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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凶杀案扑朔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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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夫人见着方琮亭的情景, 方琮珠觉得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第二日开车送了方琮亭回苏州,兄妹俩方才进了大门,得了通传的方夫人已经急急忙忙的走出了大堂, 站在门口朝外边张望。

    见着那边两个渐渐走近的身影, 方夫人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一只手用力扯了扯,丝绢一角卷了起来,轻飘飘的落到了方夫人的手背上。

    她愣愣的看着方琮亭走了过来,眼睛越睁越大,在方琮亭踏上第一级台阶的时候, 方夫人慌慌张张的跑了下去, 一只脚踩到长长的衣裳下摆, 差点要摔倒。

    方琮亭快步上前, 扶住了方夫人。

    “母亲!”

    话音未落,方夫人已经牢牢的攀住了他,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他的胳膊,似乎要抓进肉里边去。

    方夫人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方琮亭, 一会儿功夫都不敢错开, 仿佛她的眼珠子挪动一下,方琮亭就会在她眼前消失一样。

    “琮亭, 琮亭!”

    最终方夫人确定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长子方琮亭, 这才直起身子,一把将方琮亭抱住,脑袋伏在他的肩膀上, 激动得大哭了起来。

    “母亲,不孝子回来看你了。”

    方琮亭的眼泪也忍不住的掉了下来,看到方夫人哭得这般肝肠寸断的模样,他心里涌现出一种强烈的愧疚感:“母亲,你别哭,我一切都好,好得很。”

    方琮珠上前,从自己衣兜里拿出手帕慢慢给方夫人拭泪:“母亲,你别伤心啦,大哥已经回来了,您尽可以放心了。”

    方夫人的手不肯放松半点,拼命抓住了方琮亭,抬头朝他看了个不住:“琮亭,你瘦了这么多!怎么瘦这么多!”

    方琮亭勉强笑了笑:“母亲,我过得很好,没瘦多少啊!”

    方夫人拿了手一寸一寸的捏着他的胳膊:“如何没瘦?就和枯枝一样了!也不知道你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呢?我一想着你就难受。”

    说到此处,格外伤心,拉住方琮亭的手站在大堂门口,眼泪流个不歇。

    “快,快去厂子那边告诉老爷……”方夫人直起身,抽抽嗒嗒道:“告诉老爷,大少爷已经回家了,让他快些回来。”

    旁边有下人应了一声,赶着朝外边跑了去,方夫人攥住方琮亭的手:“琮亭,快些进来,外边太冷了,别受了寒。”

    方琮亭点了点头,跟着方夫人朝里边走,方琮珠赶紧撩起门帘,让着两人低头进去。

    才一掀帘子,里边热烘烘的一团暖气扑面而来。

    堂屋里烧着一盆炭火,四角的炭盆这阵子却没有放炭——一般是要有客人来的时候,方家大堂的四周炭盆才会烧着,人少的时候围着炭盆烤火也就够了。

    “快些把四角的炭火盆儿生起来!”

    方夫人转脸吩咐跟在身边的下人,一边拉住方琮亭的手不住摩挲:“琮亭,冷不冷,你冷不冷?”

    方琮亭摇头:“母亲,一点也不冷,挺暖和的。”

    方琮珠站在旁边看得只是心酸。

    世上没有比母爱更伟大的了,母亲的一颗心,始终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她的每一颗泪水都承载着那样深的感情,她的每一个举动都包含了她温柔的关心。

    “琮亭,这些年你去哪里了?”方夫人拉住方琮亭走到中间那盆炭火旁边坐了下来,站在旁边伺候的下人很有眼力见的捧出了一双绒面夹了厚厚棉花的鞋子给方琮亭换上:“大少爷,换了鞋子烤火暖和些。”

    方琮亭笑着说了句“多谢”,换上棉鞋以后,顿时觉得脚暖和了不少,坐在炭火盆儿旁边,整个人舒舒服服的。

    方夫人拉住方琮亭的手只是舍不得放开,似乎生怕他会忽然就不见了一般,一双眼睛里满满都是温柔慈爱:“琮亭,你今天中午想吃什么?我让厨房里给你做去。”

    “母亲,你且歇着罢,我随意。”

    在莫斯科学习的这段时间里,饮食很不习惯,回国以后觉得每一餐饭菜都那么好吃。

    俄国那边天气寒冷,不少人靠着喝烈性酒来抵御天寒地冻,方琮亭的酒量也慢慢的练了出来,刚刚过去他喝酒就会红脸,多喝几杯就会头晕想睡觉,然而现在他已经能喝伏特加,而且能喝两杯。

    在莫斯科的生活倒也不算寒苦,吃穿没少,只是气候难熬,众人从莫斯科回来以后,觉得中国太温暖了,暖和得都不用围着炭火盆取暖。方琮亭坐在炭火旁边,只觉全身热烘烘的,方夫人不断的拿东西给他吃,忽然觉得这样的生活真是温馨美好。

    什么时候全中国的老百姓都能过上这样温馨美好的日子呢?

    大家的要求并不高,只要能吃饱穿暖就可以,但是目前国内的形势来看,就是连吃饱穿暖这最基本最朴素的要求都不可能达到。

    他没办法安安逸逸的坐在火边取暖,没办法坐视贫苦大众挣扎在死亡线上,他要为了中国百姓的幸福生活而奋斗,要为了中国崛起不畏列强而努力。

    “大哥!”

    侧门被推开,小猴子方琮桢一溜烟的跑了进来:“这次总算是看到你了!早几次你回来都不等我放学就走了!”

    小猴子很认真的控诉着方琮亭:“大哥你以前答应要送我一整套蜡笔的,我一直等你回家就带我去买的,可是到了现在还没见到!”

    方琮亭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大哥这次给你买了,放在江湾那边呢。”

    他看了一眼方琮桢:“琮桢,你长高了。”

    “是啊,我都长到那个地方了,那根像上去好多!”

    方琮桢伸手指了指门槛,上边有个小小刀刻的记号:“我再长两三年应该就能有姐姐这么高了。”

    方琮珠笑了起来:“你能长这么快?真能吹牛!”

    小猴子过年以后就九岁了,再长三年也才十二岁呢,就想有她这样高,也太心急了些。

    一家人围在炭火盆旁边烤火说话,方琮亭一直回避着方夫人的问题,没有告诉她自己到底去了哪里,方夫人只要问到这上头,他就拿话岔了过去:“母亲,我过得很好,您别担心我,您自己要保重身体。”

    方夫人问好几次问不出结果来,只得放弃:“好好好,只要你过得好就行。”

    看着儿子就在眼前,不是她猜想过的那样,心里舒服多了,不管他到底去了哪里,毕竟他还是好好儿的活着。

    没多久方正成回来了,站在大堂门口看了里边的人一眼,背着手走了过来,脸上倒是没有什么异样神色。

    只是他自己才明白,得了方琮亭回家的消息,他就着急朝家赶,最开始还只是步子走得快些,后来越走越快几乎至一路小跑,跑到气喘吁吁这才停住脚,顺了顺气,这才又快步朝家里走回去。

    毕竟是年纪来了,走这么一段路就要歇气了,方正成有些无奈。

    他想尽快见到方琮亭,可这腿脚就不允许。

    等及走到大堂这边,想到家长的威严,他又慢慢放缓的步子,一步步的踏着上了台阶。

    见着方正成进来,方琮亭赶紧站起身:“父亲。”

    “嗯。”方正成淡淡的应了一句,眼睛却在不住的打量着方琮亭,见他整个人好好的站在那里,没缺胳膊少腿,脸上也没有刀疤伤痕,这才放了心:“坐,坐,别站着。”

    下人赶紧将椅子给端了过来,方正成换了棉鞋坐到火边,伸出手在炭火盆上暖了暖,再直起身来看向方琮亭:“这么长的时间也不见你的音信,到底在外边做什么?”

    “一个朋友在做生意,邀请我跟他一块儿干。”

    方琮亭没敢回避方正成的话,只能变出一些故事来。

    “做生意?做什么生意哇?家里的生意还不够你做的?”方正成威严的看了他一眼:“简直是胡闹!”

    方夫人赶紧劝方正成打住话头:“没事没事,不管做什么生意,人回来了就好。”

    “挣了钱没有啊?”方正成盯住了方琮亭:“在外边飘了这么久,总得有些收获罢?”

    “父亲,目前我们还没有太大的收获,可是总又一天会有收获的,而且收获巨大。”方琮亭很坚定的点了点头:“有些事情不能只看眼前,得要看长远利益。”

    “嗯,你现在还挺有规划的啊。”方正成点了点头:“做一行就要爱一行,一定要做出点起色来,方才不枉你最开始的打算。”

    方琮珠在一旁默默的想着,方正成是不知道方琮亭所做的事情,若是知道,可能不会准他在这条道路上走下去。

    “父亲说的是,做一行爱一行,一定要付出热情和全部的精力去做。”方琮亭应和:“父亲您放心,我会牢记您的叮嘱。”

    方琮桢在一边插话:“大哥,我也是做一行爱一行哟,这次期末考试我拿了班上第一!”

    “不错不错,要继续发扬!”方琮亭拉住他的手摇了摇:“下次回来我给你带全套的英文故事书回来,让姐姐教你念英文,好不好?”

    听他这么一说,方夫人有些紧张:“琮亭,你还要出去么?”

    方琮亭点了点头:“是呢,我今天看过两位大人就要出去了。”

    方夫人吃了一惊,攥住了他的手:“琮亭,你怎么就要走了?难道不在家里等着过完年再说?”

    “这个得看情况,若是没什么别的事情,我应该会回来一趟,可这些事情我自己也不能说明白,到时候才明白。”

    方夫人的眼泪忍不住又落了下来:“琮亭,就可得到家里多住几日!”

    “母亲,有琮珠与琮桢陪着您,您不会觉得孤单的,至于我……”方琮亭露出了一丝决然的笑:“我会好好的,您莫要担心我,有时间我自然会回来陪着母亲大人。”

    “琮亭……”方夫人哽咽出声,眼泪珠子一滴滴的落了下来。

    “哭什么,琮亭回来是大好的事情,别哭了。”方正成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这让她安心了许多。

    “我去看看厨房那边饭菜弄好了没有。”方夫人站起身,忍住心里的悲伤,快步朝外边走了过去,方正成转头怔怔的看着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见才转过头:“琮亭,你到底在做什么事情?可别让你母亲心不安。”

    方琮亭低头看着那个炭火盆子,没有说话。

    黑色的木炭烧得很旺,上边有微蓝的火苗,不时间能听到哔哔啵啵的声响,偶尔还有火星在跳跃。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他牢牢的记住了这句话。

    就如一颗火种被丢了下去,无论风有多么大,只要有适合的环境,它都会成燎原之势。虽然现在的形势很严峻,可是他们不能退缩,不能。

    方正成两道眉毛拧在了一处:“你要注意安全,要好好保护自己。”

    方琮亭猛然抬头,接触到父亲那关心的目光。

    “你实在不方便说,那我也不追着你问,但是你一定要注意保护自己啊。”方正成谆谆的叮嘱着他:“有时间就多回来看看,让你母亲安心,也让我安心。”

    “知道了,父亲。”

    方琮亭点了点头:“我会注意的。”

    送方琮亭离开的那一刻,方琮珠觉得有些难受。

    看着他略显单瘦的背影渐渐的远去,也不知道他将来会是什么样的结局,是会用鲜血献祭给将来光明的国家,还是会幸运的生存下来,成为那功名赫赫的名人?

    街道两旁栽着法国梧桐,此时差不多已经落尽了树叶,有一两片在树枝上,被寒风猛烈的摇晃,终于慢慢飘落下来。寒风起,落叶蹁跹,有一种凄凉的美。

    方琮珠叹了一口气,转身朝屋子里走了过去。

    “大少爷连晚饭都没吃呢。”

    李妈坐在厨房门口,想起方琮亭就忍不住要抹眼泪:“才回来一日就走了,哪里有这么忙?这也真是的,还说弄些大少爷喜欢吃的菜,没想到都赶不上趟。”

    方琮珠赶紧安慰李妈:“李妈,你别担心,说不定过几日就回来了哪。”

    阿大站在一边也不住点头:“可不是吗?只得十来日就要过年了,大少爷肯定会回家过年的罢?这时候可是万家团聚,有谁还在外边飘着的呢?”

    方琮珠默然。

    她也希望是这样,可这世上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

    方琮亭这般急急忙忙的要离开,应该是有个计划要进行罢,具体的内容她不会过问,但还是能猜出一二来。

    林思虞回到家,得知方琮亭已经离开,不免也跟了叹气,这个晚上两人都没有睡得安稳,拿了大迎枕放在床头,靠在一起说话。

    “琮珠,我觉得应该劝你父母去香港,这边只怕是有些呆不住了。”

    方琮亭做的是危险事情,万一那些人抓不住他,剑走偏锋,把方正成与方夫人抓了过去来要挟方琮亭现身——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

    “嗯,我一直在想着这件事情呢。”

    方琮珠轻轻点头,林思虞所想的,她一直在想,主要是如何劝父母离开苏州,跟着她去香港。

    “用团年饭的时候,咱们好好的跟他们说说,兴许能劝得动他们。”

    林思虞伸手揽住了方琮珠的肩膀:“你在香港买房盖地,应该早就有这个想法?”

    方琮珠将脑袋枕在他的臂弯里,点了点头:“是啊,我一直有些担心,总觉得现在中国的形势来说,上海不是一个宜居的城市。”

    林思虞默然,过了好一阵子,才愤愤不平道:“也怪不得琮亭会走这条路子,国民政府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两人相对无言,在床上相拥而坐,直到渐渐的来了睡意,两人这才渐渐的溜着朝被子里边钻,林思虞的手紧紧的搂住方琮珠,贴着她的耳朵低声道:“琮珠,你别害怕,遇到什么事情有我给你扛着呢。”

    方琮珠点了点头,嘴唇在他的脸颊上啄了一下:“嗯,我知道的。”

    第二日一早,外边有一层厚厚的晨雾,站在窗户边上看外头,什么东西都看不清。

    方琮珠探头看了看下边,莫名有些心慌。

    她飞快的跑下楼去,林思虞刚刚好吃完早点,拎起手提包正准备去上班。

    见着他好端端的坐在那里,方琮珠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思虞,你起床以后怎么也不喊我一句?”

    “外边这么大的雾,汽车不方便在街上开动,我走路或者坐黄包车过去都行,你多睡一会儿罢,别起这么早。”

    林思虞走到她面前,伸手拨了下她的头发,将那一缕秀发拨到了后边:“乖,还睡一会儿啦,昨晚你半夜都没睡着。”

    方琮珠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那你路上要注意安全。”

    林思虞望着她笑:“好的,知道了。”

    方琮珠将他送到门口,林思虞推着她进去:“外边太冷了,你只穿了棉睡衣,赶紧进去。”

    他挥了挥手,朝前边走了两步,很快就没入了浓浓的晨雾里。

    方琮珠抓着门把手站着,看着面前的一片白,心里有一丝丝不安。昨晚想着方琮亭的事情,一直不能入睡,今天早上起来便有些患得患失。站在那里,她忽然想念起香港的生活,至少不要这样担惊受怕。

    林思虞顺着花园里的石板路朝前边走着,到了大门口,阿忠给他开门:“姑爷,这么大的雾还要去上班?”

    “当然了,风雨无阻,别说是起雾了,等一会儿就散了。”

    林思虞拎着背包跨过门槛走了出去。

    外边的雾实在太大了,根本看不到有没有黄包车,只能隐约听到黄包车的铃声由远及近的响着过来。他站在街道上看了看,从浓雾里来了一辆黄包车,林思虞赶紧招手,顺口吆喝了一句:“黄包车!”

    “先生,不好意思,有人哪!”

    车夫飞奔着朝前边走,林思虞这才看清楚黄包车的斗篷拉着,里边隐约有一个人的身影。他有些失望,站着又等了几分钟,可还是没拦到车。

    只能走路过去了。

    林思虞抬头看了看天色,大雾好像比原来要稀了些,渐渐的能看到不远处的人影。

    他迈开步子朝前边走了去,过了两条街,浓浓的晨雾就已经散了,只余得一层薄薄的纱,仿佛间能见着一轮柔和的日影,藏在那薄纱之后。

    走到十字路口,他终于拦到了黄包车,车夫是个年轻小伙子,拉着他飞快的朝前边跑着,一点也不吃力。跑到报社门口,林思虞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才八点还没到。

    走进办公室,才放下包,就听着旁边办公室的电话铃急促的响起。

    林思虞快步奔到了旁边那间大办公室,拎起话筒:“喂,你好,这里是《申报》办公室。”

    话筒那边传来一个男人语无伦次的声音:“闸北火车站,我是闸北火车站外边开饭店的,招牌的名字叫老汤饭店……”

    林思虞很有礼貌的请他说慢一点,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了自来水笔记录对方的姓名地址:“老汤饭店,姓汤,好的,请说一下你看到的新闻。”

    《申报》特设了一部电话,专门接市民们新闻爆料,第一个打电话爆料新闻的人能给两块钱的奖金。为了公平透明化,如果是市民们爆料的新闻,会在文章末尾备注爆料人的姓名和地址,以示公平公正。

    “闸北火车站出了人命案!刚刚有人开枪杀了人!”

    对方在电话那边激动得很,一个劲的嚷嚷着:“应该是死人了,好多血!”

    林思虞赶紧在新闻爆料记录本里添上一句话:闸北火车站杀人案。

    “好的,谢谢提供线索,我们马上派记者过来采访。”

    林思虞放下电话筒,快步走回到了自己办公室,拿起手提包匆匆忙忙朝编辑部那边走了过去。

    现在时间还早,加上今天早晨雾很厚,交通不便利,故此上班受到了影响,林思虞在编辑部那边转了一圈,没有见到有人在,只能自己提了包匆匆忙忙走下楼去。

    好在到门口就见着记者小赵下自行车,林思虞赶紧制止他锁自行车的动作:“小赵,走,快些跟我去采访新闻。”

    小赵直起身:“林主编,有什么大新闻吗?竟然劳你出马?”

    “刚刚有人爆料新闻,凶杀案,可现在报社没人啊,还不是逮谁就是谁?”林思虞走了过去,抓住自行车的笼头:“我骑车带你,还是你带我?”

    小赵赶紧讨好卖乖:“当然是我带林主编了。”

    “好,那咱们快走,凶杀案可是大案件,指不定能挖掘出一个好故事来。”林思虞跳上自行车后座,催促着小赵快些骑车:“新闻稿件就是要快,越是快就越能超越同行。”

    小赵弓着身子拼命朝前边踩车轱辘:“林主编,您也来得太早了吧,让我们这些后生晚辈实在惭愧。”

    “说什么呢,你不是和我一起毕业的?”

    林思虞笑了起来,小赵也是今年上半年毕业,暑假开始便入职《申报》,按着年龄来说,两人相差无几。

    “年龄是差不多,可是这辈分差远了,林主编你在《申报》都呆了这么多年了。”

    小赵对林思虞还真是有说不出的敬佩,人比人气死人,都是大学才毕业,人家已经做到主编的位置,而自己还只是一个小记者,想要出人头地,还不知道要多少年功夫。

    自行车虽然要比汽车慢,可是在这个交通拥堵的上班时期,效率比汽车要高,在人流车流混合的地方,能很快的从缝隙间穿过,行动自如。

    没有多久,两个人就到了闸北火车站。

    果然是发生了凶杀案,警察署与巡捕房都来了人,出事地点已经被监控,一排背着枪的警察和一批巡捕站在前边,把朝那里靠近的人群驱散。

    当林思虞与小赵挤过去的时候,一个警察朝他们吆喝:“什么人?靠后,靠后!”

    旁边有警察拉了他一把:“人家是《申报》的记者!”

    林思虞在《申报》做了这么久的记者了,经常能接触到警察,有些人多见了几次混了个眼熟,看到还是认识的。

    林思虞冲着那个警察笑了笑,从衣裳口袋里摸出了记者证:“我是《申报》的记者,听说这边出了凶杀案,故此过来采访。”

    认识他的那个警察摆了摆手:“这个案件现在不让采访……”

    林思虞有些惊诧:“不让采访?为什么?”

    那警察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从衣兜里掏出了几块钱,林思虞朝他走近一步,拉住他的手,把那几块钱塞了过去:“有什么方便透露的吗?”

    那个警察迅速将手抽出来,那几块鹰洋落到了口袋里。

    他笑着望了林思虞一眼,凑了脑袋过来低声道:“被打死的是刘裕之。”

    “什么?”林思虞大吃一惊:“刘裕之?死了?”

    警察点了点头:“死得透透的,好像有几个人一起开枪,把他打得跟筛子一样,他的卫兵当时都呆住了,听说只顾着自己躲起来,根本没有人帮他挡子弹。”

    “这……”

    林思虞有些吃惊,卫兵不就是保护他的吗?怎么竟然没一个卫兵来护住他?

    “嗐,这么大的雾,根本就不知道子弹会从哪边射过来,不如保护好自己再说。”

    警察说起这话来的时候格外轻松,感觉如果他处在刘裕之卫兵的位置,他也会如此做。

    不是所有的卫兵都会忠心护主的,特别是刘裕之身边的卫兵,大部分都是分配过来保护他的,心中自然有自己的小九九。

    天气这样恶劣,浓浓的晨雾遮挡住人的视线,别说奋不顾身去护主了,能护住自己就已经不错了。

    刘裕之早些日子去了武汉务公,昨日乘火车从武汉出发,今天早晨抵达上海。

    他坐的是专列,一节车厢被他包了下来,据说还带了姨太太一块儿过去。

    既然得了林思虞的钱,当然要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全部说出来,否则对不住警察兴奋的和林思虞嘀嘀咕咕的说着他知道的事情:“这家伙可真是会享受,一节火车就坐他和姨太太,哦,不对,还有他的卫兵和下人……”

    林思虞竖起耳朵听着,认认真真的,唯恐遗漏了任何一个字。

    “听说是从车上下来,卫兵刚刚开了一条路,汽车候在车站外边,然后不知道从哪里忽然蹿出了几个人,一阵枪响,卫兵开始拔枪还击,可是根本找不到人在哪里,好像枪声是从四面八方发出来的,根本让人摸不着头脑。”

    林思虞惊叹了一声:“肯定是早就布置好了的,不是一个人下手。”

    “那肯定是。”警察点了点头:“卫兵们刚刚回了几枪,发现刘裕之和那个姨太太中枪了,赶紧过来处理,把他们抬着进了汽车送医院去了。”

    “不是说死了吗?”林思虞有些好奇:“刚刚爆料新闻的那人好像说死人了。”

    “应该活不了,当时有大胆的过去看了,说身上好几个弹孔,那鲜血不停的朝外边流哩。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姨太太也遭了殃,听他们说也是好几处枪伤,不知道能不能活。”

    “这样。”

    林思虞点了点头,放眼朝那边看了过去,警察在凶杀案现在忙碌着,还有……他揉了揉眼睛,那里还有几个穿着军装的军人,然而他们肩章帽徽都不是中国军人的装束!

    “那边是……”林思虞呶了呶嘴。

    看上去好像是日本人。

    刘裕之被人暗杀,日本军人过来勘察凶杀案现场?怎么听起来这样怪异?

    警察压低了声音:“刘裕之就是日本人的一条狗,大记者,难道你这都不知道?”

    林思虞心情沉重的看着那几个日本军人,有些无话可说。

    他知道刘裕之与洋人关系都很好,他是个见风使舵的,原来他投靠的是英国人,后来又渐渐的朝日本人靠拢,可是日本人竟然肆无忌惮的进入到上海火车站来负责一个中国人的凶杀案,由不得让他心里头特别的愤懑。

    他们把中国人放在眼里吗?上海市政府怎么能允许日本军人肆意在上海的地面上行动?特别是这群人还带着枪支!

    “大记者,我知道的都已经说完了,你别到这边呆着了,要清场呢。”

    警察挥了挥手,示意他走开。

    林思虞退了回来,小赵凑了上去:“怎么样,林主编,得了些有用的信息没有?”

    “嗯,他跟我说了大概的经过,咱们现在去老汤饭店问一问,看看能不能问出些什么细节来,毕竟他是目击者。”

    两个人走到了火车站外边的老汤饭店,打电话爆料新闻的正是店主老汤,一个五十来岁的汉子,虽然衣裳上边有几个补丁,可穿戴依旧很整洁。

    见到林思虞给他来送奖励金,老汤高兴得嘴巴咧开:“没想到真有钱哩。”

    “当然有钱,我们《申报》可是说话算数。”林思虞笑着把钱放在柜台上:“能不能给我们说说具体情况?”

    老汤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啥具体情况……俺也不大清楚哩,也是凑巧,车站那个守站台的要我给他送碗面条过去,我刚刚端了面过去就听到枪响,吓得我把碗都扔了蹲到地上不敢动!”

    他笑眯眯的拿起那两块鹰洋:“还好还好,够买不少菜碗了。”

    “那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在附近出现?”林思虞让小赵拿出本子来速记采访现场:“比如说有没有异常的情况之类?”

    老汤想了想,摇了摇头:“能有啥异常啊,我瞅着跟原来差不多……嗯……”

    他眯了眯眼睛:“只不过今日一早,有五六个年轻人到了我饭店吃饭,穿着打扮看上去都挺不错,斯斯文文的……我觉得有些奇怪,毕竟这么早搭火车的少,可这一来就是一群,也不知道他们要结伴去哪里。”

    林思虞的心沉了沉,忽然想到了方琮亭身上。

    他前日就急急忙忙的要走,说是和李晟言有什么事情要去做,被方琮珠苦苦挽留才白天回了一趟苏州,回来以后竟然是连晚饭都没吃就走了。

    这般着急,难道是为了策划这次暗杀行动?

    刘裕之投靠日本人,这次去武汉开会,或许是跟那边武汉政府谈论合作问题——作为日本的代言人,自然是革命者眼中的内奸。

    “老汤啊,这有什么奇怪的,几个人或者是老乡,都在上海念书,要一道搭火车回家过年,不是很正常吗?”

    林思虞赶紧说了一段话来混淆老汤的思路:“可别再说什么奇怪不奇怪的事情啦,我觉得挺正常的嘛。”

    千万不要在警察走访的时候也把这事情说出来,这可是增加了方琮亭暴露的危险。

    老汤想了想,咧着嘴笑:“对对对,记者你说得对,当然是大学生回家过年的,一个人坐火车不好玩,几个人一起走当然热闹些。”

    林思虞舒了一口气:“应该是这样。”

    两个人又问了一圈火车站旁边的人,刚刚从侧面的店铺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那一队日本兵迈着整齐的步伐朝车站外边走了过去。

    闪亮的刺刀迎着初升的阳光发着亮光。

    林思虞站在那里,默默的看着那群人走了过去,心里充满了愤懑。

    这一刻,他真恨不得冲上前将这群外国士兵赶出上海——这是中国,他们竟然这样肆无忌惮!

    小赵的脸色也很不好看,明显的也是愤恨不已。

    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默默朝火车站走过去。

    戒备已经解除,警察和巡捕已经没有再阻拦旁人靠近,他们走到前边的时候,发现月台的地面上有一滩鲜血,很大的一滩。

    鲜血旁边有石灰粉末,也不知道是拿来干什么的,路上滴着一地的鲜血,一直朝出口那边去。

    估计是从刘裕之和他那个姨太太身上流出来的,卫兵们抬着他们朝前走,鲜血就一路滴了下来。

    林思虞与小赵两个采访了一下当时车站里值班的工作人员,大家的复述都很一致,那时候大雾笼罩,没有怎么注意四周,忽然就听到枪响,然后又听到尖叫声和脚步奔走的声音。

    “有没有凶手落网?”

    “没有,哪能看到呢?不过听说凶手应该也受伤了,好像在月台那侧发现了一点点血迹。”有个工作人员说得津津有味:“警察本来是想顺着血迹追查下去,可是那点血迹只有一小段路,然后就没见了,实在是怪。”

    林思虞拿了自来水笔飞快的记着他所说的话,写到“凶杀疑似受伤”这几个字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自己的手有些软,似乎失去了力气。

    和小赵在火车站呆了一个多小时,回到《申报》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

    郭子良见他走进来,指了指门口那块小黑板:“一早就出去采访了?是不是出了什么重大新闻?”

    林思虞点了点头:“是的,刘裕之在闸北火车站被暗杀,应该已经死了。”

    “什么?”郭子良吓了一大跳:“谁被暗杀了?”

    “刘裕之。”

    郭子良的眼睛睁得老大:“刘裕之……被暗杀了?”

    “嗯。”林思虞拿出黑板刷,把黑板上他和小赵的名字给擦了,一边与郭子良说了下今天采访的事情:“日本兵竟然进入了我们大上海!”

    郭子良沉默了一下,摇头叹气:“唉,这世道……”

    两个人没再多说,相互看了一眼,心里都是沉甸甸的一团。

    回到办公室,林思虞把小赵喊了过来,与他讨论今日的采访稿该怎么写:“有些东西要避重就轻,否则新闻出版署那边会不能通过,措辞也要注意。”

    小赵点头:“好,林主编交代的我都会注意的。”

    “还有,那个饭店老板的话不用写出来了,重复啰嗦,就在稿件后边注明是他爆料新闻,奖励金已经及时发放。”

    老汤说的话如果写出来,要是被警察署看到,可能会作为线索进一步调查,林思虞不希望留下任何暴露方琮亭的信息。

    “知道了,到时候我写好稿件再拿过来给你看看。”

    小赵得了林思虞指点,赶紧回了自己办公室开工。

    新闻贵在新,要抢在同行前边发独家,是一刻也不能耽搁的。小赵是正儿八经国文系毕业,虽然不是复旦的,可文笔不差,做事也快,还没一个小时,已经梳理好头绪,把第一稿给写了出来。

    林思虞拿了那版稿件过来:“我看看,有什么问题我会用笔圈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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