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2)
小圆盒子,握在手里摩挲几下才举起来,“小姑,你看,百雀羚的面霜,比哈喇油好用多了,还带香味,这就是我婆婆从省城带过来的,我有两盒,送你一盒,正好,你就不用买哈喇油了。”说完,把盒子递到祁香贝跟前要塞给她。
琢磨不透祁春燕的想法,可不管她是好心还是恶意,祁香贝都觉得自己不能收这面霜,就顺着她的手推托,还没挨着边,祁春燕的胳膊就往回收,同时手一倾斜,盒子当即滑了下来,中途碰到了床沿,噗地一声响,盒子倒扣着落在地上,里面的面霜甩出来大半,同时响起的还有祁春燕高分贝的尖叫声,“小姑,你怎么能这样?”
祁香贝呆呆的眼睛一直追随着那分离出来的盖子不停地往前滚动,一直滚到门框边才停下来,要倒不倒的,祁春燕的尖叫声瞬间震动了门框,连带盖子一晃平躺着倒了下来。
倒下来的还有祁香贝,她腰肢一软靠在床头,只觉得一万头草泥马从她头顶跑过去了。
☆、7.7
前面说了,这座房子拢音,祁春燕的一声尖叫,瞬间惊动了打牌的张有年和祁志国,也惊动了厨房做饭的姚常玉和田水妮,就连躲清闲的祁山和祁向东心里都是一颤。
张有年和祁志国他们撂下纸牌就往堂屋跑,祁保国和祁春燕也没落后多少。
张有年一马当先到了门前,可他停住了,这不是例行办案去闯事故现场踹门就进,这是姑姑的房间,还是年轻姑姑的房间,他是男人又是晚辈,莽撞地进去实在不合适。
正想怎么办呢,眼睛瞄到躲在三人身后的祁春梅,当即有了主意,让春梅去,既能探清情况,又不失礼数。
还没等他去拉春梅,姚常玉就进来了,一手扒拉开他们几个,推门进了屋,后面田水妮慢了半步也跟进去了。
“香贝,咋地了?”
“燕子,你小姑又欺负你了。”
前面是姚常玉问的,后面自然就是田水妮说的,话音刚落,姚常玉顿时横眉冷目,“老大媳妇,你这说的是啥话?屋里有啥事你是听见了还是看见了,张嘴就胡咧咧。”
田水妮身子习惯性地往后缩,气势一下子弱了不少,可随即又挺了挺胸膛,“这还用看吗,要是她小姑没欺负人,燕子咋能那么喊。”
“你能,比那派出所的警察都能耐,听着一声喊都能判案,赶明儿你也别下地挣工分了,去派出所报道得了,断案如神,人家能把你供起来。”姚常玉训完儿媳妇,双手一握放在胸前,厉目对向悄悄跟进来的张有年,她可没忘刚才他在最前面,说明啥,他跑得最快呀,当他们家是啥地方?当她闺女是猛虎咋地?他媳妇在自己家里还能出啥事?
“小张,你是不是也以为你小姑欺负燕子了?”
张有年挠挠脑袋,这个问题原本不难回答。听见叫声的时候,真以为自家媳妇被欺负了,他之前可没少听媳妇小舅子数落小姑的不是,娇气、懒惰、不讲道理,家里有点东西就霸占着,不给还会抢,进屋的时候他率先观察媳妇,见她站在床边,身上没啥变化,可再看地上,散落了一盒百雀羚面霜,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一幕媳妇被抢的画面,等看见这位小姑,但见她靠在床头坐着,静静地看着大家,既没慌乱也没躲闪,他还真不好强下结论了,“奶奶,妈,咱们还是先听听燕子跟小姑怎么说吧。”
“这倒像句人话。”姚常玉横了一眼田水妮,贴近祁香贝坐下,“妮儿,咋回事?跟妈说,妈给你做主。”
这话说得祁香贝感动得无以复加,她有种感觉就算她真做了不好的事情,老太太也会义无反顾地站在她这一边,半点不打折,毫无疑问原身就是被这种全身心的袒护宠坏的吧。
“妈......”
“奶奶,为什么您每次连前因后果都不问就维护小姑,什么都紧着护着小姑,我也是祁家的姑娘,就因为小姑是您闺女我是孙女,就永远排在她身后吗?”
祁春燕捂着脸,强忍着哽咽说出这些话,张有年心疼媳妇,忙站到她身边让她靠,田水妮也搂着她,替自己闺女委屈。
姚常玉端正了身体,看着田水妮母女嗤笑一声,“这话说的是实理,你还别抱屈,你姑在我这儿就是排在你前面,就跟在你妈面前你小姑排不上个是一样的道理,在你要求我把你放在你小姑前面的时候,你先要求你妈把你小姑放在你们前面,看她能不能做到。”后面的话姚常玉是盯着祁春燕的眼睛一字一顿说的,怕把她绕晕了,都多少年了,这丫头咋还较这个真呢,孙女是亲,可再亲能亲得过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那块儿肉吗?
田水妮搂着祁春燕的手更紧了,她想说话却连嘴都张不开,承认婆婆说得对,不就说自家姑娘争这个没意义吗?反驳婆婆的话,更不对,四个孩子都是自己的心尖尖,小姑子算啥,就是个面子情罢了,怎么可能放在首位上。
祁春燕抹掉眼泪,靠着张有年的胳膊,“行,我彻底明白了,我不争这个,以后再也不争了,可今天这事儿,我得先说个明白。”
姚常玉不乐意了,辈分在自己姑娘这里,凭哪样都得香贝先说呀,“不......”
“妈,”祁香贝打断老太太后面的话,她倒是想让祁春燕先说,看她怎么解释当前的局面,“让她先说吧。”
姚常玉有些不理解闺女了,往常都是她争着说,噼里啪啦一股脑倒出来,今天倒谦让了,也没啥,谁先谁后,道理都在哪儿,怕个球,遂让出了主场,“既然你小姑让你,你就先说吧。”
祁春燕抿抿嘴,开始自诉,“好,事情是这样的,本来嘛,我结婚前跟小姑闹了点不愉快,两个人一直别扭着。刚才在东屋一起打纸牌,大家都在,就小姑一个人孤零零在屋里,我心里就有点不得劲,虽然当时是小姑不对,可毕竟是一家人,我也出嫁了,是大人了,就主动过来找小姑说说话,想着两个人和好家里能更和睦,到了屋里小姑在看小说,对我爱答不理还讽刺我学历低不配看小说,我忍了,谁让我是小辈还是上赶着进来的呢,后来我看见小姑桌子上的哈喇油,想起来早上我擦面霜的时候顺手放兜里了,喏,就是地上的百雀羚,是婆婆从省城过来专门带给我的,我舍不得一直省着用,基本还是满的呢,我想着送给小姑她肯定高兴,谁知道小姑觉得我给她用过的是看不起她,就把面霜整个扔到地上了,都不知道多伤我的心。”
田水妮听了祁春燕的一番诉苦,可是受不了,闺女嫁到城里,亲家是干部,女婿是警察,谁见了自家不是巴结呀,咋到了小姑这里还受欺负呢,“她姑,你咋总干这种事情呢,上次是想抢......”
“老大媳妇,仔细你的嘴。”姚常玉呵斥道。
田水妮的话戛然而止,本来想数落祁香贝几句,差点说漏了嘴,赶紧闭上,后面的话也咽到肚子里了。
祁香贝环视屋里,垂泪啜泣的祁春燕,想说话又憋回去的田水妮,不明觉厉的张有年和面带怨愤的侄子侄女,还有就算不占理也用婆婆的身份压着大嫂的母亲姚常玉,统统都映入眼帘。
她知道母亲压着大嫂闭嘴,是不让大嫂提抢亲的事情,是为了在外人面前维护她这个闺女的颜面,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真的能掩盖得滴水不漏吗?她不这么认为,家里人都知道,指不定哪天就有人说出来,张家会知道,其他人也会知道,到那天,面对别人异样的眼光,她又该如何自处,如何面对呢?还不如主动出击,化解这种局面。
祁香贝挪下床,穿上鞋子,在别人疑惑的目光下,走到祁春燕和张有年面前,朝着他们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道歉是化解矛盾的第一步,她必须迈出来。
惊得祁春燕后退了两步,张有年也被迫靠后,倒是田水妮和祁志国他们围了上来,护住祁春燕,虎视眈眈地盯着祁香贝。
“香贝,你这是干啥?”姚常玉拉起来祁香贝,闺女这是要做什么,她已经完全看不懂了,不过也不需要弄懂,她只要护着她不受伤害就行了。
祁香贝握着姚常玉的手,笑笑,“妈,之前的事情我确实做错了,应该说道歉的,这件事您就交给我自己处理吧。”
说着重新面对祁春燕和张有年,“春燕,我为之前抢亲的事情向你道歉,再次说声对不起。”
“抢亲?什么抢亲?”张有年上前一步,以保护的姿态挡在祁春燕的面前,眼睛盯着田水妮,直觉告诉他,刚才岳母被打断的话里藏着的就是这抢亲的事情,而这个亲,就是他和春燕的亲事。
“还是我来说吧,”祁香贝抢在大嫂田水妮面前开了口,这时候不能马虎,谁先说谁就掌握了主动权,她是打算说清事情,可具体的细节怎么描述差别可就大了,她可没打算暴露原身霸道的想法,避重就轻才是最好的讲述方法,“之前你跟你爸爸来我家拜访,我不知道,后来你跟春燕处对象两情相悦我也不知道,直到你们带着媒人来家里提亲的那天,我才听说我爸救过的一个县城的干部带着儿子来家里向春燕提亲,当时我还以为我爸跟你爸做过什么约定或定过什么娃娃亲之类的,就自以为是,认为要结亲也是我,怎么会差一辈找春燕呢,当然,你们城里人的身份大大吸引了我,所以就央着我爸去跟你们家说把春燕换成我,结果被我爸严词拒绝,我当时想不开,就进屋不吃饭想逼着他老人家去,也没见成效,后来我爸说你跟春燕早就处上对象了,我才知道自己想当然了,当时就放弃了。”
“我说放弃就是真放弃了,没有任何别的想头,可我爸不太相信,大哥一家压根就不相信,你们结婚之前我是每天都被监视,走到哪儿跟到哪儿,干脆,我就在屋里呆着,尽量不出去。”
“我知道说出这个话你可能看不起我,春燕也会嗤之以鼻,不过也无所谓,我肯定他们说了很多,你也听了很多我的事,也不差这一项,我想说的是,是我的错我承认,我可以认错、道歉甚至是赔偿,但不是我的错谁也不能强加在我的身上,今天的事情春燕说是哪样就是哪样,我不反驳也不多嘴,就当我为抢亲的事情赔罪,以后咱就扯平了。”
祁香贝说完这些话,常舒一口气,觉得浑身轻松,好像原主落在自己身上的枷锁终于解除,不用为这事藏着掖着了。
至于今天的事,就像她刚才说的,不是她的错也不能强加给她,这根本就是祁春燕自编自导自演的一场剧,先用自家幸福的婚后生活刺激她,见她没有反应,就拿出来百雀羚做局,是报复也好,奚落也罢,就是想让人都知道她不知好歹还无理取闹,在已有的坏习惯上再加一层,祁春燕故事编得合情合理,说不出什么瑕疵,她再解释自己根本没摸着盒子没摔盒子,别人也是不会信的,因为在他们固化的认知里,祁春燕嘴里说出来的才是她最正常的反应,索性,她还不说了,让他们自己领悟去吧。
☆、8.8
不得不说祁香贝的反应出乎家里人的意料,这妮子从小受宠,要什么都是理所当然毫无愧疚的,哪会像现在这样为做过的错事道歉。
今天的事情她处理得也巧妙,此地无声胜有声,几句话就板回了劣势,比呼天喊地激烈解释强多了。
姚常玉这时候对闺女都刮目相看了,不愧是自己生的,瞧瞧,就这么有气度,你不说我态度不好吗?你不是说我扔了面霜吗?你说啥是啥,我不反驳不解释,就当你说的都是对的,最精道的是最后两句话,整个一个反转,这事当是赔罪,扯平了,要是闺女真的是燕子嘴里的反应,那能叫赔罪吗,能叫扯平吗?她就知道燕子这丫头在冒坏水,闺女多懂事,根本做不来这种事。
姚常玉能看透祁香贝的话,田水妮和祁春燕也不傻,怎么会不明白,更别说常常断案的张有年了,他不由得重新评估了对这个姑姑的认识,不过他没表态,全看春燕怎么应对。
祁春燕胳膊僵硬,指节掐在手心里,一阵阵疼痛让她强忍住骂人的冲动,祁香贝什么时候开始转性了,以前只要自己点燃火苗,祁香贝就很容易蹦着跳着指责自己甚至破口大骂都有可能,今天怎么拱火都是那么清清冷冷地,就像被打湿的柴火一样,做了无用功。
本来想让年哥看到祁香贝的丑态,厌恶她,鄙视她,以后就算祁香贝还有想往年哥身上凑的想法,年哥自己就躲得远远的了。
她还是失算了,其实早应该想到的,祁香贝没破坏婚礼安安稳稳地待在屋里,今天也避讳年哥,肯定是爷爷奶奶教了她什么,或者暗地里许诺了什么,要不然她怎么可能真的放弃,她可最向往城里人的生活。
祁春燕的心理活动不过一瞬间的事,她已经看出来张有年的面色缓和不少,当即变换角度应对,“小姑向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从来不顾及别人的感受,也从来不屑为做的错事道歉,怎么今天突然良心发现,知道道歉了?”她眼光扫向张有年,意思很明显,以前不道歉,偏偏今天道歉,不就是因为年哥在,想在他面前表现吗?敢作敢当,勇于承担错误,多好呀。
果然,听完祁春燕的话,张有年皱起了眉头,满脸不赞同,这种可能必须有,他以前在省城常遇见小丫头们耍这样的伎俩,看着就厌烦。
祁香贝轻笑一声,这个祁春燕真有意思,什么事情都能扯到张有年身上,“你这话说得可真有意思,难道道歉还得挑日子吗?只要诚心,任何时间、任何场合都可以。你都嫁人了,我跟你同岁,当然不能再跟个小孩子一样只顾自己不顾别人,我每天都在学习追求思想进步呀,今天一早我爸就夸我长大懂事了。”祁香贝语气里充满骄傲,就是告诉你,我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比以前懂礼貌知廉耻,不要再用以前的眼光看我了。
“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小姑能追求进步,爷爷奶奶心里肯定欣慰,别人也能活得轻松点。”祁春燕说。
祁香贝咬咬牙,“啥意思?前面的话我听得懂,后面那句别人是指谁?怎么个轻松法?”
“别人,当然是指除了爷爷奶奶之外家里所有的人,你能懂事点,少要求点,我们可不就能轻松点,至少不用整天劳累就为了满足你。”祁春燕解释。
祁香贝故意露出疑惑的表情,“除了这次抢亲,我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让全家跟着受累了吗?”记忆里没有,她虽然受宠,也是比较其他人,并没有超出家里的生活条件,原身虽然性格骄纵,虽然偶有出圈的表现,也从来没惹出大的麻烦,让家里收拾烂摊子。
祁春燕嘴里的唾沫一噎,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还用她摆明了说吗?“小姑刚才还说自己长大了,怎么还变得健忘呢?你做的事情还用我当着大家的面一一说明吗?”
“还真需要,你说说,我洗耳恭听。”祁香贝仰着脸,刨根问底。
“都多大人了,大过年的还你来我往争论不休,”这时候,祁山背着手走进来,他在门外边听了半天了,见两个人扯得越来越远没个头,就进来阻止,“整天倒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有意思吗?”
隐晦地瞪了眼祁香贝和祁春燕,之后走到张有年跟前,拍拍他的肩膀,“小张呀,让你见笑了,一家人就这样,人一多就吵吵闹闹的,其实没啥大矛盾。”
张有年见老爷子都出来发话了,顺着台阶下来,边点头边赞同,“您说的是,上牙堂还能磕着下嘴唇呢,一家人磕磕碰碰在所难免,我有的时候跟我大哥还打嘴仗呢。”
“我就知道小张是个明白人,快晌午了,你们娘俩也不上点心,厨房里饭菜还做不做?还待不待客?我还等着尝尝那茅台酒呢。”祁山说的是姚常玉和田水妮,这俩人一边护着自个闺女,跟个压阵的将军一样,都没动地方呢。
听祁山这么一说,婆媳两个眼神一撞,谁也不服谁,不过倒迈开步去了厨房,好在祁山安排祁向东去厨房盯着火,要不锅底能熬干了。
厨房里,姚常玉和田水妮各干各的,谁也不搭理谁,屋里,祁山拉着张有年随着出去后,祁香贝从床铺底下揪出来一张报纸,撕下一块儿,把地上的百雀羚面霜擦了擦,连着盒子和盖子,直接扔到了她自制的高粱杆垃圾桶里。
再看,祁春燕还在那儿站着没挪地,祁志国兄妹也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还停在这干啥,我这儿可没有东西招待你们。”祁香贝没好气地说。
“祁香贝,我警告你,以后离年哥远一点。”
“哟,瞧瞧,人走了,连小姑都不叫了,放心,他又不是钞票,还能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别说这些有的没有的,你记住,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现在可以做我爸妈的靠山,你再也不能仗着爷爷奶奶的袒护,侵占我们的东西,我爸妈挣的一分一毫都是志国他们的,不会花在你身上一分。”
祁香贝诧异了,“等等,你爸妈挣的东西啥时候花在我身上了?我咋不知道呢。”
祁春燕气乐了,压着嗓子低吼道,“祁香贝,你也太不要脸了,你这些年吃的、喝的、穿的、上学用的,哪一样不是我爸妈和二叔二婶他们挣的,这倒好,他们累死累活挣工分,到头来,都花在你这个外人身上不说,你反过来还欺负人,有没有天理。”
祁香贝真是被她的说法惊到了,她转头对着祁志国和祁保国,“你们也这么认为的?”
祁保国虎着脸翻着眼皮看着祁香贝不说话,祁志国梗着脖子咬牙切齿,“当然,没有我爸妈他们的付出,哪有小姑你的好日子过。”
祁香贝双手合上摩擦着,她就说嘛,大哥家的孩子咋对自己那么多意见呢,就连二哥家的俩大侄女对自己也多有不满,合着他们都认为自己占了他们的便宜,“你们要这么说,我倒要跟你们理论理论。”
她后退坐到床上,“不提二哥家,就说你们家,刚才你们净顾着说大哥大嫂挣工分,那你爷你奶呢?他们没挣工分吗?不是吧,他们挣的工分可不比别人少。”
“我们没说爷爷奶奶不挣工分。”祁志国说。
“承认就好,”祁香贝接着说,“咱不说远的,就说去年,你爸你妈还有春燕,十个加八个再加六个,一天最多二十四个工分,再看你爷你奶,你爷管着队上的牛,连带着能给牛呀猪呀这些畜生看病,一天是十个工分,雷打不动,你奶少点,至少也有五个工分,这加起来就是十五个工分,照你们的说法,你家挣的二十四个工分能养活你们一家六口还外带着养了我,那你爷你奶挣了十五个工分就养不了我这个闺女,还要你们帮衬?难道大家挣的不是一样的工分,你家的工分更值钱?”
“你咋能这么算,又没分家,爷爷奶奶挣的工分又不是就给你一个人花的,家里人都有份。”祁志国辩解说。
祁香贝歪着头盯着祁志国看,看得他心都发毛了,“那好,算你说的有理,既然你爷你奶的工分不是给我一个人花的,那你爸你妈挣的工分也不只是给你们花的,那给我花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怎么,就兴你们花我爸妈的钱,不许我花你们爸妈的钱,哪有这样的道理,根本就是强盗理论嘛。”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祁志国连着说了好几句,他一直认为,他们是爷爷奶奶的亲孙子亲孙女,花他们的钱是应当应份的,但对他们小家来说,小姑是外人,花他们家的钱就是不应该的,是抢夺。
“怎么就不是,法律都说了,父母生了孩子有抚养他长大的义务,说白话,就是谁生的孩子谁养,大哥大嫂生了你们,养你们是应该的,你爷你奶生了我,养我也是应该的,但这爷爷奶奶养不养孙子孙女,可就没有应不应该的说法了,养是情分不养是本分,说起来我还委屈呢,你看看村头的寇小萍他们家,一样是父母两个养四个孩子,人家家里挣的公分还比你们多点,那吃的穿的可比你们差,还是那句话,你们挣的公分不比别人值钱,都是一样的,为啥你们的生活比别人好,归根结底是因为咱没分家,我爸妈拎着情分帮着大哥大嫂养你们呢,以后可别说你爸妈挣的工分花在我这个外人身上,说出来都让人笑话,我不需要他们养我这个外人,我只需要我爸妈拿着我的份养着我这个亲闺女就行,我总不是自己爸妈的外人吧。”
祁香贝说完,祁志国脸红脖子粗,在屋里待不住跑出去了,祁保国和祁春燕追着人也走了。
剩下祁春燕在那里胸膛起伏,气得直哆嗦,“歪理邪说,歪理邪说。”
祁香贝站起来把她推到门外边,“要不说人要常常学习,追求进步呢,整天还沉浸在封建大家庭的思想里,是要不得的。”
说完,啪地关上了门,到床上拽过被子围在身上,接着看小说,这故事还是不错的嘛,蛮能看进去的。
☆、9.9
祁春燕被从屋子里推出来,整个气急败坏,握起拳头差点要砸门,却看见张有年站在旁边,打了一个激灵,当即放下拳头,调整面部表情。
“年哥,你怎么过来了?”祁春燕小心翼翼地问。
张有年的心情有些难以描述,刚才陪着老爷子出去,聊了几句,见媳妇没出来,小舅子他们也没出来,就回来打算叫他们,没想到听到一场压倒性的辩论,本来想进去打个圆场,志国青着脸跑过去了,都没有看见近在咫尺的他,倒是保国和春梅后面出来小声喊了姐夫,如今见媳妇也被赶出来,“燕子,我来几次也没在周围逛逛,今天天气不错,咱到外面走走吧。”
祁春燕在张有年黝黑的瞳孔里看见自己的倒影,突然觉得浑身有些冷,她拢了拢呢子大衣,后悔今天为了显摆身条,里面没有多穿点,“好呀,咱们到山下走走,上面柏树绿油油的,看着就鲜亮。”
张有年点点头,随着祁春燕往外走,在门口跟祁向东打了招呼。
祁向东还顾忌刚才屋里的事情,见小两口主动去外面溜达,心里还挺高兴,“去吧,去吧,别走远,差不多半拉小时就该开饭了。”
两个人答应一声,出门向东走,不过百来米就拐弯,到了一条三米多宽的土路,顺着这条土路向北走,不到四百米的距离就能到山脚下。
前进大队后身这座山叫玖山,因为由九个山头组成而成名,海拔不高,山上主要是石头居多,土壤很少,漫山遍野都是柏树,一年四季常青,有些地方会冒出来几颗柿子树、酸枣树等其他耐贫瘠的树,地面也长满了荆条和野草,现在是冬天,能入目的就是那些柏树了。
祁春燕一路心不在焉,她一直在想祁香贝的话,脑子里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觉得祁香贝说的有些道理,可马上就被另一个打倒,潜意思她就觉得祁香贝在狡辩,自家跟寇小萍家比是情况好点,可也仅仅好上那么丁点,可祁香贝的生活水准可好得多,难道爷奶多出来的那点工分真能支撑吗?肯定不是的,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张有年在山脚下站定,展开双臂深吸一口气,空气里弥漫着柏树散发出来的说不出来的味道,让人为之一震,“还没想通?”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事情?”她有那么明显吗?
“眼神迷茫不聚焦,明显神游在外,不是想事情是在干什么?你是在想你小姑说的话吧。”
“你都听见了?”祁春燕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刚才一直纠结祁香贝的话,都忘了问年哥什么时候站到门外的,她心里打鼓,暗自算算时间,还好,年哥应该没有听见她前面说的话,应该只听见志国跟祁香贝理论吧。
“听见了,你小姑口才不错。”张有年随意评论了一下。
“那,那你觉得她说的对吗?”祁春燕这句话问得有些艰难,她怕听见张有年说对,可她更期盼他说不对。
张有年绕着课树转了两圈,在祁春燕殷切的目光下开口了,“对,也不对。”
这个回答完全在祁春燕的预料之外,要么对,要么不对,既对又不对,这是什么情况?
张有年解释道:“我听见她拿你们家跟村头的一家比较,同等情况下,你们生活好点,可我看你小姑的穿着,还有听你们说的事情,我觉得她的生活水平也不是你们家能供应的,这不合理,除非你们有别的营生收入,可根据现有的状况和政策,不现实,所以我推断你们都能过上稍稍宽裕的生活,是因为你三叔,他肯定给家里寄了津贴,而爷爷拿着津贴养活一大家子,这可能就是你们家不分家的原因,先用三叔的钱养家,现在你们都长大了,该还了,三叔不是还没结婚吗?”
祁春燕恍然大悟,脑子里豁然开朗,“你这么提醒我倒是想起来了,有几次我听见奶奶跟爸说用老三的钱要记在心里,可是要还的。怪不得我爸和二叔都不提分家的事,我们这些小辈都被蒙在鼓里,可这样更不公平,显而易见三叔的钱都被奶奶花在小姑身上了,不过是撒些毛毛雨给我们,最后小姑出嫁,还不是要爸妈他们还小叔,爷爷奶奶太偏心了。”
张有年没说话,他不好发表意见,尤其是对两位老人家,他爸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对爷爷奶奶恭敬孝敬,他不见得真能做到,至少他能保证不随意评论他们,虽然他们确实偏心了些,“以后会好的,你马上能有正式的工作,等明年志国高中毕业,让爸也给他安排个工作,以后就不愁了。”
“真的吗?爸也能给志国安排工作?”祁春燕惊喜地叫起来,她以为公公能给自己安排工作已经不容易了,毕竟就她这些天听到的看到的,家属院里那些农村嫁过去的媳妇,大多数都呆在家里,要不就做些临时的工作,听年哥说公公给她安排的可是正式工作,可以把户口调到县城,以后孩子们的户口也不愁,没想到,还能给志国安排,那过几年保国也可以了,再给春梅说个城里的对象,以后他们全家都是城里人,吃着商品粮,穿着体面,再不用土坷垃里刨食,祁春燕被这样的美景给迷住了。
“应该没问题,咱们这边山多石灰石多,听我爸说准备在县郊建一个水泥厂,厂子规划图都有了,节后就选址,等志国毕业厂子也该建好了,大面积招工,志国是高中生还是比较好安排的。”这个事情还是张有年前几天刚在张学保书房里看见的,张学保属于建厂规划的负责人之一,主抓厂房建设和设备引进,到时候带着志国去厂里转转,学习一下留在厂里不是什么难事。
“太好了,一会儿回去我就把这件事告诉爸妈。”祁春燕高兴得想飞起来。
张有年压着她的肩膀,不让她太得意忘形,“现在还不行,我是想让你开心偷偷告诉你的,爸不让往外说,你呀,等消息公开之后再说。”
“好,我一定守口如瓶,不会把消息透露出去的。”祁春燕狂点头,保证守住秘密,越少人知道,志国的机会就越大,特别是妈,知道了很可能会告诉舅舅,到时候舅妈肯定会来找她想办法给表弟安排工作,她在婆家还没站稳脚跟,绝对不能惹麻烦上身,“年哥,咱们该回去了吧。”
张有年看看腕上的手表,“快十二点了,回去吧,别让一家人等着咱们。”
路上,遇见几个结伴准备上山的乡亲,目光一直追随着他们,祁春燕不自觉挺腰抬头,脚步放轻,臂摆放小,轻笑着跟他们打招呼,就过去了。
“看她那样儿,装城里人呢。”这是嫉妒的语气。
“还用装,人家现在就是城里人,你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可不是这么说,嫁到城里可不等同是城里人,你们知道梁庄大队吧,队长家的闺女都生俩孩子了,户口还在队上,每次回娘家都是大包小包往回拿,饭都吃不饱,还不如咱农村人呢。”
“燕子可不一样,听说她公公是干部。”
“怪不得那段时间燕子总往县里跑,感情有目标呢。”
“有目标有啥用,指不定人家就是看上燕子长得好呢,以前就不差,现在更耐看。”
“那倒是,我要能长成燕子那样就好了。”
“长啥样都是爸妈给的,榆木疙瘩能长出玉树苗,做梦呢。”
乡亲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祁春燕听见两句,没放在心上,她正美着呢,不比不知道,比了就能看出来差距,看看刚才那俩大婶,迈着大步,胳膊恨不得甩出去老远,人家城里不是那么走路的,她今天走路的姿势就好看很多,不枉这些天有时间就关在屋里学大嫂。
到了家,还有一个菜没做好,要自家人吃,随便烩烩菜就行,这不是要招待女婿嘛,田水妮就提高了标准,东西有限,只能说菜切得更匀称点,油尽量放多点。
姚常玉开始也在厨房帮忙,她有点看不上田水妮的做派,农村人就要有农村人的样子,菜样过关味道做好就行,可老头子吩咐,说这是第一年,燕子是高嫁,放宽点,让老大媳妇做主,她就睁只眼闭只眼,把能做的做好就回屋了,剩下的自己折腾去吧。
所以,祁春燕到厨房的时候,就田水妮在忙活,小妹春梅帮忙烧火。
“你别进厨房了,出去陪着小张说话就行。”田水妮笑眯眯地拿胳膊肘往外推祁春燕。
“年哥跟爸聊着呢,春梅,你大哥回来了吗?”志国跑出去,不知道回来没有。
“回来了,在屋里闷着呢。”春梅噘着嘴回答。
祁春燕转身去了东屋,果然,祁志国趴在床上生闷气呢,祁香贝的一番话颠覆了他一贯的认知,原来俯身看小姑现在要仰头看,他有点受不了。
祁春燕趴在他耳朵边说了几句话,祁志国腾地坐起来,“真有这事?”
“当然,不信你问爸去。”
祁志国握着拳头锤了一下床,“我白纠结了,大家都一样,不,不一样,她花的多,最后要咱们还,还是她占咱们的便宜,对,是这样没错。”
“所以,以前怎么对小姑现在还怎么对她。”
祁志国这边排解好了情绪,那边田水妮喊吃饭了,姐弟俩忙从屋里出来,帮着一起放碗筷。
祁香贝在屋里听着音,感觉差不多了,才出屋,跟着一起吃饭。
☆、10.10
猪肉炖粉条,半只鸡炖蘑菇,肉沫溜白菜,肉沫烩豆腐,菠菜炒鸡蛋,炝土豆丝,凉拌菠菜,拌萝卜条,五热三凉八个菜,满满当地摆在桌子上。
祁向东上桌就开了茅台,闻闻陶醉了一下,先给父母倒了酒,就给张有年倒。
张有年忙站起接过酒瓶,长辈酒杯空着哪能让自己先,就给祁向东和田水妮倒上,酒瓶杵到祁香贝跟前的时候,才发现她没拿酒杯,尴尬一笑,才坐下来给春燕倒酒,祁春燕摆摆手,白酒,她可喝不了。
祁志国抢过酒瓶,先给张有年倒满了,才慢慢给自己续上,一瓶酒,已经下去大半瓶。
祁香贝饭桌上偶尔跟姚常玉说句话,其他时间就闷头吃饭,上午可算撕破脸了,也不必勉强自己还得挂着笑跟他们搭话,可能人家也不稀罕。
饭后刚过半个小时,张有年就提出要回家,理由是他姐姐今天从省城来拜年,傍晚还得坐汽车回去,原来他们结婚姐姐就因为工作原因没能过来,过年再不见一面,又得很长时间见不着了。
有这原因,祁向东和田水妮也不好强留,就送他们去村口。
家里,祁香贝陪着姚常玉收拾厨房,洗洗涮涮,归置东西。
姚常玉抱着油罐子脸上只抽抽,“你大嫂这败家娘们,不看着就是不行,有大肉,还用那些个油。”
祁香贝接过油罐放进柜子里,“她是看准了,用得多您也不会怪她,不用白不用。”
姚常玉叹声气摇摇头,老头子都说了任老大媳妇做主,她何必再嚷嚷。
祁香贝手里洗着碗,状似无意地提起了上午的事情,“妈,养我肯定不容易吧,人家姑娘早早给家里挣工分,我不挣工分不说,还花钱上着学吃穿比人家好,以前我没意识到,今天燕子和志国他们说才知道,原来一直都是大哥二哥他们两家帮着您和我爸养着我呢。”
开始听着闺女说话还挺欣慰,这真是长大了,知道父母养她的艰辛,后面两句话出来整个变了味,姚常玉当即脸色就不好看了,“他俩怎么说的,啥叫你大哥二哥两家帮着养,我跟你爸养不起你这闺女咋地?”
“他们说要是没有他们爸妈的付出,哪有我的好日子过,还说我是个外人,侵占了他们的东西,我反驳他们说我是您和我爸挣钱养大的,燕子还说我这是歪理邪说。”祁香贝故意气呼呼地把这句话说出来。
姚常玉手下柴火一扔,“反了天了,俩毛孩子满嘴跑火车,整个一颠倒黑白,肯定是你大嫂教的,当时你咋不攘攘,上去给他们一大耳光。”
“当时屋里他们四个人,我一个,打架我肯定吃亏,再说,之前我跟燕子争执的时候我爸出来说的话,不明摆着不想在大过年的闹腾吗?我要真大闹,把今天的好运气都折腾没了,我爸心里还指不定多别扭呢。”祁香贝不是不想闹,可她毕竟不是原主,偷来的人生不免顾忌多一些,上午前半段的争执父亲祁山进来阻止还带走张有年,她就想起来父亲向来注重过年的气氛,他觉得一年的兆头都预示在春节里,春节过好了,一年下来家里风调雨顺,过不好,一年都不顺,要她说,这就是迷信,可架不住老人家信这个。虽然不闹,也当场反驳了春燕姐弟,她还是要让父母知道自己受的委屈,总要把事情摆得明明白白,如果有下次,她肯定要闹将出来的。
姚常玉听了这话,当时哑火了,她也知道自家老头子的心愿,“妈知道你受委屈了,这事我得跟你爸说清楚,到时候看你爸咋处理,你别管了。倒是燕子说那事到底啥情况?就听她白呼了,你说说。”
“那面霜是她扔到地上故意陷害我的,估计就是想报复我抢亲的事。”
姚常玉深吸一口气压压胸中的怒火,“出了门子也不消停,真不知道她妈是怎么教的。”说完,出了厨房。
祁香贝追着出来,看见母亲姚常玉进了堂屋,是不是要找父亲祁山说这事,她悄悄走过去站到窗户外听,她没意识到自己这番举动所表现出来的不安全感,她只知道心里有个声音,去听听吧,了解一下父母背后的想法。
果然,母亲姚常玉到父亲跟前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就连大嫂用了多少油都讲了,末了还问,“你说,这事咋办,就算香贝之前不对,燕子大过年的也不能干出这事呀,老大媳妇也拎不清,燕子出门之后不是这事就是那事,摁倒葫芦起了瓢,再这么下去,你我都得跟着受气。”
没听见父亲祁山的声音,祁香贝眼前浮现出屋里的画面,母亲姚常玉义愤填膺,父亲祁山抽着烟袋皱着眉头沉默应对,手心手背都是肉,儿子还是养老的人,估计母亲的话让他为难了。
“老头子,你倒说句话呀。”母亲姚常玉带着埋怨,一个劲地催促。
“这事我心里有谱,你等着吧。”父亲祁山终于出声音了。
“你个老头子,有啥谱?连我也瞒着。”
“瞒着就瞒着了,省得你瞎操心,先不说这个,我有事跟香贝说,她干啥呢?”
“刷锅呢。你想说啥?”
听着这话,祁香贝赶紧蹑手蹑脚回了厨房,装作刷碗的样子。
刚放下一个碗,母亲姚常玉就回来了,先收拾好厨房,该洗的洗,该归置的归置,娘俩才相携去找祁山。
“你有啥事说吧。”姚常玉拉着祁香贝坐到床尾,等老头子发话。
“哎,我算看出来了,你跟燕子之间的矛盾怕是调和不了,我原本还打算找张家说说,看能不能给你安排个工作,如今只能作罢,转过年你十九,高中毕业学肯定没得上了,可你总在家里呆着也不是个事,赶明儿我去跟你表大爷说说,让你年后上工,别的你也不会,就跟着我喂牛,学给畜生看病。”祁山说的表大爷是他远房的表兄,是队上的副队长,有这层关系在,才能给祁香贝安排个这工作。
祁香贝惊讶得嘴都合不上了,喂牛还行,给畜生看病,她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长得膀大腰圆的自己压着百来斤的猪呀牛呀给他们看病,要不就是压着小猪仔给它阉割,这画面太重口味,接受无能呀,“爸,这,这,我是女孩,咋能干这样的工作。”
“咋不能干?我这工作队上的人都抢着干,脏是脏了点,可比刨地轻省多了,还能拿满工分。”祁山能有这工作,还是在外做工的时候救济过一个兽医,人家感激他就教他几手,本着技多不压身,祁山学得还挺来劲,等回到家,见着哪家畜生有毛病,他就免费给治治,有那条件不错的就回馈些吃的用的,倒能补贴家用,后来不让个人搞养殖,都算集体了,队上就让祁山管喂牛,给畜生看病,一干这些年。
“可,可我还想着去县里找个工作呢。”祁香贝低下头,默默地说出自己的打算。
祁山听了一抹脑袋,眉头上的川字又出来了,“县城的工作要那么好找大家能挤破脑袋?难道找不着你就啥也不干?你不小了,总得为将来打算。”
祁香贝抿抿嘴,她知道县里工作不好找,可总得先努力去找呀,她虽然对这个时代不是那么了解,好歹是从后世过来的,见识总比小县城里的人广阔,说不定能发现别人不知道的闪光点,就此得到赏识,找到工作呢,“我先试试呗,找不着再上工,跟您喂那个牛,给那啥看病。”
“我看这样行,妮儿先去找找,说不定撞大运就找着了呢。”姚常玉赶紧替闺女敲边鼓。
祁山真是没奈何,这事又强迫不得,讨了工作闺女不去影响更坏,可也不能无限制纵容,“找工作得有个时间限制,这样,到二月底,找到了我跟你妈都高兴,找不到啥也别说,转天就跟着我上工。”
“二月底呀,”祁香贝知道祁山说的是农历,心里算算,抛去过年的时间,也就四十来天可用,不够呀,“时间太短,要不,您宽容一下,再给点时间。”
祁山马上抛出自己的意见,“你要每天都去县城,得走着去,光去就得三个多小时,回来肯定也不会短,估计每天坚持你也难,咱算个轻省的法子,坐拖拉机,咱公社去县城的拖拉机逢三六九出工,也就是说你一个月就能去九次县城,我给你折个时间,就算五个月,五月底前你找到工作就行,不过除了三六九,其他时间你得跟着我上工,你选哪样?”
祁香贝脑子快速转着,这备选方案给出的也太快了,是不是老父亲早就料到她的反应,把方方面面都想好了,都给堵死了,反正归根结底是想让她年后上工,想想也是,县城找工作前途未卜,每天都去也没必要,关键一天六七个小时的行程,全靠腿去,天了噜,咱家腿够细了,再细就成火柴棍了,而且去县城走的都是土路,还要经过一段树林,危险系数太高,之前没想那么周全,现在想想还是算了,想比之下,去喂牛能好那么一丢丢,何况不过五个月,估计给畜生看病就是想动手人家还怕伤了畜生,也就打打下手,还好还好,要是工作做得好,过了五个月撒撒娇,还可以往后延续,直到找到工作为止,“我选第二个,三六九去县城。”
“中,就这么说定了,这两天我就跟你表大爷说去。”祁山一锤定音。
☆、11.11
祁香贝捂着发热的脸就回了自己屋,太不可思议了,她居然要参与到牧畜业里去了,这要在现代根本不敢想。
以前就吃过牛肉猪肉,远远地见过牛和猪,还真没有机会近距离相过面,这下好了,以后就能朝夕相处了,这算什么,牛郎,不对,牛女,不好听,就叫牛女郎,再配个笛子挂在腰上,在烟雨蒙蒙的三月天,带个斗笠坐在牛背上,徜徉在地头道边,远远看去一片绿油油的麦草地,好一番悠闲曼妙的场景呀,祁香贝都有些沉醉了。
这时候,耳朵边传来的喊叫声把她从意境中拔了出来。
“祁山大叔,祁山大叔,您快去猪舍看看吧,有头猪状态不对,拉稀了。”
话音未落,就听见门响,父亲祁山的声音跟着传进来,“拉稀?你确定吗?赶紧的,看看去,要是拉稀就麻烦了,有没有把它隔离出来?”
“隔离了,赶到旁边小猪圈里去了。”
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小,慢慢听不见了。
祁香贝在屋里犹豫再三,做了几次心理建设,决定也去看看。
她从箱子底部找出来一件外套,黄底带蓝条,袖口下摆都带着补丁,套在身上就往外走。
“香贝,你哪儿去?”母亲姚常玉正好看见她出门。
“去猪舍。”祁香贝应了一声,急冲冲往外赶,出了院门差点跟大哥祁向东撞作一堆。
“哎呀,香贝,你急急火火干啥呢?”
祁向东带着酒气的声音直冲祁香贝脑门,那酒臭味熏得她直接捂住鼻子。
“听说有猪拉稀,爸过去了,我也看看去。”祁香贝闷声闷气地说。
“这可不得了,我也看看去。”祁向东转身大步流星往前走,看着比祁香贝积极多了。
正好,祁香贝也不用纠结选哪条路更好,追着祁向东一路奔过去。
前进大队占地面积挺大,是由五个村子组成的,由西向东傍着山脚下分布,依次是小关庄村、大关庄村、高庄村、胡家村和小营村,祁香贝家就处在高庄村的东头。
队上的猪舍被安排在小关庄村的北面,那里临近一个山坳,挡风,夏天阴凉冬天相对温暖,反正玖山上也没有什么大型动物,最多跳只兔子跑只野鸡,所以那里就成了养猪的理想之所。
足足小跑了一刻钟,祁香贝才看见猪舍的影子,前面祁向东速度不减,可她已经气喘吁吁,掐着腰呼哧呼哧只喘粗气,脚也有点迈不开了,为了不落后,她咬着牙一提气加快速度,总算跟祁向东前后脚到了猪舍。
这里里三层外三层已经围了不少人,可见乡亲们对猪的重视。
祁向东扒拉着外面的人,挤到前面,祁香贝顺着他扒开的缝隙一起挤了进去。
打眼一看,父亲祁山蹲在地上,跟前躺着一头黑猪,眼睛闭着,形体不大,身体蜷缩着,整个萎靡不振,鼻子上还挂着类似鼻涕的东西。
父亲祁山摸摸猪耳朵猪蹄子,又去观察粪便,侧边还有两个人压着猪,可能是怕它伤人吧。
祁香贝抬眼看,队长牛大根、副队长刘长顺也在场,都面带急色,其他村民们也是偶有说话,大部分人的眼睛都盯着父亲祁山。
“老祁,咋样?能治不?”眼看父亲祁山观察完毕站了起来,队长牛大根忙上前两步问。
父亲祁山砸吧下嘴,有点为难,“不好说呀,咱队上专门针对猪拉稀的药就那么两支,不解决问题呀,我可能要去趟县城,到防疫站问问。”
副队长刘长顺着急了,走到猪跟前摇摇猪耳朵,连声叹气,“咱队上养了这么多年猪,从来没出现过猪拉稀的事情,以前还嘲笑人家队,得,现在咱的猪也出状况了,这总得有个原因吧,老丁,是不是过年了你不上心,给猪吃了啥不干净的?”
压着猪的一个人站起来,连连摆手,“副队长,可没这回事呀,俺向来精心,伺候猪比伺候俺娘还精心,过年这两天俺也是白天晚上都在猪舍,都是俺媳妇送饭来的。”
这是明摆着的事,刘长顺也知道老丁一直兢兢业业的,可总不是无缘无故的吧。
“我猜测是前些天下雪造成地面都湿,猪舍里也不干燥,这两天气温回暖得有点邪乎,比往年都暖和,又潮又温乎,猪就容易生病,现在最重要的是观察剩下的八头猪,尤其是那五头猪仔,可别传染了,要是传染死的面可大。”祁山解释道。
就像是应和祁山说的话一样,后面有人喊,“队长快来看呀,又有一头猪躺下了。”
牛大根一惊,忙跑到猪舍看去,可不是,猪舍里最大的那头猪已经站不住,颤颤巍巍躺在地上了,四只蹄子还抖来抖去,“快,赶紧的,把猪赶出来,不能让它在猪舍里传染。”
“草木灰呢,赶紧给猪舍里撒草木灰,要消毒,马上消毒。”祁山紧跟着喊。
刘长顺指挥几个人赶猪,又嚷嚷着几个人去各家收集草木灰。
各家都烧火做饭,草木灰是不缺的,不过平时积攒点就倒到积肥池子里,家里不会有多少,尤其是三十那天吃了午饭清扫院子,锅底的草木灰都挖了个干净,现在各家也就这两天烧的,不会有多少,只能挨家挨户收集了。
“队长,这猪走不动道了。”
“那还等什么,多来几个人,抬也要给我抬出去。”牛大根一跺脚下的土疙瘩,不解气,还碾了碾,“我就说上次那个技术员年轻还是缺经验,咱在南边养了这么多年的猪,他非说这边环境最好,书记还听他的,这倒好,猪是上膘快,可架不住得病呀,说不定今年一年都得白忙活。”
“队长,现在说啥也晚了,我先给俩猪各打一针,再赶紧去趟县里,问问有没针对的药。”祁山建议道。
牛大根摇摇头,“老祁,你现在可不能走,我看这传染得快,你得想法子先控制住局面,保住这些猪,我让宝栓骑车去趟防疫站,比你去快。”宝栓是牛大根的大儿子,喜欢跟人打交道,村里有外道的事情牛大根都乐意安排他去,宝栓也有本事,每次任务完成得都好,村民们也都服气。
“中,这样也行。”祁山认可队长的安排,毕竟他不会骑自行车,要是去县城,要么有人骑自行车带着,要么转公社坐拖拉机,确实要耽误工夫,“今天是初二,防疫站不见得有人,就是有人也不能保证有药,我看还是多派几个人去周围队上走走,要是有药咱先借过来,等年后还。”
“这是个办法,”牛大根当即在围观的村民里点名,安排哪个去这个队,又去那个队,就连就近的道怎么走都说了,让他们快去快回。
村民们也知道事情紧急,被点名的人脖子一扬,面带光荣,一溜烟地冲出去了。
祁山给猪推了针,暂时看不出来效果,好在没有发现第三头猪出现打摆的状态,牛大根看着乌压压地人烦心,留下几个人,就让其他人散了。
祁香贝没走,其他人也都围在周围没动地,从远处看还有不少人往这边来,看来猪舍的几头猪真是牵动了整个大队的心,这可是队上的重要财产呢。
祁山又蹲了下来,观察猪的状况,回想以前遇到的情况,想从里面找到些许办法,“队长,趁着他们没回来,咱们赶紧熬点姜,姜水能驱寒,也能治猪拉稀,不管对不对症,总是没坏处。”
“中,”队长吆喝一声,“谁家里有姜,赶紧拿到这儿来,老刘安排几个人临时搭个灶台,把队上的大锅搬过来熬姜水,给那些没事的猪也灌点,就当预防。”
呼啦啦十几个人跑出去了,正好年前分了肉,有那讲究得起的人家就买了姜,这时候年还没过完,有的剩。
“香贝,你过来。”祁山朝着祁香贝招手。
祁香贝期期艾艾地走过去,这猪舍的味道太难闻了,她捂着鼻子的手都没放下过,好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猪身上,要不早有人嘲笑她矫情了。
“香贝,回家找你妈,让她去你爷那屋找个荆条筐,里面有我收集的药草,你都给我拿过来。”
“哦,好的。”祁香贝还纳闷她爸为啥让她去,她大哥可比她跑得快,等转头看,人群里哪还有大哥祁向东的身影,突然想起来,说让人去收集草木灰的时候,她旁边有人离开,想来就是大哥了。
其实她爸也可以找别人去,恐怕是想让自己表现一下才点了名,祁香贝觉得还是不要辜负他的好意,就用所能及的快速度跑回家,刚进门就喊,“妈,我爸说爷的屋里有个筐,里面有草药,让我带过去。”
“香贝,哪还用得上你,你大哥早想到爸会用到草药筐,回来弄草木灰的时候已经让志国背过去了,你俩是走岔路了吧。”大嫂田水妮说话有点不阴不阳,这哪是祁向东想到的,根本是她的主意,用得上最好,用不上也没啥,说明咱上心呀,在队长面前总能表现一把。
“哦,那挺好的,省得我走一趟,那猪拉得太臭了,我闻哪里都是臭味,现在好了,总算能换换气。”祁香贝也没生气,不耽误事就好,再去猪舍闻臭味她还真有点抗拒,至于表现,现在跑过去估计祁志国早到了,自己跟着去也是做无用功。
听着祁香贝的话,田水妮的脸上一僵,才想起来大儿子也不喜欢猪舍那种地方,可别半路把筐给别人呀。
☆、12.12
祁香贝可不知道大嫂的顾虑,进屋要找母亲姚常玉,这半天了,她咋没应声呢?
两个卧房都看了,没人,祁香贝正打算去别屋看看,就看见母亲从厕所出来了,“香贝,筐都让志国背走了,妈没想到你爸让你回来拿,要不给你留着了。”
“妈,没事,谁拿都一样,赶上我爸用就行。”祁香贝脱下外面的衣服,忙拿到屋外挂在绳子上晾着,当时下意识地捞件衣服套上,好像原主就是这么干的,到猪舍才反应不用上手,挨不着的,不过闻着这件衣服上的臭味,她好像能够理解原主的意思了,至少里面的袄子没染上,至于裤子,离鼻子远,影响小很多。
“妮儿,你咋把衣服脱了呢?”姚常玉从绳子上揪下衣服,递回祁香贝的手里。
祁香贝没接,她妈就闻不出来味?“妈,上面都是猪屎味。”
姚常玉呵呵笑起来,“你呀你,长了个狗鼻子,有点味道就受不了,没事,闻着闻着就习惯了,快穿上,你二嫂还没回来,你给妈烧火,咱娘俩把晚饭做了。”家里的饭都是两个儿媳妇轮着做的,偶尔哪个儿媳妇有事做不了或是农忙的时候,姚常玉都搭把手,不会压着另一个来做,免得时间长了有怨言,这么些年,还真没出过什么岔子。
祁香贝悻悻一笑,这话太现实,接过衣服又套在外面,不自觉呼吸变轻,好像味道不是那么难忍受了,入鲍鱼之肆,久闻而不知其臭,古人说话总是有道理的。
“妈,二哥二嫂这个点咋还不回来,二嫂早上走的时候还跟大嫂央个半天,说要跟侄女婿聊一聊,让人家等她呢。”祁香贝随着母亲姚常玉一起进了厨房,先整理了下灶台旁边的柴火。
“她倒是想早点回来,可哪次不是摸黑回家,她爹瘫在床上,她娘照顾家里还得看顾她奶奶,哪能忙得过来,就算她嫂子弟妹帮衬也没那么仔细,你二嫂也是个孝顺闺女,每次都要帮着洗洗涮涮,做做饭,让她娘歇歇脚。”姚常玉嘴里说着话,手上没停,舀水、舀面、拾窝头,还拿出来一个大红薯。
祁香贝坐到灶火前的小板凳上,在灶台下填了把干草,划了一根火柴点着火,一根根把细细的枯树枝架在火苗上,等火燃起来,才放了粗些的干柴进去烧,慢慢地锅里的水开始嗡嗡响,沿着锅台边冒出袅袅的白色水汽。
别问她为啥这么熟练就会了,归根结底这是原主在厨房做得最多的事情,不用回忆,自然而然就带出来了。
母亲姚常玉食材准备了一半就出去了,让祁香贝水烧开了叫她。
祁香贝盯着火,手托着下巴开始想入非非,突然,想到什么,她腾地站起来,回到屋里把床板下的小说全部抠出来,检查一遍没有遗漏,抱在怀里,出门的时候左右看看没人,又快步回了厨房。
把那些小说放在膝盖上,一本本快速翻了一遍,确保里面没有藏东西,最后没犹豫,一股脑填进灶台里,火苗呼地一下窜出来老高,祁香贝感觉前帘、胸前的头发刺刺拉拉地响个不停,吓得从板凳上翻下来坐到地上,她都能够闻到头发烧焦的臭腥味,赶紧摸摸眉毛,还好,眉毛完好无损。
反复呼吸了几次,祁香贝还是惊魂未定,她是不想要那么长的头发,可也没想着用这种方式去掉呀,低头看看,头发末梢很多卷起来,已经不复平顺,再摸摸头帘,手感粗糙很多,还硬硬的,火再大点满头头发就要不得了,这算是另类的自残吗?祁香贝无声地笑了一声。
把板凳扶正,祁香贝爬起来重新坐好,从旁边的柴火里抽出一根长木棍,在灶台下翻动了几下,确保所有的书都烧透了,变成灰末才罢休,嘴里默默念叨:“祁香贝,这都是你喜欢的小说,我把它们烧给你,不管你在哪里,希望你都能再看到,也算我的心意,希望你的来生还有疼爱的父母,能够恣意地活着。”整整念了四遍才停住。
要说这些小说留着也是可以的,空闲的时候可以看看打发时间,可今天祁春燕到屋里看到了,两个人的矛盾又进一步加剧,说不定什么时候她转不过弯脑子充血就去举报自己私藏封建残余的东西呢,不是没有这可能,在这个动乱的年代,好朋友都能反目,亲人所谓的大义灭亲也不在少数,祁香贝可不想在将来的某一天面临这样的困境,哪怕是万中有一,也不行,更何况她也不太喜欢这种类型的小说,就当给原主陪葬好了。
了却了一桩心事,祁香贝才是优哉游哉烧着火,可能是那几本书确实发了力,贡献了不少热量,再抬头,锅里的水已经咕嘟咕嘟开始冒泡了,她忙跑到厨房口喊:“妈,水开了。”
“来了,”姚常玉答应一声,从最东边爷爷的屋里,拎着一篮子红薯出来,家里的窝头也不太够,要蒸几个红薯补上来。
放下篮子,母亲姚常玉用凉水搅拌了玉米面,搅匀之后整个倒在锅里,同时用勺子不停地搅拌,还舀了水涮了涮盆里的玉米残渣,一股脑也倒进了锅里,“等烧开了抽出点柴火,小火熬着就行。”
祁香贝听话,接过勺子搅拌粥不让粘锅底,等开了才停下,又坐下抽出来几根柴火,扑打几下,把上面的火苗弄灭,放在旁边等下次再用。
盯着扑棱下来的木炭,祁香贝总觉得这好像有点用处,可用在哪里呢?她任由思绪飘远,天马行空想起来,白居易的卖炭翁,冬天可以在火盆里取暖,嗯,好像装修房子放些活性炭可以吸附粉尘、毒素,用处不小,好像还可以治疗猪拉稀。
等等,木炭可以治疗猪拉稀,太可笑了,怎么能把木炭跟猪拉稀放在一起呢,看来是今天猪屎味没闻够,还自个儿想象呢。
一直到吃完饭放下碗,祁香贝都觉得自己的想法太可乐了,噗呲笑了起来。
“香贝,现在大家都为了猪生病的事情一筹莫展,你倒好,还偷偷乐,一点集体意识都没有,得亏爸不在家,要在家看见你这样不得弹你脑袋。”祁向南狠狠咬了一口窝头,觉得祁香贝不担心不说,还笑得那么幸灾乐祸太不该了,她知不知道如果猪都死了,队上为了交上任务猪,要么出钱重买猪仔,要么出钱顶任务猪,哪一样都会导致大家分粮食分钱减少,要再赶上年景不好,饿肚子都有可能。
祁向南和姚玲真是擦着黑进的家门,那时候祁香贝的粥都熬好了,红薯和窝头也蒸好了,一家人洗洗手直接上桌吃饭,现在这么说,肯定是路上听到有人议论这件事。
没等祁香贝反应,祁志国切了一声,翻了个白眼,“小姑哪会管这些,到时候谁饿肚子也轮不到她。”
姚常玉啪地一下放下筷子,“还吃不吃饭,不想吃回屋去,你爸你爷还在猪舍冻着饿着呢,有那时间说风凉话,不如想想办法,一个个的,不是初中生就是高中生,有个球用,还不抵你爸这个没上过学的。”
“小姑也是高中生。”祁志国嘀嘀咕咕两句,紧扒拉几口吃完碗里的饭,抄起一个红薯跑出去了,“我吃饱了。”
“吃饱了拿红薯干什么?”姚常玉看不见祁志国,把气撒在田水妮身上,瞪了她一眼。
田水妮当作没看见,自顾自地喝粥夹咸菜,窝头也没耽误往嘴里放。
“快点吃,吃完了给你爸你男人送饭。”姚常玉点着田水妮,不仅老头子祁山在猪舍忙着没回来,就是老大祁向东也在那里帮忙没顾上吃饭呢。
果然,提了祁向东,田水妮吃饭的动作加快了,使劲往嘴里塞窝头灌粥。
祁香贝坐着没意思,饭也吃饱了,二嫂回来锅肯定也用不上自己刷,“妈,我吃饱了,要不我去给爸和大哥送饭吧。”
“天黑了,你个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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