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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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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的,在娘家,她也没咋做过地里的活计,两个人半斤八两水平差不多,正好搭伴。

    祁香贝也看出来了,这林嫂子嘴上挺能说,手上的动作还没有自己快,不过她戴着的手套挺不错的,看着就厚实硬朗,不像用布缝的,软踏踏裹在手上,捡石头的时候挡不住各种棱角磨,多用力一点就可能划破口子,失去保护手的意义, “林嫂子,你那手套是供销社买来的吗?”

    “这个呀,不是,供销社没有这种手套卖,是我们结婚的时候表弟送的,他也是县里高中毕业,你应该认识。”林小喜摆弄一下手套,心里还挺美,就算同样被说娇气,她还比祁香贝好点,好歹是正式的手套,不是剪了衣服做的,少了一份罪恶感。

    祁香贝心里嘀咕,说的应该是秦叔航,当然认识,上午还见过一面呢,不由多嘴问了一句,“他从哪儿弄来的?”

    “哟,这个我还真不知道,要不我给你问问,等着呀。”

    林小喜挺热心,话音没落就走出去老远,祁香贝想喊她回来,看看也放弃了,反正就是问问,也没啥。

    没一会儿,林小喜回来了,冲着祁香贝笑笑,拿起筐走远了一些。

    在祁香贝纳闷的时候,秦叔航走过来,小声搭话道:“你要是想买手套我这里有富裕的,今天下工就能给你,不要票,给钱就行,就是带着些小瑕疵。”

    这一说,祁香贝来了精神,没想到他有现成的,太好了,省得她满地咂摸去,这年月的东西质量能甩后世几条街,有点小瑕疵估计也能用很久,“那不怕,不影响使用就行,你有几副?”

    “你就一双手,想要几副?”秦叔航有点无语,你想咋地,有一副就不错了。

    祁香贝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那就一副吧,多少钱呀?”

    “咱一个大队的还是同学,我不挣你钱,你给我八毛就行,说好了,我这是那种厚实的,可不是便宜货。”

    看着他急切解释的样子,轮到祁香贝说不出话来了,这人看着不爱说话,买东西还挺知道看人眼色的,“行,就这么说定了,等下工咱们一人交钱一人交货。”

    “没问题,就到牛棚西边的大槐树下见面。”秦叔航达到目的,不再说话,拎着锄头到前面去了。

    林小喜笑嘻嘻地挪了回来,“咋样,他能弄来吗?”

    “他说手里还有副带毛病的,我不挑,他可以换给我。”从秦叔航说话的意思,他手里应该不止有一副,祁香贝不知道林小喜知道多少,就没扯太远。

    林小喜可能也是不太关心秦叔航的事,没再深问,跟祁香贝又说起了其他话题。

    “呀,你是李医生家的新嫂子吧,我叫寇小萍,你身上这件衣服真好看,是在百货商店买的吧。”

    祁香贝看了一眼凑过来的寇小萍,暗自撇撇嘴,这姑娘在她周围转悠半天,好几次想过来又退了回去,这时候快下工了,终于鼓起勇气说出话来,听听,多好听的话呀。

    林小喜果然笑容满面,“哪有你说的那么好,这都是我自己做的,哎,真能跟百货商店的比呀?”

    “能的,能的,”寇小萍连连点头,“嫂子要不信,你可以去百货商店转转,那里挂的衣服有很多还不抵你的手艺呢。”

    “你要非夸这做衣服的手艺,嫂子还真能接受,我娘家妈以前是裁缝,我从小跟着学,怎么也得了八分真传吧,你哪天想做新衣服可以找我,香贝你也可以,想做什么样式告诉我,准能做个八九不离十。”

    可见寇小萍的夸奖说到林小喜的心坎里了,滔滔不绝说起了她娘家妈曾经做过什么料子的衣服,还说了她自己做过哪几种样式,连说带比划,还挺热闹。

    祁香贝支着个耳朵听着,偶尔搭个话,从林小喜的描述中可以清晰的知道这个年代的服装特色,是她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接触过的,在死板的样式下也包含着千变万化的小细节,能感受到里面浓浓的激情。

    再看寇小萍,上一秒还表情惊讶,下一秒脸上就充满钦佩,林小喜整个眉飞色舞,手上的活计都顾不得了。

    还好,那边铃声响起来,小队长吆喝可以下工回家了,祁香贝长长吁了一口气,今天总算熬过去了。

    回去的路上,祁香贝没有看见春桃她们,跟着队里的大部队往家走。

    前面林小喜和寇小萍已经结上了深深的革命友谊,就差挎着胳膊走路了,隐隐听着寇小萍问秦同志找祁香贝做什么呀,林小喜嘎嘎笑两声,说他手里有个残缺的手套,香贝想要跟他换过来,寇小萍又问还有吗,林小喜的语气有些不确定,没了吧,不知道,这得问他。

    祁香贝眸光一闪,加快了速度,超过她们,“林嫂子,我想着家里还有点事,先走了,明天见。”

    “明儿见。”林小喜挥挥手,还不忘给了个露牙的笑脸。

    祁香贝速度没降,就这样一直保持到家门口,刚抬脚要进门就听见院子里母亲姚常玉的责怪声,“你说说你们,能干啥,你小姑跟着你们一起上工,你们倒好,自己撅着屁股回来了,你小姑呢,丢到哪儿去了?”

    “妈,我回来了。”祁香贝赶紧喊了一声,知道母亲是关心她,可要让外人听了,指不定认为她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还要侄女整天看着呢。

    姚常玉一看见闺女的身影,甩着胳膊迎上来,“妮儿,今天上工怎么样?还适应吗?”

    祁香贝拦住母亲姚常玉要帮她卸背篓的动作,自己边动作边说:“妈,挺适应的,没啥。”

    “这仨妮子,就顾自己,早把你忘到天外了,”姚常玉扭头还想数落三个孙女,哪还有人,早偷溜了,“跑得还挺快。”

    祁香贝刚才低头的时候看见,大哥二哥趁着她们娘俩说话的时候在门后招手,把各自的闺女叫屋里避风头去了,“妈,我这么大的人,会照顾自己的,您别担心,就是浑身上下都很脏,我洗洗去。”

    “等等,妈给你拍拍土。”姚常玉拽出来一条毛巾,也不知道用在哪里的,一顿拍打,祁香贝只觉得尘土飞扬,鼻孔里都充满了土腥味,眼前雾昭昭的,“好了,洗去吧。”

    祁香贝赶紧逃离烟雾地,进了厨房,兑了温水开始洗漱,一路上她都没有摘手套,现在摘下来一看,好一双泥猴般的手,哪还有原来白净的模样。

    倒掉一次黑汤水,又泼掉一次黄汤水,第三遍总算好一点,脸上看不见,好似洗干净了,可是手纹里指甲缝里的泥土怎么洗也洗不掉,家里没有肥皂,祁香贝顺手抓了把草木灰来洗,刺激得手火辣辣地,效果并不明显,她只能放弃,又换了两次水洗才作罢。

    田水妮看着祁香贝一遍一遍地洗手心里只抽抽,这就是农家的本色,手里藏着土,除非不干农活,要不然再洗两次也洗不掉,穷讲究啥,“香贝,够干净了,就你洗个手就用了半桶水,心疼心疼你大哥吧,快四十的人了,一大早吭哧吭哧挑水不算还得上整天工,不累呀。”

    “我当然心疼大哥,可手洗不干净会有细菌,不小心吃到嘴里会生病的。”祁香贝看着角落里汪着的水,是有点多,可也很脏。

    田水妮左手掐腰,右手一指祁香贝,“就你讲卫生,还知道啥菌,我都这么活了半辈子,也没吃病了,要这样你光洗手哪成,你还不得洗整个的,谁能天天供应你,有能耐自己挑水去。”

    祁香贝瞄了一眼水缸旁边的两个大桶,别说挑水了,就是两只手提一桶水走出去一米都费劲,更何况家里离水井还有好一段距离,好吧,她认怂,绞绞手,垂着头出了厨房。

    田水妮仰天哼了一声,跟个打胜仗的将军一样,可下一秒她就泄了劲,净顾着说小姑子,忘了抽锅底的火,粥都溢出来了,赶紧掀开锅盖,从水缸里舀水倒进去让粥降下去,又手忙脚乱湮灭痕迹,等粥再开花,看跟平常差不多量,才灭火,准备菜。

    祁香贝闷闷不乐地回了屋,坐在床上有些挫败,刚叹两口气突然想起来跟秦叔航约了拿手套,忙摊开被子,四个角挨个摸索,摸第三个的时候笑了一下,从旁边针线筐里拿出来剪刀,拆了被角,捏出来一个纸卷,这是原主留下来的私房钱,都是从书费生活费里攒起来的,数数能有十六块,加上枕头里面的四毛六分,也是不小的数目了。

    她拿出来六块钱做备用,把剩下的十块又缝了进去,叠好被子打算出去,走到门口又返回来,拿起剪刀把左手的指甲挨着边剪掉,顿时顺眼不少,看看右手,没办法,找了母亲姚常玉帮忙,趁着空说:“妈,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20.20

    姚常玉给祁香贝剪指甲的时候听她说要出去,不同意了,“有啥事吃过饭再去。”

    “妈,就一会儿,不耽误吃饭。”祁香贝等最后一个指甲刚剪完,直接冲出去了。

    姚常玉拿着剪刀望着她匆匆忙忙的背影,摇摇头,这丫头,啥事能这么风风火火的。

    祁香贝一路小跑到了槐树边,看秦叔航还没来,拍拍胸口喘匀了气,等着。

    “祁香贝,你往后走。”小小的声音传过来,细听就是秦叔航的,原来他不是没来,而是藏起来了。

    祁香贝按着指示往后走,不过五六步就看见他的身影,再看周围,正好是个凹进去的地方,能隔绝人的视线,“手套呢,拿来了吗?”

    “给你!”秦叔航递过来一个纸包。

    祁香贝接着打开看看,不错,白色的手套,跟林小喜手上的一样,就是一只手背上,另一只大拇指上带着些深深浅浅的污迹,像是泼上了墨水,“还行吧,给你钱。”

    她给了秦叔航一块钱,找回来两毛,“交易完成,我走了。”

    “等等,”秦叔航喊了一声,等祁香贝站住脚,忙说:“我这里还有别的东西,你有需要的,可以找我。”

    “你都有什么?”祁香贝有些感兴趣,她原来的直觉没错,秦叔航手里应该有些东西,听他现在的话,根本就是做着黑市贩子的活。

    “针头线脑,头绳头花,还有小块的棉布、花布。”秦叔航按着一般小姑娘需要的介绍起来。

    祁香贝转念想了想,“你有毛线吗?”

    秦叔航挠挠脑袋,“没有,那玩意儿又少又贵,我现在还搞不来。”

    “那就算了,什么时候你能搞来便宜的毛线,我再找你买吧。”祁香贝也没抱多大希望。

    “棉线你要吗?绝对便宜,都是纺织厂用的,就是染的颜色不匀才淘汰下来的。”

    祁香贝一笑,“你的东西怎么都是有问题的?”

    “没问题哪轮到我卖呀。”秦叔航说得还挺理直气壮。

    “好吧,我能先看看吗?”家里的线祁香贝是不惦记了,秦叔航手里的要是合适,可以适当勾个线衣,她手快点,有些天就能勾完。

    秦叔航咽了咽唾沫,“你等着,我去拿。”说完,翻过后面的矮墙不见了人影。

    祁香贝都看呆了,这还是在学校里老实持重的人吗?这飞身上墙的动作也太麻利了。

    不过十来分钟,秦叔航就翻了回来,手里搂着一个大纸包,摊开让祁香贝看。

    真是黑蓝红白乱成一麻团的线,这也能卖?祁香贝嫌弃地别开眼。

    “我刚弄到的,还没来得及梳理,你别看乱,找到规律好缠得很,而且我保证这里的线都长,短了你可以退给我。”秦叔航一本正经地推销手里的线。

    祁香贝翻翻摸了摸手感,还抻了抻感受了一下线的结实程度,质量还不错,“多少钱?要是便宜我就都要了。”

    “一块二。”秦叔航显然已经核算过价格,张口就来。

    祁香贝把线往他怀里一推,“那拉倒吧,扯一尺布才要多少钱,这点破线你就跟我要一块二,还同乡同学呢,你这也太黑了。”

    “我这一大兜子线呀,要正经织布十尺都有了,何况不要你票,一口价,你要不要,不要多的人排队要。”秦叔航咬死了,一点不讲价。

    祁香贝走出去两步,没听见秦叔航的留步声,干脆转回来,要不买了算了,要她自己想法去弄,还不知道哪条道是对的呢,“一块钱,只要一块钱,我就要了。”

    秦叔航皱皱眉头,“看在同学的份上,一块一卖你,再便宜我就不值当倒腾一趟了。”

    祁香贝咬咬牙,从口袋里数出来一块一毛钱递给他,接过纸包头也不回离开了。

    秦叔航在后面露出满意的表情,甩了甩到手的一块九毛钱,嘴里念叨着:“小赚一笔,转手就赚了一块二,看来投机倒把就是赚钱快,下次可以多进点货了。”

    祁香贝自然不知道买的这些东西成本加起来不过几毛钱,她遮遮掩掩抱着东西又是一路小跑,好在现在是吃饭时间,路上基本看不见人,进了家门跑到屋里把东西藏好,才紧着去吃饭。

    家里没客人的时候都是在厨房直接支桌子的,显然没等她已经开饭了,祁香贝看见自己的位置上放着一碗粥和一个窝头,粥上面还带着菜的痕迹,不用想,肯定是母亲姚常玉提前给留出来的。

    刚吃几口饭,这边田水妮朝着祁春梅递了个眼色,祁春梅咬着筷子就问:“小姑,你刚才干啥去了?”

    她这一问,其他人也把目光投向了祁香贝,之前没上工一直在家里窝着,今天第一次上工,不慌着吃饭往外跑,这里面要没有问题也说不过去。

    祁香贝面色如常地喝了口粥,掰了块窝头泡在粥里,还用筷子往下捣了捣,“没啥,我到水井那边走走,看能不能找到轻省的运水方式。”

    田水妮听了这话眼角一抽,缩着脖子闷头吃饭,不敢看祁香贝。

    “运水?家里有你大哥二哥挑水,哪用你想?别没事瞎琢磨。”姚常玉抬起筷子敲了一下祁香贝的胳膊,提醒她挪远点,别蹭到粥碗里。

    “是呀,”“是啊”祁向东和祁向南齐声迎和,挑水嘛,有个三四趟就行,这么多年,也习惯了。

    “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今天回来我手上可脏了,光洗手洗脸就用去半桶水,这还没洗脚呢,用水这么多,总不能让大哥二哥每天都供着我,也上工一天,怪累的,我不能额外再给他们增加负担。”祁香贝此时此刻无比怀念自来水管、热水器,不管什么时候,想洗就洗不费劲,看看现在,她有点感觉脚在和泥呢,还得忍着。

    姚常玉撇了一眼闺女不自在的脚,心里也琢磨,闺女没下过地,干净惯了,猛一下扎到泥堆里肯定不适应,看她今天把指甲都剪了,“以后天越来越暖和,上工也容易出汗,洗干净点也是好事,尤其是女孩子,年纪不小该有点大姑娘的样子,不过老大老二确实也累,老头子,要不把独轮车推出来用吧,这么搁着还能孵蛋不成。”

    她这话一出,祁向东和祁向南没啥反应,挑水推水都一样,对他们没啥区别,可祁保国嗷地一嗓子出来了,“奶奶,真的吗?可以把独轮车推出来用吗?”

    “就是,奶奶,独轮车总这么放着都要生锈了,推出来用就对了。”祁春桃跃跃欲试,万分支持这个提议。

    祁香贝抿着嘴一笑,她知道家里的独轮车是精贵物,它难得在轮子是铁的,前些年大炼钢,导致现在农村有个铁物件都少,前进大队独轮车有那么几辆,其他的都是木头箍成的轮子,平日里这独轮车都锁起来,也就农忙的时候才舍得用,现在要是能用来推水,不仅省劲,还可以把家里的两个小桶放上去,少来回两趟,不过看祁保国和祁春桃的反应,这独轮车的价值可不止在运水上,只怕也是一个可以向小伙伴炫耀的好玩具吧。

    祁山放下碗筷,就着茶缸喝了口水,“行呀,推出来用吧,既然用独轮车,不怕压着不长个子,老大老二就歇歇,志国上学不算,让保国和桃子他们推水吧,梅子和小菊都跟着,都十几岁的人了,力气不小,从水井到咱家也都是下坡路,没问题,还是两家轮着来,早上满缸,下工再去一趟。”

    “哎”,“好呀”,“有独轮车了”,被点名的四个人站起来欢呼,一点没有被安排做活的不情愿,祁志国和祁春桃两个人还在争论明天谁第一个推独轮车,一个说姐姐应该让着弟弟先来,一个说男孩应该让着女孩,谁也不服谁。

    祁向东和祁向南不止是看着,还起哄让他们用出浑身解数争,谁胜了就让谁先,这可好,两边你来我往,开始是嘴,后来要上升到要武力解决了,这真是看热闹的不怕事闹大。

    祁山看着不像话,一拍桌子吆喝他们停下来,让祁香贝准备三长一短四根小木棍,让他们抽签,哪家抽中两个长的,明天就让谁先。

    祁香贝从善如流,从柴火堆里找个细细的棍子截开来,握在手里让他们抽,春桃姐妹都抽到了长棍,得意得手足舞蹈,冲着祁保国和祁春梅就做了几个鬼脸,气得两兄妹哼哧几声,离开厨房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就这样,这顿晚饭算结束了,其他人都离开,田水妮留下来收拾残局。

    祁香贝拿出来自己的洗脚盆,在锅里舀了温水,打算回屋好好洗洗。

    这是趁着烧饭之后火还没有熄灭带着余热,往锅里倒了干净的水,不用添柴,过段时间就能有温水用,省柴又省力。

    “香贝,这下如了你的意,爸这么一安排,你不用费事,自然有几个傻侄子傻侄女为你辛劳。”田水妮见厨房没别人,又来劲开始挤兑祁香贝。

    祁香贝端着盆子,走到田水妮正面,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大嫂,我发现这人真奇怪,以前我作天作地的时候,你是一句话不敢说,现在呢,我觉得我该懂点事为家里人考虑,不能任性的时候,做点啥事你都要说上两嘴,欺软怕硬咋地?今天这事就如了我的意吗?大哥二哥没能轻松还是你儿子闺女没能高兴?别整天盯着我,你不累我还累呢。”

    ☆、21.21

    面对祁香贝的强势,田水妮脸上的心虚一闪而过,嗓门不自觉提高了些,“谁盯着你了?我忙着呢,有哪功夫?”

    祁香贝哼了一声,绕着她过去,“谁盯了谁知道,别以为我没看见你给春梅递眼色,以后最好别这样,要不然我闲功夫会比你多,黑天白夜盯着你,人做对事不容易,做错事还不简单,大嫂,这句话说得太对了。”

    “你!!”田水妮气得说不上话来,等祁香贝离开,田水妮把手里的丝瓜瓤扔了老远,呼出几口大气,良久,等她摸着碗,又悻悻地从柴火堆上捡了起来。

    “该吃饭了往外跑,还不兴问问?谁知道干啥去了,没抢着燕子的男人,说不定又思春想别的男人呢,也不看看你那样,清汤寡水,胸小没屁股,要不是白点,男人都提不起兴趣,一看就是守活寡的料,哼,到时候你要是来娘家求救,可别怪我不出手,让你整天跟我作对。”田水妮嘀嘀咕咕,一直到收拾好厨房,心里的气都没有顺过来,拿着那丝瓜瓤在灶台上愣是敲了好几下,直到散落了好多丝条才罢休,再看,丝瓜瓤都小了不少。

    认命拿抹布把丝条捏起来扔到灶台下,端着油灯回了屋,等看见祁向东躺在床上晃着脑袋嘴里唱唱和和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田水妮一把揪起来被子,顺带把祁向东上半身拽出去老远,“干啥呢?好好的差点把我拽地上。”

    “干啥呢?干啥呢?你就会问我干啥呢,你咋不问问你妹又干啥呢?”田水妮一屁股上了床,顺带还踹了祁向东一脚。

    祁向东脸色一沉,“你个娘们,我看你就是欠揍了,又咋地,从燕子结婚你就没顺心过,看我爸妈有意见,看香贝更不顺眼,连对老二一家也不满意,现在连你爷们也敢踹了,你想上天咋地?”

    “再这样下去我真得气升天,看哪儿都来气,这日子反正过不下去了。”田水妮往床上一躺,耷拉着脸,眯着眼睛,面色有些狠。

    祁向东下床趿拉着鞋子,在屋里走来走去,手心拍手背,“你到底想干啥?”

    “我想分家,我想当家作主兜里有钱,我想过自己的日子,不想跟他们裹在一块儿。”田水妮低吼几声,用了很大的力气,表达她的决心。

    祁向东扑在床上捂住田水妮的嘴,没弄好,被她上来咬了一口,赶紧撒开,“你小声点,这话也是能随便说的,让爸听见真分家咋办?”

    “你就是个孬种,我嫁给你二十年,天天在你妈眼皮底下过,我熬呀熬呀,闺女都出嫁了我还在婆婆手底下,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你咋就不能硬气一回,提分家怎么了?我不养你爸还是不养你妈呀?”田水妮低声哭诉,她委屈呀,看看满队上,有谁跟她一样,半辈子离不开婆婆的眼,伺候自己家还不够,还得伺候公公婆婆小姑子,连兄弟妯娌都得照应,她以为闺女出嫁情况能改善,没有,竟然一点没有。

    祁向东跟田水妮并排躺着,叹了好几口气,“我知道你想分家,可谁让你男人没本事,就会土里刨食,挣得那些口粮也就够糊弄肚子,孩子上学咋办?讨媳妇咋办?你想过没有?”

    “我以前没敢想,你不提分家我忍了,现在我敢想了,燕子就是咱家飞出去的锦鸡,我没克扣张家的聘礼都让燕子带过去,就是为了让她在婆家硬气,尽快站住脚跟,女婿一家就是咱的贵人、靠山,有他们在,咱家肯定能过得更好。”

    田水妮的话充满了诱惑,听在祁向东耳朵里,突然觉得这也是个不错的想法,毕竟父亲是四个人的父亲,可他们是闺女唯一的父母,“你这么说也有道理,可爸那边?”

    “爸那边你放心,只要你和老二愿意,爸肯定同意,他现在是揪着老三养活全家,咱家自力更生,他不得更高兴。”田水妮说得理所当然,是个人都能想明白的事情,那老头不能糊涂了。

    “那老二?”祁向东还是没下定决心。

    “老二,哼,他可比你滑溜,他有外捞,你以为他整天跟牛宝栓在一块儿就是玩牌打屁,就你老实。”田水妮心里暗恨,她当年咋就看上这么个榆木疙瘩呢,就看着他长得不赖,手上勤快脾气不错,可半点男子汉该当的魄力都没有。

    祁向东眼睛闭上又睁开,睁开又闭上,反反复复,连带着眉头皱到一块儿,“要不等保国高中毕业再分家。”

    田水妮猛地翻过身骑在祁向东身上,对着他又咬又挠,没一会儿披头散发,像个疯婆子。

    祁向东一边躲一遍心里想,这娘们,咋就不能像老二媳妇一样文静点呢。

    可惜呀,他不知道,他兄弟祁向南跟他有一样的想法,这娘们,咋不像人家媳妇对男人温柔点呢。

    这不,刚洗漱完安顿好孩子,这女人就插上门,拧着他咯吱窝里面的嫩肉,还用指甲掐,“祁向南,你多能耐呀,勤快人儿,嘴又甜,招人喜欢,听听,‘向南,这个太沉了,我手酸,你帮我抬过去吧’,凭啥呀,你是他爸还是她男人呀,一个寡妇巴巴凑到你身边,你心里美吧。”

    “轻点,轻点,当时就我离她近,顺口叫一下,你这醋坛子还打破了,值当的吗?”祁向南用力掰开姚玲的手指头,解放出来自己的肉。

    姚玲比划了几次手,到底没狠下心再拧,可话还是要说的,“那为啥苗娟总离你近,每次上工都在你周围转,你说,你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个狐狸精。”

    “你说啥呢?咱俩结婚后,我可没关注她,更不可能惦记。”祁向南撇开脸,当年媒人给他说对象,他跟苗娟先见的面,他特别中意苗娟,可苗娟对他并不满意,说他瘦巴手上没劲,他为了证明自己,还去她们家表现过,可惜最后还是没成,时隔一年才跟媳妇相的亲,婚后挺好,谁知道小舅子知道他跟苗娟的事告诉了媳妇,媳妇还闹过一场,谁让苗娟也嫁到他们队上呢,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三年前苗娟男人赵强得急病死了,留下苗娟和儿子,因为前面俩孩子都没成人,她儿子才六岁,孤儿寡母确实艰难,要是有人搭把手也能过得去,可苗娟长得好,村里媳妇们可是不放心,就连苗娟的大伯哥小叔子帮忙都尽量避讳着,更别提别人,从那之后,媳妇对他是严防死守。

    去年刚进腊月,苗娟突然找到他,话里透漏后悔当年没选他,要不然也不能成了寡妇,赵强看着强壮,其实内里虚,得个急病就过去了,还不如他这样的,外表看着瘦,那是精瘦,能抗。

    当时他都懵了,啥意思?要跟他重续前缘呀,这怎么可能,他有媳妇孩子,苗娟也徐娘半老不是小姑娘了,后来才知道,这是跟他打感情牌呢。

    “别跟我打马虎眼,我今天可看见你俩背着人说话了,你是不是有啥想法?你别忘了,你是我男人,是桃子的爸爸。”姚玲掰过祁向南的头,盯着他的眼睛,想从里面出他真实的反应。

    祁向南跟姚玲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僵持了好久,他实在忍不住眨了眨眼,顺带摆摆手,“好好好,我干不过你,实话告诉你吧,苗娟找我是让我帮她卖肉,我俩合伙。”

    “啥,卖肉?”姚玲直接想歪了,这种香艳的事情可不就是她们这些女人没事讨论的吗?

    “猪肉,腊肉。”祁向南在姚玲还没有起手的时候赶紧解释。

    姚玲听完压住蠢蠢欲动的手,跟祁向东耳语,“她哪来的猪肉?”

    祁向南一甩头,枕着胳膊,“我哪知道,规矩,不问来路,她弄肉我卖,合作赚钱,这是个机会,我总不能一直跟在宝栓屁股后头当跟班,喝那些清汤寡水。”

    “不跟着宝栓,太危险了,要是被人抓到,咱家就毁了。”姚玲有点担心,丈夫跟着牛宝栓干的事情她不全知道但也猜得到,就是投机倒把,可牛宝栓是谁,他爸是队长,要是被人发现就说是队上集体处理的,最多被说教,要是单干,被逮到可是会要命的。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我跟着宝栓门路都摸清了,平时谨慎点应该没事,有事就跟以前一个套路,宝栓肯定会给我掩饰的。”祁向南方方面面都想好了,转头见姚玲还是盯着他,上下打量,“干啥?”

    “苗娟为啥不去找牛宝栓,来找你,是不是知道你还想着她,她有啥没恐的?”

    “叫有恃无恐,哎,不是,我哪想着她,她不去找宝栓是有自知之明,宝栓手里哪样门路不比她的大,根本看不上她手里的仨瓜俩枣,要不是有次我帮宝栓办事被她看见,这好事还轮不到我头上。”

    姚玲听着这话,慢慢放松下来,“别的我不管,你可别给我搞破鞋,要不我宁愿你不赚钱。”

    “放心,放心,”祁向南握着姚玲的手,“我担着这么大的风险钻营为了啥,还不是为了你为了孩子,为了咱的家。”

    姚玲回握一下祁向南的手,想笑心里又有点不是滋味,为啥有猪肉的人非得是苗娟呀。

    ☆、22.22

    夜凉了,外面黑乎乎的,屋里都摇摆着油灯,偶尔有人影飘过。

    祁香贝借助床压压腿,又做了几次伸展动作,缓解一下胳膊腿的酸楚,才从桌子底下拿出来手套和线。

    戴上手套,瞬间暖气盈手,活动活动,挺软的,她想了想,摘下手套,又拿过来带着泥印的自制手套罩在上面,正好,可以掩盖新手套,免得明天上工又引来一群眼球。

    她打开纸包翻着那些线,找出来线头好整理,还行,秦叔航没有骗她,不难理顺,这些线不是一根一根团着,而是一小束一小束纠缠在一起,可以省下不少时间。

    可惜指甲被剪了,只能拿肉指头捋,感觉脖子都僵了,才清理出来三分之一,不难发现,这些都是要各自染成黑蓝红色,可能是技术不到家,有相当一部分没染到,都带着白线。

    揉揉脖子,扭扭头,祁香贝伸了个懒腰还顺道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把线团包好一股脑塞到桌子下面,拉过被子,吹灭油灯,睡觉去了。

    迷迷糊糊间,祁香贝听着屋子外面传来一阵阵吆喝声,谁呀,这么闹腾,还让不让人睡觉,她用枕头捂着耳朵,哎,腰酸背疼腿还发软,再睡会儿吧。

    “香贝,妮儿,起床了。”外面母亲姚常玉的声音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响起来。

    祁香贝如蚕蛹一样扭着被子,从床里滚到床边,再从床边滚回去,嘴里吐出来诶呦的哀怨声,才坐起来,“妈,起了。”

    “快点穿衣服出来,洗洗吃饭了。”姚常玉听见闺女答应,嘱咐了一句。

    “哎,马上。”

    祁香贝呼噜呼噜脸,清醒一下,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叠好被子,拿着牙缸出去刷牙。

    等看到院子里支着的独轮车,祁香贝就知道刚才的叫喊声是什么了,准是推着车玩闹来着。

    吃过一顿简陋的早餐,祁香贝又开始了牛棚地里的劳作。

    几天下来,手磨红了,起了好几个小泡,脸上也没那么白净了,屋里乱糟糟的线团也都捋顺了,祁香贝终于从父亲祁山嘴里得到消息,拖拉机已经检修好,明天可以上县城了。

    听到这个消息,祁香贝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不是没想过不等拖拉机自己走着去,可既然答应了就尽最大努力做到,这是养母从小灌输给她的,虽然有的时候会懒散,可是做到之后她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特意烧水洗洗头,忍着凉意擦了个澡,她再一次怀念热水器,又对着长长的头发发出了怨念,明天一定要把头发剪掉。

    等等,剪头发要不要票,印象里好像有人说过,可很多年没有剪过头发了,不确定呀。

    祁香贝披散着头发就去敲父母的房门,时间还早,老两口还没歇,让她进去。

    姚常玉见着闺女眼睛立马瞪圆了,“你个妮子,咋这么不爱惜自己,头发没干透就乱跑,夜里的天还凉呢,小心得头疼。”

    麻利下床,摁着祁香贝在凳子上坐好,从柜子里揪出来件东西就往她头发上放,两只手搓来搓去。

    祁香贝打眼一看,母亲姚常玉拿出来的是她的一件上衣,赶紧拦住她的手,“妈,我头发一会儿就干,您这样把衣服都弄湿了,咋穿?”

    “啥咋穿,又不是现在穿的衣服,明天搁太阳底下晒晒就得了。”姚常玉手上不停,衣服真没闺女重要,别说湿了,就是破个洞也没啥。

    祁香贝暖暖地享受着母亲的爱意,“妈,明天我把衣服洗洗再晾。”

    “不用,你头发又不脏,妈不嫌弃。”姚常玉笑着说,手上的动作越发温柔。

    祁山看着这母女俩你来我往还挺温情,闻闻手里的烟卷,放了下来,本来他想抽颗烟缓缓乏劲,谁知道闺女进来了,他知道这丫头不喜欢闻烟味,等等再说吧,“香贝,你咋过来了,是不是明天去县城有啥事呀?”

    按着以前闺女的习惯,进城嘛,总想要点钱买点啥,估计这次也差不离。

    祁香贝还沉浸在美美的晃悠里没反应过来,倒是姚常玉想着了,“对对,明天去县城,妈给你拿一块钱,再给你找找有没有糖票,买点糖吃。”

    “不用,不用,”祁香贝连连摆手,“妈,我手里还有钱,不用给我了,再说,我现在都长大了,不馋糖。”

    “真有钱?”姚常玉想再确定一遍,头一回,闺女去县城不要钱,以前可总说学校花销大。

    “真有钱,上次您给我的钱还没花完,现在不上学,也不用买那么多东西。”祁香贝也调出了以往的记忆,这姑娘每次回学校都会以买书买纸买笔吃糖各项理由要钱,每次都不多,可总要,不然不能存下那么多钱,“妈,我就想问问去剪头发用不用票,我想剪短。”

    “啥,你说啥我没听清。”姚常玉一脸惊讶,肯定是她听错了,咋听见闺女要剪头发呀。

    “你才多大岁数就耳朵聋,闺女说要把头发剪短。”祁山没好气地说。

    “不是,”姚常玉摸着头发差不多停了下来,跟祁香贝面对面坐着,脸上充满了担忧,“闺女,你是不是有啥想不开的事呀,跟妈说,可千万不能闷在心里。”

    祁香贝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这么问,剪个头发而已,跟想不开有什么关系,“妈,我挺好的呀,就是觉得头发这么长打理起来太麻烦,浪费时间,想剪到齐肩,您看看,现在头发多长,一不注意就坐到屁股下面,多揪得慌。”

    “哎呦,俺个娘嘞,让我缓缓,你要剪短头发,哎,老头子,你还记得这丫头是十一还是十二,我说她上学费劲想把头发给她剪短,能省点劲,这丫头嗖地一下窜上房顶,说啥,剪头发就是剪头,要想把头发剪短除非把她的头拧下来,天了个娘,那喊的比猪仔都惨喏。”

    姚常玉盘腿坐床上,拍着大腿说着祁香贝小时候的糗事,表情夸张,都把祁山逗乐了。

    祁香贝手上绕着头发,眼睛忽灵灵地转着,没有一点羞臊感,这是原主干的,不是她,这个锅不能背,“那时候不是小嘛,现在我可换了个想法,人家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何况我都长了六七年呢,我现在就想剪了。”

    “行,你自个的头发做得了主,等着。”姚常玉拿出了剪刀,又拿出来祁山刮胡子的刀片,刚才擦头发的衣服就围在祁香贝肩头上,一切就绪,举起剪刀就要上头。

    祁香贝开始看着母亲姚常玉忙活还有点奇怪,啥意思,现在总算明白了,她要上手剪头发,“妈,妈,您等等,您要给我剪呀?”

    “嗯,妈给你剪,这长长了不容易,剪短了可不难,你坐正了。”姚常玉可是信心满满。

    “不行,不行,妈,您剪的行吗?我明天能出门吗?”祁香贝赶紧从凳子上起来,就要把衣服解开,这可不是胡闹,到时候剪成狗啃一样,就要了亲命了。

    姚常玉脸色一整,叹口气,“哎,闺女是长大了,都嫌弃我的手艺了,你小时候哪次不是我给你剪的,老了,不受闺女待见呀。”

    说完坐到床上,扭头谁也不看,那浑身透着的委屈根本忽视不了。

    祁香贝半张着嘴,还能这样?眼睛看向父亲祁山,咋弄?

    祁山低下头,拿起烟卷又闻了闻,“那个,我去外面抽根烟,你们娘俩好好说呀。”

    嘿,老头披着衣服躲出去了,听着声音是去了厨房。

    祁香贝有点不知所措,她知道母亲多半是在演戏,要不父亲祁山不能忍着笑出去,早就吆喝着她去哄了,好吧,反正是剪到齐肩,可以扎起来,大不了明天到县城再修饰一下,好歹让母亲姚常玉过过瘾,人家能彩衣娱亲,她贡献下可再生的头发有啥的?

    “好吧,好吧,我决定最后接受姚师傅的手艺,妈,您来吧。”祁香贝纠正刚才扯歪的衣服,正襟危坐,一脸严肃。

    “好嘞,看你妈我的。”这声音,要多清亮有多清亮,哪有刚才似有若无的哭腔,那腰身,扭得也不亚于小姑娘,快哟。

    祁香贝就这样闭着眼睛,听见咔嚓咔嚓几声响,顿时头皮轻松了不少,嗯,这是把长头发先剪掉,后面该是修饰了吧。

    没听见剪刀的动静,就觉得头发被轻轻揪着,呲呲呲的声音不绝入耳,祁香贝半睁着眼,瞄到桌子上父亲刮胡子的刀片没在,明白了,母亲姚常玉这是把她的头发当胡子在摆弄,照这样后面的头发不会直愣愣的,应该长短错落有致,难看不到哪里去。

    她不由松了口气,干脆睁开眼睛,正好跟从门缝里偷看情况的父亲祁山看对眼,撇了个嘴,别过去不看他了。

    祁山没在意,信步走进来坐到床上,“香贝呀,我刚想起来,明儿个你去县城,到防疫站转转,开春了,是不是有啥通知呀文件呀下来,要是有就拿回来一份。”

    “知道了。”

    祁香贝答应着,这时候,姚常玉的手也停了,拍打了她的后背,解开衣服,“好了,我闺女的头发就是厚实,剪短了更精神。”

    祁香贝扒拉扒拉头发,“那,妈,我回屋照照镜子呀。”

    “去吧,去吧,看完就睡吧。”姚常玉笑脸盈盈,送祁香贝出了屋。

    ☆、23.23

    祁香贝三步两步进了屋, 连门都没关严, 捞着镜子就照上了, 前前后后都看过,举手点了个赞,白担心一场, 真是高手在民间,想不到老太太手艺还不错, 这头发剪得可不亚于理发师呀。

    仔细清理掉脸上衣服上的碎头发, 祁香贝调整下油灯的位置, 拿出来捋好的线开始勾线衣,虽然已经几股线扭在一起, 整体还是比毛线细很多,造成不少障碍,不过, 对她来说都是能克服的, 无非勾得慢些罢了。

    不必特意测量尺寸,勾多少个花朵适合, 她心里都有谱, 可真正勾到数量的时候, 她抿抿嘴, 会心一笑,连着多勾了好几个, 放宽尺寸, 想着母亲拿出来给她擦头发的衣服, 已经是补丁盖补丁,先给母亲勾件线衣穿吧。

    圈套圈,环扣环,这件线衣在祁香贝手里就显现了雏形,整整勾了一个多小时,她心满意足地包好放下,欢欢喜喜躺床上,准备睡觉,明天早点起去公社,听说想去县城的人可不少,早去能占个好位置。

    转天,天刚蒙蒙亮,祁香贝睁开眼转几转,从床上弹坐起来,麻利地穿好衣服,叠好被子,就去厨房洗漱。

    “啊,你是谁?偷偷来我家干什么?”

    祁香贝一个趔趄,差点没歪到地上,吐了口牙膏沫子,转头就嚷了,“咋呼啥,没看见我蹲着刷牙呢,吓我一跳。”

    “小姑,你,你,你,你的头发。”祁春桃手指着祁香贝的头,结结巴巴说不利索话。

    祁香贝没应声,转头喝水漱口,拿起毛巾擦了嘴,才故意摇摇头,感受了下发尾扫过脖子的酥麻感,“不就把头发剪短了嘛,有啥大惊小怪的。”

    “小姑,昨天晚上洗头,你还是长头发,一早就变成短头发了,哎呀,有人进咱家给你剪头发都没被发现,天呢,这也太奇怪了,是不是昨天门没关好,偷溜进来的,谁呀?”祁春桃握手举到胸前,一副紧张的样子,昨天是她负责关院门,要是有人偷偷进来,她肯定被训斥。

    姚常玉正好进来听见孙女的话,照着脑门敲了两下,“谁呀,你奶我,剪个头发有啥稀奇的,还偷溜进来,用得着吗,赶紧该干啥干啥去。”

    祁春桃揉揉脑袋包着嘴,拿起水舀子出去了。

    姚常玉对着祁香贝左看右看,咋看咋满意,“妮儿,这样是更好看。”

    “我也这么觉得。”祁香贝举起大拇指,“妈,昨天我照镜子都惊呆了,您手艺真好。”

    “还行吧,你从小挑剔,妈为了你呀,专门跟人家师傅学过的。”姚常玉挺得意,过了这么多年,没退步,手艺还能拿得出手。

    祁香贝心说怪不得,祁香贝呀,你何德何能有这么爱你的妈妈,也为自己昨天晚上的决定感到欣喜,给母亲先织件线衣果然再正确不过了。

    在老太太身上腻乎了会儿,祁香贝才回屋收拾,等吃过饭,一刻不停就往公社走去了。

    祁香贝以为自己够早了,肯定能有个好位置,可惜,她低估了这个时代大家早起的积极性,拖拉机上一半多的位置都被占了,她上去后,勉强能靠上侧边的挡头。

    “香贝,你过来,来我旁边。”

    祁香贝听是林小喜的声音,在车上张望,看见李振朝她过来,“你跟小喜到前边坐,说说话。”

    “谢谢李哥。”祁香贝没矫情推托,挤过去,坐到林小喜旁边,拖拉机斗前面放了板,成了一排板凳,“林嫂子,昨天咱一起上工,可没听你说去县城呀。”

    “我没打算去,这不是,嗨,有特殊情况嘛。”说完,林小喜脸上浮现红晕,想笑又忍住了,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你剪头发了,刚才我还以为看错了呢。”

    “昨天晚上我妈给剪的,利索。”祁香贝看她绯红的脸,再看她的手在肚子上不断摩挲,好像明白了,小声问:“林嫂子,你不会有了吧?”

    林小喜双手捂脸,低下头,声音也就比蚊子叫大点,不仔细听都听不着,“还不确定呢,我早上吃饭犯恶心,猜着有可能,这不到医院让大夫断断。”

    “李医生也能看吧。”祁香贝自动降低声调,家里有医生,何必舍近求远。

    林小喜朝后看了一眼李振,那眼神里透着化不开的甜蜜,“我公公讲究啥医不自医,从来不给家里人看,我婆婆就让振哥带我去医院,要是,上工就得注意了。”

    “要是,你这可就是进门喜,李大婶得乐坏了,今年准能抱个大胖孙子。”祁香贝替林小喜高兴,刚结婚就有孩子,这样的媳妇做婆婆的都喜欢。

    林小喜也不捂着脸了,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掩不住,“我婆婆说让我不要有负担,没怀上接着努力,男孩女孩她都喜欢。”

    祁香贝暗想,李家大婶倒是个好婆婆,也是,李医生那一辈没有女孩,李家大娘也没生个闺女,要是有个孙女肯定也欢喜。

    她刚想再跟林小喜说话,就听见司机吆喝,“坐稳了,开动了。”

    “突突突突”,一股黑烟冒出来,弥漫着它独有的味道向大家扑来,有人无所谓,有人立马捂着鼻子,祁香贝和林小喜就是后者,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相视而笑,不说话了。

    晃晃悠悠,摇摇摆摆,在祁香贝犯恶心好几次之后,县城终于到了。

    她慢慢趴下车,扶着一棵树狂吸新鲜空气,希望压下一直往上涌的恶心感。

    “香贝,你还好吗?”林小喜脸上带着担忧,咋看着祁香贝比她这个准孕妇反应还大。

    祁香贝揉揉胸口,总算不想呕吐了,“好多了。”

    “我都说她没事,哪次坐拖拉机不是这样,就说她晕车嘛。”李振拉走林小喜,动作温柔,说出去的话可不是那么中听,祁家丫头向来娇气,坐车恶心是常事,没啥大毛病。

    祁香贝也知道李振说的是真的,其实也不算晕车,只是嗅觉敏感,拖拉机的味道太不好了而已。

    等所有人都走了,祁香贝也离开原地,她打算先去防疫站,看看有没有什么通知。

    防疫站离下车的地方并不远,祁香贝走了将近一刻钟就到了,跟里面的工作人员问了问,并没有新的通知或文件下来,不过,防疫站进了新药,主要针对鸡瘟的,近期会派技术员下乡作业,给鸡打疫苗。

    祁香贝了解到这些信息就离开了,她并没有漫无目的地在县城闲逛,而是打算直接去找以前的同学刘文霞,印象里原主跟刘文霞处得不错。

    刘文霞家住在酒厂附近,她父亲是酒厂的职工,母亲是造纸厂的职工,家里还有一弟一妹,她刚上完高一正好赶上酒厂招工,就退学上班,走的是职工子弟的名额,祁香贝想找她打听消息。

    一路循着记忆找到了酒厂,离门口还有多远就被拦了下来,“工厂重地,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

    祁香贝看着严肃的门卫师傅,双手合十,“同志,您好,我叫祁香贝,找库房的刘文霞,我是她同学,来趟县城不容易,您能不能帮我问问,她可以出来跟我说几句话吗?”

    “等着。”师傅画了条线不让祁香贝过界,就进了厂子。

    没多久,祁香贝就看见刘文霞小跑着出来,“祁香贝,真的是你,找我有什么事?”

    祁香贝笑笑,拉着她到了角落,“文霞,我想跟你打听点事,不耽误你工作吧。”

    刘文霞回之以微笑,“还行,刚过年工作量不是那么大,不过时间也不能太长,我们组长会有意见的。”

    “没多长时间,文霞,你看,咱有段时间没见,我来就麻烦你,实在不好意思,这几块点心你拿着,平时饿了垫垫肚子。”祁香贝从挎包里拿出来一个纸包,这是过年的时候走礼剩下的点心,母亲分了一些给侄子侄女们尝了尝,剩下的都给了她,很硬实,能放挺长时间,她有时候会掰一块垫垫,今天出门把剩下的几块整的包好带着,虽然跟刘文霞关系不错,到底也是有求于人,带点小礼物也可以表表心意。

    刘文霞扭捏了一下,到底接了过去,“你想跟我打听什么事,只要我知道,肯定告诉你。”

    “文霞,先谢谢你呀,我是想跟你打听下你们工厂里有没有招工的打算,你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祁香贝问。

    刘文霞想都没想就回答,“没有,从我进厂之后,再没有招工的计划,你知道当时我为什么退学也要上班吗?就是因为我爸听说我那一批就是最后一次招工,错过了就只能等着接爸妈的班,我们家姐弟三个,就算接班也只有两个名额,我弟弟妹妹还小,能等,可我不行,所以我才放弃上学,毕竟就算高中毕业也是到厂里上班。”

    这样的回答让祁香贝的心往下沉了一沉,她想过会因为农村户口问题被卡在招工的门外,没想到工厂现在甚至以后并没有招工的计划,“照你这么说,工厂里岗位已经饱和,就算要想进人只怕就得另外一个人出去,也就是接班,酒厂是这样,那造纸厂呢?会不会情况好点?”

    刘文霞面带难色,“香贝,你不要抱着幻想了,我说的基本上是整体情况,其他厂不会好到哪里去,何况,何况你是农村户口,招工第一条要求城镇非农业户口,你不符合,厂里不会考虑的。”

    祁香贝听着这话陷入深思,工厂不招工,张家却能给祁春燕安排工作,只怕真是走了关系,或者她的工作并不在工厂,也可能在机关、医院或学校,这个她是不能想了,那应该还有别的渠道,“我听说厂里除了正式工还有临时工的说法,这个招工吗?”

    刘文霞听着话还有点吃惊,临时工,这可不是个好选择,“香贝,临时工干的活一点不少,工资却最低,调整工资也没有份,关键是不能转粮油关系,到时候你拿着那点工资能干什么?真不如你在队上挣工分,好歹能填饱肚子,生活还能不错。”

    祁香贝明白了刘文霞的意思,临时工的待遇还不如在队上挣工分来得合算,可关键是以她的状况工分也挣不了多少,能不能顾住自己的生活都不敢说,既然两边都差点,她肯定首先选择县里工作,到时候在工作期间再寻找机会转正,一步步来,在现代应聘不也有试用期吗?这个试用期可能就是长点,“别的先不管,临时工招工你有消息吗?”

    ☆、24.24

    祁香贝心里都想好了, 要是没机会找到正式的工作, 先找一个临时的也行, 关键是要迈出这一步,到了县城,可寻的机会就多了。

    刘文霞见她这么执着, 也不再劝了,祁香贝家里的情况同学们都知道, 或许人家爸妈就乐意让闺女来县城工作, 至于吃饭, 以前祁香贝上学的时候也没见她饿着,可见家里还是有些底子的, 不缺她上工挣工分,“说实话,我没听说酒厂跟造纸厂要补充临时工, 以后如果有我尽量通知你, 其他的,面粉厂你都不要想, 目前只能到纺织厂和印刷厂看看了, 临时工不会统一招工, 只能是个别岗位需求才会放出来消息, 或是哪个正式工有特殊情况暂时需要,你要随时打听, 就算这样, 县里没聘上正式工作的人也会抢着去, 香贝,你要有心理准备,有可能忙活一通啥也没捞着。”

    祁香贝知道这可能就是目前的现实情况了,那以后就只能勤着来县城,多方面打听,酒厂和造纸厂有刘文霞帮忙留意还好些,面粉厂那是人挤破脑袋都想进去的,据说库房里扫扫地面就够一家人一天的伙食,可就算不是那么紧俏的单位,她也没想着去,面粉厂挂在粮管所的名下,粮管所的领导跟张学保是生死之交,那就间接跟祁春燕婆家扯上那么点关系,是她不愿意的,真的像刘文霞说的一样,看看纺织厂和印刷厂吧,“我知道了,谢谢你,文霞。”

    “不用谢,我就动了动嘴,说了些大家都知道的情况,那没什么事,我回去了。”刘文霞也怕出来时间长组长不乐意,没停顿,直接转身小跑进了厂。

    祁香贝站到门口又张望了一会儿,在门卫大叔的黑脸下,转头离开了。

    打听来的消息一点都不乐观,祁香贝开始有点落寞,垂着头信步走在路上,不过她没让这种情绪持续太久,很快就挺胸抬头,扬起了笑脸,这才是开始,决不能泄气,困难也不会让她低头,随即兴致满满地走在街上,时间还允许,她完全可以到印刷厂和纺织厂看看。

    大概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估算下距离,纺织厂比较近,祁香贝走街串巷,抄小路就到了。

    她在稍远处观察,发现纺织厂的门卫师傅乐呵呵的,看着比较和善,就到门卫室窗口跟他搭话,“大叔,您好!”

    “你好呀,小同志找谁?”门卫大叔探着头问。

    祁香贝哪有人找,不由讪讪一笑,就这一下,门卫大叔就全明白了,“你是来问招工的吧,也是高中毕业生?”

    祁香贝点点头,“大叔您都猜对了,不知道咱厂里......”

    还没等她说完,门卫大叔连连摆手,“小同志,你不用问,年前已经来过很多高中生,没戏,厂里根本不招工,你呀,还是到别的厂子问问吧。”

    意料之中的事情,她紧跟着问:“那咱厂里招临时工吗?”

    “临时工?没听说过,这都是私下里的事情,谁会大张旗鼓地宣扬呀。”看表情就知道,这大叔觉得面前的姑娘问了个傻问题。

    祁香贝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道了声谢,默默走开。

    “苏师傅,燕子就交给你了,她脸皮薄,有点抹不开面,有啥不对的,你直接跟她说。”

    张有年的声音,听着意思祁春燕也跟着呢,祁香贝不想这么跟他们照面,左右又没有可藏身的地方,干脆背过了身面对墙壁,假装在找东西。

    “张公安放心,我会毫不保留地把擅长的手艺教给春燕,你那么费心帮我拿到了房子,我老婆子也是知恩图报的人,肯定不让你白忙一场,再有两个月我就退了,到时候春燕就能接我的班,成厂里的正式工。”这应该就是那位苏师傅。

    “苏师傅,谢谢你,我肯定好好学,你教我那么多,就是我名正言顺的师父,我会孝敬你的。”祁春燕话是这么说,可脸上的傲气可不要太明显。

    苏师傅是年过五十的人,风风雨雨坎坎坷坷都经历过了,真心还是假意分得清,“我怕是没这个福气,退了就是退了,就该安安分分地过自己的日子,哪能麻烦你们总惦记,只要春燕你的工作顺利转正,我这个老婆子就问心无愧了。”

    张有年和祁春燕对视一眼,很满意苏师傅的态度,就讨厌有人看不清自己的位置,本来就是交易嘛。

    “那行,燕子你跟着苏师傅进厂,好好跟她学习,争取进步,尽快掌握技能,时间不早,我也该回派出所了。”

    听着脚步声,张有年离开了,苏师傅和祁春燕也走远了。

    祁香贝转过身快速离开,走到拐弯的时候突然被人拦住去路。

    “我当是谁鬼鬼祟祟,原来是小姑呀,怎么见了我们两口子还躲起来呢?”

    张有年扭了扭帽子戴正了,双手抱胸,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祁香贝觉得他是在嘲笑自己。

    “侄女婿不愧是公安,眼观六路呀,我是看你们两口子办事呢,就不打扰了,要不当着外人叫比你小的人姑姑,也挺尴尬的不是?”

    祁香贝一副替人着想的面孔,让张有年脸上的笑容更大了,“那我这个做侄女婿的还得谢谢你了,不用这样,我们不尴尬。”

    “哦,”祁香贝无所谓,尴不尴尬只是托词,要不要当面见还不是她自己做主,“那我这个做长辈的也更自在,挺好。”

    张有年脚下一踢,几颗石子飞了出去,然后手揣到兜里,吹着口哨走了。

    祁香贝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接着往前走,刚走出去几步,就停住了,她看见祁春燕就这么大刺刺地跑到她前面挡住了去路,“你们两口子真没默契,张有年刚走你就出现了。”

    “别挑拨离间,我们两口子一致得很,别以为剪了头发、背过身我就看不出来是你。”祁春燕在路过的时候,已经百分百确定就是祁香贝,她没吭声,等进了厂门跟苏师傅打招呼,说刚才跟年哥有事没说完,才出来找她,没想到被年哥抢了先。

    “看出来又咋地?你还能吃了我?”祁香贝双手压着挎包,就这样随意地站着,真是的,张有年怕是职业警觉才拦住她的,祁春燕明明已经进厂了,还特意从旁边转出来追她,恐怕不是打个招呼这么简单,“你专门出来有啥事,要只是出来喊声小姑就算了,我还有事忙,走了。”

    祁春燕突然咯咯笑了起来,可能觉得声音有点大,又用手虚掩着嘴,“有啥事?没事不能来看看你落魄的样子吗?志国说你下地干活呢,破天荒呀,受不了了吧,跑到县城这是躲清闲还是找工作?啧啧啧,刚才没发现,看看小姑这白白净净的手快成鸡爪子了,再看这脸,哎,你走啥?嫌我说的不中听呀?”

    “你也知道自己说话不中听,我傻呀,站在这里听你瞎掰呼。”祁香贝可没这个受虐的习惯,迈开腿大步往前走。

    祁春燕脚下速度更快,超过祁香贝,整个又挡住了路,“你是羞愧得抬不起头吧,这人的命就是不一样,你看看我,看这上衣裤子还有鞋子,都是年哥为了庆祝我上班专门到百货商场买的,看我脖子上的丝巾,花了十五块钱,再看小姑你这一身,哎呀,土味十足,都能掉渣了。”

    祁香贝站定,眼睛直勾勾看着祁春燕,从左到右,从上到下,一寸一寸地打量。

    “你干啥这么看着我?”祁春燕被看得有点发毛,以为自己哪里穿得不对,开始低头检查,没错呀,专门照着嫂子的打扮穿的,昨天进厂的时候可是把同事羡慕得不行。

    祁香贝歪着头,勾起嘴角,眼睛也咪咪着,“我在看一个华丽的包装下自卑的灵魂。”

    “啥意思?”祁春燕一把抓住祁香贝的胳膊,“你啥意思?啥叫自卑的灵魂?”

    “字面意思。”祁香贝慢条斯理地掰开祁春燕的手,还拍了拍袖子上的褶皱,“越是自卑的人,她就越喜欢夸口用外在来弥补内心的缺失,祁春燕,你的心一直是卑微的,所以你才会见着我就迫不及待地展现你的着装,以此来打击我,好像你比我强,其实怎么样,你心里清楚的很,你到底是在模仿以前的我还是模仿另外的人,比方说你婆婆,你嫂子或者你们院子里的人?”

    “我胡说,我没有,我……”祁春燕突然说不下去了,她咬咬嘴唇,愤恨地瞪着祁香贝。

    祁香贝挑了挑眉,“没话可说了,那以后就把嘴闭上吧,你做这些无用功干什么,真打击不到我。”

    撞开祁春燕,祁香贝大步流星往前走,她还有一站没去呢,哪有时间在这里浪费。

    “祁香贝,你给我等着。”祁春燕在后面使劲跺脚,还胡乱挥舞着双手做打人的动作。

    “向前进!向前进!革命洪流不可阻挡,向前进,向前进!朝着胜利的方向。我们的朋友遍天下,我们的歌声传四方,革命风暴席卷全球,美帝苏修一定灭亡。”

    回答她的是祁香贝清亮高昂的歌声。

    祁春燕气得握紧拳头,鞋跟都要跺掉了,“啊,祁香贝,我跟你没完,你等着,早晚让你看看我的厉害。”

    ☆、25.25

    印刷厂门口, 祁香贝伸着头观察了很久, 门卫室没人, 厂子里也连个人影都没有,就听见有机器运转的声音。

    大概晃悠了半个小时,还是没看见人, 难道还没正式上工?还是厂子在检修机器?

    她胡思乱想半天,估计一下时间, 差不多了, 要赶到集合地点, 错过了拖拉机就得步行走回去。

    祁香贝一步三回头,入目依然空荡荡的, 只能放弃,过两天再来看看。

    快步走到集合点,没看见队上的人, 难道拖拉机走了?不可能吧, 这时间也不晚呀,远远近近看看, 倒是在角落见着几个人, 可没一个人的面孔是认识的。

    祁香贝走到一位大娘旁边, “大娘, 您好,您看见前进大队的拖拉机了吗?”

    大娘抱着个大篮子, 连连摇摇头, “我不认识前进大队的拖拉机。”

    “前进大队的拖拉机还没来呢。”后面一个年轻人搭话。

    连忙谢过人家, 找了个挺显眼的地方等着。

    看着日头越来越高,祁香贝总算发现了不对劲,来了一车的人,都这个时间点了,没道理就她一个人回来,这里面肯定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周围的人不认识,她不敢瞎打听,离开这里她又不敢,怕刚走拖拉机就来,可这么干耗着也不是事呀。

    在祁香贝干着急的时候,突然看见远处有个人的侧脸有点熟悉,仔细一想,真熟悉,可不就是她家的邻居牛铁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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