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0章 (2)
,多可怜啊。
三子死了。
他的眼睛还直直的看着天空,至死都没有闭上眼。
他死前一定有什么想说的话,却不会有人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了。
——
陈柏松冲在最前方,跟敌军的将领战在一起,他手里拿到□□,挑落了对方手里的刀,陈柏松毫不畏惧,他似乎就是为战争而生的,他的双眸平静无澜,冷静异常,他看着对方的动作,出手之前就知道对方下一步会怎么做。
而正在跟陈柏松对战的纳哈出正咬着牙,此时的纳哈出也还是个年轻人,他虽然年纪轻轻就是万户,也奉朝廷之命去围剿过叛匪,但这样规模的大战他也是第一次经历。
纳哈出也知道,眼前的敌人并没有任何花架子,他的每一击都是想要自己的命。
而最让他想不到的是,叛军当中,这泰州这三州几乎是最没有存在感的,没有称王,也没有国号,如果不是因为越来越多的百姓逃往这里,汇聚了民心,朝廷根本没有精力来对付他们。
甚至朝廷都认为,他们之所以能攻下这三州,完全是因为这三州的兵力本来就少,靠得完全是运气。
可现在,纳哈出知道,这跟运气并不沾边。
泰州的兵很强健,令行禁止,他们拥有朝廷的军队都没有纪律和作战能力。
没有将领不想要这样的兵。
更何况——他们还悍不畏死。
凶狠的如同饿狼。
纳哈出一边躲避和反击,一边观察着战局。
虽然不明显,可他们这边已经出现了劣势。
敌人的一支小队从侧翼突进来,打开了一条路,就像被一把长刀忽然贯穿。
那是一对骑兵,就连马的头部和四肢都被铁皮打造的盔甲保护着。
马身上的士兵们穿着成套的盔甲,甚至连脸都没有露出来。
纳哈出深吸了一口气。
可就是这口气!
纳哈出被挑落马下,陈柏松的枪头对准了纳哈出的脖子。
只要陈柏松再往前一分,□□就能刺穿纳哈出的脖子。
“投降吧。”纳哈出听见骑在马上的男人对自己说。
纳哈出脸红脖子粗,额头暴起青筋,他怒吼道:“杀了我!”
陈柏松刺穿了纳哈出的脖子,旁边的亲兵连忙上前砍下了纳哈出的头。
他们已经彻底跟朝廷撕破脸了,所以留下纳哈出的命没什么意义。
只是纳哈出虽然死了,但纳哈出手下的将领们依旧在热血奋战,士兵们也不知道统帅现在已经没了头。
陈柏松率领着一支小队,继续向前方突进。
他在前进的时候看了一眼天。
天是血色的。
红霞让整片天空看上去像是充满了血雾。
——
得知纳哈出死讯的时候,林渊都不由得沉默了一会儿,他虽然知道自己改变了原有的历史走向,可是完全没想到本该寿终正寝的纳哈出竟然死了,而且死得一点都不轰烈,他就那么平凡的被陈柏松杀了,平凡的被士兵砍下了头。
嗯……这颗头正被摆在林渊面前。
一颗非常年轻的头颅。
也很英俊。
林渊说道:“战事结束之后,把他安葬了吧。”
这颗头还有用,他们要把这颗头挂在城墙上。
虽然残忍,但必须这么做。
这场仗打了一个月,纳哈出死后,他手底下位子最高的人接替了他的职务。
好在高邮的粮食足够,士兵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把敌人抵挡在城墙外。
百姓们在城墙内瑟瑟发抖。
吴月莲带着女人们在城墙边上搭起了帐篷,跟着军医一起照顾伤患,她们已经很久没休息过了,也不知道洗澡是个什么滋味,全身上下都是血污,走近了能闻到一股腥臭味。
可是没人嫌弃这股味道。
这些味道,来自一个又一个士兵,他们或许死了,又或许活了下来。
第二十天的时候,有百姓报名参军了。
他们不知道这场仗什么时候结束,也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但他们知道,伤兵明显变多了。
“你去参军啊?我也去,你等等我。”有人在家门口冲正要离开的邻居说。
邻居只能停下来等他。
最先参军的是没有家眷的人,他们没有妻子儿子,也没有父母,作为流民来到高邮,有了自己的栖身之所,能够吃饱穿暖,对未来充满了信心,朝廷打过来的时候,他们都很害怕,他们躲在自己的屋子里,哪里也不敢去。
直到——
他们看到了奔赴城墙的女人们。
她们那么柔弱,有一些还在发抖,却坚定的朝着城墙走去。
没有一个人后退。
“难道我连女人都不如吗?”第一个跟着女人们身后前往城墙的是一个打铁铺的学徒,他已经四十多了,为了找到更好的工作,他去当了打铁铺年纪最大的学徒,去城墙之前,他还拿上了自己亲手打造的长刀。
有了第一个人,陆陆续续的,男人们走了出来。
这里是他们的家,是他们生活的地方,哪怕没有家人,但是他们都怀揣着希望。
这里是他们坚守的地方。
吴月莲正在帐篷里照顾伤员,帐篷里的味道并不好闻,即便她已经努力让帐篷保持干净了,人手总归是不够的,她用干净的布条给伤员包裹伤口。
这个伤员伤得不算太重,手脚都没有断,伤口也没有见骨,他稍微包扎一下,再吃点东西,就又要出去了。
下一回,她可能还能见到他。
也或许见不到。
吴月莲给他包扎好以后,转头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
她以为自己不会哭了。
她为最后一名伤员包扎好以后,冲出了帐篷,跑去没人能看见的地方,忍不住大哭失声。
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为什么这么难?!
可是哭过之后,她依旧要回到自己的岗位上,继续她的工作。
一个月以后,敌人终于撤退了。
整个高邮的人头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劫后余生的滋味。
原本六万人的林家军,经过请点之后,只剩下三万出头的人数。
敌人的损耗不比他们少,准确的说,他们这边死了三万人,对方无论如何都死了六万人,但是对朝廷来说,六万人很快又能征到——不管是抢还是挣。
可是对林渊来说,失去三万人的打击是巨大的。
即便他们这次给了朝廷迎头一击,但下次呢?
只是出乎林渊意料的是,不少男人们在战争结束后都参军了,他们有些是农民,有些是小摊贩,有些甚至是刚来不久的流民,他们放下手里的镰刀,锅铲,走向了军营,拿起了武器。
代替那些死去的人,准备继续守护这片土地。
守护这片土地上的人民。
不止是高邮,泰州和常熟,也有壮年男子参军。
一周的时间,林渊的军营得到了五万新兵。
拿到人数报告之后,林渊那晚没有睡着,他睁着眼看着头顶的房梁,在没人看到的地方,必须以坚强示人的林渊翻了个身,眼角流下了眼泪。
那么多条活生生的人命,他们是别人的儿子,丈夫,父亲。
这么轻易就化为了尘土。
或许在史书上会记载,哪里出现了战乱,双方各死了多少人,会记下战功赫赫的将军们,却不会纪录这些普通人。
决定一个朝代生死的并不是大人物们,正是这些连名字都没人得知的普通人。
林渊一直觉得自己也是普通人。
他在现代社会疲于奔命,为了生活丢弃健康,经常熬夜,甚至偶尔会觉得,如果有一天他死了,一定是过劳死。
林渊握住了手,把手紧握成一个拳头。
一直以来,他都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
而现在,他有了。
他想让天下的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能吃饱穿暖,想念书就能念书,想做工就能做工。
他想让那些哭泣的脸庞重新露出笑容。
怀着这样的念想,林渊在天亮的时候,终于睡着了。
——
战争结束之后,高邮很快恢复了生机,最明显的变化就是小摊贩们再次走上了街头,孩子们也被家长放出了家门。
问题在于——慈幼院的孤儿更多了。
不过这些孤儿并不是战死的士兵们的孩子,士兵们保护住了自己的妻儿,他们的孩子有母亲。
而这些孤儿,大部分都是捡来的。
对,捡。
巡逻队经常会在附近巡逻,有时候也会出城,他们会捡到村寨里的孩童,或是在路上流浪的孤儿,这些孩子就这么被带到了高邮。
废弃的慈幼院也重新有了人气。
这次战争过后,他们又捡到了不少孤儿。
没人知道这些孩子是怎么到这儿的,他们其中甚至有不少话都说不清楚。
年纪最大的也才六岁,只记得父母带自己赶路,然后有一天,父母就倒下了。
他再怎么叫喊,也没能把他们叫起来。
林渊抽空去慈幼院看了一眼。
现在在照顾孩子们的是女人们,大部分都是生育过的女人,她们会把自己的孩子也带过来,这样就不会在工作的时候惦念自己的孩子们了。
慈幼院的粮食基本都是商户们捐赠的。
除了粮食以外,商户们还会捐赠一些布料和玩具。
虽然这个时代的玩具十分简陋,但是对这些孩子而言,这些玩具是他们人生中见过最奢侈的东西,虽然能吃饱,不受冻已经很奢侈了,但是玩具跟那些的意义都不一样。
孩子们适应环境的能力其实比大人们强得多。
一旦环境陌生或者变得危险,再调皮的孩子都会变得听话懂事。
任性骄纵,那是只有被宠爱的安全的孩子才能干的事。
林渊走进孩子们平时玩耍的大房间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互相追逐的孩子们,他们还不知道孤儿是什么意思,慈幼院的女人们都有一颗慈母心肠,没有告诉过他们,在这些孩子们的眼中,照顾他们的女人就是他们的妈妈。
而他们有十多个妈妈。
他们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母亲最多的孩子了。
连女人们自己的孩子,都以为这些突然出现的孩子是自己的兄弟姐妹。
他们的关系很好。
林渊让跟着自己的仆从离开了,女人们都很惶恐,她们看着林渊的目光中带着敬畏,如果简单点来说,就是又爱又怕的目光。
林渊冲她们笑了笑,做了手势,表示让她们继续做自己的事,不用管他。
然后她们就看着林渊走向了那群孩子。
女人们在心中祈祷,孩子们一定不要做什么触犯南菩萨的事。
不过孩子就是孩子,他们不知道林渊是谁,只知道来了一个陌生人。
还有胆子大的小孩奶声奶气地问他:“你的胸好平呀!”
因为他们日常接触的只有“妈妈”们,他们以为能来照顾他们的都是女人。
他们觉得眼前这个很像男人的人,应该也是女人。
作为一个女人,他实在是太不合格了!
没有胸!
林渊笑了,他对孩子们说:“我这里有糖,要不要吃?”
然后从腰间解下了一个布袋,里面放着的是奶糖,现在的奶糖出产不多,大部分都是供到军营里面去,奶糖是可以提供能量的,而且是甜的,不管大人小孩都很喜欢。
孩子们怯怯地看着林渊。
不过很快,对糖的渴求击垮了对陌生人的恐惧。
孩子们朝林渊围拢过去。
女孩小声问:“大人,能给我们糖吗?”
林渊拿出一颗奶糖递给了女孩。
小女孩舔了一口,发现确实是糖以后,仰头朝林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脸:“谢谢大人!”
“妈妈”们教过他们,有人给他们东西,或者要让别人帮忙的时候,一定要说“请”和“谢谢”。
林渊伸出没有拿奶糖的那只手,揉了揉女孩的小脑袋。
这些幼小的生命,总有一天会成为世界的新支柱。
这一天林渊都是跟这些孩子们一起度过的。
这些孩子们不知道林渊的身份,他们度过最开始的陌生期之后,在跟林渊混熟了以后,他们还给林渊看自己的宝贝。
有奇形怪状的石头,还有已经快要枯萎的花。
小男孩有些难过的说:“这朵花最漂亮。”
可惜快要枯萎了。
林渊就教他把花做成标本。
女孩们还让林渊看她们踢毽子,踢得可好了,她们头上的小辫儿跟毽子一样上下飞舞。
“大人。”孩子们围坐在林渊身边。
天已经快黑了,入夜以后,孩子们就得睡了。
“请给我们讲故事吧!”他们提出了请求。
林渊给他们讲了“龙珠”的故事。
故事里有一个穷人家的孩子,他们家在一个地主手里干活,地主对他们很不好,家里总是没有粮食,弟弟妹妹还被饿死了,这个孩子是家里的老大,他只能在干完活以后去河里摸鱼。
有一天,他摸到了一颗珠子。
那颗珠子可真漂亮啊,男孩把珠子拿回了家。
然后他把珠子藏在了米缸了。
结果第二天,米缸里盛满了米!
男孩一家吃上了饱饭,他们发现,只要把珠子放在粮食里,粮食就会源源不断的变多。
对于一个贫穷的家庭来说,这是多么快乐的一件事。
但他们的邻居把他们把他们告给了地主。
说他们偷地主的粮食。
地主也发现,他们家并没有偷粮食,就这么顺藤摸瓜的,地主发现了那颗珠子。
他让这家人把珠子交出来。
就在男孩再次去摸鱼的夜里,他们一家人都被杀了。
只有他逃过了一劫。
天亮以后,男孩回家,珠子一直被他随身带着,因为有珠子在,他就可以在水里待更长的时间,抓更多的鱼。
他看到了父母的尸体。
他被发现了。
男孩被逼到了岸边,无数曾经的乡亲们站在他面前。
地主也凶神恶煞的看着他。
他们都在逼他交出这颗珠子。
无路可走的男孩,最终吞下了那颗珠子。
然后——他变成了一条龙。
龙在天空盘旋,天上下起了大雨,有人说那是龙的眼泪。
它飞走了,再也没有回去。
听完故事,有个孩子小声说:“这个故事好悲伤。”
“他为什么不把地主和那些乡亲们都吃了呢!”
“就是!坏人没有得到报应,这个故事不好!”
林渊微笑着去揉离他最近的孩子的头,他说:“因为他是龙啊。”
孩子们十分懵懂,不明白林渊在说什么。
林渊:“早点休息吧,有时间我再来看你们,来,跟叔叔说再见。”
孩子们朝林渊挥手,对林渊说再见。
等他们再长大一点,想起今天的经历,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们里头有人被南菩萨摸过脑袋,有人在南菩萨的腿上坐过。
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林渊的离开,让女人们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她们担惊受怕一整天,都快吓死啦!
第 064章
击退了朝廷的大军以后, 林渊得到了这一年来最好的消息, 土豆和红薯都收获了,经过一年多的培育和种植,终于迎来了大批量的收获, 从这一年起, 他们将不会再缺粮食,也不会有人再饿肚子。
与此同时,湖州和松江的百姓来献州了, 说起来, 湖州和松江其实并不太缺粮食, 但无奈于朝廷的税收越来越高,百姓们不堪其重, 他们毫无组织, 毫无纪律的发动了叛变。
然后……
他们就懵逼了。
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把大户们弄死以后,他们把粮库和大户们的粮食瓜分了, 可是即便这样, 百姓也太多了,实在太多了, 分了粮食没多久,他们又开始挨饿, 地里的收成也不是见风就长, 不可能今天种下去,明天就能收获。
所以听说南菩萨他们种出了“神粮”以后, 他们一番商量,就颠颠的跑来献州了。
而且还似模似样的写了文书,虽然上面的字看起来就像小孩写的一样。
大意是“南菩萨是上天选中的人,我们需要南菩萨来指引我们,统领我们。”
翻译一下大约就是“我们没粮了,求您快来救救我们吧。”
林渊:“……”
宋石昭在旁边干笑:“可能是真的?”
林渊:“叫探子先去看看,若是真的,便少了我们的麻烦,若是假的……”
他冷笑了一声。
探子去了,打听来的消息跟文书上的差不多,因为百姓们把官员小吏和大户们都杀了,所以这两地十分混乱,没了秩序,杀人抢劫越发常见,甚至不少人开始往外逃了。
这倒是个新鲜事,他们为了活下去杀了上头的人,本来以为这样就可以过得幸福一些,没有想到杀了头上的人以后,日子更不好过了。
林渊喝了口茶,对宋石昭说:“再让他们乱一乱吧。”
宋石昭笑道:“这是自然。”
林渊很冷静,冷静的有些不像他了,他可以冷静的分析利弊,冷静的分析怎么做付出的代价才最小,然后他对宋石昭说:“我们也许久没跟外界打过交道了。”
宋石昭动作自然的斟茶,嘴角带笑:“正是。”
“徐寿辉……”林渊摸摸下巴,“送他样大礼吧。”
宋石昭这才抬头问:“送什么?”
如今的徐寿辉正在艰难的抵抗元军,很快就会败北。
林渊笑道:“送块玉玺过去。”
宋石昭的手一抖,茶壶都险些掉在地上。
林渊:“先生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年纪大了,骨质疏松需要补钙了?
宋石昭声音艰涩中又带着一丝兴奋:“玉玺在皇宫里。”
林渊无所谓地说:“那就造一个吧。”
宋石昭:“但凭大人吩咐。”
离开书房的时候,宋石昭觉得自己的双手双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从未感觉这么兴奋过。
他太想看看徐寿辉收到玉玺时的表情了,作为一个刚造反就称帝的人,他根本抵抗不了这样的诱|惑,玉玺,既是拉拢,也是投诚,徐寿辉的野心会更加膨胀。
当野心无处安放,他就会自取灭亡!
“天气可真好啊。”宋石昭负手而立,他的背挺的笔直!
路过的二两看着宋石昭站在原地发神经,不明所以,端着饭菜走进了书房,林渊最近时常在书房用餐,二两也就都在书房伺候,有时候林渊除了处理政务,还会写大字,经常一写就是一天。
“少爷,宋主管是怎么了?”二两小声问,“他一个人在外头自言自语,像是魔怔了。”
林渊看向餐盘,今天的午餐很丰盛,蒸红薯,土豆烧肉,外加一碗白米饭和豆腐汤,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好的地方的话,那就是他已经接连吃了一个月的红薯和土豆了。
不过百姓们的热情依旧高涨。
红薯吃起来甜甜的,糯糯的,在缺少甜食的百姓看来,又能填饱肚子,产量又大,有好吃的红薯比土豆好多啦!
他们觉得自己吃一辈子都不会腻。
林渊现在的厨娘还是四娘,四娘又找了个男人,是个切菜的伙计,人看起来很老实憨厚,脾气也好,喜欢小孩,没和四娘在一起之前就对狗子很不错。
因为总在一起干活,两人就看对眼了,也没有办酒席,只是请厨房里的人吃了一顿,就搬到一个屋子过日子去了。
生活安定下来以后,人们才会想着成家。
林渊吃完了午饭,在院子里散步消食,他只有中午这一小会儿时间清闲。
不过自从砍了一批脑袋以后,藏在暗处的苍蝇们都安静了不少,不再在他的耳边嗡嗡嗡了。
杀人立威是有用的,虽然不能持续多久,等时间一长,许多人又会忘记之前被砍的脑袋,重新活动起来。
到时候估计又要掉一批了。
——
“娘,今天吃烤红薯吗?!”放学回家的孩子迅速的跑回家,他的脸上还带着墨汁,手上牵着妹妹,兄妹俩蹦蹦跳跳的跑回来,沿路上还拔了一些野菜。
女人捧着一个大肚子,温柔的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冲他们笑道:“吃红薯饭。”
孩子们尖叫了一声:“今天有肉吃!”
女人也笑:“你们爹表现的好,挣到了一刀肉。”
孩子们信心勃勃地说:“我下次月考会考第一的!”
月考第一的话,也能得到一刀肉和一只鸡。
是肥肥的鸡,还有很多油。
女人:“他爹!吃饭了!”
在后院砍柴的男人这才直起腰来,他蹲下抱了抱两个孩子,很有些骄傲的说:“今天吃肉。”
两个孩子笑着:“娘刚刚跟我们说啦。”
在饭桌上,男人给女人夹了肉:“你双身子,多吃些肉。”
他自己干吃红薯饭,偶尔夹一筷子沾了油的菜。
女人低着头笑。
孩子们也发现了,撒娇地说:“爹,也给我夹肉。”
男人有些窘迫,但还是给孩子们夹了肉,宠爱地说:“肉也堵不住你们的嘴。”
孩子们吐吐舌头,香喷喷的吃起来。
他们中午可以休息一个时辰早去上学,这一个时辰他们会呼朋唤友的去玩耍,整条街的孩子们现在都在学校上学,彼此都认识,午休会一起去空地上蹴鞠踢球,这是贫民游戏,只需要一个球就够了,这个球还是男孩的爹做的。
他是个匠人,用竹条编织成球,里面填上破旧不用的废布,外边用小块皮子缝好,他的针线活比他妻子还好一些。
孩子们在空地上发出快活地欢笑声。
有时候下工的大人们也会加入进去,不过明显会让着孩子们。
高邮的百姓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他们按时上下工,每个月月底结工钱,偶尔能吃上一顿肉,他们希望能一直在南菩萨的治下生活,永远过这样的好日子。
这样他们的儿子,他们的孙子,他们的后代就能一直这样生活。
入冬以后,林渊接受了湖州和松江的投诚,毕竟入冬以后就不像秋天一样好歹还能找到吃的。
而林渊派人过去接收的时候,这两地的百姓已经饿了一段时间,他们没有任何抵抗,林渊的政令也没有任何阻碍的实施了下去。
而他的接收,是全面接收。
这两地带领百姓起义的头目被收编了。
他们的人也被打乱,编进了林渊的军队。
虽然他们都任了营长,可手里没了实权,原本的人也无法抱团。
林家军的人数更多了。
而湖州和松江的土地种植最多的就是土豆和红薯。
难得有一个不用为食物发愁的冬天,林渊也终于喘了口气,可以放慢脚步了,过年的那天,林渊置办了酒席,宴请了得力的下属,以及他自己的家人。
林老爹在酒席上喝了不少酒,逢人就吹自己这辈子干得最好的一件事,就是生下了林渊。
如今的林老爹什么也不用操心,除了不能作奸犯科以外,林老爹几乎过上了太上皇的日子。
不过林老爹是个有分寸的人,他知道自己儿子现在的位子,也知道自己不能狂妄自大,更何况他夫人还在旁边瞧着他,他就更不敢胡乱动作。
有不少商人准备送他美人,这些美人都被林渊收下,然后派去做工,林老爹得知的时候还十分遗憾。
不过毕竟是儿子干的,他也只能用目光表示不满,别的什么都不敢说。
在林老爹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害怕自己的儿子了。
这种感觉很奇特,他在林渊面前完全端不起身为父亲的威严。
有些时候,林老爹甚至觉得,如果自己做出了什么触犯林渊底线的事,林渊都会毫不留情的大义灭亲。
为了自己的这条小命和如今的好日子,林老爹才不会去以身试法。
林渊送给徐寿辉的礼物也在入冬的时候送到了徐寿辉的手上。
徐寿辉的幕僚和他一起看着放在桌上的小木盒。
木盒非常漂亮,哪怕看不出木料是什么,也会觉得这木盒无比奢华,上面有镂空的花雕,雕刻着祥云和龙,反面则是凤凰,盖子上还刻着日月。
徐寿辉生的人高马大,体格健硕,长相非凡,他问道:“送此礼的商人果然说是高邮送来的?”
下面的仆从连忙说:“不敢欺瞒陛下。”
徐寿辉摸了摸下巴:“倒是有趣。”
幕僚笑道:“那所谓的“南菩萨”想来也是发现陛下乃天命所归,想给自己留条后路。”
幕僚上手打开了木盒,木盒内还有一个小盒子。
小盒子上头还有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此物非凡,屏退众人”。
徐寿辉冷笑:“装神弄鬼。”
“打开它。”
幕僚打开了这个小盒子。
打开的瞬间便瞪大了眼睛:“此物……此物!”
徐寿辉一把推开了幕僚。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拿起了里面的东西,他咽了口唾沫:“这玩意,不该在大都吗?”
大都便是元朝的首都。
幕僚已经跪下了,他深吸一口气,知道此事是拍马屁的绝佳时机:“陛下真龙!日月不敢争辉!那南菩萨这是在投诚啊!”
徐寿辉却已经冷静了下来:“这不是真物。”
幕僚却说:“陛下不知,下官曾经打听过,如今大都的玉玺是假的。”
徐寿辉:“你何以得知?且不说此乃机密,便是那玉玺真是假的,便能证明眼前这块是真的?我瞧那南菩萨是以为我愚笨不堪,用此物辱我来了!”
幕僚小声说:“陛下,该称“朕”。”
徐寿辉:“朕还要你来提醒?”
幕僚又说:“陛下,此物珍贵,若那南菩萨是辱您,又何苦用此等玉石?想来他是想讨好于您。”
徐寿辉觉得这玩意是假的,但心里希望是真的,不过他觉得幕僚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他自觉自己是真龙,真龙一出,伪龙自然要俯首,给他送礼的也不止是高邮,还有献城投奔他的。
“收起来吧。”徐寿辉说。
幕僚:“收进书房?”
徐寿辉:“收到朕的房间。”
幕僚低头,嘴角含笑。
如夜之后,幕僚回到自己的府上。
“蒋商还在?”他问自己的仆人。
仆人连忙说:“未走。”
幕僚去见了蒋商,而蒋光已经等他多时了,蒋光一见幕僚便做礼道:“赵大人。”
赵荣没什么表情,他看不起这些商人,不过对方给了他巨大的好处,只求他在皇上面前说几句南菩萨的好话,不过举手之劳罢了,他应了也就应了。
两人倒是寒暄了一会儿。
蒋光才说:“自从朝廷对高邮派兵之后,高邮如今情形可不太好了,若不是那南菩萨重金求蒋某,蒋某也不至于来此处走一遭。”
赵荣奇道:“不是打退了吗?”
蒋光叹了口气:“您也知道,那南菩萨是个软心肠,手底下原本就没多少兵,还四处买粮,就是个富家少爷,如今高邮那边只能强撑。”
“哦?”赵荣高深莫测的笑了。
蒋光也笑。
该说的他都说了,至于对方信不信,之后会怎么做,也不管他的事了。
蒋正带着笑离开了赵府。
徐寿辉虽然有野心,但并不是个蠢人,从某种角度来说,他是个不错的领袖,他统领的红巾军行令禁止,军纪严明,不奸|淫也不虏掠,每攻克一地,便将归属的之人登于户籍,余者无忧,深得民心。
不过徐寿辉最终死在了陈友谅的手上。
时运之事,从来说不清楚。
——
“收下就行了,至于信不信,那倒不重要。”林渊说,“留一颗种子罢了。”
陈柏松难得有空闲的时间,他在一旁看着林渊练字,他自己才刚刚脱离文盲队伍,不过写字实在难看,林渊为了叫他们传递消息方便些,就叫人做了炭笔。
没想到炭笔还挺受欢迎的,穷苦人家都愿意用,比笔墨方便,而且便宜。
陈柏松看着林渊的字迹,忽然问道:“明年打哪里?”
林渊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
陈柏松说:“刀不见血会锈,兵不杀人会废。”
他是认为长时间不打仗,手底下的兵就会失去战力,训练和打仗是两码事。
林渊笑道:“你说的有道理。”
不过现在不能打,林渊写完一个“杀”字,用旁边的湿巾擦了擦手,才坐下对陈柏松说:“你带兵出去,不能穿甲戴盔,伪装成匪,周遭的匪徒寨子,你想打就去。”
陈柏松点头。
林渊坐到椅子上,他看着陈柏松,问道:“你不累吗?”
陈柏松每天都要带兵训练,虽然不用动太多脑子,但非常废体力,林渊却发现他精神很好,从没有显得劳累的时候。
“不累。”陈柏松也不说漂亮话。
陈柏松忽然说:“少爷,下头有人在问,您为何不成亲。”
林渊差点一口茶喷出来,他无奈地笑道:“是啊,确实该关心这个了。”
人们总会操心这个,倒不是因为需要他娶个妻子,而是需要他的孩子。
一个孩子,哪怕是个女儿,都能证明他的身体良好,证明他的生育能力。
无论是什么时代,人们都有生殖崇拜。
男性们追求粗长大。
女性们追求细腰小脚。
这都是有关于性的东西。
而现在的林渊没有孩子。
百姓们开始为他操心了,他们甚至想献女,把自己的女儿献给林渊,给林渊生孩子。
甚至有人还想让林渊跟生育过孩子的妇女在一起。
生育过健康孩子的妇女肯定也能继续生育这样的孩子。
林渊问陈柏松:“你为何不娶妻?”
按照陈柏松现在的身份,想要把他女儿嫁给他的人肯定也不少。
陈柏松:“总有一天,我会死在战场上,不必留下子嗣。”
林渊呼吸一窒。
他没想到,陈柏松把自己的未来已经规划好了。
陈柏松说:“我自幼没爹,不想我的孩子也没爹。”
“少爷,您该考虑了。”陈柏松说,“您要是有了孩子,我拼死也会保护他。”
林渊摆摆手:“再说吧。”
他并没有做好准备。
没有做好当一个丈夫,一个父亲的准备,如果他真的要成亲,要生育子嗣,也得等安定的时候,他不想在兵荒马乱的时节,兵荒马乱的生下一个孩子。
上辈子的他是个孤儿,不过并不是父母早亡,他是被遗弃的,有遗传疾病。
健康的小孩大部分都会被领养,尤其是男孩,领养人排几年队都不一定能领到一个,而他无论多么乖巧,都不会有人领养他。
只因为他有先天性的心脏病。
他的父母遗弃了他。
或许他该庆幸他父母是把他丢在孤儿院门口,而不是把他丢在深山老林里。
他觉得如果他有了孩子,他一定会他所能给的所有珍贵的东西都捧到孩子的眼前,无论是男是女,而他也不确定自己能走多远,他还年轻,就算再过二十年,他应该也能让女子受孕。
现在生下孩子,对孩子来说并不是好事。
他或者她,从诞生开始,就会被各路势力注意,或许会面临危险。
林渊对陈柏松说:“若是有人再问起我何时成亲生子,你便告诉他,天下未定,无以为家。”
陈柏松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这两者有关系吗?然后又问:“这不是霍去病说的吗?原话好像也不是这个……”
林渊叹了口气:“我稍微改改,行不行?”
陈柏松还是没明白两者间的关系。
林渊直白的说:“你就告诉他们,天下这么多人流离失所,我治下的百姓都未能成家,待得天下大定,百姓安居乐业,我才能成家。”
陈柏松:“哦。”
陈柏松又说:“但是……”
林渊打断了他:“别但是了,就按我说的去说。”
陈柏松摸摸鼻子,觉得少爷的脾气变大了,不过这是好事,上位者就该如此,他以前还担心少爷的脾气太软,如今看来,他这担心没必要了。
陈柏松喝了口茶,转移了话题:“这茶不错。”
林渊:“叫二两装些给你带回去。”
“最近不少人给我送礼。”陈柏松说道。
林渊点点头:“都送些什么?”
陈柏松:“金银珠宝,刀枪剑戟,还有……”
林渊:“女人。”
陈柏松颔首。
林渊:“你都收下了?”
陈柏松摇头。
林渊:“下回再有人送,你就收下吧,金银珠宝分给部下,女人给我。”
陈柏松瞪大眼睛,少爷刚刚不还说不成家吗?
陈柏松想了一会儿,又觉得送来的那些女人不算成家。
便点头说:“都给少爷送来。”
林渊:“……”
我觉得他似乎误会了什么。
陈柏松:“但人有些多,您注意身子。”
直到陈柏松离开,林渊才反应过来陈柏松的意思。
他是觉得自己能把那么多女人……
这可真是一个神奇的误会。
但是现在把他叫回来解释,又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算了,到时候就见分晓,不用这么麻烦。
直到——
陈半仙有天送了一盒丹药给他,做的漂亮极了,还用豆粉裹了一层,丹药看上去白白胖胖,非常可人。
送药来的人还说:“半仙说的,此物能叫南菩萨夜御十女。”
……去他的夜御十女吧。
第 065章
再次听见徐寿辉的消息是在次年三月, 天完的首都蕲水县城被攻破了, 徐寿辉的得力部下彭莹玉战死,徐寿辉只能带人后撤到黄梅县一带和元军打起了持久战。
此时,已经是至正十四年, 得到的消息是去年年底的消息。
“刘福通那边情况倒是不错。”林渊笑道。
元军集结了几省兵力去对付徐寿辉, 足以证明元军对徐寿辉的重视。
不过在其他方面,元军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至正十二年,三十万大军攻打刘福通所在汝宁府一带, 结果屡战屡败, 损失惨重。
至正十三年, 十万大军来攻打高邮,最后战败, 损失了近六万人。
徐寿辉手里的人并不多, 可朝廷依旧没能把他一举歼灭。
朱元璋在此时说:“元庭力竭,我们正可在今年再进一步。”
林渊冲他笑:“我也正有此意。”
他们如今已经占据了泰州,高邮, 常熟以及常州和松江, 林渊站在舆图前,冲众人说:“诸位来议。”
朱元璋和陈柏松的意见很统一, 他们认为现在他们兵强马壮,士气正盛, 原有的五万兵丁已经新增到了三十万——林渊至今都觉得这个增幅十分恐怖, 招兵的事是朱元璋跟陈柏松负责,这两个人在他面前没表现出能言善辩的一面, 但从这个人数来看,他们的口才一定很好。
或者他们帐里的幕僚都不错。
他们认为现在可以直接拿下平江路。
宋石昭却认为,与其只拿下平江路,不如两路并行,一路拿下平江路,一路就去拿下平江。
平江路是元朝的行政划分,其中包括昆山、常熟、吴江和嘉定。
平江则是一个单独的地方名称,也就是后世的江苏苏州。
刀哥听不懂,在一旁看手指甲,林渊看了他一眼,他就连忙说:“我都行,我不挑!”
一屋子人都笑了。
杨子安则说道:“我可领一路人马去平江。”
朱元璋:“我可前去昆山。”
陈柏松:“嘉定。”
刀哥:“……那,就只剩下吴江了?”
林渊笑道:“交给你了,你要是觉得不行,就跟他们说,叫他们跟你换换。”
刀哥挥手:“那倒不必。”
林渊把出战时间定在年末,也就是冬天。
虽然看起来这个时间不利于打仗,可对他们而言是有利的,现在大部分的财政支出都在棉花的采购上,林渊没有让自己治下的百姓种植棉花,宁愿花钱在外头买。
他要保证百姓的食物来源,保证他的士兵有充足的粮草供给。
而冬天以前,他们必须得加班加点的做准备。
制衣坊现在忙得团团转。
女人们一天几乎有六个时辰在上工,这还只是基础,有时候甚至会超过七个时辰,如果在现代,一定会有人告林渊压榨劳工。
可在这个紧急时期,没有人会觉得辛苦,女人们坐在屋子里,免受外面寒风的侵扰。
到了夏天,屋子里还有冰盆。
古人早就会制冰了,硝石制冰这个手艺一直有,但是贫苦人家可没在夏天见过冰,好在林渊现在有不少硝石,他可不想在辛苦的劳动中还有人因为中暑出事。
他现在不想损失一个人。
士兵们要在室外训练,杨子安他们几乎每人都带队出去剿杀过山匪和土匪寨子。
大一些的寨子都没能逃过,现在林渊治下的地方,野外几乎遇不到什么危险。
商人们也越发喜欢到高邮来做生意,他们甚至不少人都带着丰厚的家资来高邮定居。
只要有人来,有人花钱,有人挣钱,经济就能发展。
钱大娘正在缝制棉衣,天气渐热,她穿着单薄的布衣,却还是觉得闷,额头的汗很快滴落下来,把棉衣的布料晕湿,好在只有那么一点。
就在钱大娘热得灌了一杯冷茶以后——说是冷茶,其实现在茶水放得再久都是温热的。
外头终于传来了女孩们欢呼雀跃地声音。
“冰来了!今天的冰来了!”
“我们那至少要三担!”
“得了吧,你那才几个人?我那三十多个呢!我得要五担!”
赶着牛车送冰的年轻人跟她们很熟,此时笑道:“姑奶奶们,饶了我吧,管事的说了,十人以上三十人以下的三担,十人以上六十人以下的五担。”
女人们讨价还价:“我那的姑娘们个头都大!”
“一个能顶三个!”
年轻人无奈:“那我说了也没用,管事的得扒掉我一层皮。”
女人们见管事的没跟着一起来,只能各自叫人领了冰回屋子。
冰一到,屋内的女人们就觉得凉爽多了,她们挽起长发,用木簪簪住,手底下的活也干得更快了些,每一个屋子都有一个女教,教针线活的和管人的,哪个屋子干得好,她能得到的奖励也多,但若是中饱私囊欺压员工,总管事那里就有匿名投诉箱,一旦查实,不仅要革职,还有可能蹲大狱,游街。
哪怕是为了脸面问题,都没人敢去干,尤其是女人们的脸皮比男人们薄一些,加上现在日子越来越好,女教的收入并不低,所以投诉箱至今还没有收到一封匿名投诉。
满屋子都是雪白的棉花和藏青色的布料,女人们的针脚收得很好,做出来的棉衣也越来越好。
以前的草绒衣被取代了,草绒毕竟比不上棉,只是权宜之计而已。
她们一边干活一边聊天,还有勤工俭学的孩子们给她们端茶递水。
“这日子可真好过。”钱大娘对身边的年轻姑娘说,“以前想都不敢想能过现在的日子,那时候吃都吃不饱,谁还在意冷热啊。”
年轻姑娘冲她笑:“我的工钱也能给家里买些冰。”
“你爹还好吧?”钱大娘问她。
这姑娘的爹年前跌了一跤,摔断了一条腿,成了跛子,下不了地,也干不了重活,稍微走几步都疼痛难忍,好在她家娘俩都能挣钱,日子并不难过。
年轻姑娘说:“我爹现在能绕着院子走了。”
钱大娘叹了口气:“还好南菩萨来了,不然啊……”
姑娘也是一脸庆幸:“不然我这一家,早活不下去了。”
做工的屋子总是很热闹的,屋子里盘了炕,冬天比夏天好过,冬天的炕一烧起来,整个屋子都是暖和的,就是废柴了点。
“吃饭了!”
到了用餐时间,女人们纷纷停下手里的活,也有正要收尾的还在干,她们三两成群的走出屋子,去食堂打饭吃。
现在她们吃得最多的是红薯和土豆,不过做法很多,她们最爱的是土豆泥,放点盐和酱,能当成饭吃。
菜是炒菜,有专门的油厂榨油,现在城外的地里种了不少油菜花,收了油菜花籽以后,供油量变得更大了,这些油厂的所有者基本都是商人,林渊没有直接垄断这些渠道,商人们要弄,随他们弄去,只要交税就行。
并且因为有商会在,所以林渊治下的地方油价都是一样的,没人恶意降价,也没有恶意哄抬。
至于他们卖到外头是多少钱,林渊不在意,反正税收好看就行。
这个世道还能买得起油的,基本都是大户人家,穷苦百姓还在为填饱肚子奋斗。
“这个好吃。”钱大娘对年轻姑娘说,“你才来不知道,这种野菜炒出来最香。”
年轻姑娘打了一盘野菜,又要了一碗土豆泥,然后打了红薯饭,跟钱大娘一起找空桌坐下。
吃饭的时候总是她们心情最好的时候。
钱大娘吃得很慢,她以前饿得狠了,以至于现在吃东西稍快一点肚子就不舒服。
年轻姑娘吃东西倒很快,她吃得很干净,一点都没浪费,要不是觉得不好看,估计连碗碟都要再舔一遍。
钱大娘吃惊道:“我看你这么瘦,竟这么能吃。”
姑娘的脸有些红:“总比别人饭量大些,惹您笑话了。”
钱大娘连忙说:“这有啥,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要不是没得吃,说不定吃得比你还多。”
“我看你今年也有十五了吧?”钱大娘忽然问。
姑娘点点头:“去岁满的十五。”
钱大娘一脸慈爱的看着她:“可许了人家?”
姑娘摇头,有些羞涩地说:“家里离不了人。”
她家要是少了她,光靠她娘一个人,支撑不起来的。
嫁到别人家做媳妇,再去补贴娘家,总要被人戳脊梁骨。
钱大娘连忙说:“我有个侄子,他一家来高邮的路上,爹娘没了,你要是愿意,我给你俩撮合撮合,到时候叫他上你家门也行,只要你们有个儿子随他姓,给他家留个后,别的都跟你家姓。”
姑娘一愣,显然没想到还有这个选择。
她以为她的未来,就是熬成一个老姑娘,然后随便找个人嫁了。
钱大娘看着她的脸色,又说:“就是都随你家姓也行,我到时候再跟他说说。”
姑娘低下头,声音小很:“大娘,您夜里去我家吃饭吧。”
钱大娘连声道:“好好好,我下了工过去。”
姑娘家只有她一个独女,她爹赶路时伤了身子,再生不了孩子,早为这事愁得头疼脑胀,如今一听能有个上门女婿,生的孩子除了一个以外都随他家姓,她爹几乎立马就肯了。
倒是她娘谨慎些,问钱大娘:“不知那孩子人才如何?就怕我这姑娘性子软,若是招了个脾气大的……”
钱大娘:“我那侄子,是个顶实心眼的人,力气大,吃啥都行,话少,不是我自夸自擂,他如今在当铁匠学徒,他师傅都说了,明年他就能转正。”
她娘:“这般好的人才,我家怕是留不住啊。”
钱大娘笑道:“他爹娘都没了,如今一个人过日子,就想找个知冷知热的,有个家,别的不挑,人孝顺,郑娘子若不放心,我明日领你去看。”
她娘这才说:“还是要见见才好。”
姑娘一个人在旁边红了脸。
要是招赘,她就不用离开家了,能奉养双亲,还不用被人戳脊梁骨。
刚开始的时候,招赘这事还不算盛行,毕竟时人都讲究养儿防老,儿子越多越好,哪怕大家一起饿死,那都必须要生儿子,生一个不是儿子,那就继续生,活到老生到老,非得要个儿子才行。
哪怕是现代,许多贫困山区和地方还是有重男轻女的思想。
为了生儿子,躲避罚款,就是实行计划生育的时候,城里有工作的人都想尽各种办法生儿子。
只有经济更发达,社会更稳定,人们思想更先进,工作对男女更平等的时候,重男轻女的现象才会更少。
林渊还记得以前看过一个学者的论述。
重男轻女最开始的原因,除了父权社会这个原因以外,那就是在古代,没有机械全靠人力,男人生来力气就比女人大,他们在家庭中的话语权来自于他们挣钱的能力。
而最不重男轻女的地区,原因是这些地区大部分不是农耕地区,他们大部分是靠手工业挣钱,手工业对男女的要求分化最低,女性也能挣钱养家。
经济决定了两性地位。
经济越发达,男女挣钱能力的区别越小,就越平等。
而高邮,现在男女的区别正在越来越小,因为女人们可以找到活干了,林渊也给了她们拥有私产的权力。
女人们一旦拥有了私产,她们在挑选伴侣的时候眼光也会变高。
而很多家庭,他们只有一个独女,所以很多人选择了招赘。
招赘风气盛行。
不过大约是为了让男人们不要太抵触,这种招赘一般是男人们不用改姓,生的孩子有一个跟着男人姓,皆大欢喜。
百姓有百姓的智慧,为了不让男人的孩子,也就是不跟着自己家姓的孩子得到全部家产,还做了规定,表示分家产的时候必须要尽可能平均,不能谁多谁少。
这股风最先是在高邮吹,然后就吹到了其他几城。
常熟的赵姓人家就是常熟第一个招赘的家庭。
赵父原本有三子二女,可三个儿子都夭折了,两个女儿也只活了一个,他自己也有五十岁高龄,眼看着是生不出儿子,根就要断在自己这儿了,又没有亲戚,连过继都过继不了,要是抱养——他又觉着自家家财都给了外人。
女儿渐大,到了能出嫁的年纪,他就常常睡不着觉,一宿一宿的闭不上眼,嘴角还长脓疱,干活也心不在焉。
他的工友见他心神不宁,问了几句,他也不是个藏得住话的人,就把自己的心思都说了。
工友就跟他说:“那你不如招赘,听说高邮招赘的人户挺多,到时候女儿生了孩子跟你家姓,就有根了。”
赵父:“这能成吗?”
自古就没多少男人愿意“嫁”去女家。
工友:“咋不能成,你看那些穷苦人家,生七八个儿子,养都养不活,你到时候给他家一笔聘礼,不就成了?”
工友只是这么随口一说,赵父却记在了心里,夜里睡不着觉,就跟自己的老妻说:“二娘也大了,该说个人家了。”
老妻:“我舍不得她呢……就她一个,想到她出嫁受婆家磋磨,我这心,就跟在火上烤一样……”
赵父眼睛一亮:“我也舍不得,我就这么一个闺女,你说,我们招赘如何?”
老妻有些害怕:“我们一家老的老弱的弱,要是招个不服管教的,那我们岂不是……”
赵父没想到这一茬,听老妻一说,也有点担忧,他叹了口气:“我明日去问问媒婆,听说有个媒婆刚从高邮回来,高邮招赘的多,她或许有辙。”
媒婆自然有辙,她笑着对赵父说:“这您甭怕,古有休妻,现有休夫,您家要是不满意,休了便是,这怕什么?再者说了,如今还有妇联,就是那个妇女联合会,他要是敢对您家女儿动手,就叫他下大狱,打板子,保管他老实。”
“高邮招赘的多了,先前就有一个休夫的。”
赵父吓了一跳:“那她还能找着不?”
媒婆:“咋找不着,这男人还不好找?”
赵父小声说:“不清白了呀!”
媒婆吃惊:“多少年的老黄历了,清白值几个钱?那群光棍就没见过女人,嫌弃人家不清白,人家还瞧不上他呢,您说说,现在不缺男人,就缺女人。”
“以前还有两户合娶一家姑娘的。”媒婆眼看着能拉成一笔媒,自然滔滔不绝,“您要是信得过我,我便去给您寻摸一个,保证老实。”
赵父连忙说:“那就劳烦您了,还有……”
媒婆:“还有啥?”
赵父左右看看,确定没人能听见,才小声说:“器大才好,能生儿子。”
媒婆捂嘴笑:“那是自然,到时候我叫我家小子去瞧,保管您满意。”
于是“器大”的男人们行情一下就变好了,只要不是家里的老大,基本都愿意招赘,家里也同意,毕竟有聘礼拿,还不少呢!再说了,就是不招赘,家里那么多儿子,也娶不上媳妇。
儿子留久了,也能留成仇,还有一些无父无母的光棍,他们就更愿意了。
媒婆很快找好了人,领到赵父面前。
“这小子姓李,行四,为人最老实不过。”媒婆先是夸了一顿,又说,“他家不要聘礼,只要您家对他好些。”
赵父先是看对方的个子,再看对方的体格,虽然瘦,可不显得虚弱。
他小声问媒婆:“那物可看过了?”
媒婆也小声说:“我家小子看过了,说是有一指半。”
赵父满意了。
李四大约是猜到他们在谈什么,脸都红了。
他家有六个兄弟,如今日子虽然好过了,可娶不上媳妇。
连家里大哥都没媳妇。
这次媒婆上门,虽然是招赘,但他爹抽了几杆旱烟之后还是同意了。
他也害怕自家爹娘不肯,他今年都十八了,早到了想女人的年纪,再说了,家里兄弟那么多,他本来就不受重视。
虽说是“嫁”去别人家,可生了儿子还是有一个随他姓,而且也不用改姓,就跟娶媳妇差不多,只是不跟爹娘住罢了。
他家那房子,他娶了媳妇也住不开。
——且不说娶不娶得上媳妇呢!
他们成亲也没大办,就请了亲戚邻里吃了顿饭,小两口就住进了一个屋子里。
李四对这个妻子很满意,她脾气好,钱挣得也不少,待他温柔体贴,也没有因为他入赘而看不起他。
他们成亲六个月,妻子就怀上了孩子。
第一个孩子是个男娃,妻子不顾父母的阻拦,叫男娃随他姓。
李四对妻子就更加死心塌地了。
常熟招赘的也更多了。
不过以前女人们怕被休妻,再苦再难也忍了,现在是男人们怕被休夫——要是被休了,入赘是别想了,能打听出来,娶媳妇?现在女人这么少,能娶的上媳妇?打一辈子光棍吧!
所以招赘的人家过得都挺不错的。
林渊知道的时候,还觉得自己的思想太落伍了——他是个男人,知道大部分男人的心理,他以为入赘这种事许多男人都接受不了。
但现在一看,竟然接受得都挺良好。
还有两男争一妻的,为了谁入赘大打出手,还是一家亲兄弟。
林渊明白了,他们已经想女人想疯了。
刀哥在旁边说:“咋没人来找我呢?”
刀哥愁眉苦脸,他说:“我也是个光棍啊!”
没人给他介绍媳妇,也没人找他入赘,他问林渊:“我这般的好男儿,竟入不得他们的眼?”
林渊:“……或是以为你有女人?”
刀哥:“……”
他似乎跟手底下的大兵炫耀过,说自己多受女人欢迎。
作为一个童子鸡,刀哥看起来五大三粗人高马大,再加上又是个将领,大伙都觉得他肯定不会缺女人,更何况刀哥自己也满嘴跑火车,就没差把自己说成阅女无数了。
天知道他只是随口一说。
原本想把女儿嫁给他的人家,一听这个,全熄了念头。
毕竟除了刀哥,朱元璋陈柏松或是杨子安,看起来都比他靠谱得多。
刀哥:“……难道他们听不出我在吹牛?”
林渊看着他。
林渊冲他说:“真是凭实力光棍。”
第 066章
秋收以后, 冬天的脚步似乎忽然近了, 今年秋收的收获喜人,粮仓被填的满满当当,甚至还多建了十几座, 这些粮食足够百姓们饱食三年, 泰州的土地产量并不高,就算是种了对土地要求最低的红薯和土豆,也拼不过其他地方。
但对于泰州的百姓来说, 往年的坏消息在今年看来并不怎么坏。
他们能挣到钱, 然后可以自己去买粮, 粮价并不高。
活下去并不困难,也不用勒紧裤腰带。
王喜就是泰州一户人家的小儿子, 他靠搬货维生, 商人们的商队到了以后,会在当地找人卸货,搬到他们的库房里, 搬货按件计算, 王喜看起来瘦小,但力气很大, 别人一天大约就挣个十多文,他却能挣二十多文。
他奉养父母, 还要养育子女, 妻子现在在针线局做工,一个月工钱能有三百多四百文, 加上他的工钱,他们一家过得很好。
虽然累,但王喜累得开心,只有付出就能有收获。
这是以前想也不敢想的。
这天搬完货,王喜在商队管事的手里结清了工钱,他把这些钱藏在里衣里,用手拍了拍自己通红的脸颊,这才朝家走,如今家家户户都没几个人点油灯了,都换成了蜡烛,价格更便宜,也更方便。
平常这个时间回去,他的妻子还点着蜡烛,锅里热着红薯饭,等他到家收拾了才睡。
孩子们也会跟着妻子一起等他,虽然他再三说了不用等,可回家看到那一张张小脸,心里总是有说不出的满足。
穿过一条小巷,王喜抄近路回家。
这条小巷很暗,他走这条小巷许多次了,多得他自己都数不清,小巷很黑,有时候月光比较亮,他还能看清前面的路,但今天月光被乌云遮住了,他只能按照记忆走过去,好在他的记忆总是很好。
在黑暗的小巷里,只有一户人家的蜡烛是点着的,王喜坐在那户人家的墙角下,准备休息一会儿再走,今天实在是太累了,他搬了两个商队的货,感觉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就在王喜准备站起来继续走的时候,他忽然听见有人在说话。
“到时候我们里应外合。”
“也不知道朝廷什么时候派人过来。”
“他们不知道现在这些贱民都快爬到大人们的头上了,再这么下去,那群贱民就忘了自己原本是什么东西了。”
“这个所谓的南菩萨,才是心思最歹毒之人。”
王喜很聪明,他从小就是个聪明人,所以他总是能找到工钱给的最高的商队。
他几乎是在一瞬间明白了这些人是干嘛的。
他们要造南菩萨的反。
他们要打泰州。
在明白这一点之后,王喜站起来,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轻手轻脚过,在踮着脚尖走了一截路之后,王喜发足狂奔起来,这个时间路上早就没人了,要不是他今天想多挣一些,也不会这么晚才下工。
王喜没有跑回家,他直接跑到了衙门。
衙门现在是一天到晚都有人值班。
王喜害怕极了,他觉得自己刚刚要是被发现,现在一定没了命。
他听工友们说过,说现在衙门有重点对象保护政策,他可以带着家里人搬进受保护人的宅子,附近都有兵,他就安全多了。
门房里的看守看见王喜走过来,问道:“这么晚了还来衙门,你有什么事?不是大事就明天再来。”
王喜连忙说:“我有事!有大事!我要告诉行省大人!”
看守看着他:“跟我进去,如果你没什么大事却在这个时间把大人叫醒,到时候你就会下大狱关上几天。”
王喜连忙点头,跟着看守从侧门走进去。
姜桂大半夜从床上爬起来,自从做了泰州行省之后,姜桂觉得自己的压力越来越大,他当小吏的时候从来没有这么大的压力——对,压力。
他还记得自己被林渊派来当行省的时候,林渊对自己说的话。
他说:“三哥,善待百姓,否则我找到任何理由来善待你。”
“我给你权力,财富,但我要你用善待百姓来回报。”
“三哥,我希望我们永远是兄弟,而不是哪一天,我只能在断头台上看到你。”
姜桂知道林渊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他时刻谨记着,不敢有一天懈怠。
幸好林渊早就把泰州打理好了,下头的人就算有些小心思也不会影响整个泰州的运作。
他穿上衣服,叫妻子继续睡,这才从房间里走出去。
王喜在书房里坐立不安,他从没来过这样的地方,紧张让他近乎窒息。
以至于姜桂进书房以后,看到的就是王喜放着椅子不做,蹲在地上的样子。
“你就是王喜?”姜桂打了个哈欠,想早点把事情处理了以后去睡觉,这人也不知道为什么,除了他不愿意跟任何人说话,只说自己有大事,而且只告诉行省。
然而接下来王喜说的话让姜桂睡意全无。
他的脸色很差,黑的能滴出水。
王喜哆哆嗦嗦地说:“大人,我家能申请重要重点对象保护吗?我家还有……”
姜桂:“带他去找同知。”
王喜被下人带下去,他似乎想给姜桂磕个头,但没来得及就被下人带走了。
他叫人快马加鞭给林渊传去消息。
又连夜叫人包围了王喜说的那栋宅子。
好在王喜并没有惊动屋子里的人,他们到的时候,那几人还在各自的房间睡觉。
被抓的共有五人,姜桂派出的人动静很小,甚至没有惊扰周围的百姓,这五人是同姓,长相也有相似的地方,他们的鼻子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经过连夜审问以后,姜桂就得知了大部分情报。
这几天都姓马,原本的泰州大姓,家财万贯,是个非常了不起的大地主,泰州有五条街都是他们家的,结果南菩萨一来,家产就没了,原本的锦衣玉食也没了,仆从没了,连家里的大宅子都没了。
可想而知,马家人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们总觉得,只要朝廷回来,他们就能拿回自己原本的东西。
所以他们偷偷的给朝廷传递消息,刚开始的时候没人理他们,近来终于听到了回音。
朝廷派人给他们回信了!
叫他们去打探泰州所有粮仓的位子,以及兵器库和军营防备力量最薄弱的时候。
马家这五个兄弟是瞒着家里人偷偷跟朝廷联系的。
他们觉得这样做就能成为家里的功臣。
未经世事,单纯简单。
也愚蠢的不可救药。
姜桂去看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在严刑逼供下把能说的全说了。
屁股被打得血肉模糊,却不至于丧命,他们在牢狱里哭喊尖叫,眼泪都流尽了,再落不下一滴眼泪。
马家人不知道这五个兄弟怎么忽然消失了,他们家人多,在整个泰州四处打探,依旧一无所获。
直到有些人城外马车车轮碾过的路上发现了他们随身携带的物品。
马家人以为他们是受不了现在生活,离开了泰州。
不过马家人不知道的是,他们在未来的日子里,或许都不会有机会离开泰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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