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0章 (4)
母。
所以找不到女人,没有妻子,他们就会充满攻击性。
总之就是看什么都不顺眼,一点小事都会大打出手。
当街斗殴事件虽然不多,但是私底下的事却绝不会少。
哪怕林渊尽可能的去培养他们的集体感,让他们做什么都在一起。
但林渊也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
“现在投奔你的人不少,其中肯定有女人。”陈柏松这么劝解他。
林渊摇头:“不行,还是太少了。”
投奔过来的人大部分死在路上,想想吧,壮年男性死在路上的都不少,更何况身体素质更差的女人们,尤其是一个贫苦人家,基本会把家里最好的饭食给壮劳力吃,女人从小就吃不饱,营养不良,林渊可不会觉得她们存活的概率会高于男性。
当人们在路上遇到野兽时,女人也会被抛下,这样一来,能安全到达林渊辖地的女人少之又少,来一个,她都是命运的宠儿。
“买吧。”林渊站起来,他的眉头紧皱,原本他是想打击人口买卖这件事的,但现在看来,这是现在唯一有效,而且高效的办法。
商人们很快就收到了这一政令,很多商人原本是不接这样的生意的,毕竟之前有牙行,再说了,买卖人这个生意,本来就算不上暴利,还不如卖盐和酒呢,哪怕金银珠宝,卖一样都能抵一百个人。
但是南菩萨发话了,他们也必须表现的积极起来。
不过这些谢自常抢了周福的风头,他们俩一个是商会会长,另一个则是副会长,看起来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实际上则是竞争者的关系,商人们会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拉帮结派,比亲兄弟还亲,但一旦和平下来,他们又开始互相打击,想把对方弄死。
冬天是最好卖人的,现在许多外地的穷苦人家要典儿卖女维生。
女孩是卖不上价钱的,只有儿子能卖的贵一些,所以商人们花了低价就能买到女孩。
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就像是清晨绽放的鲜花,只需要一捧粮食就能带走。
人们现在已经不认钱了,铜钱都不认,只认粮食。
货币只有在稳定的时候才能流通,所以林渊也还没有统一货币。
——
三花乖巧的跟在大人身后,手里还牵着更小的妹妹,她们姐妹俩瘦的就像骷髅,谁也不知道她们会到哪里去,她的大姐和二姐,还有大哥哥,都被卖了,现在家里只剩下父母和最小的弟弟,小弟弟还没有断奶,等他断了奶,或许也要被卖掉。
她们被赶到了一起,除了她和妹妹以外,还有很多女孩,她们什么都没带,家里也没什么能给她们的东西,父母们把她们卖掉,然后告诉她们,她们能去过好日子了。
可她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好日子。
她们想留在父母身边,哪怕吃不饱肚子,过不上所谓的好日子。
她们在原地待了三天,陆续有女孩被带进来,然后就上路了,三花没走过这么长的路,但是虽然路长,可她们能吃饱肚子了,一天能有四块饼!虽然是豆渣饼,但是上面抹了酱,她们在家的时候,连豆渣饼都没得吃。
但她们依旧心心念念的想回家。
虽然回家吃不饱,要干很多活,可夜里的时候,她们还是想家,同一个地方出来的姑娘们会聚在一起,边哭边说着家乡有什么。
但她们很快就不想了,因为太累了,虽然有御寒的衣物,也能吃饱肚子,可是路途太遥远,她们只能靠自己的双腿走过去。
等她们被大人们带进城的时候,她们嘴巴大张,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她们都是小村庄出来的,见过最多的人,就是镇上的人,见过最恢弘的建筑,就是村长家砖瓦房,这样的城市,她们只在故事里听过。
那是她们一辈子都不会去的地方,或许等她们长大了,嫁了人,生了孩子,也会跟孩子讲她们听说过的故事。
三花拉着妹妹的手,在拥挤的人群中探出脑袋,她简直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该看向哪里,妹妹在问他她:“姐姐,我们要去哪儿?”
三花:“我也不知道,大人们带我们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她知道自己回不了家了,太远了,她也不记得回去的。
她们被领到了一栋大宅子里——特别大,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屋子,她们十个人睡一间屋,里头的床她们从没见过,是上下铺的,没人敢睡上面,她们总觉得一定会掉下去。
所以女孩们两个两个的睡在一起,上面的床就空着。
三花和妹妹一起睡,好在她们俩都瘦小,一张单人床不仅能挤下,还有富余,三个人睡都行。
第二天,她们就被叫出去,不满十岁的站到一边,十岁到十五岁的站到一边,十五岁以上的站到一边。
三花看着自己不满十岁的妹妹被带走了,她哭着去求大人们,别把她和妹妹分开,她妹妹太小了,不能干活,她能干,她干两个人的份,只求大人们别分开她们。
大人笑着对她说:“夜里你们还在一个地方睡,白天各有各的事。”
三花不信,她爹娘曾经就是这么哄她的,然后大姐姐不见了,后来二姐姐也不见了。
她跪下去,想给大人磕头,她天真的想,只要把头磕破了,大人就会把妹妹还给她。
然而她却被一只手拉了起来。
三花抬头看去,看到的是一张好看的脸,三花没读过书,不知道几个词,但她听村里读书的大哥哥说过,她只记住了一个词,风姿绰约。
虽然她不知道这个词是形容男人还是形容女人的,但她愿意用她所知的最美的词汇去形容眼前的这个人。
他很白,皮肤像玉石,他也很高,像一棵笔直挺拔的树,他站在哪里,哪里就是世界的中心,他抬眼的时候,叫人不自觉的屏息,甚至不敢去直视他的面容,那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气势,叫人望而生畏。
三花不敢哭了,她张着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然后她听见这个好看的人对她说:“你妹妹还小,要去读书,不用担心,你每天晚上都能看到她。”
三花傻乎乎的看着她,刚刚怎么也不信的她,竟然相信了,她点点头,十分乖巧地说:“那我要干什么呢?”
那人冲她微笑:“你乖乖的长大就可以了,或许会去做点事,你怕辛苦吗?”
三花连忙说:“不,我不怕,我什么都能做!我能种地,还能照顾弟弟和妹妹,可以喂鸡,还能去挖野菜,我什么都能干!”
那人依旧在对她笑:“你很厉害。”
三花的脸红了,她厉害吗?以前从没人夸过她,不管她干得再多,也没人夸她。
“好姑娘,到那边去站着吧。”那人温柔的提醒她。
三花红着脸走过去,但她的目光紧紧跟随着他。
林渊到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瘦的要命的小女孩要对一个管事的磕头,他拉了一把,说了几句话,然后才问管事的:“清点过了吗?来了多少人?”
管事回道:“共三千八百人。”
这是第一批。
林渊的眉头总算舒展了一些。
人们稳定下来以后就会想要成家,现在高邮泰州这两个最富裕的地方,男女之间的关系是最融洽的,几乎每天都有人成亲。
他倒是不担心人们选择单身。
现代,如果结婚的人少,生育的人少,或许上面的就要头疼了,因为新生儿代表新生力量,新生命的减少意味着数十年后社会进入老年化,那时候就要开始走下坡路了,对一个国家而言,这几乎是致命的。
但是现在,成家立业是深刻在人们脑子里的东西。
一旦他们有了钱,有了立足之地,就会想要成家,无论男女。
国家,就是由一个个小家组成的,这些小家确立了社会的稳定性。
男女之间,情丝缠绕。
这不是林渊能控制的东西。
林渊只是尽可能的,给他们提供产生爱情的土壤。
他希望人们因爱结合,因爱生育。
林渊冲管事的笑。
管事的吓了一跳,南菩萨这么看他干什么?南菩萨好像喜好男风?
可是他都一大把年纪了,儿子都有两个,他该怎么隐晦的拒绝南菩萨,又不冒犯他呢?
哎,管事的在心里叹了口气,自己这么优秀,可真是件麻烦事啊。
第 072章
如今的大户人家培养子弟, 君子六艺是必懂的,尤其是有底蕴的大户人家,传承百年——甚至还有自称千年的,他们培养子弟的办法更多,也更仔细,上层对下层进行精神统治,就有了“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样的说法,可上层对这种说法完全嗤之以鼻。
他们不像百姓, 百姓的女儿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但对大户人家而言, 女儿也是筹码, 他们把女儿嫁出去, 是要得到更多的利益,所以他们的女儿必须懂琴棋书画,不仅要做一个好主母, 还要做丈夫的解语花。
总不能丈夫谈到风花雪月,做妻子的在旁边谈今天又缝了几件衣裳吧?
女红对她们而言,只是用来打发时间的休闲,真正手艺好的都是绣娘,而她们养得起几个,十几个绣娘, 又何必亲自动手呢?只有表达关心的时候, 才会自己做一做,这代表了重视, 轻易不会送出去。
她们的智慧和知识是代代相传的,大家族中男女大防严密,请男先生?礼教上过不去,十岁以前还好,十岁以后,任何男性,哪怕是自己的亲兄弟,一年都见不了几次面。
女先生?真正有学识的女子怎么可能在外面?她们大抵也是家族传承,受的是最严格的教育,自家女儿都没教完,还去教别人家的?
所以一般是由母亲教育女儿,为了保证家族下一代的质量,大户人家结亲,首要打听的就是对方的女儿是否贤良淑德,是否读书认字。
他们有他们的智慧,一个优秀的大家闺秀,她不仅要精通文学,还要懂术数会算账,要知道怎么配合丈夫,还要学会在内宅里的御下之术,她要是一个全才。
要让丈夫离不开她,成为丈夫的助力,在丈夫身上分享权力,甚至有的厉害的,还能控制丈夫。
这样培养出的女儿,才能保证家族兴旺。
儿子,那就更重要了。
他们除了君子六艺,自幼还要跟着父兄增长见识,他们要学的东西只会更多,甚至有时候,他们连内院女人的本事都要学,不仅内在要好,外在也要好。
长得好看自己占便宜,但要是长得不好看,就得非常注意自己的仪表和谈吐,还有气质。
怎么走路,举手抬足怎么做才好看,与人交往时脸上带什么样的表情,不同的场合穿什么样的衣服,这些都是有讲究的。
楚麟就是一个被这样培养出来的公子哥。
他出身于常熟,常熟楚家或许不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但是传承也有百年了,楚家人胆子不大,称得上谨小慎微,每次做什么之前,都要一大家子人商量来商量去,商量好了,黄花菜也凉了。
但这也带给了他们好处,那就是不犯错,所以这么多年过去,楚家也没经历过什么大风雨。
他们家在林渊接管常熟以后也开始钻研,想要讨好林渊,不说谋得什么好处,至少不要让林渊打他们家的主意,所以无论是钱还是粮,只要上面稍微露出一点意思,他们就连忙送上去。
听说林渊喜好男风,又马不停蹄的把自己家最好看的儿子送给了林渊。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这个儿子没什么大本事,不是聪明人,但是长得好,不惹事,他在您身边当个执碗奉茶的,还是做别的,都看您,您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颇有点壮士割腕的意思。
林渊最开始还不信,把儿子送上来当个玩物,这家人也舍得?
古人不是把脸面看得很重吗?
倒是宋石昭给他提了醒。
“当年董贤与汉哀帝,留有短袖佳话,董贤还将妻小献与汉哀帝。”宋石昭笑道,“也是一段佳话。”
林渊:“……先生玩笑了,民间传说而已。”
汉哀帝要是真跟董贤有什么,那反而证明他的身体情况良好,怎么可能一辈子一个孩子都生不出来?林渊倒是觉得,所谓的好男色,只是给汉哀帝“阳|痿”这件事扯上一块遮羞布。
如果汉哀帝真的收用了董贤的妻子,那董贤的妻子也总该大大肚子吧?那也没有。
这是表示汉哀帝不是个“废人”,他只是喜好跟常人不同而已。
宋石昭又提了一件事:“易牙为得齐桓公信爱,把自己的小儿子剁成肉泥,做成肉丸伺候齐桓公饮食,这个楚家与之相比,也不过如此而已。”
林渊叹了口气:“人心如此。”
为了地位和利益。
这些上层家族能舍弃一切,包括自己的子女,甚至他们还能赠妻。
不是赠姬妾,赠妻这种事都做得出来,要知道,这几乎就是把自己的面皮撕下来叫人踩了。
妻子都能舍得,何况儿子了。
在这一方面,林渊觉得他们还不如大字不识一个的百姓。
原本林渊还以为楚家人是谦虚,毕竟谁看到楚麟,都会觉得这是个翩翩佳公子,面冠如玉,凤表龙姿,他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大家公子才有的气质,官衙里的丫鬟们看到他都会脸红,不自觉的开始注意自己的仪表,甚至有的小厮看到他,也会面红耳赤。
但楚麟确实是个草包美人。
他有才学,但并不知道怎么运用自己的才学,才学于他,只是抬高身价的玩意。
但他很惹人喜欢,哪怕他什么都不说,同他说话的人都有滔滔不绝的话。
这也算是本事了。
林渊让他去接待客人,这些客人里包括大商人和大家族的族长,然后——这些人有一小半都想讨他走,连“麟若从我,我便举家之力供其享乐。”这样的话都能说出来。
其中就有一个姓齐的大商人,他真心实意的爱上了楚麟,为了能见楚麟,几乎是隔三差五就要给林渊送东西,没办法,他又没有政务,小生意又见不到林渊,更不可能有楚麟招待,于是就开始自掏腰包。
楚麟自己不知道。
他被家里人送到林渊身边,并不知道自己是来干嘛的。
家里人没人跟他说,府衙上的人也没跟他说,他接触不到外头,就真的以为自己是来给林渊当仆从的。
他虽然自恃才高八斗,却也知道,再才高八斗的人去了当权者面前也是下人,所以没有任何反抗的就来了。
然后就开始接待商户和大户族长,楚麟觉得自己这是被林渊赏识了,所以时不时要去林渊面前刷刷脸卡,就跟孔雀开屏似的,就差没高歌一曲,告诉林渊自己还有许多本事了。
有时候林渊看到他在自己面前像小狗一样邀宠的时候,都想上去捏一把他的脸。
——林渊忍住了。
同时林渊开始反省自己。
果然男人是没有节操的,只要长得好看,基本不挑男女。
嗯……他自己也是个没节操的男人。
然后,林渊就把楚麟推到人前了,他开始代传林渊的政令,外人一看,尤其是大家族的人一看,都觉得做“男|宠”也是一条登天梯啊!代传政令这样的事,看起来是小事,但是这也代表他能第一时间知道林渊的动向。
对家族而言,知道上位者的意向,代表着他们能更快反应过来,搔到当权者的痒处,进而进入当权者的视线,得到宠爱。
这难道不是实权吗?
于是他们——集体把儿子送了过来。
还都是好看的。
昂藏青年,貌美少年,有面若潘安的,有风采高雅的,环肥燕瘦,应有尽有。
可把林渊高兴坏了。
“原先还觉得可用的人少了。”林渊对宋石昭说,“如今总算舒畅些了。”
这些人或许不是当官的材料,但是他们都是有真才实学的,至少才识是足够的,哪怕不当官,去给百姓做文明建设都好,这是绝对够了的。
更何况,他手里能用的人本来就少,他是舍不得叫这些人都被藏在家里的。
宋石昭却叹气:“属下万没料到,您有如此多的打算。”
不过是好男风而已,说出去是笑谈,可谁能想到,仅仅因为这个,南菩萨治下的青壮更多了,不仅如此,还把那些大家族藏在屋内的下一代也弄了出来。
走一步看百步,宋石昭朝林渊拜下去:“南菩萨心智之坚,谋划之密,叫属下心悦臣服。”
林渊对他笑:“小道而已,先生,脱脱被解了兵权。”
大都的皇帝是个智障,准确的说,满朝文武,大部分都是智障,因为害怕领军的大将军在乱世中倒戈一击,就给下诏削了脱脱帖木儿的兵权,大军百万众,瞬间溃散,从此以后,元军再无余力与义军抗衡。
宋石昭:“南菩萨的意思是……”
林渊笑道:“先生可能收服他?”
宋石昭看着林渊的眼睛。
这一瞬间,他热血沸腾!
但宋石昭很快平息下来:“他毕竟是蒙古人……”怎么可能甘愿给汉人做事?
林渊笑道:“难道我只打元兵吗?”
宋石昭瞪大眼睛。
他理衣正立,朝林渊跪伏:“必得此人!”
他听见上面的南菩萨对他说:“那就全仰仗先生了。”
宋石昭趴在地上,南菩萨能叫他一展所长,哪怕叫他为魔鬼执刃,他也心甘情愿!
第 073章
“皇帝……皇帝这是在……”亲兵泪流满面, 数次跪伏,“丞相!您不可交付兵权啊!”
亲兵在账内,身体颤抖,眼眶通红:“此鼠目寸光之辈……”
“噤声。”男人坐在案几之后,案上摆着烈酒,他三十多岁,鬓边却已生华发,曾经坚毅的面容有了几分老态, 脱脱喝下一口酒,烈酒辣喉, 他咳了几声, 对亲兵说, “那是皇帝。”
皇帝是没有错的,所以错的只能是他。
但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他倾尽全力,想要力挽狂澜为元朝续命。
从政这许多年, 他自问没有半点私心,殚精竭虑,最后却落得那么一封诏书吗?
皇帝让他攻打滁州,那时候说的多好啊。
“朕与丞相共理天下者也。”
如今诏书上却说:“脱脱出师三月,略无寸功,倾国家之财以为己用, 半朝廷之官以为自随。”
“我脱脱帖木儿, 忠君爱国。”脱脱灌下一杯酒,抬袖拭脸, “陛下,终有一日会看到我的真心。”
亲兵似乎终于忍耐不住,说道:“哈麻如今已是中书平章政事,他不是良臣!打击异己,陷害忠臣,搜刮闺阁之女,平民之女,颜色姿丽者入宫,供皇帝与倚纳们享乐,君不君臣不臣,全无羞耻,一众数十人身无片缕寻欢作乐,丑声秽行,何等令人作呕!”
所谓倚纳,就如同结为义兄弟,但也不算,这个兄弟只在床事上有用。
更直白点说,就是给他们的聚众乱|交一个好听的名头罢了。
脱脱艰难道:“陛下喜好玩乐……”
皇帝喜好玩乐,并不是什么大罪,天下的规矩,是约束臣民百姓的,不是用来约束皇帝的。
亲兵大笑:“丞相,何苦来哉!”
亲兵大笑出帐,离开营帐不过百步,以头撞柱。
他血流不止地对奔跑过来的士兵说:“我乃大元勇士,待我先入地府,等着他哈麻!”
亲兵不治而亡。
脱脱得知消息以后,行尸走肉般去看了亲兵的尸首,他在棺材旁边,看着亲兵年轻的面庞。
这是个好孩子,身为贵族之后,却从未行差踏错,想要建功立业,报效家国。
他为什么会死?
脱脱面色泛青。
那是皇帝啊,他们不能去恨皇帝,只能去恨哈麻。
皇帝只是被奸人引|诱了。
脱脱虎目含泪,颤抖着伸手,合上了亲兵死不瞑目的双眼。
皇帝啊!
脱脱无声泪流。
难道大元,气数真的尽了吗?
——
至正十五年,冬。
脱脱帖木儿坐在屋内,屋内无煤无炭,寒冷刺骨,他如今在云南贬所,关于家人的消息,还是曾经的友人冒险送来。
他的亲弟弟也先帖木儿被流于四川碉门,长子在肃州,次子在兰州,他家的家产尽数被抄,妻子随长子去了肃州。
但时至今日,他依旧不悔交出兵权的选择。
他是臣子,做臣子的,怎么能跟君王对着干?
君辱臣死,他不能去打皇帝的脸。
他的面前摆着冷饭冷茶,脱脱自嘲一笑,斟茶自饮。
此时门外却传来人声,那人压低了嗓音,叫人分辨不出他原本的声音。
“丞相,那哈麻派人传诏,假借圣意赐您一死,来人已在路上。”
脱脱打翻了茶杯。
那人恐脱脱不信,又说:“我不能见您为奸人所害,丞相,今夜三更,我们兄弟助您脱困。”
脱脱看着手上的茶杯。
他的妻子儿子,还有弟弟,都在哈麻手上,如今哈麻已经代传王令,他若逃了,一家尽死,就是没有不臣之心,也有了不臣之心。
不逃,死他一个,却能保全一家。
脱脱沉声说:“多谢义士。”
那人:“丞相!”
脱脱叹道:“是我命该如此。”
那人:“我知丞相忧虑,兄弟几个已分散四方,去救您妻与弟,还有两位公子去了。”
“丞相!如今奸人为祸朝纲,您竟要为这奸人去死吗?”
脱脱僵硬的坐着,他终于动了,手脚无力的站起来:“你说……我弟我妻?”
那人:“丞相!您是忠臣!是国之栋梁,您不可因奸人送死!”
脱脱以袖掩面,深喘数次。
“今夜三更!”那人,“丞相万不可轻言放弃!”
那人走了,脱脱听到了对方离开的脚步声。
他一动不动,生平一切涌入脑中,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落了这么一个下场?
他交了兵权,被抄了家,失去了一切,可为什么还是不得善终呢?
这个偷偷提醒脱脱的人姓杨,杨少伟弓着腰,悄悄的走进了小院,他走进小院后才打直了腰背,他站在门外轻声喊道:“先生,学生来了。”
里头传来老者的声音:“进来吧。”
杨少伟走进去,关上了门,门里亮着烛光,最近天阴,哪怕是白天屋内都暗的叫人分不清白天黑夜,先生又是老人,看书写字,都要点着烛火。
“话带到了吗?”宋石昭看着写好的一篇字,头也没回的问。
杨少伟跪坐下去:“带到了,不过……”
宋石昭笑道:“他不肯?”
杨少伟点点头:“怕是宁愿自缢。”
宋石昭:“你有何良策?”
杨少伟咽了口唾沫,他连忙说:“我可将他药倒,再买通来往之人,将他送出城外,只要藏于恭桶,必不会有人查。”
宋石昭摇头:“你把他藏在恭桶,待他醒来,不是杀了你,就是杀了自己。”
杨少伟:“……”
在他看来,活命比面子重要。
可对于脱脱而言,面子有时候或许比活命更重要。
他宁愿死于毒酒,也不愿从恭桶偷生。
杨少伟连忙说:“先生教我。”
宋石昭:“杀了哈麻的使者。”
杨少伟瞪大双眼。
宋石昭低笑道:“这样,脱脱就再无退路了。”
他已经派人救下了也先帖木儿,以及脱脱的大儿子与妻子,然后派人杀了脱脱的小儿子。
只要杀了使者,脱脱在世人眼中就已经反了,不怕哈麻不拿去做文章。
到时候脱脱再见弟弟与妻儿,就算想死,也一定会被拦住,又与哈麻有杀子之仇。
杨少伟打了个冷颤。
宋石昭看他一眼:“还不快去?”
杨少伟离开了屋子。
宋石昭把写好的大字揉成一团,扔到了一边。
江南,可真是个好地方。
也不知道,这块地方什么时候能被南菩萨收入囊中?
宋石昭脸上带笑。
杨少伟离开小院,他原本是高邮人,后来被家里送到了南菩萨身边,他知道自己是去做男|宠的,可为了家族,他也必须咬牙过去,去跟那些男男女女争宠,只要搏得一席之地,就能携带家人,鸡犬升天。
但过去之后,他才发现,南菩萨对他们似乎并没有什么其他意思。
就连传闻中最受宠的楚麟,也不曾陪|睡侍寝。
然后,南菩萨就让他去做了一个书吏。
他家虽不是什么大家族,但他自幼也是饱读诗书,在屋内也能指点江山。
可当了书吏,他才知道高邮有多少人,多少贫民百姓,他才知道他在屋子里什么也做不了。
这让他感到羞愧。
他以为成为男|宠已经够羞耻的了。
却没想到,这个认知让他更羞耻。
百无一用是书生。
他深以为然。
他干着小吏的活,兢兢业业,却没料到竟然入了宋主管的眼,成了宋主管的学生。
世界更大了,他的眼界也更开阔。
以前想不明白的事,忽然明白了。
再然后,宋主管就带着他来到了江南。
他知道了脱脱帖木儿的事,知道了元朝皇帝的事,这让他愤怒,南菩萨没来以前,他也是大元的百姓啊!皇帝不思进取,荒唐度日,于国无利,与民有害。
这样的人,这样的人怎么能做皇帝呢?
脱下皇帝的壳子,他只是一个耽于享乐,宠幸奸佞的蠢人!
蠢人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蠢人手中握着至高无上的权力。
可怕的是他掌握着无数人的生死。
杨少伟为百姓不平,为天下不平,为忠臣不平!
他得知先生要策反脱脱,忍不住拍手叫好,元朝皇帝,哪里配有这样的忠臣?
——
朝廷使臣来时,杨少伟带着人守在侧门外,他听见那人说:“脱脱帖木儿,你可知罪?”
杨少伟与人对视,微微颔首。
人闯进去的时候,脱脱已经把酒杯递到了嘴边。
突生变故,他的酒杯不知被人打落,朝廷使臣几乎是在瞬息之间被人要了性命。
恍若梦中。
“丞相!我等救您来了!”
脱脱手脚俱抖。
他脸色赤红,双目瞪圆:“尔等害我!”
江南贬所,此时已经乱成一团,火光冲天,脱脱看着杨少伟:“你主是谁?!”
杨少伟看着脱脱。
“带丞相出去!”杨少伟高声道,左右上前,数人合力才架住了脱脱。
若不是脱脱手无寸铁,哪里有这么便宜?
脱脱怒斥:“你主狼子野心!我脱脱不与反贼为伍!”
杨少伟笑道:“丞相,睁眼看看吧!如今天下,谁还把狗朝廷看在眼里?百万之众,如今四散奔逃,天下大义,已不在朝廷手中。”
“丞相!何不改弦易张?您在,便能保蒙古百姓一条生路。”
脱脱大怒:“无耻小人!”
杨少伟朗声:“能得丞相如此一句,我也不枉此行了!”
第 074章
楚麟正在点茶, 茶筅微扫,茶粉与水相容,楚麟的手腕白净,指绕腕旋,室内茶香四溢,观之闻之,赏心悦目,好似一幅挂画。
林渊正在欣赏——不过他还是更喜欢泡茶, 而不是点茶。
虽然茶叶研磨的极细,点茶手艺好的, 也喝不出一点茶粉质感, 但味道比之泡茶更浓, 林渊不太喜欢这样的口感。
“大人。”楚麟将茶杯奉到林渊面前,他的姿态很美,即便处于下方, 不敢抬头直视,却不会让人觉得他身份低微,反而更有一股从容气质。
这是林渊学不会的东西,需要花费数年,数十年习成。
古人之美,就在于礼仪之美, 叫人心旷神怡。
茶温适口, 林渊虽然不喜欢点茶,却还是很给面子的喝了。
“谦谦的手艺总比别人的好。”林渊冲楚麟笑道。
楚麟表字谦谦, 有谦谦君子之意,也是提醒他谦虚谨慎,林渊听说他少时狂妄,师长才送了他这个表字。
楚麟的声音也很美,如果不看人,只听声音,就会让人觉得说话的人是个良金美玉之人,有明德惟馨的品格。
就像现代的声优,有一套自己的发声方式,与常人不同。
这样的一个人,哪怕他内里是个草包,光凭外表就足够唬人了。
楚家培养他,也是下了血本的。
把他送过来,估计楚家心口也在流血。
“谦谦,想回家吗?”林渊问他。
现在林渊已经把大户人家的儿子都搜刮了,也不需要再在自己身边立一个靶子。
楚麟不是能干实事的人,他更像一个华美的花瓶,或是点缀的屏风,他的价值,不在于他能创造什么价值。
放在室内,他是美好的。
放在室外,他一无是处。
林渊说:“你若回去,我便给你一个虚职。”
也好叫楚麟娶妻生子,世人有时候是很宽容的,两个公子哥有一段情,他们并不在意,只要他们不耽搁娶妻生子就好,但如果其中一个是公子,另一个是奴仆,那就不行了。
公子相交,是美谈趣闻。
公子仆役,就是丑闻。
所以与林渊相交,并不耽搁楚麟的终身大事,相反,正因为同楚麟一起的是林渊,所以楚麟的身价会更高一些。
楚麟摇头:“愿为大人执碗奉茶,此生不改。”
他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他只有在南菩萨身边才有用。
离开南菩萨,回到家中,他又是那个兄长厌恶的弟弟。
兄长厌他,他也不恨,他明白兄长是怎么想的。
兄长未及弱冠就开始打理家中事物,他生得晚,虽是一母同胞,但比起兄弟,更像父子。
明明兄长为家里做的事更多,可最受重视的却是自己——只因为他长得好。
他若是兄长,他也会不平。
“谦谦既然不走,那有一事交托与你。”林渊微笑道。
楚麟紧张起来,但他不会表现在脸上和举止上,优雅万分的跪拜下去:“听凭大人差遣。”
林渊放下茶碗:“我要你去与一个人交朋友。”
楚麟没抬头,但不明所以。
林渊又说:“你不必想太多,你只需跟他成为知交,谦谦,你可从命?”
楚麟:“自然从命。”
被送到距离高邮有半月路程之地的时候,楚麟坐在马车上,心里焦急的要命,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要去跟谁交友,再说了,这交友一事,难道也是什么大事吗?楚麟攥住自己的袖口,他有些害怕,他害怕自己做不好,害怕误了南菩萨的事。
赶车的人把他送到路边,对他说:“公子,稍等一等。”
楚麟没催,规规矩矩的等着,灌了几杯冷茶,又不好下去解手,憋得尿泡都要炸了。
车夫:“人来了!”
车夫嗓门太大,楚麟吓了个机灵,差点就没夹住。
过来的也是一辆马车,马车不知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楚麟只看到有人在车上动作,然后扔了个人下来,楚麟瞪大眼睛,那马车已经飞驰离开了。
楚麟冲车夫说:“快,快把那人弄上来。”
就是这个人!南菩萨吩咐的友人就是他!
被马车夫弄上车的是个年轻人,穿着粗布葛衣,但是看手脚,这并不是一个粗人,普通百姓可养不出这样的孩子,百姓们要干重活,自幼就要讨生活,食不饱腹,大多矮小,似这般长手长脚的,至少也是小富之家才养的出来。
这人大约不满二十,肌肉结实,却不会像干粗活的一样膀大腰圆,他的肌肉匀称,不会让身材走样,楚麟叹了口气,这人在家里,想必也是父母的珍宝,被如珠如玉的对待着。
“看着不像是汉人。”楚麟对车夫说。
车夫冲他笑:“公子管他什么人,您如今可是出来游历的。”
楚麟点头,他换了身份,伪装成一个父母仙逝,被兄弟嫉恨的小公子,因为在家不顺,就带着贴身奴仆出来游历,十足的天真年轻人。
好在他除了父母仙逝以外,别的都能对上,编起来也轻松,好记。
——
哈刺章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他是在火光中醒来的,双眼一睁,下意识的想去摸自己身上的刀,直到摸了个空才反应过来,被人抓住的时候,他的刀早就被搜走了。
他被人带到肃州,与家人分离,虽与母亲一起,可母子俩并不在一处。
被关在屋子里,哈刺章也知道自己被软禁了,仆从们不会给他多少食物,没有碳,也没有伺候的人,他知道父亲被革职了,家产也被抄了,那一切对他来说,更像是一场梦。
一场怎么也醒不过来的噩梦。
他失去意识之前,只记得屋外有人在喊,乱作一团,然后有人冲进了屋子里。
那些人蒙着面,他看不见脸,只听为首的一人说:“我等受丞相大恩,特来救公子。”
然后……他像是被打晕了,又好像是饿晕了,就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就是现在了。
他看到坐在火堆旁的男人,他穿着浅色长袍,罩着一件棉衣,在火光之中,他眉目如画,哈刺章甚至能看到他脸上的绒毛和卷翘的睫毛,哈刺章咽了口唾沫,恍惚地问道:“是仙人吗?”
他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只有书中的仙人能有这般超凡脱俗的气质和长相。
“你醒了?”楚麟看过去,他的正脸展示在哈刺章面前,哈刺章更说不出话了。
楚麟笑道:“我见你倒在路边,看你身材也知你是好人家出身,你如今醒了,待身体好些再走吧,也算全了我俩萍水相逢的缘分。”
哈刺章脑子还是一片混乱,来不及深思。
哈刺章没有对楚麟说出自己的真名,只说自己叫孟恩,是个蒙古人,但家里没当官,只是普通的百姓,楚麟用的也是假名,楚麟绝口不提有关高邮的事,他本身就是大家公子哥,不用装,只需要自然的表现出来,就足够哈刺章心折了。
两人一路游历,楚麟再也没提过哈刺章离开的话,哈刺章自己也没有提起。
楚麟花了数月时间,终于成了哈刺章的知交。
在一个午后,哈刺章对楚麟说:“楚兄,若我不是孟恩,我们可还是朋友?”
楚麟笑道:“贤弟说笑了,你不是孟恩,又能是谁呢?”
哈刺章看着楚麟,正襟危坐:“我父乃是脱脱帖木儿,我乃哈刺章。”
楚麟一愣,他愣得恰到好处:“你是……你……”
哈刺章:“我知楚兄顾虑,你若忧愁,我此刻便走,绝不给你添一丝麻烦!”
楚麟皱起眉头:“你……我……哎!”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楚麟似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说:“你既是丞相之子,何以流落……”
哈刺章眼中含泪:“楚兄有所不知,我父年前已被革职,我母我弟与我失散,我被困于肃州,蒙我父故人所救,他们将我扔至路边,已是仁至义尽了。”
楚麟叹息:“贤弟不易!”
楚麟又说:“你既是脱脱之子,便不能同我一般混日子,你可有打算了?”
哈刺章点头说:“我与楚兄一路走来,所闻所观甚广,天下之大,却无一处容身,如今只有一处不曾去了。”
楚麟:“你说的……可是……”
哈刺章点头,坚定道:“我观高邮如今气盛,楚兄若无打算,我们便去高邮吧,楚兄放心,凡我所在,拼此性命,也绝不叫你遇险!”
楚麟却说:“那可是反贼之地……”
哈刺章冷笑道:“若非反贼,可能容我?”
他们一家为国尽忠,最终落得这么一个下场,他要为父报仇!
他不像父亲,他先是儿子,再是兄长,最后才是皇帝的臣民,而皇帝,已经不要他这个臣民了。
楚麟没料到自己每天陪着哈刺章吃吃喝喝,到处游晃,既然能让哈刺章放下提防。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究竟是为什么啊!
林渊让他去,也是经过深思的。
楚麟是个单纯的人,他的世界很小,自出生起就没有离开过高邮,生于钟鼎之家,哈刺章是在脱脱身边长大的,他就算是蠢人,也蠢得有限,普通人瞒不过他。
但凡心思稍重的人都容易被瞧出破绽。
只有楚麟,他天真单纯,没有沾染世俗,又是君子表象,也知道怎么跟人打交道。
林渊终于看到了他,发现了他新的才华。
第 075章
积雪消融, 枯木逢春,大地重新焕发生机,与大地一同焕发的还有草寇流匪。
陈柏松嚼着草根,穿着粗布衣裳,露出肌肉结实的胳膊,头上还戴着草帽,留了胡子,怎么看都像是个贼首, 只有在抬头一瞬,才能让人看见他充斥精光的眼睛。
“将军。”亲兵一屁股坐到陈柏松旁边的石头上, 手里捧着加盐炒好的黄豆, 这玩意不容易坏, 放上一段时间抓一把一样能吃,就是嚼的腮帮子疼,亲兵朝陈柏松呲牙咧嘴, “我上回回去,有媒婆给我保媒,下回我就能成亲了,您得过来喝喜酒。”
陈柏松“嗯”了一声,没什么反应,明显在想别的事。
亲兵眼睛一转, 伸手就朝陈柏松裆|下一抓, 要不是陈柏松躲得快,他怕是要握蛋兜鸟了。
亲兵声音暧昧, 十分猥琐:“您这宝具不出山,留着下蛋啊?”
陈柏松抬腿就是一脚,亲兵被踹了个大马趴,陈柏松很想揉一揉鸟,总觉得有些别扭,但又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再不是从前那个放牛娃了,便把手收回去,冲亲兵说:“下回再胡言乱语,我就把你扔到赵二的帐子里去。”
赵二是个出名的断袖,原先军营里的人都不知道,结果有一次,一群当兵的去河里洗澡,赵二就潜在水下,看人家的屁股,光看就算了,他还上手摸。
摸就算了,光明正大的摸,旁人可能还以为是玩笑。
他在水下偷偷摸,摸了屁股还想摸前头的鸟,被抓住暴揍了一顿。
有当兵的问他:“这男人有什么好看的,你脱了衣裳摸自己,不也一样吗?”
赵二唉声叹气:“你们不懂我,我看你们,就像你们看姑娘,你要是看一群姑娘光屁股,你能忍得住吗?”
这可把当兵的恶心坏了。
明里暗里挤兑他,白天在赵二的被褥上撒尿,晚上赵二只能闻着尿骚味入睡。
赵二多看谁一眼,那人就离他远远的。
军营里的兵们都说:“我可算明白大姑娘的感觉了。”
“可见登徒子有多恶心。”
也没人愿意跟赵二一个帐了,宁愿跟别人挤得人叠人,也不同赵二睡一处。
亲兵脸色都变了:“我可对男人的那玩意没兴趣,谁要是摸我的,我能宰了他!”
陈柏松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踢了脚他的屁股:“你这屁股也没人看得上,肉都没几两。”
亲兵不乐意了:“我屁股怎么了?不是我说,有些姑娘的屁股都没我长得好。”
旁边的人听了,高笑道:“那你来,叫哥哥们爽一爽!”
“必叫你不知白日夜晚!”
“哈哈哈哈,明日就叫你下不了床!”
亲兵:“我呸!我这可是金屁股,只给女人摸!”
当兵的说着荤话,陈柏松却眯起眼睛。
“回去提刀,有人来了。”陈柏松一声令下,刚刚还全不正经的士兵们表情瞬间肃穆,冲回营帐里取来自己的长刀。
他们就在山脚下,围困着山上的流匪,流匪们跟他们硬拼了几次,伤亡惨重,便不敢下山,只能坐吃山空。
陈柏松也没叫人上山。
这山上的地形错综复杂,上了山,他们就是流匪们案板上的鱼肉。
围了一个多月,流匪们的存粮吃光了,他们要么拼死一搏,要么举白幡投降,陈柏松的人守在下山要道,远远的就看到了白幡,这是投降了。
不仅投降了,他们还把头领的脑袋挂在幡上。
亲兵在旁边笑:“这是知道我们将军的习惯。”
陈柏松打下流匪草寇之后,会打乱收编他们的人,但贼首全都逃不了一死。
这次,流匪们为了保命,自己杀了老大,用人头来投诚。
陈柏松沉声道:“不可松懈。”
他们也不是没有遇到过打着投降的旗号冲杀过来的流匪。
投降只是他们让士兵们放松警惕的办法。
亲兵握紧长刀:“是!”
不过这批流匪倒没有这种脑子,他们是认真来投降的。
刚下山就束手就擒,这个年岁,当流匪也是为了填饱肚子,只有匪首才有野心,下面的小喽啰吃不了几顿肉,也享受不了什么好处,对他们来说,在哪里当匪都差不了多少。
——陈柏松这趟出来伪装成了强盗,他们这次可不在林渊治下之地,而是进了朝廷的地盘,在别人的地盘上,总不能耀武扬威,毕竟林渊吩咐过他,不能叫朝廷发觉,否则又是一场恶战,高邮那边倒不怕,只是陈柏松他们,到时候在朝廷的地盘上,不一定会赢,就算赢,也一定赢得惨烈。
新收编的人被打散分到不同的小队,再不能跟以前的同伴一起行动,他们必须要融入新的团体。
陈柏松看着士兵们拔营,他们明天就得回高邮,夜里拔了营,在野地里睡一晚,明早就能天亮就走,不会耽搁时间,这是陈柏松的习惯,而他的兵也习惯的他的习惯。
亲兵躺在陈柏松旁边,身下就是草地,虫子会爬到他身上,前半夜总是很难睡着。
“将军。”亲兵小声说,“您听没听说,南菩萨身边有不少美人。”
陈柏松正闭着眼酝酿睡意,闻言睁开眼睛,清醒的不像是刚刚还在休息的人。
亲兵又说:“男人居多。”
陈柏松看着他。
亲兵被陈柏松的眼神吓了一跳,连忙说:“我可不是说南菩萨与赵二相同,南菩萨肯定不会来摸我们的屁股。”
陈柏松:“……”
亲兵小声道:“将军如今领兵在外,要是有人吹枕头风怎么办?”
陈柏松:“你想得倒是多。”
亲兵还以为自己是被夸奖了,笑得十分灿烂:“我可是将军的兵,自然要事事为将军考虑,要不,我们也送个人过去?”
亲兵小声说:“我们从这边抢一个走,必不会有人发觉。”
亲兵把人都看好了:“就张家那个公子,我看生得就不错,我现在就找人,半夜把他捆了来,明早能跟我们一起上路。”
陈柏松想了想:“他鼻子太小。”
亲兵:“那杨公子?”
陈柏松:“脸大。”
亲兵:“……李公子呢?”
陈柏松一脸认真:“体臭。”
亲兵:“……您有人选吗?”
陈柏松一脸诧异地看着他:“怎么?难道我还要盯着男人看?”
亲兵一阵无语:“那您还挑那么多刺。”
陈柏松:“他们不行,配不上。”
亲兵:“……都是些玩意,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南菩萨又不跟他们成亲。”
亲兵趴着,忽然低声说:“您看我怎么样?”
陈柏松一愣,眼神都变得惊悚了。
亲兵小声说:“您是我老大,不就是被捅捅屁股吗?只要能帮上您的忙……”
陈柏松竟无言以对。
亲兵:“我瞧着他们都不如我。”
陈柏松:“你去撒泡尿吧。”
亲兵:“怎么了?”
陈柏松:“好照照你自己。”
亲兵叹了口气:“您这是嫉妒。”
陈柏松不敢置信:“我嫉妒他们?”
亲兵一时没反应过来,奇怪道:“您嫉妒他们干什么?我说您嫉妒我。”
陈柏松的肩膀放松下来:“我嫉妒你什么?”
亲兵得意的说:“赵二总瞧我,可没瞧过您,可见我比您讨人喜欢。”
陈柏松点头:“嗯,比我讨男人喜欢。”
亲兵的笑容僵在脸上。
打定主意不再跟陈柏松说话了。
亲兵说了一通,陈柏松就睡不着了,他翻了个身,闭眼沉思。
他从没想过他的少爷会喜欢男人,男人有什么好的,既不香也不软,还不能生孩子。
陈柏松一会儿想到这儿,一会儿想到那儿。
他又想,那些男人对少爷是真心的吗?
为了少爷的钱,还是为了少爷的地位?
他们要在少爷身上得到什么?
少爷那样心软的人,但凡被人求一求,就没有不应的,他们总有一天会伤少爷的心。
等他回去了,一定要让少爷把他们赶走。
大不了他去抓几个好看的送给少爷,他抓的人,难道还敢不听话吗?
那些人若是不走,他就杀了他们。
死一个,自己赔少爷两个,这总行了吧?
陈柏松这样一想,就觉得轻松多了,他和少爷虽然是主仆关系,但是自幼一起长大,他虽然不敢说自己把少爷当弟弟,但在他眼里,少爷和弟弟没什么区别。
他需要关爱他,支持他,保护他。
这是陈柏松自己给自己划定的责任。
——
陈柏松带人回来,林渊一早就从床上爬起来,他有接近一年的时间没有见到陈柏松了,他信任陈柏松,这或许跟原主有关,他继承了原主的记忆,或许还有那么一点感情,他认为陈柏松是可信的,所以他才会让陈柏松离开自己的视线。
一个将军,带着那么多人,他却从未生疑。
林渊出城迎接,两人策马回到府衙。
刚寒暄了几句,陈柏松就忽然说:“少爷如今有几个宠婢?”
林渊差点没听明白。
陈柏松看着林渊的眼睛,认真道:“宠婢留下无妨,但那些男人……”
“您把他们赶走,您要几个男人,我送您几个。”
林渊:“……”
陈柏松吃错药了吗?
第 076章
许钟从走廊走过, 他低着头,什么也不敢看,他能听到鸟鸣,也能闻到花香,但他却没有心情欣赏这一切,走路的步伐快极了,好像身后有人在追赶他。
“你做什么?有鬼追你啊?”站在前方的男人皱眉看着他。
许钟被吓得差点跳起来,抬头看见男人, 又连忙低下头去,声如蚊蝇:“吕兄。”
吕昭板着脸对他说:“把头抬起来, 你家这么教你的吗?”
许钟脸被羞得通红, 终于抬起了头。
他长得不错, 眼睛很大,尖下巴,像是一只小白兔, 明明过了弱冠,却总被人当成是少年,脾气不大,胆子也不大,在家里喜欢他的并不多,兄弟们觉得他没有男子气概, 父母也觉得他与家人不同。
读书不行, 做事也不行,就是论相貌——也不算数一数二。
于是他就被送到林渊身边来了。
林渊也观察过, 发现这许钟读的是酸书,读书人分两种。
第一种就是酸夫子教出来的学生,迂腐老实,干不了什么坏事但也干不了什么好事,捧着书当金科玉律,书上怎么说他就怎么做,丝毫不知道变通。
第二种就是聪明人,他们读书看书,但书只是工具,不会尽信,也不会不信,这种人要么是能臣,要么是佞臣。
但第一种人常见,第二种人难得。
许钟就是第一种,又说相貌,既没有英气,也不像楚麟一样出尘。
没有男子汉的勃勃生机,也没有少年人的天真活泼,他一双眼睛倒是大,但因为配着尖下巴,又有些小家子气。
既不会跟人打交道,也不会做实事,是那种生活在现代,肯定是个家里蹲的人物。
而且有着非常强烈的自尊心。
他刚到林渊府衙的时候闹过自杀,被同屋的救了下来,大哭了几场,还病了几个月,如今才重新从屋子里走出来。
吕昭冲他说:“你这像什么话?令尊令堂若知道了,怕是立刻就要把你从家谱除名了!”
许钟一愣,鼻子一酸,眼里就含了泪,委委屈屈地说:“我也不想来的,又不是我自己……”
吕昭叹了口气:“那你还是一根白绫把自己了结了吧。”
许钟没说出话,看着吕昭,他鼻涕从鼻孔流出来,配着一张傻脸,叫人觉得可怜又可笑。
吕昭:“当年韩信能忍胯|下之辱,如今才什么样你就忍不得了?南菩萨又不曾真招我们侍|寝,哪里就到了要死要活的地步?”
“你若是顾忌名声,叫你来的时候就应该把自己了断了,如今做出这副模样,又是想叫谁看呢?”
“你看那楚麟?他可跟从前大不同了。”吕昭的表情里带了点羡慕,“他如今是礼官,跟在南菩萨身旁,甚至能问政!他可跟我们一样,开头也不过是个玩意。”
许钟小声说:“以色事人,焉能长久?”
吕昭看着他,冷哼一声:“有的人,连以色事人的本事都没有,只说脸,未必你就及得上楚麟?不说楚麟,你比江旭如何?”
许钟偏过头去:“那南菩萨就该放我回家!”
吕昭觉得自己是对牛弹琴,忍下不耐:“不放你回去,才是护着你!”
许钟:“这又是什么道理?”
吕昭想,许家养出这么一个儿子,或许打从一开始,就没培养过,他们要是想祸害谁家,只用把许钟放出去,给别人做个上门女婿,要不了半年,就能把人家搅得鸡犬不宁。
“来了这么多人,你可见有谁回去了?”吕昭,“你要是去做头一个,别说你,就是你家,还能在泰州有一席之地?别人可不会管你是不是自己想回去,只会觉得此人被南菩萨厌弃,必是不好的,得罪了南菩萨的人,难道人家还会给你,给你家脸面?”
“就算要回去,也要风风光光的回去。”
吕昭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冲许钟笑道:“至少要如楚麟一般,才能回去。”
许钟被吓了一跳:“吕兄……你……”
吕昭志满意得地说:“安知我不是第二个楚麟?”
——
楚麟成了新贵,他带着哈刺章回到高邮,很快就成了林渊的座上宾,他一开始害怕林渊告诉哈刺章真相,毕竟他是个骗子,可他没当过骗子啊!长到这么大,他唯一一次撒谎就是对着哈刺章。
以前他可从不干非君子的行径。
他坐立不安,觉得屁股下的椅子上像是生了刺。
但从楚麟的外表并不能看出他的不安,下人们递茶的时候,楚麟礼貌的朝小丫鬟笑了笑,丫鬟的脸瞬间通红,再次抬头时,看着楚麟的眼神就像生了钩子,连眼睛都水润了,看上去比之前还多了几分美貌。
可惜楚麟一向不解风情,他自幼被人这样看着,于是还以为人们都是这样。
此时的林渊正与哈刺章同处一室。
哈刺章是蒙古人,但是并不像大多数蒙古平民一样生的粗犷。
他大约算得上是粗中带细的典范,脸如刀削,高眉深鼻,眼睛深邃,因为年纪不大,所以光看外表,倒也不显得侵略性强——估计他祖上有胡人的基因,否则大部分蒙古人也长不成这样,说是新疆人还像一些。
哈刺章一进城就被迎进了府衙,他几乎是瞬息间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他被算计了,这个认知让他胸中涌上怒火。
但他转头一看身边的楚麟,看到楚麟那张全然无辜的脸,这火气又慢慢消了下去。
坐到书房的时候,他就已经完全不气了。
只是迷茫。
他家如今已经不是显贵,这个南菩萨拉拢他有什么好处?
总要有目的,才会有行动吧?
就在哈刺章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却听那个面白如玉的青年说道:“你父已被我救下。”
哈刺章手脚都僵了。
“你……你……”哈刺章不敢置信,他以为自己此生都不能再见父亲了!
林渊微笑道:“不过他实在不太听话,现在只能关着,你可有把我劝服你父?”
哈刺章瞬间站起来,杀气腾腾地盯着林渊:“你为何关押我父?!你是何居心?!”
他有一堆问题:“你让楚兄蒙蔽我!又为何不一直蒙蔽下去?此时与我交底,就不怕我此刻取了你的性命?!”
林渊笑道:“公子请来,你若能近我身,这条命给你又有何不可?”
林渊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气盛,但又不失警惕,他说:“救你的人也是我派去的,若我当时让他们带你来,你可会服我?”
哈刺章冷哼道:“你以为我现在就服你了?”
林渊含笑:“大公子,这几个月,未必你就毫无感想?”
如果他当时就派人把哈刺章劫出来,哈刺章并不会感激他,就算感激,也不会为他做事。
只有让他清醒的认识到,天下之大,除了高邮已无他父子容身之地的时候,他才会低下高贵的头颅。
楚麟带着他去的地方,都是穷困潦倒的村庄,他见识了天下至穷至惨,也曾看过至贵至富,他看出楚麟天真,便能在楚麟面前做真正的自己。
他以前在天上,耳融目染都是国家大事,突生变故,但变故太大。
只有这样,他的双脚才能落到地上,他的双眼才会看向平视别人。
哈刺章看着林渊,双眼如狼:“南菩萨神机妙算,恐怕早就打上我们父子的主意了吧?”
林渊摇头:“不是你们父子。”
哈刺章一脸嘲讽的看着他。
林渊:“大公子未必自视太高了,我看在眼里的,只有你父脱脱。”
哈刺章冷静下来。
哈刺章:“我父不会为你打仗。”
林渊摇头:“不是打仗,我想叫你父管农耕水利。”
哈刺章瞪大了眼睛。
他以为林渊费尽心机,是想让他父亲去与朝廷作对,但是……农耕水利?
林渊:“如此,既能叫他一展所长,又能叫他不辜负先祖,不好吗?”
脱脱是个能臣,他能打仗,在农业方面也颇有建树。
但他在政治方面……
之前黄河决堤,元朝的财政根本负担不起修缮的钱,这事其实时常发生,站在为民的角度,应该管,但站在朝廷的角度,其实不该管,因为当时天下已经乱了,钱要花在军需采购上。
是脱脱力排众议,主张修缮,但是没钱。
于是脱脱就想了一个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问题一大堆的办法——他发行了新钞,直接把本来就能膨胀的通货弄得更膨胀,就是从那时候起,纸钞变成了废纸。
林渊是不准备让脱脱参政的,他是想让脱脱成为一个技术人员。
等元朝再没有实力一战以后,就能让脱脱上战场了,有脱脱在,也能给蒙古百姓一些信心。
民族融合是大趋势,他可不想像清朝一样,明明坐了天下,却还要出钱出人收拢蒙古。
嫁去关外那么多公主,有几个活到寿终正寝的?
林渊叹了口气,在心里对自己说:“稳扎稳打,徐徐图之,急不来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有生之年能做多少事,可能做多少算多少吧。
老天叫他穿越,总不是叫他来坐吃等死混日子的。
第 077章
世人说人生三苦, 撑船打铁卖豆腐,脱脱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才明白这三样皆不算苦,他生于蒙古蔑儿乞部,又是贵族家庭,父亲马札儿台乃是元朝重臣,伯父伯颜曾任中书右丞相,独秉国政长达八年。
他出身显赫, 十五岁就被文宗擢用。
少年得意,青年得志, 却怎么也没想到, 他的结局会是这样。
哪怕不用脑子都能想到, 他被人“救”出江南贬所,看似是留了一命,但他家族也完了。
脱脱被救出以后, 就一直被关在一个院子里,他甚至不知道这是哪儿。
每日所见都是那几个下人,下人们也不与他说话,甚至互相都不交流。
他就算想知道自己在哪儿,是被何人算计,也找不到任何一个突破口。
“父亲!”
脱脱闻声望去, 却见自己的大儿子就站在门口, 他一时之间竟没有言语,张嘴吐不出一个字来。
他以为……他以为自己的家人必死无疑了!
脱脱看着儿子朝自己奔来, 心里五味陈杂。
“父亲!”哈刺章跪在脱脱脚下,涕泗横流,“儿不孝!儿来迟了!”
脱脱弯下腰,抱住自己的大儿。
他希望大儿是家里的顶梁柱,他不在家时,大儿能支撑门楣,他以最严厉的姿态教导他,用最严格的标准要求他,可是一夜之间的变故,大儿也不过刚及弱冠,怎能在巍峨皇权下保全一个家呢?
哈刺章呜咽道:“家奴下仆皆被朝廷收押,弟弟已死,母亲生死不知,父亲,是儿护不住他们,都是儿的错!”
“不怪你!”脱脱的双臂收紧,虎目含泪,“是爹的错,是爹……”
哈刺章却忽然抬头:“爹爹何错之有?爹爹殚精竭虑,为天下百姓谋福祉,以一己之力正朝纲。爹爹何错?”
哈刺章毕竟年少气盛:“爹爹,您以真心侍君,君可以真心待您了?”
脱脱摇头:“哈刺章,那是皇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那是汉人说的话!”哈刺章瞪大眼睛,“汉人也说,天下有能者居之!”
脱脱:“你是如何到这里来的?”
哈刺章把自己的经历全盘托出:“爹爹,那南菩萨或许不是什么好人,但他有胸襟,有气魄!除了他,哪个汉人能容得下我们?爹爹,儿想过了,他是想收拢蒙古人心,他不会对我们做什么,相反,他定会把我们视为座上宾!”
脱脱却说:“我不会为汉人去打同胞!”
哈刺章:“并非如此啊爹爹!那南菩萨与我说过,知晓爹爹本事,也不强求爹爹与故人为敌,只希望爹爹怜惜百姓,专管农耕水利,给爹爹配衙配属官!”
脱脱一愣:“农耕水利?”
哈刺章:“正是!”
脱脱看了眼哈刺章,叹气道:“此人心思叵测,手段看似光明,实则阴险至极,这样的人,若是从他,日后未必有好下场,若是不从,我们父子就永远出不了这扇门。”
“哈刺章,与虎谋皮,你可想好了?”
哈刺章眼神坚定:“爹爹,儿想好了!”
脱脱看着自己的儿子,从稚童长到如今,他大了,心思也多了,也有了建功立业的想法,他这个当爹的只能在下头托着他。
能不能保住,就要看命了。
脱脱说:“我去见见那位南菩萨。”
——
“丞相。”林渊坐在上首,他久居上位,自己没察觉,但身边的人都发现他变了,气势不同了,他不必关注自己的仪表,也不必在意自己的坦途,他是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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