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0章 (14)
个小吏都愿意称兄道弟,他一脸笑容,笑道,“先前就听过安老弟的大名,是个能吏,早就想见你一面,可惜一直忙于政务,道如今才算是腾出手来。”
安老四一脸受宠若惊,他努力扮演着一个眼皮子浅的普通的小吏,扯出笑来:“这、我、您可真是谬赞了!全是分内事,全是分内事!承蒙刘大人看得起,小人真是、真是……”
说着说着,他眼眶一红,直接就哭了:“小人尽忠职守,勤勉度日,能得刘大人这些话,小人就没白干!”
刘六的笑容有些僵,这人恐怕还不是一个小官职能打发的。
“来来来,先坐,坐下再说,咱哥俩边喝边说。”刘六把酒满上。
几杯酒下肚,安老四的话就更多了。
“刘大人,您不知道,我是逃难来的,跟家人失散,只有妻子与我一同到了安丰。”安老四哭得情真意切,“好不容易立稳了脚跟,托人找到了妹妹,一家人还没等团聚多久,我那妹子就进了宫。”
“她自幼与我一同长大,是个软弱性子,自己又没什么主见,她对软弱,人却长得美,我就怕她在宫里吃亏。”安老四鼻涕都流出来了,“我虽没什么本事,但也能养家糊口,别的我都不图,就图一家人团聚。”
刘六看他喝的差不多了,问道:“你那妹子是个软弱性子?”
安老四点头:“她打小就不爱说话,在我们村里,别的孩子欺负她,她也只敢背过人偷偷哭,爹娘给她买糖人,被别的孩子抢了,她都只敢说是自己吃的,她那样的性子,哪里是在宫里过日子的材料?”
刘六又给安老四满上了,笑道:“话也不能这么说,聪明人有聪明人的去处,软弱的姑娘也不是什么坏姑娘,说不定更惹人怜爱。”
安老四迷迷瞪瞪地看着刘六:“您这意思……是我妹子被人看上了?”
“是哪位大人?”
刘六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好像一切尽在不言中。
安老四忽然瞪大眼睛,似乎被吓得瞬间清醒,他结结巴巴地问:“难道是……”
刘六笑道:“安老弟啊,你有个好妹子。”
安老四:“这……这……”
刘六:“这是她的造化,天下女人,有几个像她那样好命的?”
安老四的表情充满震惊和不可思议。
刘六又说:“本官也想过了,老弟,你一向没有劣迹,有断文识字,不如到我这里来做个文书?俸禄比你如今的多,日后再想往上爬也容易些。”
刘六这意思也很明白了,就相当于直接对安老四说:“我是因为你妹子才帮你的,我既然帮了你,自然也要好处,都是明白人,就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喝了一夜酒,安老四明日就要去走马上任了。
他回去后还对妻子说:“红袖如今在宫里,已经混成大红人了,颇受韩林儿宠爱,否则刘六也不会大费周章来拉拢我这个小吏。”
妻子思索后说:“想来刘六在宫中安插了不少人,红袖得宠的事外头的人知道的不多,否则此时咱们这院子就该被请帖和礼物占满了。”
看人下菜,这事很多人根本不用学,生下来就会。
安老四去大了盆热水,放在妻子脚下,卷起袖子来给妻子洗脚。
来了安丰,他们夫妻俩扮演的事穷人,为了买官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还得靠妻子做针线活补贴家用,久而久之,安老四倒真有了些变化,从前他可从不会为妻子洗脚,在他看来,那就不是大老爷们该做的事。
安老四一边给妻子洗脚一边说:“就是不知红袖什么时候给我们传信,还是能见一面就最好,想来这些时日她已经收集了不少消息。”
妻子却没听他在说什么,她忽然说:“我知道为什么是刘六来了,是红袖自己把得宠的消息透露给刘六。”
安老四奇怪道:“透露给他干什么?他虽然是大官,但也没太大用处。”
妻子叹了口气,丈夫爱钻牛角尖,她提醒道:“杜遵道。”
安老四:“……”
他吸了口气,对妻子说:“红袖真是……真是胆大……”
安妻也颇有些佩服的说:“有心计有手腕,当机立断,安老四,你不如她。”
安老四:“……怎么叫你夫君的?”
安妻憋不住笑:“你若是什么时候不钻牛角尖,不一条路走到黑,我便再不说你,日夜夸你,你看如何?”
安老四打了个哆嗦:“日夜夸我就算了……”
他还小声嘟囔:“也不知是打哪儿学得,越来越会还嘴呛声了。”
第 133章
林渊几乎把所有心思都花在了怎么攻打安丰上, 他并不是个军事高手,只懂一些皮毛,便让陈柏松先把进攻路线画出来,朱元璋他们生擒了倪文俊, 带着倪文俊的大军正在往回赶。
而己方消耗在林渊的预料范围之内。
“安丰那边很久没有传信回来。”林渊眉头微皱, “要么是他们被发现了,要么是他们什么都没发现。”
林渊闭上眼睛:“安老四……看来不是那块料。”
林渊有些失望, 当时让安老四去, 虽说也算是无奈之举, 但也并不是没有其他人选。
若是去的是宋石昭,恐怕现在安丰已经大乱了。
如今的安老四已经成了刘六手下的一名文书,这不是什么实职,准确的说什么算不上是官, 但这个位子非常重要, 是出了名的肥缺,只有极受重视的亲信才能得到这样的位子。
下面的小官想要在刘六那博出头,自然要递各式各样的文书标榜自己的功绩。
刘六知道了, 说不定哪天一拍脑袋就给皇上递个奏折, 他们就能一朝得势。
但若是“看不到”,那纵使他们有通天的本事, 也无济于事。
小鬼难缠, 他们就得花更多的钱去打点。
安老四走马上任, 头一件事就是收贿。
他看着送到自家的礼物,表情有些哭笑不得, 虽然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但也不是什么便宜货色,要是他真只是个普通人,此时大约已经被这些礼物拿下了。
安妻手里拿着黄金打造的首饰,上面还镶嵌着宝石,黄金制作的蝴蝶停留在上面,翅膀轻薄,轻呵一口气便颤动不停,这样的首饰造价自然高昂,就连商人也不能保证自己能找到有同等手艺的匠人。
“这玩意你收着吧。”安老四冲妻子说,“以后只会多,不会少。”
安妻也确实喜欢这个,她对安老四说:“既然有了进展,就该给南菩萨送封信。”
安老四点头:“我已经派人去送了。”
去送信的人是在他们后头来的,也伪装成逃难来的普通百姓,住在贫民聚集地。
那种地方,人多一个或是少一个并不显眼,也没人关心。
安老四在刘六手下干得很好,刘六原先只是想给他一个有油水的位子,看了一段时间,竟发现这个安老四真有点本事,跟下头小官的关系处得挺好,为人直爽又不失圆滑,胆子虽然小,但胆小有胆小的好处,不易出错。
很快,安老四从文书又升了一阶,跟在了刘六身边,刘六甚至给了他一个官职——自然是要去找刘福通的。
好在刘福通如今观察的是朝廷和高邮的情形,对韩林儿的后宫没怎么关注,当然不会知道还有这么个小人物,眼看是个不重要的官职,随手就批了。
安老四就这么从小吏成为了有正式官职的官员,完成了官场两级跳。
更重要的一点是,刘六要求他跟红袖联系了。
脱下所谓的伯乐的外壳,刘六要的很简单,他要接近韩林儿。
刘六能做到平章政事,并且从没被刘福通找过麻烦,就是他会审时度势。
但是现在刘六有了别的想法——他有没有可能成为第二个刘福通?能不能和刘福通分庭抗礼,从韩林儿手上分一杯皇权的羹。
安老四到了他身边以后,几乎是用尽一切手段去让刘六和刘福通对抗。
刘六面上装作不在意,心里也有自己的花花肠子。
他也清楚,想动刘福通几乎是不可能的,刘福通的触角无处不在。
但是和刘福通打平,并不是难事。
毕竟还有皇帝在,皇帝会愿意看到两个权臣互相争斗,互相限制,所以只要争取到韩林儿的支持,他并非全无胜算。
不过有杜遵道这个例子,刘六心里也有些忐忑。
刘福通这个人没什么心胸,善妒,不能容忍。
他把韩林儿看成是他的所有物,他掌控者韩林儿的一切,不允许韩林儿重用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安老四和红袖书信往来,红袖写得都是些小女儿的心事,比如她在宫里很好,大哥不要挂念,如果大哥挂念她,那就是她的罪过。
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韩林儿一句。
但刘六却放心了。
嘴巴太松,有时候他费心得来的消息就不那么值钱了。
红袖在宫里和韩林儿周旋着,她要时不时的提醒韩林儿,这江山是韩山童打下来的,没有韩山童,刘福通就什么都不是。
她会在韩林儿的怀里说:“陛下是天子,天下万物都是天子之物。”
这话说一次两次或许没什么用,但说的多了,韩林儿慢慢也开始这么觉得。
是啊,如今的江山是他爹打下来的,没有他爹,刘福通能干成什么事?
现在,他才是皇帝,他应该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而不是心甘情愿当一个傀儡。
安老四暗示刘六,时机已经到了。
刘六趁着刘福通不在安丰城内,单独见了韩林儿,两人在书房里待了几乎一整天,连用膳都只让内侍送到门口。
红袖也不被允许入内。
但只要刘六和韩林儿能达成一致,那么刘福通回来以后要面对的,是他绝不会预料到的场面。
刘六有实权,有自己的班底,也有自己的圈子,盘根错节,他不像杜遵道那么不小心,他不会在自己没有力量时去和刘福通正面交锋。
接下来的日子,韩林儿对刘六的器重和喜爱无需言表,朝堂上大大小小的官员都看在眼里。
虽说皇帝是个傀儡,但无论如何,刘福通都需要借助这个傀儡才能下达政令。
如今刘福通不在,刘六取代了刘福通的位子。
刘福通派系的人自然要想方设法给刘福通递消息。
但更多的人此时还不敢下注。
下注就代表下场,赢了还好说,输了可没人帮他们付代价。
但刘六有自己的法子,韩林儿下了几道圣旨,换了不少原本被刘福通派系的人占着的坑,包括粮草储备和武器军需,这些都是如今最重要的部分,谁掌握着这些,谁就有更多的发言权。
等刘福通回来了,大局已定,刘福通手里握着兵权,他手里握着朝堂。
各有优劣,若是能找到平衡自然最好。
“那刘六算是个什么东西?”刘福通气得大骂,“要不是我,他能有今天?”
刘福通饮下一杯冷茶,逐渐平静下来,问道:“他和韩林儿密谋的事,你们怎么没来报我?”
“一整天!”刘福通把杯子朝下头跪着的人脑袋上砸去。
那人不敢挡不敢躲,只能硬生生地受下来,头被砸破,鲜血从眼眶流下,也不敢伸手擦拭,他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地说:“太师息怒!太师息怒!那刘六如今也只是狗仗人势,只要您去找皇上……”
刘福通:“我找韩林儿?”
他气笑了:“我告诉你,我就是把那刘六杀了,也不会去找韩林儿。”
“我找了他,他不听我的,我去杀刘六,那就是犯上忤逆。”
“我不找他,直接把人杀了,反倒轻松。”
“你叫人去准备,过几日上朝时,将那刘六捕杀,给他扣一个罪名。”刘福通,“还不快去?若你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我要你何用?!”
那人屁滚尿流地爬起来,弓着腰跑出去。
刘福通的气依旧没消。
他气的不是刘六,他气的是韩林儿。
当年造反,刚反韩山童就死了,是他想尽办法护着韩林儿逃走,又扶持他当了皇帝,刘福通自认他对亲儿子都没有对韩林儿那般好,他处处为韩林儿考量,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他都无微不至的照顾韩林儿。
他把皇位都送给韩林儿了!
韩林儿又给了他什么呢?
趁着他不在,封杜遵道为丞相,杜遵道是个什么东西?空有一肚子墨水,只知道弄权,在军中肆意妄为,韩林儿竟然还以为他是个好官?
刘福通真想把韩林儿的眼珠子挖下来,叫他看看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人蠢不要紧,要紧的是这个蠢人是皇帝!
杜遵道死了,他以为韩林儿会消停几年,结果呢?又冒出一个刘六。
韩林儿还亲自下了好几道圣旨,他不在,朝堂上就没人反对,有刘六一系的人支持,韩林儿自己态度又坚决,等他回来,该换的人全都被换了。
刘福通越想越心凉。
他为韩家父子奔走卖命这么多年,最后就得了个君臣相疑的下场?
韩林儿已经不甘于听他的了。
韩林儿想要自己掌握皇权,他可以杀杜遵道,可以杀刘六。
但他杀不尽朝堂上的所有人。
只要韩林儿跟他不是一条心,别人就有机可乘。
刘福通深吸一口气,有些迷茫。
他做了那么多,韩林儿依旧不信他,不敬他,若有朝一日他失势,他都不想知道韩林儿会怎么对他,狡兔死走狗烹,这或许就是他最后的下场。
可是让他对付韩林儿,自己坐上皇位,刘福通做不到。
他多么崇拜和尊敬韩山童啊,他怎么能去抢教主儿子的位子?
第 134章
安丰的天变了。
安老四走在窄道上, 风呼啸而过,秋去冬来,就是穿着夹袄也抵不住寒风的入侵。
好在此时还没有下雪。
百姓们趁着如今还不算太冷,都纷纷上山拾柴去了。
安老四呵出一口气, 已经生起了白雾。
他现在已经能上朝议政了, 虽然是在最末尾的位子,并且也没什么发言权, 但这意味着他离皇帝近了。
刘六不傻, 知道红袖如今受宠, 有些话他对韩林儿说或许无用,但枕头风一吹,结果就说不准了。
所以他一步步把安老四提拔成自己的亲信,他给了安老四巨大的好处, 并且不必担心安老四会背叛他。
如果安老四背叛他, 等他完了,安老四也就完了。
安老四不会那么蠢,想不通这个道理, 所以他提拔安老四的时候也没留手。
刘福通紧握着兵权, 刘六就要想办法握住朝堂上的声威,否则无法与刘福通分庭抗礼。
韩林儿近日被刘六吵得头疼欲裂。
“又要封谁?”韩林儿有些赌气地说, “朕把玉玺给你, 你拿去印!”
刘六“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脸色苍白,直道不敢, 他膝行向前,对韩林儿说:“皇上,如今太师把持着兵权,若是连朝堂上也全是他的人,那这天下,还是皇上的天下吗?”
韩林儿冷笑一声:“朕看,你就是想把他的人剔了,用自己的人顶上,朕且问你,朝堂上的人有几分是向着朕的?”
刘六连忙说:“皇上乃是真龙天子!朝堂上的诸位大人自然都是向着皇上的,只是碍于太师的淫威……”
他话没说话,韩林儿就把一旁的玉石镇纸扔了过来。
刘六不敢说话了。
韩林儿:“你们都以为朕看不明白?”
“刘六,做好你的分内事,不要妄想不该想的东西,若被朕知晓……”
刘六狠狠磕了几个响头,这才被韩林儿轰出书房。
刘六衣衫不整地走在宫中,宫中侍人们不敢看他,皆弓腰埋头,谁都知道,刘大人如今颇得圣宠,就连太师都要避其锋芒,他们这些小人,若是得罪了这样的大官,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刘六咬着牙,他磕破了头,鲜血顺着额头流下来。
他以为刘福通会杀了他,他一直准备着应对,他安插在刘福通身边的暗子也禀报说刘福通会在上朝时动手,结果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等,都没等到对方下手。
不仅如此,刘福通还没与他对战,就不战而退了。
刘六就像是一个准备充足的武者,正准备跟敌人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敌人忽然不打了,要回家吃饭了,这种感觉比输了还要难受。
也不知道是从何时起,安丰就有了流言。
大街小巷,处处都是。
“听说现在都是刘大人主持朝会呢!”
“哪个刘大人?是太师吧?”
“哪是太师,是刘院事。”
“他?”
“他算什么玩意?”
“太师好歹也是当年辅佐先皇的人,又尽心竭力扶持新皇,他何德何能与太师相提并论?”
“正是!太师虽霸道,但太师的功绩也在那处摆着,那刘院事如何能跟太师比?”
“听说刘院事专横跋扈,在朝堂之上指鹿为马也无人敢驳,太师虽说霸道些,但在大是大非上可从未出过岔子。”
“哎,皇上被蒙蔽了!”
“皇上被奸邪小人蒙蔽了!”
弹劾刘六的奏折越来越多,堆积如山,刘六阴沉着脸,让仆从去把这些奏折都烧了。
“好一招以退为进!”刘六坐在自家院子里,终于忍不住朝安老四说,“他这哪里是退?他这是在把我推出去!”
“他就成了忠君爱国的好官了?”
刘六:“滑天下之大稽!”
人们以前不喜欢刘福通,觉得皇帝可怜。
现在刘六被推出来了,人们又觉得刘福通比起刘六来,其实算很不错了。
至少刘福通的功绩大啊!
刘六被打成了奸臣,那么皇帝的政令也是被奸臣所惑后下达的政令,一旦刘六失势,刘福通就可以轻而易举的重新归拢势力,把刘六改的重新又改回来。
而且他这次成功了,以后他的名声就更好了。
到时候即便韩林儿还想跟他对抗,也不再具有那样的能力。
刘六知道自己踩进了陷阱,可已经走到了现在这一步,无论如何都不能往后退。
他对安老四说:“明日开始,就说我重病。”
安老四很体贴的问道:“病多久?长了短了都不好。”
刘六:“病上半个月,皇上来请我,我就再回去。”
刘福通打的主意不就是先把他捧上去吗?捧上去之后,下面的人自然会想把他拉下来,可如今他自己下来了,刘福通接下来还有什么法子?
“告诉你妹子,让她千万记得要在皇上面前提起我,若是半月后皇上不来接我,我真是没脸见人了!”刘六看着安老四情真意切地说。
安老四自然答应。
毕竟刘六和刘福通斗的还不够大,小打小闹的,实在对他们的计划没什么益处。
平章院事刘六重病,不能侍君,这消息忽然就飞遍了安丰。
传言说是因为民间有人散布他的谣言,他一气之下便犯了病。
然后他还递奏折请辞了。
大意就是说:“虽然我知道皇上您很爱我,但是我不得不辜负您了,是我德才不配,才会被人恶意中伤,中伤我倒没什么,我皮糙肉厚,但是这些人也在中伤皇上啊,我是皇上任命的官,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为了不给皇上蒙羞,我就主动请辞了,但虽然我辞了,可我还是皇上的。”
这奏折的内容不知道为何流传了出来,所有读书人都知道了。
刘六这奏折写得很好,真情实意,十分容易让人共情,一个可怜的被迫害的忠臣形象跃然纸上。
是啊,你刘福通把控了朝政那么久,手里还握着兵权,怎么可能被一个文臣欺负?
朝廷或许不会管农人的想法,不会管商人的想法,但一定会管读书人的想法。
读书人的声音一大,朝臣就会被影响。
官员们要争取的“民心”,指的就是读书人的心。
林渊也得到了这一篇奏折,他仔细看过之后对杨少伟感叹道:“这捉刀之人文采斐然,字字诛心,难得一见。”
杨少伟接过一看,也有些惊讶,看来安丰那边倒也有惊才绝艳之人。
这样的奏折,卖惨要卖的恰到好处,多一分则强横,少一分则软弱。
文人的风骨,被这篇奏折诠释的淋漓尽致。
“他是想让……”杨少伟咽了口唾沫,他不太相信真有人干这种事,“想让文臣武将不和,分裂朝政。”
文臣武将,似乎天生就是敌对的,但其实不然。
这不是两种权力的对抗,而是两种权力的互相辖制。
讲究的是平衡。
在和平时期,谁压倒了谁,就能握有更强的话语权,但此时不是和平时期,玩这一手,风险也高,但只要能熬过风险,那获益是巨大的。
杨少伟有些兴奋地说:“于他们来说是坏事,但于我们来说,是天大的好事!他们内里乱作一团,咱们到时候打过去,岂不是容易得多。”
林渊想到安老四他们传来的信。
花费了几年时间,如今终于看到成效了,林渊松了一口气。
“现在要做的,就是等。”林渊轻声说,在棋盘上落下黑子,“等时机成熟,我们就能以最小的代价拿下安丰。”
杨少伟一想到拿下安丰后,天下再没有能跟南菩萨有一敌之力的政权,就忍不住心潮澎湃!
这天下有多少人像他一样野心勃勃,又有多少人有跟他一样的机遇?
拜宋石昭为师,跟南菩萨对弈,天下就在他们的棋盘上。
杨少伟真恨不得出去跑上一圈。
刘六在半月后被皇帝亲自请回朝堂,皇帝亲自登门,请了两次,刘六才应。
他的面子保住了,命也保住了。
朝堂上的风向也变了。
因为此时的刘六,代表的已经不止是一个权力单位,而是一个群体了,他代表着读书人——代表着不畏强权的清流人物。
此时如果有人和他作对,那不就是要站到读书人的对立面去了吗?
文臣和武官的区别越来越明显。
矛盾越来越多,朝堂上的摩擦自然就更多了。
韩林儿的头都大了。
文臣认为,将军带兵打仗可以,但是班师回朝以后,就该上交兵符,且一个将军不能统领同一支军队超过三年。
韩林儿觉得这个要求很对啊,没问题啊。
毕竟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就晚了。
不能超过三年也能理解,毕竟超过三年,这支军队是姓韩,还是别的姓,可就说不准了。
但武官也有话说。
士兵是需要演练的,阵法都是一次次练出来的,三年换一任将军,每个将军带兵的方法不同,怎么保证士兵能够适应三年换一次将军?
再说了,兵符回回上交,如果突发事故,哪怕将军就在士兵面前都指挥不动,这个风险谁承担的起?
韩林儿觉得武官说的也很有道理。
结果就是每天上朝就开始吵,吵来吵去都没吵出个所以然来。
刘六已经完全把控住的朝堂,刘福通自然就更不会放松对兵权的辖制。
两边角力,安丰乌烟瘴气,下头的小官们想借此机会爬上去,官场拉帮结派。
刘福通和刘六互相较着劲,谁也不愿意先低头。
谁先低头,以后这头就抬不起来了。
安老四就负责在其中煽风点火,他必须得让刘六硬挺着,哪怕刘福通那边给了梯子,刘六也绝不能顺坡下驴。
他动的手脚可不少,刘福通那边也不是没有示好,毕竟一直这样下去实在没什么好处,但都被安老四挡回去了。
刘六看刘福通不示好,也派人去给刘福通示好过,这人被安老四动手杀了,杀了几个以后,刘六和刘福通也都有了气性。
派人示好,你不仅不接受,还连个回音都没有?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两边就这么互相硬挺着。
安丰乱作一团,上行下效,官场脏污,百姓也过得好不到哪里去。
官场一混乱,小吏们就显出来了。
百姓们的日子更难过了,小吏们从百姓身上掏钱,然后再往上头打点。
小吏也有一颗想往上爬的心,这也正常。
但百姓们不懂,他们只是发现生活更艰难了,以前挣的钱足够花用,现在挣的钱还要给官老爷,街头上横行霸道的人也变多了,入冬以后,粮食也难买,保暖也不够,冬天几乎没人能出门干活。
穿棉衣的都是大老爷,普通百姓一家子能有身棉衣棉裤就了不得了。
多数都是一家子冬天在屋里窝冬,谁要出门,谁就穿那身唯一的棉衣棉裤出去。
生计更难了。
富裕的家庭要勒紧裤腰带,穷苦的家庭更加穷苦。
安妻听着邻居女眷诉苦。
他们并没有从原本的地方搬出来,刚开始是找不到合适的宅子,后来是担心搬走了反而容易暴露,就这么还在原本的地方住下来,再说了,安老四也只是个小官,虽然能上朝,但是也没实权,住得太好,太显眼了,也容易变成靶子。
女眷们跟安妻抱怨:
“原先一个月的俸禄虽然不多,但也够家里嚼用,日常柴米油盐也要不了几个钱,可如今呢?回回都说要给上峰打点,如今自家缩衣减食,也没见落得个什么好。”
“我家的也是,每日回来身上还带着酒气,要是干正事也就罢了,他干什么正事?日日出去吃酒,钱还是自家掏,除了喝个一身毛病,真没得什么好处。”
安妻也跟她们一起说:“我家那口子也是,你们还好,他已经许多日子夜不归宿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外头干什么,如今好像都是这样,忍忍吧,说不定过些时日就好了。”
女眷们本来就是一肚子怨气,现在在座的都是小吏的家眷,里头只有安妻丈夫不是小吏,但女眷们都把安妻的为人看在眼里,安妻在她们心中,是个在丈夫面前完全插不上话的女人,以夫为天。
跟她说什么,她也不会去跟丈夫说。
更何况她们的丈夫跟安老四也没有什么利益冲突。
说起话来就更没有顾忌了。
“这忍忍忍,什么时候是个头?”女人小声说,“我们家倒也还好说,我男人兄弟多,都有一把力气,可我看我娘家姐妹……如今家里都快没米下锅了。”
“这有什么法子,上头乱成那样,就是我们这些小的倒霉。”
安妻绣着花,头也不抬地说:“那也没法子,咱们也只能私下里说说。”
坐她身旁的女眷冲其他人使了个眼色,然后温声细语地说:“安夫人,算起来咱们也有两年多三年的交情,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咱们也都是熟人,你知道的比我们多,你要是知道什么,也别瞒着我们,大家都商量着来。”
安妻:“我一个妇道人家,能知道什么?还不是屋里屋外,灶台上的那点事。”
女人们在她身边哭起来,低声啜泣。
安妻叹了口气:“你们也别哭了,这事也没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日子还能过下去。”
“现在这日子叫什么日子?”女人们低声说,“我们劝了也没用,说都在送礼,都送,总不能就咱们不送,但是也不知道这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安夫人,咱们里头就你消息最灵通,你知道什么,跟我们说一嘴,我们绝不说出去。”
“眼看着日子就要过不下去了,再这么着,我那一家人都得喝西北风去。”
所有小吏都在往上送礼打点,把上头一些爱好敛财的官员胃口养大了,于是不送礼的反倒成了异类,而欺负他们的,不是那些敛财的官员,而是和他们一样的小吏,只是因为一方送礼,一方不送礼,他们就忽然变成了两个敌对的阵营。
慢慢的,不送礼的怕被欺负,也开始往上送礼。
这些礼送的有没有意义,拿没拿到好处?
恐怕拿到好处的只有头一批人,但风气已经这样了。
小吏们的俸禄就那么点,他们哪来那么多钱?还不是只有找百姓搜刮。
就这么一层层搜刮下去,安丰原本就不那么安稳的政权,就更加岌岌可危起来。
安妻只能小声说:“那你们可不能外传。”
所有女眷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一个个都说:“谁若说出去,谁就天打雷劈!”
安妻才神神秘秘地压低嗓音:“我家那口子跟我说了,送礼是真有好处,如今不是正乱吗?上头的大人们就要看谁对他们更衷心,到时候安稳了,就能提拔亲信。”
“你们看我家,值钱的也都卖了。”安妻叹口气,“还是我家家底太薄,我家那口子可是跟在刘院事身边的,虽说是个小官,可消息灵通。”
安妻还说:“能送就多送些,好过日后后悔,你们说是不是?这话我可就对你们说了,你们可不能外传。”
第 135章
“将军, 那倪文俊又要去撒尿。”
朱元璋和李从戎领兵在空地修整,他们正在朝汉阳赶路。
倪文俊打仗的本事一般,但逃命的本事着实不小。
朱元璋他们追上以后,就开始了猫捉老鼠, 花费了不少时间。
打下来之后, 还要整合倪文俊的兵,这些兵得带回去, 打仗的时候, 兵力就是资本。
现在也早就不是当初他们没有足够人手管这些兵的时候了。
“他是尿泡坏了?”李从戎坐在席地而坐, 手里还拿着个馍,里面夹着肉干,他们在外头行军就爱吃这个,馍能放很久, 不易坏, 除了干了点,几乎就是打仗时难得的美味,他另一只手拿着水囊, 吃两口肉夹馍就喝口水, 朝小兵说:“别管他,让他尿裤子里, 就他事多。”
朱元璋的造型跟李从戎差不多, 他也对小兵说:“让他尿裤子, 别给他水喝,免得事多。”
至于尿裤子臭不臭, 那就是倪文俊的事了。
再说了,对俘虏的手段,便溺也是一个。
小兵应诺退下。
李从戎吃完馍,直接躺在草地上,看着头顶的蓝天白云一望无际,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说:“我哪儿想得到自己有今天。”
他以前在坞城,也就是个小头目,说是扛把子,实际上也只是带着一群兄弟们想尽办法琢磨点吃的,为了生计发愁,现在想来,坞城那些日子就跟上辈子的事一样,他都快有些记不清了。
当年跟着他的那些兄弟,如今有些在他手底下当兵,有些也升成了营长排长,还有些不当兵了,受伤退伍,就留在高邮或常熟娶妻生子,日子过得也还不错。
朱元璋也躺下来,最近叼着草根,含糊地说:“我也一样。”
他们俩并肩作战也有一阵子,两人互相也了解,生出了些兄弟情义。
李从戎遗憾地说:“我要是早些认识你,必然跟你拜把子!”
朱元璋知道李从戎这个毛病,笑道:“可惜我来晚了。”
李从戎:“哎!谁说不是呢!”
“将军,倪文俊说要见你们。”小兵又来了。
李从戎无奈道:“他事儿怎么那么多?”
话虽如此,人还是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草屑,李从戎跟朱元璋一起过去看倪文俊。
倪文俊被关在笼子里,他头发乱如杂草,全身脏污,身上萦绕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臭味,形容狼狈,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原本天完元帅的样子,他双眼中充满了愤恨,又隐约带着点恐惧。
当死亡真的来临,倪文俊才知道自己并不想死。
“你见我二人所为何事?”李从戎站在牢笼外,看着笼子里的人,这个男人就是牢牢把控着天完政权的人?李从戎有些不敢置信,他以为倪文俊至少也是个枭雄角色,怎么也不会是这副模样。
倪文俊口干舌燥,他之前为了不尿在裤子里已经不怎么敢喝水了,现在小兵直接不给他水喝,他的嘴唇龟裂,唇角已经渗出了血。
“我要见你们南王。”倪文俊看着李从戎,“我与你二人无话可说。”
李从戎:“阶下之囚,有什么资格谈条件?”
倪文俊看着他,眼神愤恨不平:“我乃是天完元帅,便是败了,也不与尔等相同。”
朱元璋在旁边冷笑道:“便是你天完皇帝,要见我主也得磕头叩请,你又是什么东西?凭的让你想见就见?”
倪文俊咬着下唇:“我有要事。”
“是何要事?”朱元璋问他,“若是要事,自然禀报我主。”
倪文俊警惕地看着他:“见不到南王,我无事可说。”
李从戎看了朱元璋一眼。
看倪文俊这样,轻易不会开口。
此时有事,必然是能保他性命的事,现在对他们说了,就失去了唯一的筹码。
稍微想想都知道,倪文俊绝不会说。
“那你便等着吧。”朱元璋看着倪文俊,冷漠的回道。
跟李从戎走远之后,朱元璋才冲他说:“叫人先骑快马回去禀报南菩萨。”
李从戎:“也不知道他还有什么筹码,如今兵都在我们手里,汉阳在四弟手里,除非……”
两人对视,异口同声地说:“钱。”
倪文俊的军资是哪里来的?自然有人在背后支持,天完朝廷还有赵普胜,他不可能把国库搬空,无论支持他的人是谁,必然有一笔钱被他放在安全的地方。
这个时候流通最广的自然不会是任何政权的铜钱,而是真金白银。
林渊现在虽然不缺钱,但是多多益善,他还有那么多退伍和残疾的士兵要养,以及他治下很多地方老百姓刚刚复耕,还做不到自给自足。
高邮一带虽然富,但也是刚富起来,他也不能拆东墙补西墙。
林渊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钱,倪文俊现在实在没什么可拿来救命的东西。
不过……
林渊问道:“倪文俊是否如我所说,是逃往黄州?”
陈柏松点头:“是朝那边。”
林渊的手叩了叩桌面,面无表情。
“先不打安丰,先打下黄州。”林渊说。
陈柏松一愣,黄州虽然也算重要,但毕竟无法与安丰相比。
林渊:“先让安老四他们在安丰继续发挥。”
陈柏松忽然敏锐地问:“少爷可是忌惮如今掌管黄州的人?”
林渊没有否认。
陈友谅就是插在他心间的一根刺。
如鲠在喉,无法忽视。
而且陈友谅和朱元璋不同,他是无法收服的,他生来就是个狂人,他只信奉自己的道理,只相信自己的选择,野心勃勃,并且心狠手辣,别人只是敢想,他却敢去做。
一旦被他找到机会,他就会想尽办法搅个天翻地覆。
若是在现代,林渊看到他的故事,说不定会一边惋惜一边敬佩,觉得他运气不太好,碰到谁不好,要碰到朱元璋这个运气比他还要好的男人。
但此时不是现代,此时林渊就要直面陈友谅带来的威胁。
他不能再放任陈友谅做大了。
既然有威胁,知道威胁来源于何处,自然就要把这威胁给根除。
“你去吧。”林渊看着陈柏松,“派别人去,我总有些不放心。”
陈柏松脸上带笑,很快收敛起来,双手抱拳:“必不坠少爷之威名!”
林渊挥手:“得了,我有什么威名?就没上过几次战场。”
陈柏松抿唇笑。
等朱元璋他们押解着倪文俊回来以后,林渊晾了几天以后才去见倪文俊。
倪文俊被关在地牢里,这里暗无天日,无论白天黑夜,都要点灯才能视物,白天还好,有狱卒在,到了晚上,这里没有一丝光亮,也没有一点声音,他独自享受着单人牢狱。
这待遇倪文俊是第一个享受的。
林渊曾经看过这样一个实验。
国外请来缺钱的男男女女,让他们在暗无天日的小黑屋里待上三天,他们什么都不能带,每天食物都会通过一个小窗送进去,只要能坚持三天,就能得到一笔钱。
——没有一个人成功。
所有人都提前要求结束实验。
所以当林渊见到倪文俊的时候,并不惊讶于他现在的模样。
倪文俊脸色泛青,人似乎有些恍惚,他在看到林渊的时候眼皮子才动了动,张嘴的说话,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般难听:“南王,百闻不如一见。”
林渊回道:“倪元帅,也是百闻不如一见。”
倪文俊看着他,关了几天,倪文俊双眼红肿,布满血丝,眼袋突出,他偏过头,不再去看林渊。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倪文俊才说道:“如今南王最富,又兵强马壮,打下了汉阳,恐怕之后就会直指安丰吧?待收服安丰,天下就再无人有力与你相抗。”
“如今元朝已然是强弩之末,奈何你不得。”
林渊微笑着坐在一边:“元帅只想同我说这个?”
倪文俊:“我有南王想要的东西。”
林渊点头:“钱。”
倪文俊半点不惊讶,他知道会有人猜出来,却还是问:“南王如何知道?”
林渊:“钱,权,色,后两者我都不缺。”
倪文俊笑道:“南王,我有一问,还请答疑。”
林渊正色道:“元帅问便是了,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倪文俊问他:“是你让他们沿着去黄州的路线追我?”
林渊点头。
倪文俊:“你何以知道我会去黄州?”
林渊:“陈友谅是你部下,你自然会去投奔他。”
倪文俊脸色古怪:“南王日理万机,竟连我有哪个部下都了解的清楚?”
“别的我或许不知道,但陈友谅我倒还清楚。”林渊看着他,“你放心,你既然在此处,我到时候自然叫他来与你团聚,你们俩也可一叙旧情,元帅觉得如何?”
倪文俊:“若我不去投奔他……”
林渊:“元帅,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有时候赌的不是谁厉害,是谁运气好。”
倪文俊闭上眼睛,脸色灰败,过了许久才轻声说道:“我想活着。”
他看向林渊:“我不想死。”
林渊:“那就还要请元帅助我了。”
第 136章
陈柏松带着倪文俊走了, 假扮成投奔陈友谅的样子,杀他个出其不备。
李从戎会带人跟在后方,见势不妙就会支援。
林渊则在汉阳,处理汉阳的政务, 还要等着安丰传来的消息。
朱元璋留在汉阳城内, 他们拿下汉阳还没几个月,如果没有强军镇守, 谁也说不准会不会有人胆大包天。
林渊让人把汉阳的市场全部划分好, 就像高邮一样, 建立各式工厂,让贫困百姓能找着工作。
至于汉阳的那些大官和大户,林渊让杨少伟处理去了。
他现在已经可以空出手来,专注在民生在。
汉阳经济并不差, 朝堂虽然乌烟瘴气的, 但市场还在,百姓们不算过得好,但毕竟是在天完的首都, 也不算太差。
可汉阳以外的地方, 县区村镇就不一样了,天高皇帝远, 当地的官员就是土皇帝, 哪怕是个村正, 也能作威作福。
尤铭准备动的就是周边的村镇,村镇改了, 慢慢就会影响城市。
李家村处于山脚下,这里人就靠种地和打猎维生,但这里的地不肥,以前朝廷管着的时候,他们自己种着地,打着猎,却根本过不了日子,每家每户生了孩子,留在身边养的只有一两个。
而别的孩子则是被卖走,卖走了,家里能那笔钱,吃几顿饱饭,那孩子也有机会活下去。
李二就是李家村的一个普通村民,他家没有地,几代人前就是猎户,如今还是猎户,可一代代下来,山上的猎物也慢慢变少了,虽说饿不死,可日子也好到哪里去。
如今他们上头又换人了,听说是南王,他们一辈子都没怎么出过这个小山村,自然不知道南王是谁,又有什么事迹。
日子好像也没变。
头顶的人换不换也没什么关系。
“李二,上头来人了。”乡亲气喘吁吁地跑到他家门口,“让咱们全都过去,一个都不能少,你家也快点去,别让人等急了。”
李二赶去的时候把家里人都带上了,他爹娘,媳妇,还有三个孩子。
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过去干什么。
他媳妇走在他后头,小心翼翼地问:“当家的,不会出什么事吧?”
李二也不知道,但还是安抚着说:“应该没啥事,你别怕,要是真有啥事,我护着你们跑。”
媳妇不说话了。
可他们心里都清楚,如果真遇到什么事,跑是跑不掉的,但他们又不敢不去,就这么胆战心惊的走去村头。
他们远远的就看到一群士兵,大约有十多个,每个都拿着武器,看上去穷凶极恶,像是土匪,不少脸上还有伤疤,狰狞极了。
媳妇拉住他的衣裳,全身都在发抖。
李二咬着牙,带着一家人继续走过去。
老百姓是朴实的,他们大多数时候只能被动接受,而不能自主选择。
李家村已经没有几个壮年男性了,大多都被征兵征走了,一家都只有一个壮年男丁,女人比男人多,老弱病残也多,他们就是要跑,带着家小也跑不了,只能老老实实地过去。
李二走进人群之中,一家人紧紧靠在一起,似乎想从对方的身上汲取力量。
“人都到了。”村正对领头的兵说,他弯着腰,低着头,满是沟壑的脸上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当兵地说:“既然人都倒了,那我就说了。”
“现如今,你们都归南菩萨管了,以后啊,你们也是南菩萨的子民。”
“咱们这次过来,也不是为了征兵,不过你们要是想参军也行,直接来找我就成。”
当兵的说话,下头没人敢插嘴,村民们抬头看着他,朴实的脸上尽是茫然。
当兵的继续说:“南菩萨说了,以后哪几个村子干什么,这都是有要求的,你们这村子要养鸡,棚子我们来盖,鸡你们不用花钱,养好了以后我们会过来,按价把抵价的鸡抓走。”
“每个村子都要分一个养鸡的老手。”当兵的使了个眼色,一个农民模样的中年男人连忙朝他们挥挥手,尴尬地笑了笑。
“行了,就这个,你们各干各的去吧。”当兵的说,“有什么不懂的再来问我。”
等人群散了,李二才又带着一家老小回家,一家人都围坐在桌前。
媳妇忍不住问:“养鸡啊?养多少鸡?”
“能吃鸡吗?”孩子年纪小,听见鸡就想到肉,“有鸡蛋吃吗?”
媳妇也问到:“咱们只是给上头的大老爷们养鸡?”
李二在一旁坐着,手里没停,正在编藤筐,他闻言后抬起头来,也是一脸迷茫:“刚刚那兵爷说,棚子他们盖,鸡也不要钱,还说到时候只把抵账的鸡抓走。”
媳妇小心翼翼地问:“那是不是……那鸡养好了,咱们也能分几只?”
李二不确定:“……大概吧?”
很快,当兵的就开始搭棚子了,他们有力气,动作也麻利,搭棚子用的木料全是他们自己去山上砍得,比木匠做的还快,村正在旁边看着,发现这些当兵的脾气也不大,就鼓起勇气问:“兵爷,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当兵的回他:“把这些木头都按图纸上画的弄好,到时候组装就成了,方便多了。”
村正也会点木工活,看着看着,自己也上手去一起做,虽然看不懂字,但图还是看得懂的,越看,他就越舍不得把这纸放下。
但也不敢问能不能把这图纸拿回去。
乡亲们刚开始并不敢靠近,只敢远远的看着,后来发现当兵的每天都很忙碌,没有功夫来管他们,那棚子搭建的又快又大,他们忙完了自己手上的事就会过去看,看着养鸡的大棚从无到有,他们似乎也有一种奇怪的参与感。
棚子毕竟简单,不像现代的养鸡场。
被带到这村里的养鸡人对村民说:“这养鸡啊,还是得仔细,养鸡多好,有蛋也有肉,我养鸡养了十多年,这鸡啊,跟人一样,你对它好,它才对你好。”
等大棚建好了,鸡也送到了,村民们才忽然发现,当兵的要走了。
不过当兵的在走之前还是警告了他们:“每个月我们都会过来,如果你们养的不好,我们就把鸡收回去。”
“还有,赵师傅要是出了什么事,也找你们算账。”
赵师傅就是被派来交村民们大棚养鸡的专业人才,之前在高邮养鸡就养的很出色。
他这次被派来进行技术援助,之后要是再回高邮,职称就能评上去,能分到更大的房子,每个月的工资也会再往上调整,要不然他才不会从高邮来到这个穷困落后的地方。
李二是个心思活络的人,眼看着打猎猎不到什么猎物,就开始总往赵师傅身边凑。
他不嫌弃养鸡养鸭是女人的活,最主要的还是尽早找一个新生计。
而赵师傅就靠养这个吃饭,他自然要多问点。
“早几年,南菩萨还没起事的时候,高邮可不像如今。”赵师傅吃着肉干,给李二也分了一条,现在就李二每天找他说话,他得对人家好点,“那时候我就靠着两亩地过日子,还得交税,不过我不算最惨的,最惨的是那个盐民,只能运盐,上头的人不给钱,他们就没饭吃,干得多不一定拿得多。”
“我那时候就养鸡了,养大了好吃肉,一天要是能下一个蛋,那就是好日子了。”赵师傅嘿嘿笑道,“小鸡不好养,我开头就买了大的,大的好养,后头养顺手了,我才开始养小鸡。”
赵师傅说起以前,目光有些游离:“后来,管我们那一片的小吏,看我鸡养得好,就让我好好养,但是每七天要给他一只鸡和七个鸡蛋。”
赵师傅:“后来我不想养鸡了,但他还是要来找我拿……”
李二没说话。
赵师傅:“我就只能花钱去买,本来就没几个钱,日子越来越难过,我婆娘就跑了。”
“我现在也不知道她跑到哪儿去了,是不是还活着。”
赵师傅抹了把脸:“好在我还有个女儿,有她在,我就撑得下去。”
“南菩萨来了以后,就开始建厂,要养鸡养鸭养猪。”赵师傅的脸上有了笑模样,“那么多鸡呢!全养活了!每天的蛋我数都数不过来!”
赵师傅问李二:“你上次吃鸡肉是啥时候?”
李二愣了愣,上回在山上打到野鸡,那都是去年的事了:“去岁。”
赵师傅小声说:“我在高邮的时候,天天能吃两枚蛋,顿顿都有肉,因为我干得好,每个月除了月钱,还能领一只鸡回去,公鸡还是老母鸡都随我选,我就爱选小公鸡,我女儿爱吃。”
李二听着听着,嘴里就包着一嘴唾液,他想吃肉了。
山上的猎物少了以后,他已经很久没吃过肉了。
他宁愿换给村里人,多得点粮食,也不敢吃。
赵师傅拍拍李二的肩膀:“你们运气好呢!南菩萨在这儿,你们就能过好日子了。”
李二呆愣愣的看着赵师傅,他不知道南菩萨是不是菩萨,但只要能让他们不饿肚子,就是真菩萨。
第 137章
安丰一地乱象, 百姓哀声载道,小吏们肆无忌惮的搂钱,这钱他们自己却没法享用,要供给上级, 上级再供给更上级, 于是又要朝百姓伸手。
百姓们忽然发现,朝廷没了, 换了新主人, 可生活却并没有好起来。
原本还算安宁的生活被打破了, 他们又要开始典儿卖女,就连妻子都有卖出去的。
年迈的老人死的更多了,有些是为了不拖累儿女自己寻一个犄角嘎达等死。
有些是被自己的儿女逼着去死的。
在生存面前,所有人都撕下那了那层皮。
妻不妻, 夫不夫, 子不子。
安丰乱得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当韩林儿知道已经民不聊生的时候,已经晚了。
“怎么会这样?”韩林儿站在红袖面前, 他的脸色涨红, 愤怒地口齿都有些不清,“不过是朝堂上的一点事!怎么下头也跟着乱了!朕给他们俸禄, 他们连百姓都管不好吗?!这还当什么官!”
韩林儿想成为一个明君, 就算成不了, 也不能成为一个昏君或暴君。
所以他才在争取权力,让自己拥有左右政权的能力。
他有些茫然, 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难道不该提拔李六吗?可刘福通势大,只手遮天,不打压下去,刘福通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
难道不该让文臣和武将之间的权力平衡吗?
韩林儿闭上眼睛,深吸了几口气,他茫然无措,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里。
此时他竟然只能向红袖倾诉。
他甚至不能去找皇后,他不能让那些后宫中的女人看到他的软弱。
后宫中的女人都背靠着刘福通,她们都是刘福通选进来的,她们首先要讨好的甚至不是韩林儿。
韩林儿的妻子,臣子,内侍全都是刘福通挑选的。
刘福通把持着他的一切,还端着长辈的架子,他把韩林儿护上皇位,以为自己居功至伟,他的骄傲自大和病态的控制欲让韩林儿无时无刻不活在恐惧之中。
他害怕一旦刘福通发现只要推翻自己就能获得更大的权力,刘福通是不是就会马上对他举起屠刀?
刘福通太能干了,他能干到让韩林儿恐惧。
而且他的能干表现在太多方面了,朝堂是他的一言堂,武将听他的,似乎所有人都知道刘福通,却没人知道韩林儿。
如果韩林儿不是皇帝,或许这不算什么,如果他是个昏君,或许这也不算什么。
但他偏偏是皇帝,又偏偏想当一个明君。
于是刘福通的“体贴”,就是明晃晃的“越权”。
红袖从背后抱住韩林儿,轻声说:“臣子有臣子的位子,皇上有皇上的位子,宫妃有宫妃的位子,谁也不要越线,那不就好了吗?等大家都找到自己的位子了,天下就太平了,百姓就能过上好日子。”
韩林儿额头青筋毕现:“你懂的道理,他们却不懂!”
“他们只想从朕的手中拿到更多的东西!封了官还不够!小官想成大官,大官想封王,封了王的想做太上皇!”
“他们步步紧逼,却说是朕心狠,在背后说朕昏庸!”
韩林儿似乎崩溃了,他不爱美色,不喜享受,他亲近宫妃只是想留下血脉,完成一个皇帝应该完成的“任务”,他想任命清官,他想让自己的百姓过上好日子,也想名留青史,待得日后身死,在天上看到自己的父亲,他也能告诉父亲,自己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可看着眼下的形势,这期望注定是要被辜负了。
红袖的声音温柔的能够滴出水来:“皇上,不要同他们置气,君弱臣强,臣强君弱,奴婢听戏本时听到的道理,皇上立起来了,他们就只能听皇上的,皇上占着大义,又是贤明之君,他们会明白皇上的。”
韩林儿没有动,他垂眸沉思。
是啊,他把权力交给刘六,期盼着可以借刘六的手压下刘福通。
可这只是让他们斗得更厉害,整个朝堂都被祸害了。
而他是皇帝,他天然占据着更高的位子,也更有道理。
他的目的从来不是让文臣和武将相斗,也不是把朝堂弄得像是战场。
他是要收回自己的皇权,再安稳地把皇权传下去。
“你说的对。”韩林儿转身抱住了红袖,他亲吻红袖的额角,“秀儿是朕的解语花,没了秀儿,朕可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红袖靠在韩林儿的肩膀上,闭着眼睛说:“只要皇上好,奴婢就好,皇上要保重自己的身子。”
韩林儿:“朕知道。”
韩林儿开始插手朝政了,但他很快发现,以前阻止他掌握权力的只有一个刘福通,如今却还加上了刘六。
他知道造成这一切的原因。
刘六和刘福通都把他当成一个招牌,他们两人都在为了争夺这块招牌而互相缠斗。
此时这块招牌忽然说要自己掌权,不乐于再挂在墙上,他们自然就要先让这块招牌安静下来。
没人听他的话。
明明他们的权力都是来源于他。
可是他们又把他视为无物。
韩林儿终于忍不住,请刘福通到了书房,两人彻夜长谈。
韩林儿用小时候的称呼呼唤他:“叔叔,为什么?”
刘福通也看着韩林儿,明明他们相处了那么长时间,可是此时却都觉得彼此异常陌生。
“叔叔,我不是孩子了。”韩林儿直视着刘福通的眼睛,诚然,他对刘福通是有感情的,可这感情又非常复杂,他曾经觉得刘福通是一座山,坚不可摧,让人觉得安全,现在他觉得刘福通是挡住他的悬崖,他既恐惧于他的强大,又跃跃欲试想要跨越他。
韩林儿:“我是皇帝,叔叔,我为什么不能拥有原本就属于我的东西?”
“您依旧是太师太保,朝堂上依旧以您为尊。”韩林儿说这话的时候拳头紧握,他觉得屈辱,他身为皇帝,竟然要以这种方式请求自己的臣子还权于自己。
这份屈辱将深印在他的骨子里,永远无法褪去。
可刘福通却说:“皇上,要自称朕,您刚才说的,臣听不懂。”
“听不懂?”韩林儿怒急,“太师是不想懂吧!你看到如今的安丰是什么样吗?看到百姓又是什么样吗?民不聊生,哀声四起!百姓典儿卖女,商人出逃,这安丰还是安丰吗?朕的天下还是天下吗?!”
“太师久居朝堂!怕是已经忘却当年元朝廷对百姓的所作所为了吧?”
韩林儿:“朕看不需日久,再过数月,这天下还有没有朕之龙凤都未可知!”
刘福通的声音很冷静:“那皇上想要如何呢?让臣退后一步,让那竖子手掌重权?皇上,臣自先皇时就对韩家忠心耿耿,皇上又是如何回报臣的?那杜遵道满腹圣人言语,行的却是佞臣所为,在军营作威作福,怎么?百姓就是皇上的百姓,士兵就不是皇上的士兵了?”
“我此时退了,皇上可还能打压刘六?”
“届时刘六掌握着朝堂和兵权,还有何人与他相抗?”
“朕!”韩林儿高声说,“你们都忘了一点,朕才是皇帝!”
“朕才是朝堂和军营的主人,你们都不记得这个,你们忘了你们的权力是依托朕而生!”
韩林儿忽然闭上眼睛:“朕……也快忘了,叔叔,你若不想让朕掌权,当年就不该让朕当皇帝。”
“你既让朕当了皇帝,就不该不让朕掌权。”
韩林儿有他的苦,他在刘福通的监视下过着日子,是皇帝却又没有皇权。
刘福通此时才正视眼前的青年。
他已经长大了,身姿挺拔,脸上虽还有稚气,却隐约有了几分王者之气。
虽然幼小,却已经明白了权力代表一切。
“皇上,臣退了,您怎知刘六愿意退?”刘福通咧开嘴,笑容里充满了嘲讽,“到了今天这一步,还有谁能退?所有人都被卷进来了,不分个谁输谁赢,不斗个你死我活,谁也不能收手,此时收手,前面付出的一切都前功尽弃。”
“那些官员,那些小吏,那些与前朝勾结的宦官后妃,谁会愿意退?”
“皇上,有时候您开了头,不代表您就能把控走向。”
天快大亮时,刘福通离开了书房。
只剩下韩林儿独自坐在椅子上,他的目光没有依处,紧抿着嘴唇,一动不动。
到了此时此刻,他已经不知道该去恨谁,该去怪谁了。
人都会追求私利,无论在何时何地,何种位子,都是如此。
他把控不了人心。
韩林儿趴在书案上,把头埋进臂膀。
清晨的阳光从窗外招进来,洒在他单薄的肩膀上。
他的身体微微颤动,低低地呜咽在书房内回荡。
他该怎么办呢?
他的臣子忙着争斗,他的百姓惨不忍视,外面的时局难以掌控。
好像老天爷都在跟他作对。
韩林儿抬起头来,看向窗外,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父亲,如果是您,您会怎么办呢?
您在天上看着,是否觉得儿子无能?
可儿子……也没有办法了。
韩林儿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
第 138章
陈柏松他们去了黄州, 如今镇守汉阳的就是朱元璋,朱元璋是个天生的将才,他有着别人无论如何努力都难以企及的军事直觉,林渊在几个将军之中其实最看重的就是他。
但看重也意味着担忧, 他已经坐到这个位子上了, 一旦朱元璋带着手下的兵去另辟蹊径,他也只能干跺脚。
可林渊也愿意相信朱元璋。
如今正好是林渊更多的了解朱元璋的机会。
林渊先让朱元璋派人去巡逻, 确定好汉阳每天的宵禁时间。
除此以外, 还增设了几个部门, 每个部门都由林渊带来的读书人去负责,武将们从旁辅佐。
他不希望自己的文臣和武将跟安丰一样针锋相对。
那并不利于政坛的良性发展。
“大人。”朱元璋把分派下去的武将名单递给林渊,他说道,“这些人都是跟着我的老人了, 脾气秉性我都清楚。”
林渊喝了口茶, 对朱元璋说:“坐。”
朱元璋从善如流地坐下。
对朱元璋而言,这次和林渊一起镇守汉阳,算是一件好差事。
谁都看得出林渊对陈柏松的偏爱, 原因也很简单, 陈柏松是他的奶哥,两人认识的时间长久, 彼此了解, 林渊笃定陈柏松不会背叛他。
但对于其他人, 林渊或许就没有这么笃定了。
但朱元璋很少有接近林渊的机会。
有时候只有上位者信任他,把他当自己人, 前途才会更远大。
朱元璋自然也希望得到林渊的信任。
但他知道自己和陈柏松是不同的。
陈柏松是奶哥,而他是半路和林渊结识,杨子安和李从戎还占着义兄的名头,只有他不是。
所以陈柏松他们是林渊的自己人。
朱元璋偶尔也会想,如果他是赵子龙,为了能出头,别说七进七出救阿斗,就是十进十出也要去,不去就是落魄一辈子,去了还有一线生机。
林渊朝他笑了笑:“喝茶。”
朱元璋端起茶杯,心不在焉的喝了一口。
林渊说道:“等黄州打下来了,我会让李大哥驻守黄州,你和柏松随我去攻打安丰,你看如何?”
朱元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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