脸皮捂白点也值得试试呀。
抱着这样的态度试试的祁春桃,绝对没想到,在若干年后,作为优秀首届毕业生站在母校讲台上侃侃而谈当年的经历时,她会真心感谢小姑,一句无所谓的话,能改变她的命运,从土沟沟里攀岩出去,变成了家乡的金凤凰。
而现在她还是扎着两条小辫儿,穿着黑色粗布褂子,背着个裂口的背篓,赶往地头,为了能多挣两个工分而努力的小姑娘。
祁香贝她们顺着小路赶到一片农田边,这里已经来了不少人,男人们挥舞着锄头、头刨地,深深地挖出个坑,打碎大块儿的土坷垃,里面有的石块都翻出来,女人们拣出来石块,装在筐里,有搬的,有抬的,运到地边码放好,隔离耕地和路面,还有人在后面平整刨过的耕地地面。
祁春桃她们呼啦啦跑过去,找到相好的小姐妹,一起做工。
从上午祁香贝就认识到自己的工作能力,也不抢先,找了个人少、不引人注意的地方,放下背篓,从口袋里拿出来手套戴上,开始捡石块。
“祁香贝,你这手上戴的是什么呀?”
头顶上传来咋呼声,祁香贝扒土的动作停了下来,已经尽量避开人了,怎么刚蹲下就有人注意呢,等站起来看,真是冤家,可不就是前些天被自己举例的那位姑娘寇小萍嘛。
其实呢,寇小萍老远就瞄上祁香贝了,要说,两家条件差不多,凭啥她小学毕业就被要求下地一起挣工分,祁香贝就能一路上到高中还不下地,跟队长书记家的姑娘一样的待遇,她心里可嫉妒得厉害,这下好,祁香贝高中毕业没工作一样要上工,她早想看看就她那娇气样,可咋干活,还不得哭鼻子抹眼泪。
等祁香贝蹲下来,寇小萍就挪了过来,正好看见祁香贝手上的手套,这才喊了一嗓子,她这一声出去,立马围过来几个人,七嘴八舌地对祁香贝的手指指点点。
“呀,祁香贝,上工还戴手套,你这手太值钱了。”
“装城里人呢。”
“祁香贝,你这手套是自己缝的吧。”
“看着就是,别是把家里的衣服剪了做的吧。”
“天呢,这也太浪费了,为了副手套剪了衣服,祁家大爷大娘也太惯着她了。”
祁香贝路上想过戴着这个手套上工可能会引起注意,只是没想到能引来围观,还有那么多议论声,看看周围这几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再看看远处连头都不抬劳作的人们,她明白恐怕是这具身体早就遭到同龄人的嫉妒,现在上工稍有不一样就会引来她们的围攻,不过她也没着急,耐着性子解释了下,“你们也知道,我以前没下过地,没有经验,今天刚上工不适应,上午伤了手,这才把家里的一件没法上身的旧衣服剪了做手套,免得影响后面上工。”
见她态度诚恳,姿态做得也低,大部分女孩就不言语了,可还有个别人不服气,这不,寇小萍就不那么容易被打发,“没法上身的旧衣服,真的假的?我看手套上可没补丁,就算没法上身,家里还有小孩子,可以改小了,要不,剪了当补丁也行。”
紧跟着另外一个女孩,叫李娟接上了话,“就是,大家第一天上工的时候都不适应,可没像你这么娇气,手起泡了挑破,手受伤了抹点草木灰,照样上工,一点不影响,都像你,家里衣服得毁成啥样呀。”
祁香贝没搭理衣服的茬,马上露出钦佩的表情,“你们真是太厉害了,这种艰苦朴素吃苦耐劳的铁娘子精神值得我学习,以前我觉得上学就挺辛苦了,每天绞尽脑汁去写作业、背课文也挺头疼的,今天上工才知道,你们要辛苦好多倍,今天上午我已经下定决心,要使出浑身力气去劳作,争取尽快赶上你们,不给娘子军拖后腿,也希望你们能不嫌弃,帮助我进步。”
前一番夸奖、后一番口号出来,好几个女孩有了笑模样,别看祁香贝平时见着她们都抬着眼过去,那是不了解下地的辛劳,现在知道了,马上认同她们、认可她们的价值,这些女孩顿时觉得祁香贝也不是那么讨厌,就是家里宠了点,有条件,谁还不是宠着的,不就是家里穷,也怨不上人家不是。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女孩们都自发散去了,寇小萍和李娟没走远,就在左右转悠,祁香贝没在意,蹲下来自顾自地捡石头。
眼见着三个侄女早就看不见身影,不过捡了小半筐,祁香贝就双手抬着往岸边走去,刨过的地松软得很,走路也就比踩着棉花强一点,深一脚浅一脚,歪歪扭扭向前走,好在是小半筐石头,要是一桶水,早就撒完了。
来来回回六趟,祁香贝抬头看看日头,太阳还明晃晃地挂在天上,离垂下西山还远着呢,可她已经腰酸腿酸胳膊抬不起来了,转头看看周围,有些年龄小的女孩干脆坐在地里捡,多数人的动作也缓慢下来。
她做了几次心理建设,还是没能接受坐在土里这个姿势,认命蹲下来,动一动,顿一顿,开始数着时间等下工。
再次捶捶酸软的腰,祁香贝看见有个年轻媳妇向她走过来,脸上还带着笑,“我知道你叫祁香贝,我叫林小喜,李振他媳妇,李振你认识吧。”
祁香贝勾起嘴角回了个笑脸,“认识,林嫂子你好。” 听她说话就知道,这是年前刚嫁到他们队上的新媳妇,李振就是李医生的大儿子。
“哎呀,咱俩说说话,说着话干活就没那么累了。”林小喜摘下手上的手套,翻过来拍拍,把里面渗进去的土弄干净,又重新戴上。
☆、19.19
祁香贝上工正是累的时候,队上李振的新媳妇林小喜过来搭话,两个人说说笑笑,哎,好像有点忘了疲累。
怪不得那些女孩子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间还不耽误工作,真不错。
用这位嫂子的话,年前嫁到队上,李家还不错,心疼新媳妇加上快过年就一直没让她上工,今天也是第一次下地,李家也没个小姑子带着,跟着婆婆总被那些七大姑八大姨打趣怪不好意思的。
她是看见祁香贝一个人,还听说同样也是第一天下地才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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