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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烦恼人另辟蹊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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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光从窗户外边照了进来, 落到了地面上,窗棂的格栅纵横交错的黑影,似那监狱里的门栏, 只是没有那般密集。

    方琮珠一手按着账簿, 冷冷的望着那个身材略微肥胖的朱掌柜, 一言不发。

    “琮珠,到底是怎么回事?”方琮亭有些迷惑,伸手接了那个账簿子过来,看了看方琮珠拈着的那一页。

    这上边记载的是上个月才从苏州过来的丝绸,一行一行记录得条目清楚, 每一页上记了五条, 写明了花色图案和到货的尺幅。

    其中有一块地方确实稍微白了那么一点点, 不仔细看, 根本看不出来。

    “朱掌柜,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方琮亭抬起头看了朱掌柜一眼:“这张纸好像有些不对啊。”

    “大少爷,当时记数的时候我有些笔误,故此用了浅石灰水和着明矾将此处涂去了, 重新改动了一下。”朱掌柜战战兢兢的答复了一句, 一双眼睛只是朝着方琮珠身上瞅。

    “原来只是笔误。”方琮亭这才放下心来,冲着方琮珠笑了笑:“朱掌柜做事很仔细的, 他已经在这间店铺做三年了。”

    “做事仔细?”方琮珠笑了笑, 不置可否。

    从朱掌柜的神情来看,这个账簿肯定是有问题的。

    “大哥,我想将苏州厂里那边出货的记载调一份出来, 再与咱们家三个店铺里的进货记载进行比对,看看对不对得上号?如果对得上号那就说明没问题,如果中间有差别,那肯定是有人在期间捣鬼!”

    方琮亭对于三间店铺疏于管理,这使一些歪心思的人打起了歪主意。

    “唔,你说的不错。”

    方琮亭点了点头:“趁着周末,我回一趟苏州,去将出货的本子接过来。”

    “那我就先带了这账簿回家,等着你接了出货的本子过来,我们好好的算一算,看看是不是数目符合。”方琮珠说得慢悠悠的,一个字接着一个字的说,让人感觉到她的声音冷冷的,就如寒冰一般。

    “大少爷……”

    朱掌柜冷得有些守不住,牙齿战战:“我一时糊涂,将其中两种的数量给改少了些。”

    眼见着事情即将败露,这贪财的事情瞒不住了,朱掌柜索性先自己坦白了:“我本没想到要这样做,都是那个张顺撺掇的,说我不会利用自己手里的权力谋一点点利。那次苏州送货过来,我当着送货的主管登记好了布料,他也在这账簿上签过字,等着过两日,我便将这本子上改了,多余的布料让张顺拿出去偷卖了,钱我们四六分,我六他四。”

    方琮亭大吃一惊:“竟有这样的事情!”

    朱掌柜耷拉着脑袋,一脸悔恨,不再出声。

    “张顺,张顺!”方琮亭站起身冲到门口,朝外边喊了两句。

    “大少爷,什么事啊?”

    张顺半弓着背走了进来,一脸谄媚的笑:“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

    “你!”方琮亭盯住了他,气得全身发颤,琮珠早就与自己说过,这个张顺是个靠不住的人,应该要将他解雇。他一直心存疑虑没有下手,没想到却被这蠹虫偷了自家的布料扛到外头去卖!

    “大少爷,怎么了?”张顺溜了一眼,见朱掌柜垂头丧气的站在那里,心里有些发慌,是不是自己与朱掌柜联手做下的事情被发现了?

    他佯装镇定的站在那里,脑门子上已经是汗珠子渗了出来。

    “你还问什么事情?你不如直接说出来你做了什么事!”方琮亭气得几乎要发昏,自己给他们的工钱不低,待他们也很好,为何他们却要做出这种事情来?

    “大少爷,张顺真的不明白……”

    “你自己做了什么事情都不明白?”方琮珠站了起来,走到张顺的面前,居高临下看了他一眼,气势足足的:“要不是送到巡捕房去说明白可好?”

    “张顺,算了罢,我早就说过,做下这等错事,迟早是要被发现的,”朱掌柜垂头丧气的在旁边劝他:“我倒是没脸再见大少爷了,这昧下的钱我都交出来,只求大少爷宽宏大量,不要将我送去巡捕房,我自己走了便是。”

    “朱掌柜……”方琮亭听着他说得可怜,刚刚想出言挽留,这边方琮珠已经开口。

    看得出来方琮亭是个心软的,他这模样,方琮珠觉得似乎是一副过往不咎的样子,怎么也得在他说话之前将这话头给截住:“大哥,你得问问他们这么做有多长时间了。”

    朱掌柜还没说话,张顺这边已经自己打起耳光来,一边一个:“大少爷,大小姐,小人也是被逼无奈,我家中上有七十岁的老母亲,下有几个子女,根本无力抚养,所以才动了这个歪念头。我和朱掌柜也就最近一个月做了一回手脚,不想就被大少爷给发现了,小的是吃了猪油蒙了心,才走了这糊涂路子,求大少爷不要解雇我,我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好好的帮大少爷干活。”

    方琮亭犹豫不决,若是将朱掌柜和张顺解雇了,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人来打理店铺,另外听着张顺说上有老下有小,无力抚养,若是自己不要他了,他到哪里去寻钱来养家糊口呢?

    “你们俩先出去,待我和大小姐商量了再说。”

    方琮亭挥了挥手,将两人打发了出去。

    见着他这般优柔寡断,方琮珠实在有些烦恼,这样的大哥,指望他能将家里的生意做好,这是绝不可能的,难怪上海滩五间店铺竟关了两家呢。他这阵子忙着青年剧社的事情,人家觑着有机可乘,或许是见他不怎么查账,就动了歪心思,若今日她不跟着方琮亭过来查账,还不知道他自己看不看得出来。

    这两个人,实际上就是内贼,不将他们送巡捕房还是客气的,看方琮亭的意思,还有将他们留下来的意思?

    “琮珠,朱掌柜和张顺只是一时糊涂而已,他们也就做了一次,不算是太大的罪过……”方琮亭苦恼的皱着眉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们应该给他们一个改过的机会。”

    方琮珠笑了起来:“大哥,你可真是大胆,明知道是贼,你却要将贼人留在身边,是不是想告诉他们,让他们继续来偷东西便是?”

    “咱们已经抓了他一次,想来应该不敢了。”方琮亭坚持着:“若是将他们开了,他们的家人就只能饿肚子了,这多可怜啊。”

    “大哥,你太妇人之仁了如果不将他们开除了,他们肯定还会犯错的。”方琮珠很坚持:“虽说这事情是大哥你做决定,可我还是有自己的想法,朱掌柜和张顺,一个都不能留,如果你一定说要对他们好一点,那就是说不将他们送巡捕房,赃款你自己看看怎么办,反正这店铺是你打理,亏空了钱爹娘也只会埋怨你,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方琮珠真是着急得吐血,这种做生意的手段,没有赔光已经是很不错了,方琮亭到上海帮忙打理家里生意也有几年了,五间门面缩减成了三间,家里的生产销售量也大大减少了,若是他再坚持打理几年,只怕是三间会只剩一间,家里的纺织厂做点苏州城里的生意就好。

    可苏州城开纺织厂的太多了,竞争相当大,更何况苏州的购买力不及上海,在上海尚且维持不下去,更何况苏州?

    听着方琮珠说得严重,方琮亭这才紧张起来:“那我……将他们给解雇了?”

    “那是你的事情,我只是给你建议而已。”

    方琮珠摊手:“大哥,毕竟是你在打理上海的生意。”

    “那我去找他们进来谈谈。”

    方琮亭最终下定了决心,或许方琮珠说的话是对的。

    当他走出去的时候,只找到了朱掌柜,张顺已经不见了。

    “刚刚他说要去上茅房的,我去寻他看看。”

    一个伙计跑到附近寻了一圈,没见着张顺的影子:“大少爷,没看到他。”

    方琮亭有些惊诧,难道张顺自己跑了?

    朱掌柜走到经理室,倒是说得诚恳:“大少爷,我把昧良心挣的钱退给你,还给你帮忙到月底,这些日子里你去寻个掌柜来,什么时候他来了,我什么时候就走。”

    说到此处,他的眼圈子已经红了:“我在店里做了三年,大少爷对我可真是没得说,只怪我自己一时起了贪念,愧对大少爷的厚待。”

    “朱掌柜,你留下来吧,只要你认识到错误,以前的事情咱们一笔勾销。”

    方琮亭刚刚硬起来的心肠又瞬间软了下去:“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不不不,大少爷,我哪里还有脸呆在这里。”朱掌柜说得很坚决:“您要是全了我的面子,就跟别人说我家里有事,没法兼顾这份活计了,也让我走得体面一点。”

    方琮珠在旁边看着,朱掌柜跟那张顺好像有些不一样,若是他自己想走,那便让他走就是了,方琮亭可别傻,千万不要留他。

    “朱掌柜,你这几年倒也算是十分尽心,我不会到外边说你离开的原因。”方琮亭点了点头:“唉,朱掌柜,你以后可莫要再走歪路了。”

    “谢谢大少爷宽宏大量。”

    朱掌柜满脸通红,羞愧之至。

    “唉,真是想不到,朱掌柜在我这里已经三年了,一直老实本分,怎么忽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看着朱掌柜佝偻着背退了出去,仿佛即刻间便老了五岁,方琮亭心里有些难过。

    “琮珠,我们是不是做得有些过了?”

    方琮珠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方琮亭,分明是别人不对在先,可是方琮亭这么一说,好像倒是他们兄妹无情似的。

    “大哥,本来是他的不对,你干嘛苛责自己?若他不心生歪念,会走到这一步吗?可不是我们让他去做这样的事情,你别想得太多了。”

    方琮珠这样一说,方琮亭心里似乎好受了一点,他叹了一口气:“事已至此,没办法了。”

    兄妹两人走出静安寺的店铺,喊了辆黄包车去了蒲石路那边,这条街在租界内,来往的富人比较多,生意比静安寺那边要好一点点,掌柜的拿了账簿和算盘过来,方琮珠摆了摆手:“不必了,我自己用笔加一下罢。”

    方琮亭拿了算盘晃了晃,算盘珠子沙啦啦的响:“琮珠,我来打算盘罢。”

    他知道妹妹没学过这些,当然用不上,他打算盘却是一把好手。

    “我用笔加一下就行了。”

    方琮亭笑了笑:“那咱们每人算一本账,这样时间会快一点。”

    蒲石路的掌柜从没见过方琮珠,此时看她拿了笔算得飞快,不由得甚是好奇,主家的这位大小姐看起来是个有学问的,跟一般人家的小姐有些不同。

    方琮亭的算盘还没打完,方琮珠这边已经算完了。

    她拿到的是进货的那本账目,数字要比方琮亭那边的要少,故此要简单些。方琮亭见她已经算完,很是惊讶:“琮珠,你这么快!”

    方琮珠笑道:“我数学拿满分啊!”

    “你可真是聪明!”方琮亭赞叹了一句,继续拨拉着算盘珠子,他的速度也不慢,差不多半小时就把明细收入给算了个清清楚楚。

    两人比对了一下明细和进货,方琮珠又让方琮亭把布料剩余也算了下,到外边抽查了几卷,果然没有差别。

    看起来这个掌柜是个细致老实的。

    方琮珠笑着冲那掌柜点头:“辛苦您了。”

    那掌柜头一回听到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小姐尊他为“您”,都不知道该怎么应答,只是咧嘴笑:“应该的,应该的。”

    兄妹俩又询问了一下店铺经营情况,方琮珠指点了一下做广告的方法:“可以挂着优惠酬宾的牌子,将价格稍微提那么一点点,然后来个八八折酬宾,自然会有人感兴趣。”

    “琮珠,这法子有些不地道。”方琮亭摇头:“如何能这样做呢?”

    “八八酬宾,实际上还是有优惠的,只不过是优惠力度没有表面这么大而已,咱们也不是做善事的,毕竟店铺要租金,有伙计掌柜要付工钱,苏州的厂里还有那么多人等着咱们卖掉布料给他们发工钱不是?”方琮珠手把手的教方琮亭生意经:“你若是真正的优惠大酬宾,人家拿便宜的习惯了,等着咱们要是没这个优惠了,又不免嫌东嫌西的,生意会比以前要差不少呢。”

    “真的吗?”方琮亭有些不相信:“你怎么知道的?”

    “这是女人的直觉,你问问掌柜,来咱们方氏织造买东西,是女人多还是男人多?”

    掌柜的笑道:“自然是女人多。”

    “我是女人,当然明白女人的心理了。”方琮珠一副笃定的神色:“大哥,你听我的试试看,保准没错。”

    “好吧,那你来弄弄看,我最近很忙,没时间,你知道的。”

    方琮珠点了点头:“好啊,我来弄。”

    两人从蒲石路这边出去,已经快到中午,两人回家吃过饭以后,休息片刻,又赶着去最后一家查账,刚刚出门准备喊黄包车,就见一辆黑色的福特车从马路上开了过去。

    “那个是敬儒兄的车。”

    方琮亭看到了开车的那人,心里一阵惆怅:“琮珠,似乎那日伤他太深,现在他开车过去都不在我们家这边停留了。”

    “大哥,有些人终究只是生命的过客,何必一定强留?”

    好不容易与他撇清了关系,方琮珠只觉全身轻松,心中暗道,只盼以后孟敬儒快快走出这段阴影,觅到他的幸福。

    两个人朝街边走了一步,或许此时是饭点以后不久,竟然没见着黄包车,方琮亭嘀咕了一声:“难道咱们还真得去买辆汽车了?”

    “大哥,没必要啊,咱们又没太多交际,要什么汽车?”方琮珠赶紧打消他这个念头,方家本来在走下坡路了,还花钱买汽车,这不是吃饱了撑着?现在的汽车可是高档消费品,随随便便一辆车都价格不菲,而且方琮亭要是不请司机,还得去跟人学着怎么开车,上海这边要找一个教开车的师傅——在这个年头,可能有点难。

    她倒是会开车,可这个时代的汽车和上辈子的汽车是不是一样还两说,而且要是她上车摸了方向盘就开,只怕是方琮亭会觉得不可思议,还是稍微藏点拙比较好。

    正在想着,忽然间一辆汽车朝他们开了过来。

    黑色的福特轿车。

    方琮珠吃了一惊,孟敬儒这是在前边打了个转又原路返回了?

    “敬儒兄。”方琮亭有些小激动,没想到孟敬儒竟然又调转车头了。

    孟敬儒端坐在车上,眼睛瞟了一眼方琮珠,神情有些落寞:“琮亭老弟,你们要去哪里?我送你们。”

    “这……”方琮亭看了看站在身边的方琮珠:“这不太好罢?耽误了你的事情。”

    “我在外边和朋友吃过饭,正准备回家休息一会儿,见着你们站在门口,心里想着是不是要出去,故此过来问一句。”孟敬儒伸手将后边车门打开:“上车吧,我送你们。”

    他吃饭的那家店与方家别墅隔了好几条街,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朝这边开,似乎根本没经过脑子的那种,不自觉的就已经到了江湾别墅。

    还刚刚过那个十字路口,孟敬儒就有些胆怯,很想踩住刹车调头走另外一个方向,可那只脚却一直踏着油门不肯松,速度不快不慢,朝那扇大门溜了过去。

    很想能够见到她,又不敢见到她。

    不知道自己见到她的时候会是一种什么心情,他根本没办法想象。

    还没开到那扇大门前边,他就见着了两个并肩站在那里的人,熟悉的身形,熟悉的脸孔,熟悉的笑容。

    他不敢多看,咬着牙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飙了过去。

    然而还是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看了看那倒退着的两个人影。

    开到这条马路尽头,他将车子停住,一只手撑住了脑袋,只觉得昏昏沉沉,脑子里有一个念头正在不住的闪现。

    倒车回去,送她去她要去的地方。

    他不知道怎么开始发动汽车,怎么样调头,只知道手颤抖得厉害,似乎握不稳方向盘,全身有些虚脱。

    当车子开得近了,他又一次见到了她,一颗心忍不住砰砰乱跳,可脸上还要装出一副平静的神色——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表情,但他觉得应该是一副比哭还难受的模样。

    “我们要去的地方有些远,在虹桥路那边,还是不麻烦你了。”

    方琮亭的声音让孟敬儒清醒了几分,他睁了下眼睛,就看到了方琮珠那张脸。

    很平静的表情,似乎没有半分波澜的湖面。

    他又一次心痛了起来,每次看到她,就不可避免的心痛,甚至痛到无法呼吸。

    “没事,虹桥路那边能有多远?我汽车四个轮子,滚一滚就到了,你们要是坐黄包车,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到呢。”

    孟敬儒催促方琮亭:“别想那么多好吗?哪怕是普通朋友,我也会送你们一程啊。”

    方琮亭拿胳膊碰了碰方琮珠:“琮珠,咱们上车罢。”

    方琮珠有些犯愁,但刚刚孟敬儒说的那句话让她有所触动,哪怕是普通朋友他也会送一程——若是他真把自己当普通朋友,那可真是太好了。

    方家兄妹上了孟敬儒的车,一路上车子里气氛并不怎么和谐,孟敬儒没开口说话,一路沉闷,闷得让人有些心神不宁。

    方琮亭主动找了点生意上的事情与孟敬儒搭讪,他问一句,孟敬儒就答一句,没有半句多余的话,方琮珠坐在那里,一双眼睛只是朝窗外看,上海这时的建筑极有自己的特色,看起来比现代化的高楼大厦更有韵味。

    她没有去听方琮亭和孟敬儒的对话,也不感兴趣,只要孟敬儒不再像以前那样把她当成追求对象,她就觉得心情愉快。

    汽车确实比黄包车要快,才那么一会儿工夫,车子就已经驶入了虹桥路。

    方琮珠没有来过,但是街口的标识牌上写得很清楚。

    到了方氏织造的店铺门前,方琮亭和方琮珠下了车,两人冲着孟敬儒笑了笑:“多谢多谢。”

    “不客气。”

    孟敬儒淡淡的说了一句,脚掌点了下油门,汽车飞快的朝前边开了过去。

    汽车很快就没了踪影,尾气也渐渐消散在空中,再无痕迹。

    方琮亭叹了一口气:“琮珠,你与孟敬儒,竟是连朋友都不能做了?一路上没听到你说一句话。”

    “大哥,你和他是朋友就行了,我何必要凑上一脚?”方琮珠实在不能理解方琮亭的想法,在她看来,男女间并没有真正的友谊,即算是孟敬儒结婚了,她也不可能毫无芥蒂的与他做朋友——若是如此,那他们将孟敬儒的妻子置身何地?难道不需要去替他的妻子着想一二?

    方琮亭看了她一眼,脸上带着一丝微笑:“琮珠,恋人做不成,做朋友也可以的。”

    “大哥,你实在是太理想化了一点。”方琮珠摇头:“没做仇敌已经很不错了,还奢望做朋友?这样的情况,难道不是一拍两散,各自安好?”

    方琮亭真是一个彻底的理想zhu义者,与他在一个屋檐下相处久了,方琮珠便愈有这种感觉。他的话里充满了各种幼稚的想法,空有一腔热情,可又有些不切实际。

    最开始传到中国来的是乌托邦思想,大家向往着一个虚幻的绝对平等的世界,民国时期很多这样热情高涨的爱国学生,然而他们的各种举动却证实了他们的涉世不深,看不透那个复杂的社会,全凭着激情进行他们所谓的ge命活动,最后只落得做出无谓的牺牲。

    方琮亭就是受了这种思想熏陶的人,他将生活过于理想化,不仅仅体现在他对国家的向往,也体现在人际交往的关系上。

    他竟然天真的认为她与孟敬儒还能做朋友,而在她看来,这似乎绝不可能。

    他们没有再做朋友的必要性,就如今日,见到面的时候也会觉得尴尬。

    兄妹两人走进了店铺,掌柜的见他过来查账,赶紧把账本都抱了出来。

    这一家的掌柜做事情也很踏实,账目细致没有一处混乱,两本账目比照,清清楚楚,分毫不差。

    方琮珠笑了起来:“大哥,今年年终得给掌柜发个大红包才是。”

    “那可不是?丁掌柜辛苦了。”方琮亭也很满意,三个店面里只有一个出了问题,这让他稍微安心了一点点——若是三家店都出了问题,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大哥,现在眼见着要入冬了,得赶紧调一批冬日的厚实衣料过来,咱们也得弄个什么大型的促销活动,三家门店一起来个减免什么的,清了存货好把柜台空出来上新。”

    “嗯嗯嗯,你看着去办罢,我这阵子忙,可能没太多时间管。”

    方琮珠有些无奈,自从她答应参与到店面的管理以后,方琮亭似乎就松了一口气,打算是把这店铺的事情都交给她了。

    “大哥,我就帮你管管账,弄点什么活动,至于和别人谈生意什么的,还是你来啊。”

    她倒不是怕抛头露面,只是做为一个女子出面谈生意,在这个年代实在有些不合适,特别是她担心不可避免的要遇到孟敬儒,这样就尴尬了。

    “我知道的,”方琮亭冲着她笑:“你放心好了,大哥才舍不得让你和那些满身铜臭味的人去打交道。”

    妹妹生得这样美,要是去和那些人谈生意,指不定会有人打她的歪主意。

    当然不能让她与那些人多接触。

    汽车一路飞奔,穿过上海的大街小巷,最终在孟家的大门口停了下来。

    孟敬儒用力按了两下喇叭,看门的人见着是大少爷的车,赶紧将铁门打开,孟敬儒踩了一脚油门,直接冲了进去,就听“吱呀”一声,汽车急速打了一个弯,直接转去车库的那条小路。

    推开门走了进去,孟敬儒发现起居室里坐着几位夫人,大概是来陪着母亲打麻将的。

    孟夫人笑眯眯看了孟敬儒一眼:“敬儒,怎么才回来?”

    孟敬儒低声喊了一句“母亲”,伸手揉了揉额头:“我去休息一会儿,有些不舒服。”

    “是不是喝了酒?”孟夫人有些担心:“看你的脸有些红。”

    “我没喝酒。”孟敬儒摇了摇头:“开车的时候我尽量不喝酒,我只是有些不舒服想要睡一会儿了。”

    说完这句话,他大步朝楼梯走了过去。

    确实不舒服,开车回来的时候就一片昏昏沉沉,几次都差点将车子朝路边上开。

    起居室里几位夫人看着孟敬儒的背影,又看了看孟夫人,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

    大半个月之前,孟家举办的野宴里闹出了一桩事情,让很多本来有意与孟家结亲的人都熄了这个心思。

    孟大少爷脑袋有些不清楚,竟然喜欢上了一个离异女子,而且口口声声的要娶她过门,别的女子她都看不上眼。

    与孟家交好的那些商贾都是有家底的,犯不着为了去觊觎孟家的财产赔上自家的女儿——谁家的小姐不是掌上明珠,非得要贴上去呢?孟大少爷心里有别人,自家姑娘嫁过去也没好日子过。

    孟夫人满心以为只要放出想要给孟敬儒寻一门合意的媳妇,定然有不少人家打发媒人过来说亲事,然而经过那一件事情以后,却没有一户人家表达要与孟家做亲家的想法。

    算着日子已经过去了二十来日,孟夫人心中有些焦急,可又不敢轻举妄动,必须要知道儿子心中的打算才好,否则给他随便定一门亲事,只怕他会不喜欢。

    “孟夫人,敬儒看起来有些不高兴啊。”

    一位夫人试探着开口:“是不是觉得你们阻碍了他的亲事?”

    “不阻碍怎么办?还真让他把那位方小姐娶进门?”孟夫人皱着眉头有些不高兴:“这都多少天了,每日回来就是这么个死样子,看着我都觉得心里头烦。”

    “其实呢,不如这样,你跟敬儒说去,让他一次娶两房,聘个门当户对的姑娘做正妻,那个方小姐做小便是了。”那夫人嘴角泛起了一丝笑容:“听说是方氏织造的大小姐?虽说不是小家碧玉,可却也算不得是什么大门大户的小姐,又离过婚,她定然会答应的。”

    孟夫人眼睛一亮:“你说的倒是不错,我怎么却没想到呢。”

    “只不过呢,这事情也有些难办,需得找一个可以容得下她的,现在的姑娘家,啊哟哟,跟我们那个时候可不一样了,都讲求什么婚姻自由,一夫一妻,听说要娶小纳姨娘,就横眉毛竖眼睛的,只是闹个不停——其实啊,只要坐稳了正妻的位子,谁管他那么多呢。”

    “可不是。”孟夫人有些发愁,点了点头:“就盼着有个不计较的合适人儿就好。”

    她心中轮了轮,上次来参加野宴的小姐们里,表现得最积极的便是刘美欣。

    刘家在上海滩算得上是有头脸的人物,虽说她父母不是特别讨喜,但她本人却还不算惹人厌,特别是看得出来她对敬儒是一片痴情,若是与她去提这事情,不知道她会不会答应。

    “哎呀,孟夫人,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们家敬儒十分的人才,还怕找不到好的儿媳妇?你想这么多作甚,还是想想今天下午是打六圈还是打八圈麻将吧。”有位牌瘾重的夫人已经按捺不住:“咱们要说话还不如到牌桌上去说,边打牌边说,那多好。”

    被她这样一说,孟夫人笑了起来:“好好好,咱们去打牌。”

    心里头却在合计着,哪日要下贴子请了刘家小姐过来,试探试探她,看她能不能容得下那位方小姐。

    初冬时分北风已经有了丝丝寒意,在大街上行走的人都裹紧了自己的衣裳。

    汽车停在了门口,刘美欣从车上下来,拉紧了披在肩头的羊毛围巾。

    这么冷的天气,她都有些不想去学校上课,若不是复旦有考勤,直接影响到毕业与否,她肯定就逃掉了。

    站在门边上的下人见到她走上台阶,赶紧推开房门,屋子里比外边要暖和,壁炉里烧得旺旺的,整间房子温暖如春。

    “小姐,有人送了贴子给你。”守在门口的那个下人从门边立着的柜子里拿出了一张浅粉色烫着金边的请柬出来:“您拿好。”

    刘美欣一边朝楼梯上走,一边打开了请柬看里边的内容,她猛然呆住了。

    扶着栏杆站在那里,愣愣的看着里边娟秀的字迹。

    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孟夫人竟然亲自下请帖给自己,而且只单独请了她,没有提到她的父母!

    这意味着什么?刘美欣站在那里,疑惑的看了看自家的楼梯,差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她忽然笑了起来,飞快的朝楼上跑了过去。

    刘美欣冲进了自己的房间,将手里抱着的包扔到了床上。

    正在给她烫衣裳的丫鬟吓了一大跳:“二小姐?”

    刘美欣没有理睬她,直接奔向自己的衣柜,猛的打开了一扇门:“你看看,快帮我看看,我穿哪一件衣裳好看?”

    丫鬟有些莫名其妙,只不过还是走了过来帮着她选择:“大小姐,你穿这件鹅黄色的外套很美的。”

    刘美欣抓起那件衣裳走到穿衣镜面前,把衣裳放在胸前比了比,嘴角泛起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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