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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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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睛,细碎阴森的杀意露了出来,吐出的两个字像寒冰一般——

    “东、瀛。”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啦~

    看完记得留言哦,我已经被掏空了哭唧唧

    ☆、四十四章

    落月崖。

    曲清衡坐在上首,半阖着眼,神情淡漠听着大殿下的黑甲卫统领在战战兢兢说着。

    “回左使,惊羽卫十一叛出,说……说教主、教主走火入魔身亡了。说您现在,”统领咽了一口唾沫,微微抬头看了一眼上首轻轻敲着扶手的曲清衡,小心翼翼说完了后半句,“独掌落月崖大权,软禁了……四位长老。”

    曲清衡的手极好看,修长分明,一下一下敲着檀木扶手,半阖的眼叫人看不清神情,他依旧是淡漠风,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统领小心看了一眼他的的神情,心中稍定,便又开口说道:“武林正派知道此事后,已纷纷聚集在朝阳城中,正在商议攻上我教之计。扶苏前些日子称病,没去武林令议事,属下派人去打探,朝阳城中也不见踪迹,想来是还没到。”

    “四位长老听闻此时,已经冲破黑甲卫的守兵,冲去岩壁了。”

    岩壁,墨卿闭关时所呆的地方。

    四个长老风风火火打翻了一群黑甲卫,然后跃上了岩壁,顺着岌岌可危的栈道,他们大步流星,丝毫不担心这久经风霜的老栈道会塌。

    走到一个洞府前,四人中唯一一个女子——孟如伊,伸手用力拍门,像是不拍掉不甘心一般,扯开了嗓子就开始喊:“教主!”

    山谷形成回音,教主教主教主教主——层层回荡开来。

    “教主您在里边不!外面的狗贼居然说您走火入魔了!快出来让我们看一眼!”

    “教主教主教主!”

    任凭孟如伊怎么喊,里面依旧没有半分动静。

    四人的脸色逐渐逐渐变得难看。

    一个留着飘逸长胡子的老头,也就是齐朔,伸手拉了一把孟如伊,看着没有回应的洞府,沉声道:“别喊了,把门打开看看。”

    孟如伊放下了还想拍门的手,忽然间像是想到什么,打了个寒颤,脸色苍白到吓人,她虽然极力克制,声音听起来依旧有些颤抖:“如果……我是说如果,打开之后,看到的是——”

    “你闭嘴!”旁边一个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即唐昭。他重重喝了孟如伊一声,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一直没有说过话的,浑身藏在宽大黑袍内的明臧忽然开口了,他的声音如人一般,带着一丝阴凉,让人不是很舒服,“别吵了,我来开。”

    不等其余三人拒绝,明臧便走到了大门前,他走路像是在飘,不过是一瞬的走到了门前,然后从宽大的黑袍中伸出了一只苍白没有半点血色的手,轻轻按上了寒铁所制的大门。

    一声沉闷的巨响后,这扇号称无法以外力打开的大门被轰开了。

    明臧率先走了进去。

    他抬起眼皮迅速环视了一圈,床榻十分整齐,地上积了一层薄灰,并没有脚印。里面的主人应该很早就离开了。

    明臧微不可见松了口气,外面孟如伊的声音再次响起。

    “明、明臧……”

    明臧转过身去看,孟如伊的脸控制不住抖了一抖,嘴唇动了动,神情期盼中又带着些恐惧,却问不出想问的话。

    “教主很早就离开了。”他扔下这句让所有人的心回到肚子里的话,缓步走出了洞府。

    三人探头进去看了一眼,发现果真如此。

    孟如伊的心终于重重落下,她靠着岩壁,闭着眼喃喃自语:“我的老天爷,可吓死老娘了。要是教主真有个什么好歹,我死也没脸去见尊上了。”

    尊上说的自然是墨无涯。

    唐昭沉吟了片刻,微微皱起了眉,颇有些不解:“奇怪,教主不在闭关,那就是已经出关了。那教主去哪了?”

    齐朔冷哼了一声,望着落月崖大殿的方向,眼神阴森:“那可得问问曲左使了。这些日子,把我们困在后山,安的什么心,谁不知晓!”

    此时,去往晋南途中。

    百来人的车队在官道上走得很快。如果从高处看去,会发现车队左右的树林中,还有不少随行的黑影。

    扶苏正靠着软榻闭目养神,陆九驾车很是平稳。不一会,陆一轻轻走进了马车,看着正闭目养神的扶苏,犹豫了一会,还是出口说道:“主子,晋南王邀您一叙,怕是鸿门宴。”

    扶苏没有睁眼,只是淡淡颔首,答他:“在这个时候邀我一叙,多半可疑。不如将计就计,顺了他的意。”

    毕竟秦淮还有三十万大军,扶苏在离开前早做了许多后手,要是真是调虎离山之计,死可不一定是他呢。

    “蛛探回报,晋南官员最近屡遭东瀛杀手暗杀,晋南王也险些被杀。如此看来,晋南王不一定可疑,是姜如姬无形中逼得他不得不邀我一叙,达成结盟。”

    陆一听完,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论起谋略,扶苏是真真甩了他不止一大半,他枉为军师了。

    还想说些什么,忽听车窗外传来扑棱扑棱的羽毛拍打声——

    陆一神色一凛,只听车外刀剑出鞘声纷纷响起,随之响起的就是随行长风骑惊诧的声音——

    “拦不住!”

    陆一蓦然拔剑出鞘,一剑朝车窗外挥了出去。

    他的剑极快极准,刹那间就要刺中即将闯入车窗的东西——

    刺空了。

    陆一脸上有些茫然,他甚至不能明白为什么会刺空。

    就在他的剑即将刺入时,那只东西闪电般往前一冲,直接冲入了车窗,然后静静停在扶苏面前的小几上,歪着小脑袋,朝已经睁开眼的扶苏,“叽咕”了一声。

    是一只鸟,通体雪白,双足鲜红,尖尖的嘴也是鲜红的。它腿上绑了一个信筒,显然是有人送信给扶苏。

    扶苏眉目不动,慢慢打量了这只鸟一眼,若有所思道:“……原来是赤足鸟。”

    比起普通信鸽,用赤足鸟送信可就快多了,也安全多了。这种小东西天生聪慧,辨别气味的能力一流,且速度非常快,想抓住它是很困难的事。

    扶苏随手摘下一颗葡萄喂给赤足鸟,然后拆开了信筒,取出了里面的信。

    “主子……”陆一显然有些担心信上有毒,看着扶苏直接抽出的信,忍不住出了声。

    “无妨,能用得起赤足鸟的,江湖中寥寥无几,姜如姬和东瀛自然是用不起的。”

    他一面漫不经心说着,一面展开了信。

    当看到这封信是谁写的后,他的神情微微变了。

    扶苏捏着那张薄薄的信,目光凝在了信的落款上。眼底幽幽,神情变幻莫测。

    “扶苏君,近来可安好?不过余毒未拔除,想必也不是十分安好。话不多说,我来讨要半年前的一诺。希望扶苏君不要贵人多忘事,还记得半年前被劫走一事。”

    “这一诺也不难——除倭寇,登皇位,还天下清平,做一位明君。”

    “当然,你可以慢慢兑现诺言,不必着急。然后呢,东瀛散播出落月崖教主走火入魔身死的消息,正道各派已经信了,正聚集在朝阳城,准备攻上落月崖呢。”

    “扶苏君,你是要继续去晋南,还是回去参与攻打落月崖呢?”

    “也许在落月崖,你会见着故人。”

    透过信,扶苏也能回想起半年前那一夜。他毒发无法印制,那神秘人突然出现,直接将他带走。他依旧清晰记得对方那声轻笑。

    妖异懒散,好似世间之事都与他无关。

    扶苏将信化为灰烬,静了很久,光影在他面容上投出深深浅浅的变幻,映得他眼底深深。

    “回头,去落月崖。”

    作者有话要说: 星期天见啦~

    星期天是我的生日,会早点更新的~

    ☆、四十五章

    四十五章

    待陆翎到朝阳城时,已是一日后,正是十四,天气愈发寒凉。

    朝阳城坐落在落月崖下,向来是三教九流汇集之地。落月崖处于江南与中原交界,已经下过一场小雪。

    日光落在朝阳城,地上薄薄的积雪折射出深深浅浅的光。

    陆翎打量着朝阳城,这城池与他想象中没有半分相似。三教九流汇集地,怎么说也应该是阴森充满纷争的,然而这大街小巷摆满了小摊,路上的行人怡然自乐,摊主热情招呼着过客。

    偶尔有面相凶恶之人在街头走过,行人也至少看上两眼,并无惊恐之意。

    “好俊的公子,要不要来个包子,我赵家的包子顶好吃,不好吃不要钱咧!”见陆翎四处张望,卖包子的老伯热情招呼了他一句。

    陆翎收回目光,朝老伯一笑:“那就来两个。”

    接过包子,陆翎带着三分谨慎,旁敲侧击说了一句:“老伯,这朝阳城就在落月崖脚下,可我看这里还挺和平的。”

    老伯揉着面团,看了陆翎一眼,乐呵呵说道:“一看公子就是外地人,落月崖被江湖人传得这么可怕,那都是骗人的。要是有在这闹事的,落月崖的人第一个来管。每年有些什么天灾人祸,也是落月崖张罗救济。”

    直到走远了,陆翎咬了一口皮薄馅厚的包子,才小声嘀咕了一句:“真有这么好?”

    在朝阳城兜兜转转,陆翎才找到信中所说的客栈。

    雁来客栈。

    据藏月山庄庄主魏闫说,此客栈是武林七派的势力所在,可以放心入住。

    陆翎站在门外看了看,看起来倒像普通的客栈,至少大了些。客栈门口有几个无所事事的大汉随处坐着,他仔细看去,发现都是练家子,而且他们坐的位置也十分有玄机。他抬腿走入客栈,大堂里没什么食客,只有一个胖掌柜耷拉着细小的眼睛在打算盘。

    “住店?没房了。”他头也不抬,就知道有人进来了。同他耷拉的细长眼睛一样,连语气也是懒怠的时候。

    陆翎不言,只是把苍山亲传弟子的令牌轻轻放到了柜台上。

    耷拉着眼睛的掌柜看见令牌后终于有了点精神气,甩给他一张小令后,随便指了指用帘布遮住的门,说:“哦,有预定的。那去后院吧,左拐第二间是你的。”

    说完,他有重新耷拉下眼皮,继续慢吞吞打算盘,也不知能不能算清那笔账。

    “多谢掌柜。”陆翎认真道过谢,拿起柜台的小令,往后院走去。

    掀开帘幕,开阔的后院映入眼帘。庄主魏闫、七星门掌门越成渊、华山掌门、桃源渡门主等等,几乎是在武林能叫得上名号的都来了。开阔的后院,至少聚集了五十多人,还有许许多多留在房中的各派弟子。

    他们正一脸肃容在商讨。

    魏闫看见陆翎来了,招呼着他过去坐。陆翎看着各派掌门,脸上带着笑,逐一行过礼,才落座在了魏闫身旁——原来扶苏坐的位置。

    “清遇,武林决定在今夜攻上落月崖,此事必须趁早,这难得时机万万不可错失。”

    “方才,在落月崖的暗线回报,落月崖四大长老已和曲清衡正面对上,今夜攻上,必能打得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话说魏闫说的,对着这位几乎是默认为盟主的人,陆翎自然知道自己的份量,只是略略点头,表示了赞同。

    随后,魏闫又问:“扶苏君如何,旧疾没有缓和么?”

    “劳魏庄主记挂,师兄怕是要过阵子才能好些,攻打落月崖一仗,他就不来了。”

    “无妨,自然是身体为重。我这还有好些药材,稍后差人送去。”

    对扶苏,魏闫倒真是惺惺相惜的,说着他就招呼过庄内管事,和他低语了几句。众人间魏闫举动,也纷纷表示了对扶苏的关切,也都表示会赠送药材。

    陆翎在众人对扶苏的关切下,笑得脸都僵了。趁没人注意,他揉了几把脸,在心中暗叹自己的师兄平日里不容易,每次都要应付这么多人。

    陆翎只希望扶苏已经收到了信,然后回信表明一下他的观点。

    “今夜亥时,以三声萧音为令出动。在下与越兄、不言大师带弟子攻上落月崖正入口,华山弟子截住下路,防止曲清衡调人来援。若有伤员,就拜托桃源津的诸位了。”

    “从天机楼提供的情报看,落月崖正门凌云关南面还有一侧门,紫霄派与天极斋善隐匿身法,想办法进入侧面,从后面形成夹击之势。”

    ……

    魏闫与其他掌门商议后,将今夜的方案细细说来,每一个门派都纳入其中,没有轻视,每个门派的特点都得到了充分利用。

    陆翎暗暗看了一眼肃然讨论今夜行动方案的各位武林巨头,虽然心底也觉得这是个难得的大好时机,也觉得这个方案几乎万无一失,但……隐隐的却有些不安。

    ……

    是夜。

    乌云蔽月,冬夜凛风冰冷刺骨。

    三声萧音撕裂夜幕,四面八方,无数的正道弟子,极快冲上了落月崖,按白日的方案,尽职尽责出自己的一份力。

    火光骤起!

    凌云关前,一人独站高墙。

    曲清衡负手而立,漠然看着关下攒动的火把,唇边的笑有些讥讽。

    他身后不远处,正是四大长老。

    并没有像天机楼情报中,四大长老与曲清衡对立局面,他们看着不远处的曲清衡,眼中的厌恶显而易见。却仍旧指挥手下开始迎敌,准备打这艰难的一仗。

    讨厌归讨厌,但大敌当前,总得先把落月崖给守住,才能慢慢算曲清衡的账。

    落月崖的教众,几乎倾巢而出。

    曲清衡站在高墙上,挥手让弓箭手上前准备。

    他十分清楚,这一仗势必艰难无比。除了要应付武林正道的全力出击,还有藏在暗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一刀的东瀛。

    于落月崖而言,东瀛才是最强的敌手。

    模糊幽暗的月色下,更映得他玄色衣裳墨一般浓重。他盯着涌来的火把,与逐渐逼近的脚步声,眼中有一闪而过的阴鸷:“听好了,死守凌云关,只能进不能退。”

    “退者死。”

    他的语气甚至称得上是温和,但其中的森森阴凉让人不寒而栗。

    曲清衡想,无论如何,他也会把落月崖守住。

    至少在墨卿回来前。

    作者有话要说: 好开心呀收到了很多很多小可爱的祝福,爱你们,比心!

    重头戏就要开始啦~我会努力更新的

    因为要准备入V,需要压一下字数,所以下一更在星期二,星期四就开始日更了~

    ☆、四十六章

    冬夜十五,北风穿过间隙,在低低哀号。凋零的枝桠后,染着红晕的月静静悬着。

    寂静院中,墨卿一身玄色,眉眼间凌冽如霜,微扬的眼尾生出了几分煞气。她最后看了一眼这座雅致简朴的院子,推门离去。

    寂静的夜中,一匹快马疾驰而过,踏碎了一地的落叶。

    去的方向,正是落月崖。

    荆州,凄白月色落入山谷中,水洼映出一轮染着红晕的妖异圆月。

    “啪”一队铁骑跃过,踏碎了水洼中的月色。

    马背上,那人紧拽缰绳,面含霜色,向来从容不迫的面容上,浮现出的焦急显而易见。他抬眼望着深幽蜿蜒的山谷,声音十分冷静:“还有多久?”

    身旁黑衣侍卫看了看地形,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答道:“回主子,至少要走到明日午时。”

    扶苏不言,只是又抽了马儿一下。

    一夜之后的落月崖,看见的会是什么,没人知道。

    此时,落月崖。

    曲清衡捂着胸口,慢慢吸了一口气,抬手擦去了唇边的血迹,一双眼如毒蛇一般盯着不远处的七星门掌门越成渊,然后轻轻抬手一挥——

    九道黑影从暗处一跃而出,直直扑向站在最前端的几位大派掌门。其中,一把妖异弯刀泛着幽幽寒光,极快逼近!

    刹那间,一道血花飞溅!

    十七抬眼冷冷看着越成渊,他正捂着右臂,满脸惊怒,如果不是闪的快,现在掉下来的,应该是他的人头。

    大敌当前,十七不得不放下私人恩怨,带着墨卿身边的顶尖暗卫——惊羽卫,回了落月崖。

    武林正道最顶尖的高手与惊羽卫战作一团,曲清衡静静看着,脸色因为刚刚受一掌有些苍白。随后,他一把夺过身旁教内弓箭手的弓和箭——

    搭箭,上弦,拉弓,射出!

    冷箭撕裂了烈烈寒风,呼啸旋转没入了一人眉心!

    那人是华山亲传弟子,刚才就要刺到十七身上,却被这一箭送上了黄泉。

    十七在刀光剑影中,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曲清衡。他站在凄白月色下,眉眼冷淡无波,继续搭箭上弦。

    “曲清衡那厮放冷箭!”

    “快!派人射箭拦住!”

    吼声接连不断响起,两边干脆摆开了箭阵,对着就是一顿乱射。

    只是九人,终究敌不过众多武林高手。

    魏闫神出鬼没地一掌击在了十七的胸口,浑厚的内力瞬间打入,十七止不住后退了两步,在地上留下深深足印。他抬手一挥,其余八人皆纷纷脱身不再恋战。

    八人回到了凌云关墙头上,墙下教众与武林各派的弟子厮杀在一起

    有一个惊羽卫,刚刚死在了少林方丈的手下。

    十七低咳了一声,殷红的血溅在了墙头。他将唇边血迹擦去,看着墙头下混战厮杀的人,遍地的鲜血将土壤染成了血红,连踩上去都能感受到那股浓厚的血腥味。

    曲清衡冷清立在那,对手下下达完命令后,他看向了十七,顿了那么一会,他才问道:“她不回来?”

    十七自然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

    他隐在一片阴影中,看不见神色,只听得见他那冰冷的声音:“不知道。”

    墨卿说过,这个十五,不必去找她了。

    为什么不必去,墨卿没有说,十七也没问。

    守卫忽然一阵骚动,曲清衡微微皱眉看去,却发现是虞清息和两个公子,都是墨卿出去时顺道救下的美人,一个比一个文弱,居然敢跑到墙头上来。

    曲清衡的表情瞬间冷了下去,他眼底寒意森森,他唇边勾出了一点笑,显得暴躁又阴郁,他声音低柔,可教人听了只觉得阴森:“虞清息,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生死之战的关头,她一个药罐子带着两个文弱公子闯上来,真当时在打闹吗?

    许是因为常年病着,虞清息的面容一直是略带苍白的,她乌发如檀,面若净月,眉眼浅淡似水,她看着阴森的曲清衡,抬手挽起一缕乌发,声音虽轻柔,态度却强硬极了:“此战重要,我自然明白。我带着他们,不是来看热闹的。”

    说罢,她看向了远处的各派掌门们,他们或严肃或冷静在商议讨论,又看着墙下四溅的鲜血,脸色更苍白了几分。她收回目光,看向身边早已吓得腿软的两个公子,低声说:“记得刚才说过的话。”

    曲清衡看着他们三人,不免有些心烦意乱。他只是冷冷瞥了一眼,没有再管这三人。

    看着底下占着上风的正派弟子,他的脸色也越来越不好看了。

    此时,江南交界。

    墨卿慢慢抹去了溅到脸上的血。看着剩下的十多个东瀛杀手,她甚至还笑了一下,笑容在惨白的月色下显得更是渗人。

    “一起上吧,我很急。”

    这句话音未落,那道黑色的身影刹那间闪到了一个杀手身后,然后抬手一掌送出——

    无声无息的,那个杀手就软绵绵坠了下去,鲜血无声漫开。

    剩下的十余个杀手彼此看了一眼,然后带着一种麻木的毫不犹豫冲出!

    这是第五批。

    墨卿在路上遇到了前仆后继的东瀛杀手,水平中流,只为拖住她,用尽一切手段拖住她赶路的速度。

    她并没有看起来这么轻松。

    即使是水平中等,这样杀下来,她即使到了落月崖,也没有足够的精力去应付那群正道掌门。

    黑衣身影快如一道残影,所到之处鲜血四溅!

    墨卿趁机翻身上马,狠狠一抽马臀狂奔而去。她知道,如果再迟,落月崖就保不住了。

    现在只看,东瀛和她,谁更快。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排练话剧,累瘫了……

    明天正式进入关键剧情,明晚见~

    ☆、四十七章

    黎明,天色深沉如墨,唯有一轮冷白的月远远悬挂。

    两道内力掀起的气流相击,不过是瞬息间,重重的撞击声便响起。

    十七猛地撞上凌云关高耸的外墙,一口鲜血抑制不住喷出。

    他一手握刀勉强撑地,一手虚握,依旧在运气准备在给对手来上一击。

    与十七对掌的是魏闫,他捂着心口,缓了好一会才缓过一口气,他看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可十七连夜血战,已是强弩之末,再来一下可能就死了。

    思及此,魏闫微微摆手,示意身后其他门派掌门不必上前,然后他上前一步,直直看着十七,提掌运气——

    十七蓦然将留客拔出,对着魏闫直起身,一双如墨的眼眸沉如夜幕,逐渐翻涌着狠辣的杀意。他抬起了留客,笔直指向了魏闫。

    身后,是身受重伤的四大长老,城墙上是染血的教众,连曲清衡也受了不轻的内伤。

    他不能退。

    再次和魏闫对上时,十七周遭有些模糊了,只有一丝一毫的风声清晰无比。他拧身后翻,闪过一掌,然后流畅送出一掌。他觉得有些恍惚,几近力竭的疲惫感如浪潮般打来。

    又是一掌打来,十七慢了那么一慢,被重重一击,止不住后退了两步。

    然后,直接魏闫直直走来——

    十七眯着眼看见了泛白的天幕,浅浅的一线鱼肚白,夜色已经褪去了。

    一人拦在了他身前。

    他一怔,眼前清晰了那么一些。然后认出了身前单薄的身影。

    魏闫看着突然拦在十七身前的人,抬眼一看,忽然呆了一呆,看着眼前那人似曾相识的面容,忍不住微微退了一步,嘴唇一动:“虞……”

    虞清息直直看着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带着明晃晃讥讽的笑,声音很轻:“虞安已经死了。”

    江北虞家,曾是江湖大派之一。

    虞氏家主只有一儿一女,独女是虞安,与七大派掌门有竹马之谊。

    虞安的夫君是素来有名的一位侠客,两人育有一女。

    十二年前,先帝还在位时,虞氏得罪皇族,惨遭灭门。

    江湖中人人噤若寒蝉,无人敢站出来说一句话。

    唯一活下来的只有虞清息。

    魏闫逐渐冷静下来,他为默认的武林盟主,即使遇见故人之子,也只是稍稍愣了一下神。他看着虞清息,慢慢开口问道:“虞姑娘,你为何要护着他?”

    站在魏闫身后不远处的几个大派掌门显然也看见了虞清息,很快就猜到了她的身份。七星门掌门越成渊看着她,眉头一皱,声音带着寒意:“你身为名门正派之后,怎么能投身魔教?”

    虞清息听闻此言,然后看着这些掌门,慢慢地笑了起来。她唇边的笑容越来越大,看了一圈眼前的这些人,她蓦然提高声音出声了:“投身魔教?”

    “当年我娘和我爹死得那样惨,你们一个个比谁都安静,生怕牵连到了自己,都躲得远远的。要不是教主在乱军中救下我,虞家早就绝后了!”

    “一个个自称名门正派,却连自己口中的魔教还不如。”

    一口气说了好几句话,虞清息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她看了一眼脸色青白的魏闫,笑得很是冷淡,扯着唇角说:“反正在你们眼中,我已投身魔教,那也将我杀了吧,你们正道最爱除魔卫道了。”

    在场的各派掌门的眼角不自觉细微抽搐了一下,难免有几分被戳破的不堪,面上都不是很好看。

    唯有魏闫,听了她这番话,仍是一脸平静,他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姑娘,缓缓抬剑直指虞清息,坦坦荡荡与她对视,逐字逐句说:“虞姑娘,落月崖染了多少血,教中人最清楚,武林也清楚。道不同不相为谋,仅此而已。若你执意要拦,别怪魏某得罪。”

    话音刚落,魏闫右手为爪猛地朝虞清息袭去——

    魏闫不想伤及无辜,但也不能任她阻拦,至少得让她走远些。

    十七勉强眯着眼看去,心底微惊,抬手便拔起地上的留客,一刀甩去想拦下魏闫的动作,谁料魏闫右手打向虞清息,左手持剑朝他一挡!

    就在瞬息间,魏闫身后的武林众人传来一阵骚动,刀剑相击声不绝于耳,噼噼啪啪战作一团。

    隐约间,魏闫听见了一声陌生却又有点熟悉的阴冷笑声。

    “魏庄主。”

    沙哑低沉的声音轻飘飘响起,像午夜中阴森树影里吹出的冷风,妖异极了。

    魏闫浑身一震!

    “噗!”一口鲜血喷出,扬起纷纷扬扬的一阵血雨落下。

    魏闫止不住倒退,被身后的越成渊扶住。后者一见来人,顿时连受的内伤都忘了,登时双目圆瞪,怒喝了一声:“你这魔头!”

    墨卿似笑非笑站在凌云关前,顺手扶了一把十七,浑厚的内力瞬间打入他的经脉,逼出了一口淤血。

    “教主。”十七朝她低低喊了一声。

    墨卿拍了拍他的肩,略略一笑,道:“做的很好。”

    说完,墨卿又转头看向虞清息,半年未见,她原本就清瘦的脸庞又消瘦了些,看起来更是弱不禁风。她正微微咬着唇,无声看着她,眼底逐渐漫起一层雾气,眼看着就要哭了。

    身后,原本快要绝望的落月崖教众见她回来,瞬间精神一震,举着手里的长刀就开始大喊——

    “恭迎教主!”

    凌云关前,天光渐亮,墨卿随意脱下了早已被杀手鲜血浸湿的玄色外裳,然后放到了虞清息手里,然后朝她笑了一下:“回城墙上,等我回来。”

    虞清息抱着那件外裳,又看了看墨卿,终是用力点了点头,跟着十七走了。

    劝走了这个弱不禁风的美人,墨卿终于用正眼看了一下面前聚集的各派掌门和长老。

    人很齐,不过都是残兵败将,还能打的也没几个了。现在两边都伤亡惨重,只差最后一战了。

    墨卿回头看去,城墙上曲清衡静静站着,两人遥遥相望。

    两人也有半年没见了,曲清衡看起来比从前更阴阳怪气,看来教主的位子应该是坐得不怎么舒心。

    墨卿惯用刀,她的佩刀形似雁翎刀,名为落月,是她师傅所赠。那刀向来是曲清衡保管,要认真打一架时才会用到,也不知他扔了没有。

    曲清衡看着她,然后对身边的心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只见他从身后取出一物,放到了心腹手上。墨卿眯眼看去,觉得隐约是把刀。

    曲清衡的心腹很快就跑到了墨卿面前,规规矩矩奉上了手中的窄刃长刀,道:“教主,您的刀。”

    墨卿略略一挑眉,伸手拿起了落月,然后反手抽出——

    刀出鞘三寸,雪亮的刀身映出一双阴冷漠然的眼眸。她慢慢抬眼看向了不远处的各派掌门,露出了漫不经心的笑,语气甚至称得上温和:“本座许久没用过这刀了,合该见见血的。”

    “还能打的就上,多来几个也好,省得浪费时间。”

    落月出鞘,墨卿着玄色夜行衣漠然立着,看着各派掌门越来越难看的表情,然后——

    闪身冲上!

    作者有话要说: 走关键剧情,有点卡文,很抱歉qwq

    明天继续更新,等我先捋一捋思路,比心

    ☆、四十八章

    七大派掌门,除了桃源津与天机楼掌门外,其余五大掌门纷纷挥剑与墨卿战作一团。

    生死之战,他们倒又不说什么不屑于以多欺少了。

    越成渊一把龙吟剑使得大开大合,七星门的独门掌法落星掌亦是赫赫有名。见到墨卿,他连之前与曲清衡对战时受的内伤都忘了,提着剑就冲到最前,誓要把墨卿斩在剑下的模样。

    唯一特别的,就是陆翎了。

    苍山向来不掺和这等武林纷争,掌门清虚真人甚少露面,扶苏就是苍山的代表。如今扶苏不在,派陆翎来顶上,他在四位武功超凡的掌门身边,心中只想苦笑。

    陆翎觉得,他这条小命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他一掌击出,毫无悬念落空了。墨卿避得那叫一个从容不迫,脸上覆着银白半面具,倒也看不出她的表情。但他觉得,墨卿应该是没将他这个凑数的放在心上。

    少林掌门暗暗提气,趁越成渊与墨卿打得杀气横生时,般若掌猛地拍出——

    墨卿背后像是长了眼睛一般,面对眼前越成渊刺来的一剑视而不见,挨着那剑锋险险擦过,瞬息间转到了他身后。少林掌门那一掌险些就拍到了越成渊脸上。

    越成渊面色铁青,提气就是一掌往身后狠狠拍去,咬牙切齿说道:“魔头受死!”

    墨卿转身一掌与他相击!

    两人皆被对方的内力逼退了一步。

    华山掌门一剑袭来,剑锋极快逼近,瞬息间便到了面前。墨卿反手抬刀一挡,那剑便险险擦着面具而过,留下一道浅痕。

    一旁,魏闫已提掌逼近。

    五个人都达成了唯一共识——不择手段,不求公正,只求取她性命,除魔卫道。

    曲清衡扶着墙头,看着与五人战做一团的墨卿,在没察觉时,他的脸色已经渐渐难看了几分。压着刚刚受的内伤,他更是烦躁。

    身后,忽然有些吵闹。

    他不耐转头看去,竟看到了被墨卿陆陆续续救回来的几十个美人,此时正冲破了教众的阻拦,纷纷冲上了城墙。

    曲清衡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就要气到背过气去。他重重一拍墙头,牵动了体内的内伤,引得真气又是乱窜。他咬牙忍着真气乱窜,冷冷盯着那群娇生惯养的美人,声音阴冷:“谁准你们上来的?什么都做不了还要人护着,上来送死?”

    带头的几个美人脸色一白,其中一位蓝衣公子还算从容,态度强硬回呛了曲清衡:“落月崖大战在即,我等也不能尽躲在后头。就算是去挡刀,我等也甘之如饴!”

    听了他这话,众美人像是有了底气,纷纷站直了,一副要去赴死的模样。

    曲清衡的眼角一抽,他当即转身不再看这群人,怕自己会一下忍不住将他们统统扔下墙头去送死。同样受了重伤的四大长老之一唐昭看了看曲清衡,难得心平气和同他说了句话:“曲左使,他们有这份真心也是难得,不必动气。”

    曲清衡被气到没脾气,随意摆了摆手,表示不想再管。

    城墙下,混战更是激烈。

    墨卿被越成渊一掌拍中,倒退了几步后,缓缓抬手拭去唇边的鲜血,冷冷看了一眼眼前的五人。然后,再次冲上!

    不等他们担心完,凌云关侧门就传来了撞击声。

    一直站在城墙上紧张看着墨卿混战的林笙顿时跳了起来,又急有怒吼道:“卑鄙!竟然派人偷袭!去他娘的正道,比谁都阴险!”

    曲清衡眼角又是一跳,当即派人去往侧门支援。

    四大长老与林笙都被派了过去,只望能撑到墨卿打完这一战。

    十七沉默看着城墙下的战局,苍白的唇越抿越紧。他脚下一动,眼看着就要做些什么时,曲清衡忽然看了他一眼——

    “你这幅样子,去了只会让教主分神。”

    他依旧是那样阴阳怪气的模样,十七却不知为何,觉得曲清衡其实也是紧张这一战的。他终究是收回了脚,抿唇看着并不是很乐观的一战。

    华山掌门被墨卿一刀刺去,穿过了右肩。落月刀撤回时,拉出一簇鲜红的血花。

    然后,就见他被越成渊与魏闫齐齐出掌击中,一下不稳后退了几步,唇边慢慢渗出了血。

    墙头上的美人终于站不住了,呼啦啦全部往外跑去——

    曲清衡一惊,顿时被气到七窍生烟,简直想让他们统统去送死,死了倒是清静。咬牙忍下这口气,他挥手一招,招来黑甲卫吩咐他们赶紧把人给抓回来。

    美人们动作极快,呼啦啦就跑出了城墙外,然后瞬间就朝墨卿扑了过去,一副要以身挡刀傲骨铮铮的模样。

    正准备再来一击的五人顿时愣了。看着姿态各异的美人,他们谨慎往后退了一步,静静盯着这几十个美人,都没有下一步动作。

    然后,人群中传来一道满含怒气的声音:“这就是正道,以多欺少了不起了!还派人偷袭,光明正大打一场都不敢,滚回去做你们的缩头乌龟不好,来落月崖撒什么泼!”

    墨卿看着眼前一张张熟悉的脸,听见那几乎是有些泼辣的骂声,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笑了。

    骂人的是从前月来阁的花魁,她生性泼辣,估计再过一百年她也不会改的。

    另一位杏色衣裳的公子向前走了一步,看着不远处沧海派掌门,声音不高,却非常清晰,一字一句传入了众人耳内:“当初你说要为我赎身,却因为怕被门派中人诟病,就此作罢。后来你的仇家找上了我,若不是教主出手相助,我早已化作阴魂。可恨的是,你明知仇家找上了我,却不闻不问,只当我死了。当真是……好狠的心。”

    沧海派掌门的脸越来越难看,却半句辩解也说不出来。不等他说些什么,又一人开始说了起来——

    足有七人,是武林正道中有头有脸人物的旧识。

    一个个满含怨恨说完,武林正道的诸位脸色都不太好看。这些事情其实各位心知肚明,只是不揭穿罢了,如今一被揭穿,脸上都难看得很。

    几十个美人七嘴八舌说出了自己的身份。有些是花楼女子,有些是小倌,还有一些落难的女子,有几位还是武林正道门派的遗后。

    “你们口口声声要除魔卫道,自己做过多少脏事心里清楚,少整天一副要拯救苍生的样子!”

    不知是谁说了这一句,就像□□裸甩在正道脸上的一耳光,各派脸上都难看极了。

    墨卿缓了一会,觉得好了不少。便朝他们摆了摆手,露出了有些散漫的笑:“行了,同他们多费什么唇舌,往后些,小心受伤了。”

    说完,她上前了几步,抬手一挥,落月刀笔直指前面的五人,眼底带着一种奇异的冷,她眯着眼睛微微笑了:“自古邪不胜正,今日我便要看看,是我这魔头厉害,还是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正派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 美人后援团来了,教主是一个坐拥后援团的人生赢家。

    明天应该能写到打完这场架,扶苏君很快就会出现了~

    ☆、四十九章

    日光落下,黄沙悍然掀起。

    黄沙纷飞中,只见一片刀光剑影,以及飞溅的鲜血。一柄落月,似要劈到千军万马。

    魏闫一剑惊鸿,转瞬就从上落下,直直劈向她的面门——

    墨卿仰面往后一折,劲瘦的腰如一张拉开的弓,险之又险避过了这一剑。剑气倏然掠过,打在了银白半面具上。

    日光下,一道银白飞出!

    面具落在了地上,刺目的日光让墨卿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眼。

    从未以真容出现过的墨卿此时露了脸。

    眉是墨画刀裁的长眉,沾染着几分漠然。眼是一双微微上挑的眼,眼尾掠出几分邪气与风情,眼中幽幽似一口深井,窥不见神情。

    墨卿慢慢抿起了嘴。她的唇被自己的血染红,唇形极美,中和了上半张脸的冷凝之意。

    正欲一掌打出的陆翎动作一停,他几乎是有些惊诧地看着墨卿,下意识觉得自己从前一定见过这张脸,但又有些似是而非的感觉。还没等他在回忆中翻出这张脸,就被一道极冷极快的刀光惊醒了。

    几乎是擦着那泛着幽幽冷光的刀刃避过,陆翎后背已经湿透,觉得自己在鬼门关又走了一遭。

    不敢再分神,陆翎提剑随着华山掌门再次冲上!

    落月带出的血花溅到了墨卿修长的眉上,她满眼漠然,更显得邪气横生。

    拧身避过魏闫打来的一掌,她抬起落月硬吃下少林掌门般若掌,纯厚阳刚的内力顺着刀刃打入她经脉中,墨卿眼尾微微一动,翻涌的血气顿时涌了上来。

    还不等缓一口气,只见陆翎横空一剑笔直朝她刺来!

    两人在那一瞬对上了视线。

    看着那张有些熟悉却又陌生的脸,陆翎心中的疑惑越发浓重。墨卿身后,越成渊一记落星掌急急逼近——

    “你到底……”

    陆翎的话没能问完。

    因为墨卿已经一掌打向他的心口,落月同时刺出——

    前有陆翎后有越成渊,唯有杀了陆翎向前掠一步,才能避开越成渊那一掌。

    幽幽冷意瞬间逼近了陆翎心口,他在混乱中对上了那双好看的眼,同样上挑的弧度,以及右眼下一点极小的殷红。

    在生死一瞬,陆翎心中生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墨卿一掌击出!

    在打在陆翎心口那一瞬,她最终选择卸去了一半的力度。

    后心一掌重重打来,她一口鲜血再也抑制不住,猛地喷出。

    陆翎重重摔在地上,摔得灰头土脸,眼中一阵黑一阵白。他挣扎着向前爬了两步,勉强眯着眼看去——

    越成渊与其余三位掌门,已毫无保留一掌打出!

    他一瞬间只觉得魂飞魄散,拼了命一般往墨卿扑去,张口大吼——

    “停下!她、她是——”

    一角白衣从陆翎余光瞬息掠过,速度之快几乎让人怀疑是不是幻觉。

    浑厚的内力毫无保留相撞!

    漫天黄沙飞起,遮去了刺目的日光,凌云关的城墙在一瞬间添了无数道裂纹!

    墨卿在那一瞬间,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眼前是黑的,没有光。仿佛回到了上一世,她在永远暗无天日的地牢,每日只有水滴落的声音。

    恍惚间,她以为这都是她在暗牢中一个荒诞的梦,她依旧还在暗牢中。

    耳边已经没有声音了,恍惚间她似乎听见了陆翎的吼声,他在吼什么?

    然后,她想起了扶苏。

    就算死了,她也觉得值了。能遇到一个百般容忍她做戏的人,其实是很高兴的。

    身子逐渐沉重了起来,海浪般的倦意涌了上来,战了一天一夜,她终于将最后一丝力气都用完了。墨卿合了眼,忽然什么都不想管了,只想就此长眠。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如惊雷的怒喝——

    “扶苏君,你这是在干什么!”

    墨卿刹那间惊醒了。

    眼前一阵黑一阵白,她只觉得眼前晃得厉害。忍不住咳了一声,又是一口淤血。紧接着,一道平和的内力缓缓没入后心,如潺潺细流,舒缓了严重的内伤。

    熟悉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冷清的、暗含着细碎的怒意,如一盆雪水,直接泼到了众掌门脸上:“欲杀她,先杀我扶苏!”

    越成渊一口血瞬间喷出,他气得浑身一震,脸皮一阵一阵抽动,一口气险些没有缓上来,只直直指着扶苏,手气得一直在抖。

    摔在地上的陆翎此时连滚带爬跑到了扶苏面前,看了看一脸冷淡的扶苏,又看了一眼被他扶着的墨卿,他脑子里乱哄哄一片,只是结结巴巴问道:“师、师兄……她,她是——”

    在陆翎的注视下,扶苏缓缓点了头。

    魏闫此时也没好看到哪里去,他勉强吸了一口气,压下翻涌的血气,再次仔仔细细看了墨卿几眼。沉默了一会后,他才看向扶苏,慢慢开口道:“扶苏君……七七与她有八分像。”

    扶苏微微垂眸,没有迟疑答道:“如你所想。”

    武林正道众人哗然。

    原来!七七的生母——就是那个对扶苏君始乱终弃的女子,竟然是落月崖教主。

    更让众人震惊的是,墨卿居然是女的?!

    魏闫此时已经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该说什么。难道说,不愧是扶苏君,连喜欢的女子都如此与众不同么?

    墨卿终于缓过来一口气,她喘了一口气,死死盯着扶苏,声音低哑:“你疯了?”

    她现在脑子快要炸开了,扶苏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她的身份?他又是怎么会赶过来的?他为什么又要当着武林众人的面承认那件子乌虚有的事?!

    他难道不知道,一旦如此,他在武林的地位以及他的名声都毁了。

    扶苏垂眸看她,手上揽得更紧,他动了动唇,声音极为清晰:“我很清醒。”

    墨卿却是半个字都不想听,手中落月一抬,直直抵在扶苏的心口上,只要在进一寸,必定见血。

    她眼神极冷,眉眼漠然,“放手。”

    魏闫一惊,当即就要上前去拦。

    扶苏却是不语,只直直看她,然后微微动了动唇,声音极低——

    “七七。”

    似在烟雨中的轻轻一叹,从指缝间飘远了。

    墨卿心尖忍不住狠狠一颤,她拿刀的手也随之颤了一下。就在这一刹那,扶苏手指如飞,瞬间点了她的穴道。

    “你!”

    墨卿一惊,彻彻底底陷入了黑暗。

    扶苏将她抱起,也没看身后武林各派掌门难看的脸色,只侧头瞥了一眼陆一,声音冷冷淡淡:“送诸位掌门回朝阳城客栈,同他们好好说说从前两桩旧案里东瀛干的好事。调兵驻守朝阳城与落月崖,见东瀛者杀。”

    陆一目送着扶苏抱人离去,掀袍半跪,神情肃然行了一个规矩的军礼:“末将遵命。”

    起来后,他挥手调来秦淮驻军中的精锐,客客气气对脸色难看到极点的各位掌门说:“请诸位掌门回客栈歇息,听在下说完东瀛之前在暗地里做手脚。”

    此时,扶苏抱着墨卿上了马车。陆九驱车疾行,直奔落月崖离百里之外的无名谷,即鹤归的师门所在。

    扶苏久病成医,在医术上虽不及鹤归,但也算熟知。为墨卿把了脉后,他的表情没有再轻松过。

    “阿九,再快些。”

    扶苏抱着墨卿,脱下了雪色外袍给她披上。她的脸色看起来和外袍的颜色也差不离了,越看越让人担心她会有个三长两短。

    马车在山道上疾驰而去。

    扶苏看着她没有一点血色的脸,恍然惊觉自己已经入情很深,因为太过上心,才会连平日里最擅长的温和都维持不下去。

    温和隐忍太久了,连他也险些以为,自己对万事都能从容相待。

    之所以从容,只是因为不上心罢了。

    扶苏微微俯首,他看了许久,然后慢慢低了头——微凉的唇落在了墨卿眉眼间。

    “七七。”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话剧演出,忙了一天累瘫了,没更新很抱歉

    扶苏君终于出来了,卡文写得我快秃顶了

    这篇文入v了,感谢一直支持这篇文的你们,江湖文确实有点冷,我会好好写完的!

    接档文《请你改邪归我》,校园言情向

    喜欢可以戳进专栏预收哦

    “喂,每次考第一名那个,借五块钱给我买烤鸡腿。”

    看着扬起下巴向自己借钱的少女,宋遇看起来冷静极了。

    “……我们认识?”

    “我认识你就行了。”

    晚上,宋遇翻开厚厚的日记本,照例开始写日记,第一句就是——

    “今天她向我借钱了!!!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和我说话!”

    这是一个学生会长和不良少女的讨债记录。

    ☆、五十章

    无名谷坐落在落月崖往东百里外, 临近江南, 虽是寒冬, 谷中翠意依旧,融融如暖春。然谷里谷外, 景色全然不同。谷外正是白茫茫的雪原, 正是寒冬时节该有的景象。

    一只花毛松鼠从树上蹿了下来, 在雪地上留下一个个的小爪印。它抬头,圆溜溜的眼睛正盯着眼前这人手上的松果。

    鹤归一身天水之青站在雪景中, 他微弯下腰, 将松果轻轻放到了花毛松鼠面前。不过是一瞬, 松鼠便抱着松果蹿上了松树, 没入了重重的积雪中。

    他站在通往谷中唯一的道路上,身后是融融的绿意, 身前是茫茫雪色。

    隐约间, 一点黑在不断逼近。鹤归极目远眺,勉强辨认出那是好友的马车。

    不过半盏茶时间, 马车就已疾驰到他身前,然后停下了。

    无名谷有令,入谷者不论身份,都需步行。

    鹤归还未来得及问陆九为什么这么急, 就见扶苏抱着一人从马车中下来。他唇色微白, 眼底更是一片青色,全然没有平日里温雅公子的仪容姿态。

    “你受伤了?”鹤归上前一步,眉心一蹙, 就伸手去想为他把脉。

    扶苏却是抱着怀中被他外裳包着的人极快走入谷中,一边疾行一边匆匆说:“临墨,尊师在何处?”

    鹤归连忙跟了上去,守在谷口的弟子见是鹤归,纷纷行礼。

    “师傅在药庐,你且随我来。只是,你怀中……是何人?”鹤归看了一眼,只看见他怀中人苍白中透着青紫的脸色,好似下一刻就要去了。

    扶苏微微闭了闭眼,然后低声道:“是七七。”

    鹤归一惊,再次仔仔细细看了在扶苏怀中只露出半张脸的人,才依稀辨出那熟悉的眉眼。他看了一眼药庐的方向,欲言又止。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扶苏带进了药庐。

    江湖中被无数武林中人追捧的鬼医似锦公子的药庐,就只是一方小小院落,三个厢房,一个庭中小院,晒着各种稀奇的药材。

    扶苏进去时,似锦公子正蹙着眉在挑挑拣拣,嘴中还嘟囔着:“哎呀,还魂草又没有了,待会那丫头送来了怎么治……”

    还未说完,他忽然抬头,目光精准落在了扶苏身上,那双甚至是有些妖媚的眼眸,视线却锐利如芒,看得扶苏亦有些消受不了。

    似锦公子唇边含着许些妖异的笑,尾音很长拖出了几分邪气:“扶苏君?”

    扶苏的神情微微一变。

    是他!之前趁他毒发将他劫走还要了他一诺,在他去往晋南时给他寄来一封信的那个神秘人!

    可这个人居然是鹤归的师傅,他为何要写那一封信?

    心中疑念万千,扶苏却没心情去解答了,只对似锦公子微微颔首,客客气气说道:“晚辈扶苏有礼了,还请前辈出手相救。”

    似锦公子直直看了他好一会,近乎于审视的目光极为锐利。

    一旁的鹤归最终忍不住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地开口道:“师傅,您先救人吧。”

    听到唯一的徒弟开口,似锦公子才收回了那让人坐立不安的视线,抬手轻飘飘指了一间房,头也不抬道:“先放到床榻上,我一会来。”

    说罢,他又开始埋头对那些价值千金的稀奇药材挑挑拣拣,嘴中还不停念叨着。

    见惯了自家师傅这幅样子,鹤归早已没有波动,只是上去帮扶苏打开了门,然后帮忙铺好了床榻,看着扶苏将墨卿小心放到了床榻上。

    她脸色苍白,隐隐带着青紫之色,许是因为昏着,这样看去,她的眉目倒也没有那种近乎锐利的漠然之色了,只显得十分安静。

    随后,似锦公子提着玉匣走了进来。看见扶苏,他毫不客气朝他说:“过来,脱衣。”

    扶苏抬眸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动。似锦更是一脸不耐,将玉匣重重放在了小几上,声音阴晴不定:“去落月崖的路上遇到东瀛埋伏,腰侧中了一刀,只是草草止了血。然后拦下来几个老匹夫的合力一掌,内府有伤真气不稳。我说的不对?”

    半响,扶苏微微沉默,过了片刻才开口道:“前辈好眼力。”

    说罢,他依言坐到似锦身前,脱下了里衣,腰侧的伤口早已裂开,凝固的鲜血染红的层层布条。

    似锦瞥了一眼上课,从袖中掏出一瓶培元丹扔给了他,道:“吃两颗。小归,给他换药。”

    鹤归动作极快,又轻又快剪下了缠着血肉的布条,然后撒上似锦所制的外伤药粉,再取过绷带细细绑好。

    “最近五日不能再乱动了,切勿不可碰水。”鹤归看着他很快穿上了衣裳,忍不住出声提醒了他一句。

    面对好友的关切,扶苏在心中低叹了一声,点头应下了:“好,我记下了。”

    见扶苏换好了药,似锦便毫不客气吩咐道:“你,和小归去采药,还魂草没有了去找两株出来,不然你心上人的命就不知能不能保住了。”

    见扶苏像是还有话要问,似锦公子不耐地一皱眉,打开玉匣取出几根银针夹在指间便不耐烦的说:“该说的等你把药采回来再说,别碍着我施针。”

    面对似锦公子无礼的态度,扶苏也只是点头应下没有多言,朝他再次行了晚辈礼后才随鹤归离开。

    似锦拉出墨卿的手,捏着银针极准极快刺入了她手上的穴道中。他一改方才的不耐之态,神情沉静半坐在榻前,一手施针一手把脉。

    似锦慢慢叹了口气,将针收起,然后将墨卿扶起盘坐,运功替她先抑制乱窜的内力。

    墨卿的伤,比似锦想象的要更严重些。

    首先,最严重的是,经脉端了,要为她把经脉接上。其次,她无节制用内力战了一日一夜,还是以只身迎敌,内力濒临枯竭,需要细细调理。

    虽然扶苏已经尽可能快将她送了过来,但仍是耽搁了一夜,她的内伤已经恶化,今夜必定会发高热,要在鬼门关走一遭了。

    “真是胡来!”似锦气不过,一巴掌拍在了墨卿肩上,“师傅这样徒弟也这样,就爱逞能!”

    他挥手招来药童,写了个药方命他按着煎药。在还魂草找回来之前,只能尽可能缓解她的伤势了。

    ……

    无名谷的夜亦是温柔的,脉脉微风拂过,静谧的夜里偶尔传来一声蛙鸣,空气中沾染着浅淡花香。

    扶苏守在墨卿榻前,将湿布拧干,然后敷在了她的额头上。她的脸色依旧是苍白的,但唇色嫣红,似乎就要烧起来一般。苍白与艳色相揉,看起来格外妖冶。

    湿布不一会便烫了,扶苏再次换上另一条微凉的湿布,敷在了她的额头上。她此时浑身滚烫,却不见一丝汗水,仿佛身处在巨大的熔炉中,嘴中含糊念着什么。

    似锦走进屋内时看到的是扶苏没有丝毫懈怠在为墨卿降温,他亦是受了不轻的伤,却也任由他支使了大半天,没有半句多余的话。

    罢了,不刁难他了。似锦如此想着,越发觉得自己最近真是心软。他上前两步,道:“行了,去旁边的屋子歇着,这儿有侍童看着。”

    “多谢前辈,还是不必了。”扶苏十分干脆拒绝了似锦难得的善心,只是他从头到脚都挑不出一丝毛病,客气有礼,没有半点逾越。

    似锦也没和他计较,见他坚持,便也懒得再劝:“小归在拣药,你去把药煎了送过来,我再为她施一次针。”

    见扶苏离开,似锦顺手为墨卿再次换了湿布。然后便听见身后似有似无的脚步声。脚步声时快时慢,有些犹豫又带着许些急切,直到走到似锦身后时,那脚步声忽然停了。

    似锦回头看去,看着来人,他忍不住勾了勾唇,笑得散漫妖异:“还以为你当真这么狠心,不来看了。”

    他站在榻前,看着床榻上了无生气的墨卿,似乎要站成了一尊雕像,久久立着,一言不发。

    五指修长,指腹带着薄茧的手伸了出去,带着轻颤,顿了又顿,终是轻轻落在了墨卿的手边,没有碰到。

    他满是克制的,慢慢收回了手。

    明明是风华正好的男子,一双眼却满含历尽沧桑之态,生出一种极其矛盾的美。他动了动唇,声音如风一般轻飘飘碎了:“十二年……”

    “是我对不住她。”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最后面的那个人是谁!

    明天双更,爱你们哟,么么啾~

    ☆、五十一章

    五十一章

    夜色已浓, 几点萤光飘入了轩窗, 惹得烛火一晃, 爆出灯花。

    似锦站在一旁,看着这些年越来越冷清的他绞干湿布, 给墨卿一点一点擦过滚烫的脸。他微微垂着头, 不知是因为烛火还是因为旁的, 他过于俊美锐利的面容看起来柔和了许多。

    似锦转身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慢慢饮了一口后,才半抬着眼问他:“你这是不打算告诉她了?”

    他从床榻前站起, 转身看着似锦, 烛火映出了一道从他右额角划到下颌的长疤, 生生破坏了这幅天赐的好容颜:“不了。”

    听见屋外逐渐走近的脚步声, 他看了一眼自顾自饮茶的似锦,略略一笑, 道:“走。”

    似锦似乎哼了一声, 才放下茶盏跟着他走了。

    两人走到院中,互望了一眼, 默契提气一跃,无声无息落到了屋顶上。

    仔细看,是能看出他内力不稳的。似乎是因为曾经经脉全碎过,如今调用内力也不太顺畅。

    无名谷的夜色很好, 漫天的星子细碎闪着, 一轮圆月在苍茫云雾后半遮半掩。苍茫云海中,月悬东山。皎白的月色落在无名谷外无尽的雪山上,点亮了一片银雪, 映得夜空格外澄澈。

    他不咸不淡瞥了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似锦一眼,轻轻“啧”了一声,声音里带了许些笑意:“可真酸,能闻着味了。”

    似锦冷哼一声,一双丹凤眼倒更显得妖异,他半分眼神也不给身旁的人,语调阴阳怪气的:“那可是你的宝贝徒弟,我哪敢酸。当初我要死要活把你拖回来,年年忙前忙后照顾,你哪次如此照顾过我?墨无涯,你可真行。”

    墨无涯抬手揉了揉额角,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他牵了牵唇角,笑意藏在那双好看的眼中,声音已经是平平淡淡的:“那你倒是病一次,给我个机会。”

    话音刚落,一道脚风就急急扫来——

    墨无涯侧了侧身,轻松避过似锦气不过踢来的一脚。

    冷着脸看了一会墨无涯,似锦觉得没劲,仰身躺下望着夜幕,懒洋洋问他:“你不是懒得再管这天下么,怎么还要我讨了楚晏一诺,自己又写了封信给他?”

    “这些年你让我暗地里去查东瀛动过的手脚,又想方设法让楚晏察觉。分明还是惦记着这天下苍生。”

    顿了顿,他翻了个身,从下往上看着墨无涯,笑得有些可恶:“现在好了,把你的宝贝徒弟牵扯进去,还多了个不明不白的皇子女婿。”

    墨无涯俯首看他,余光落在了正端着药准备走入屋内的扶苏身上,他忽然扯了扯唇角,声音平静:“难不成你觉得,七七会与一个皇朝下一任的皇帝在一起?”

    “即使他有这个心,也没这个力。”

    他说出这句话时,眼睛微微眯起,似笑非笑。似锦恍然间像是看见了当年那个张扬又锐利的师兄,不由微微沉默了。

    ……

    无名谷外的雪落了三日,极目远眺,尽是一片苍茫。

    谷内,依旧春意融融。

    墨卿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境支离破碎,每一幕都是她在生死边缘徘徊的刹那,梦境是血红色的,只有无穷无尽的厮杀。

    恍惚间,她嗅到了熟悉入骨的味道,浅淡的兰草清香,她师傅最喜兰草。于是在梦中,她便梦到了师傅,他依稀是当年的模样,懒散邪气,偶尔将她逗哭,又手忙脚乱地哄,低声下气,揪着她师兄一起来哄她。

    梦境中的血色渐渐淡了,画面如水墨消融,梦回了仍是孩童的时候。

    落月崖后山有一天然的温泉,墨无涯闲来无事便去泡着,有一日无聊,她和师兄偷偷摸摸将他的衣裳统统抱走了,然后躲在暗处偷笑。

    后来,墨桓被罚去打扫整个大殿,而她被师傅揪着耳朵,一路提到了书房,看着她抄完了一卷书。看见她不堪入目的字,墨无涯止不住摇头,狠狠一戳她的额头,对她无计可施。

    “你呀,如此顽劣不上进,将来我死了,谁来管你?和墨桓那个小兔崽子一样,不思进取!”

    墨无涯的身影渐渐模糊了,他的声音渐远。梦境一转,竟回到了她与四大掌门和陆翎一战。

    剑气横生,刀光剑影不断。

    她已经累极,却只能反复告诉自己,身后是落月崖,她师傅给她和师兄的家,决不能让这些闯进去!

    她眼前渐渐模糊,耳边的声音忽有忽无,断断续续如扭曲了的尖叫。明明是寒冬腊月,她却觉得那样热,热到浑身的经脉都在灼烧,一丝一毫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刹那间,破空风声袭来——

    四人齐齐朝她打来一掌,避无可避!

    天地间旋转起来,没有扶苏,她结结实实受了那四掌,眼前的光亮忽然就消散了。

    躺在床榻上的墨卿蓦然睁开了眼。

    清晨的朝阳很柔和,浅浅撒入了屋内,墨卿怔怔看着上方,忽然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

    试着动了一下手,手脚有些沉,像是躺久之后的麻。调息了片刻,发现经脉也被接上了,内伤好了七成。

    躺了好一会,墨卿才逐渐想起之前的事。她与四个掌门对了最后一击,扶苏神出鬼没给她拦了下来,她内力用尽,然后被他点穴带走了。

    微微侧了侧头,一张浸在柔和朝阳下的面容撞入了眼中。他眉目清润,眼底一片青黑,面容苍白憔悴,看着像个病了一场的人似的。

    那长长的睫毛一颤,扶苏惊觉,瞬间醒了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忽然无言。

    墨卿动了动唇,却发现不知该怎么叫他才好。自然是不可能叫哥哥的……叫扶苏君亦是奇怪得很,先前以为他不知晓自己的身份,叫扶苏君叫得顺口,像是在调戏他,如今他什么都知道了,就让她连扶苏君都有些叫不出口。

    扶苏朝她浅淡一笑,温声道:“你睡了好几日,这里是无名谷,我寻了鹤归师尊,他说你内力调用得太厉害,醒来后一个月内最好少些用武。”

    “现在感觉如何,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扶苏一面问她,一面伸手搭上了她的脉门。他手指修长,指尖有些凉,触到墨卿手腕时激起了一阵颤栗。

    “无事,内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因为大病初愈,她原本就有些沙哑的声音此时听起来更是低哑。

    把脉确认无事后,扶苏起身将她扶起坐着,顺手抽了个软枕垫在她的身后。然后转身去斟了一杯温水过来,捧到了她面前。

    墨卿伸手接过,道了声谢。她确实是渴了,一口一口喝完后,她就这么捏着那个细腻的白瓷杯,神情很平静,那双常年带着几分邪气与阴冷的眼眸此时看起来格外平和。细细摩挲着手中的白瓷杯,墨卿忽然开口问道:“这几日是你在照顾我?”

    还没等扶苏回答,她便略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声音依旧是平淡的:“是我糊涂了,看扶苏君的气色就应该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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