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v公告 (7)
低着头,好像在看什么文件。
她理了理自己妆发,自顾自去厨房倒水缓解内心的燥气,不敢对江廉说自己刚才的遭遇,只笑道:“总算见你们俩早回家一次了,最近我买了不少东西,家都有点装不下,还缺一个放包的房间,我觉得那个滨江的房子就够大,可怜我也只配住住这小房子……”
滨江的房子就是赵佳芝住的那一套。
她絮叨着,却觉得江廉和儿子都过于安静了,心里无端升起一丝不安,疑惑地看着他们:“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公司里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
没人回答。
于馨眯了眯眼睛,走得近了一些,瞟了一眼两人手里的纸张,突然定住,一颗心猛地狂跳起来。
因为她看清了那份“文件”上的几个大字——“亲子鉴定报告”。
她倒退几步,脸上血色全失,背上起了一片冷汗。
江廉抬起头,眼睛盯着她的脸,表情十分可怕。
“说吧,我听你再说一遍。”他把亲子鉴定报告扔在茶几上,身体往后靠,然后闭上了眼睛,好像在闭目养神。
于馨却觉得没有比江廉这副样子更可怕的时候了。
她求助似的看向自己的儿子,却发现他眼睛通红,情绪激烈得比起江廉有过之而无不及。
于馨腿肚子直打颤,却强自镇定:“这是什么?要我说什么?”
这时秘书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很快挂掉,然后凑到江廉耳边说了两句话。
江廉点了点头,秘书从于馨身边擦身而过,走到门口开门。
看到那几个男人,于馨还有些奇怪,直到听其中一个说出当年那个富商的名字,她立刻死死看着那些人,浑身开始颤抖。
江廉把一团纸扔到她身上,纸团滚落上,展开一些,露出里面的内容。
于馨整个人就像掉进冰窟,眼里只剩下绝望。
江廉的律师建议他以诈骗罪起诉于馨,但江廉没有这么做,他现在就像是一个笑柄,被一个女人玩得团团转。现在这件事知情的人还不多,他已经封了口,否则他会想杀了于馨这个女人。
只是坐牢,根本解不了他心头之恨。
他把于馨交给那几个男人,让他们看管好她,只要不让她跑了,任他们处置。
于佑清对于馨失望透顶,他主动辞去总裁职务,去了另一个城市重新开始,林筝筝知道后追随他而去,两人解开误会,重新走到了一起。
江廉虽然让于佑清接任了总裁,但他仍旧是集团董事长,掌握着江氏98%的股份,江氏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他说了算。
但风言风语还是在津市传播开来,冯家和江家的婚约毁了,江廉和冯家的关系也陷入谷底,一切都让江廉感到疲惫,整个人瞬间苍老了十岁。
江老爷子听说后,终究不忍心看儿子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给他打了个电话。
江廉在电话里语气正常,但老爷子知道他不好受,叹了口气,让他回家一趟。
江廉挂了电话后红了眼睛,然后自己驱车回到江宅。
江老爷子看到他没说什么,只是指了指桌上的文件,那是一份离婚协议书。
江廉二话不说签了字。
“是我对不起她。”江廉说。
江老爷子哼了一声:“你还对不起你儿子。”
“他以前最敬重你这个父亲,结果呢?一回国,就被他发现你在外面有人,那孩子敏感,可你这个做父亲的整整两年都没真正关心他一句,问问他为什么。”江老爷子缓缓说。
江廉抬起头,觉得呼吸有点困难。
“活该你下半辈子孤家寡人。对了,你还不知道你儿子开了公司吧?”
“……”江廉怔怔地看着老爷子。
“以后还有的你后悔的。”江老爷子留下这一句话,拄着拐杖上楼了。
江廉苦笑一声,终于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五年后,江廉因患肝癌病逝,过世前一刻,他鼻子还插着呼吸管,在空无一人的病房看着电视屏幕中嘉芝地产上市的喜讯,露出最后一丝笑容。
59.穿越男和重生男的六零年
上个世界的江晟年没有结婚。
几乎每个世界他都会待上几十年,直至生命结束,其中大部分任务的主线是让该世界的线索人物获得幸福,而且通常是以伴侣的身份。对江晟年来说,在最开始做任务的新手期,例如第一个世界,他完全顺从自己的心意爱上了他的线索人物,至今他还记得她的名字,很好听。
但经历多了以后,他对线索人物的感情更偏向于友情或是亲情,那种心旌动摇的感觉很难再有了。
他倒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因为他的“服务”很到位,不会让线索人物对他的“爱”产生任何怀疑,也正是因为缺失了真情实感喜欢上一个人的能力,让他更加能专心致志地对线索人物奉献全部的精力。
这究竟是好是坏,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但对江晟年而言的后果就是,如果某个世界里不需要他的“爱情”,社会环境又允许的话,江晟年不会主动找自己的伴侣,这样不仅能提早结束世界,还可以少一些“负担”。
怀着这样的思考,江晟年附在富二代“江晟年”上的灵体渐渐脱离衰老的肉身,随着灵体仿佛进入一个被水包裹空间带来了令人低叹的舒适感,缓解了精神上的疲累。
任务者的精神力通常比大部分人强大,这样才能在一个个世界保持心态和精神状态的稳定,换做普通人带着前世的记忆不断转生,很容易疯的。
但任务者也不是超人,一旦感觉到精神疲惫,可以在主神空间停留一阵稍稍喘息,然后进行下一个任务。
休息时,江晟年顺便查看了一下自己目前的积分,一共四千分,想要获得肉身重塑需要一万积分,听起来根本遥遥无期,即便江晟年已经习惯了做任务的日子,也算是任务者中相当有耐心的,但还是忍不住点进系统面板的意见箱,希望能够提高每个任务的积分加成,不然任务者也是会有怨气的。
如果提出意见的任务者够多,系统也不是不可能采纳这个提议的嘛。
再次呼吸到真实的空气后,江晟年缓缓睁开眼,打量自己身处的屋子。
这落差……上个任务世界他还过着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生活,这会儿一下回到解放前,身下的炕床、粗糙的泥瓦墙面,还有一个被老鼠咬了个洞的木制衣柜,都在告诉江晟年身处环境的贫穷和落后。
现在天还没亮透,但鸡叫声此起彼伏,院子里有脚步和说话声,江晟年的睡意彻底没了。
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江晟年猛地转头,差点把对方魂吓出来。
一个光着上半身的少年撑起精瘦单薄的身体,捂着胸口,眼里有几分惊慌:“你……哥,你干啥呢,吓我一大跳!”
“……”江晟年坐起来,看着少年身后又探出个小脑袋,黑溜溜的眼睛眨了眨,一边打了个呵欠。
“没什么,该起床了。”江晟年起身下炕,随手拿起木柜上面搭着的夏衫子,套到身上。
这张炕又长又宽,类似于那种大通铺,刚才算上他躺了三个男孩子,这年代生得都多,不可能有一人一间房的待遇,再说都是孩子,睡一张炕再正常不过了。
江晟年推开门,就看到他妈黄秀英从厨房走出来,一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看见他扬起眉梢:“起来了?快叫你爷奶起来吃早饭,还有你弟弟们,快点儿。”
江晟年“哦”了一声,像往常一样走到两位老人的屋子前,隔着门板说:“爷,奶,吃早饭了。”
江爷爷在里头应了一声,然后门就开了,看见江晟年对他笑笑,回头跟屋里喊:“老婆子,快出来。”
江奶奶这才拄着拐杖现身,脸色说不上好看。
照理说江晟年是江家的大孙子,江奶奶应该最喜欢他才对,但是不,她喜欢小儿子儿媳给她添的孙子,不仅是对江晟年,凡是大房的孩子都不怎么热心,更别提对女孩儿了。
这里面有些渊源,容后再提,不过江晟年一向不在意这些,只是转头把各屋的孩子们都叫起来。
院子里一下子闹哄哄的,但一眼看去都是男娃,又过了一会儿,才见到五个女孩儿从院子外面走进来,身后背着比她们身体还大的背篓,里面打满猪草,光看着都替她们觉得累。
不过她们看起来已经惯了,脸上并没露出辛苦的表情,而是麻利地把背篓放下,然后走进厨房帮黄秀英的忙,手上动作一刻都没停下。
江晟年的小叔小婶婶最后才从房里出来,看着就不是一副勤快样儿,事实也如此。
现在是华国1958年,江晟年所在的地方,是江海县摇浦镇下面的一个农村,叫小塘村。
江爷爷和江奶奶生了两儿三女,大儿子就是江晟年的父亲,叫江大军,最小的儿子是江晟年的小叔,江小军,三个女儿其中两个都夭折了,剩下一个嫁给了县城一个工人。
江大军和媳妇儿黄秀英生了三儿三女,江晟年排第二,但是最大的男孩儿,今年刚好十四,现在在镇上读小学。江小军则生了二子二女,他媳妇儿第一胎就是男娃,让江奶奶很是欢喜,更何况她一向喜欢小儿子,对二房更加偏心。
基于这么一个事实,江晟年忍不住看了眼刚从灶膛后头走出来的男人,容貌端正,身量高大,就是看着憨了点儿,一看就知道不是个会来事的,这就是他那不讨江奶奶喜欢的爸,江大军。
不过江晟年觉得挺好的,江大军是个正派人,好人有好报,以前吃的亏早晚都会补回来,不着急。
等全家人都上了桌,江晟年眼睛转了一圈,瞧着这一大帮子老老少少,有点眼晕。
等一大碗红薯占了大半江山的稀米粥放到他面前时,就更晕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但江晟年发挥了一直以来极强大的适应能力,把稀粥也喝得有滋有味,谁让再过一阵子,连这样简陋的米粥都喝不上了呢。
他虽然安静地端着碗,但不忘观察周围。
看得出来,江小军一家碗里的粥普遍比他们家孩子的稠,而且江小军两个儿子面前各有一个鸡蛋,他们家却只有老三江华年有这待遇,他和老二啥都临不上,他大姐还有剩下的妹妹们更加惨,几乎就是红薯汤。
光从这吃的,就看出一大家子里面每个人的地位了。
江小军一家吃得高兴,都已经是最高待遇了,本来也没什么好挑的,但黄秀英却高兴不起来。
要是两家各不相干,那就眼不见心不烦,天天面对着老太太毫不掩饰的偏心眼儿,只要不是个泥人儿,就没法心平气和的。
黄秀英看了干啥事儿都乐呵呵的丈夫一眼,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身边就有这么一个傻不拉几的呆子,但凡他能在老太太面前小心眼一些,大房也用不着这么委屈。
全家吃完饭,大人们就得去上工了。
江晟年和二弟——十岁的江景年,还有小叔家的大堂弟——十一岁的江磊去上学,三弟和小堂弟都才六岁,上学还早,就留在家里,农忙时帮大人捡捡稻谷,没事干就在外头野,回来的时候运气好捡些羊粪球牛粪蛋去换点儿工分,每天也乐得见牙不见眼的。越穷,快乐也越简单。
话说,江家三个小子一同去上学,江晟年已经十四岁了,但跟十一岁的江磊却是同班同学,都读四年级,因为“他”是村里出了名的笨人,据说是小时候掉进河里救回一条命,但因为缺氧把脑子给憋坏了,后来学说话慢,学走路慢,上学以后更是被同龄的孩子成绩拉开一大截,留了两次级,要不是他是江家大孙子,江奶奶早让他辍学帮家里干活了。
这么一解释,就知道江奶奶为什么不待见这大孙子了。试想,黄秀英第一胎生了个女儿,惹得江奶奶不快,二胎终于生了儿子,一开始江奶奶还是高兴的,可大孙子三岁的时候连奶奶都不会叫,小儿媳妇儿的孩子却一生下来就知道对她笑,一对比之下,心自然偏了。
其实江晟年看着一点儿也不傻,他遗传黄秀英多点儿,肤色白净,五官分明,是个俊秀的少年,就是……太笨了。
江磊很讨厌这个堂哥。对孩子们来说,“笨”是一个禁忌词,被人说自己“笨”,肯定要生气的,谁也不愿承认自己脑子比别人差,要是别人“笨”,那一定是看不起他的,因为笨的人什么都做不好,最可怕的是笨会传染,他们喜欢跟聪明的人一起玩儿。
更何况他妈不喜欢大伯母,他也连带着不喜欢大伯家的孩子。
所以江磊也不喜欢江景年,当然了,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江景年太老实了,他们也不喜欢满脸写着“老实”的同伴,特没劲儿,那种机灵的、能想出各种点子的才受他们欢迎。
所以一离开家,江磊就跟他们分开,和另外交好的小伙伴一起去上学。
剩下的江家两兄弟一个笨,一个老实,谁都没说话,并列沿着这条小路朝学校而去。
到了学校,江晟年对江景年道:“二弟,放学等等我。”
江景年点点头,看着江晟年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门口,心里却闪过无数个想法。
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自己就从二十年后的一天回到了十岁这一年,早上看到大哥突然转过来,乌漆的眸子盯着他,差点没把他吓坏了。
经过几个小时的适应,他终于接受了这个匪夷所思的事实,只是重生在这个时间点让他有些烦,打心眼里不想再经历一次那种苦,不过也好,他会好好利用这次重生的机遇,不仅顺利度过那场灾难,还要成为人生赢家。
60.穿越男和重生男的六零年
在学校的第一天,江晟年就体会到了被霸凌的感觉。
镇小学的教室看起来略微破旧,桌椅都是木头做的,简陋无比,随便动一下就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但这时代就这风貌,小学生们也没见过漂亮的学校是什么样的,能读书就了不起了。
不过都是孩子,不管大人怎么耳提面命,告诉他们读书是多么不容易,厌学依旧是大部分孩子的天性。
“今天江磊这一小组留下来打扫卫生,其他同学都可以放学回家了。”老师站在讲台上拍了拍手,交代完这些就捧着书走出了教师,等他的背影一消失在门口,教室一下子吵闹起来。
“磊子,我们说好了要去河里摸鱼的啊,等你打扫完教室完天都黑了,那么晚我妈要说我的。”四五个小男孩挤在江磊课桌前面,其中一个皱了皱鼻子,抱怨地说。
剩下几个也觉得很麻烦,叽叽喳喳地说起来,搞得江磊头痛。
他不耐烦地说:“你们就不能等我一会儿,不就是扫个地,马上就好了。”
“班长跟你一组,你没扫干净她肯定不会让你走的,到时候你敢不听她的嘛?”第一个说话的男孩子大大咧咧道。
他们班的班长是个女孩儿,也是班里少有的三个女孩子之一,最重要的是她长得好看,性子又辣,男孩子们都听她的话,也包括江磊。
“谁不敢了?你不敢就算了,非得扯上我。”江磊挺起胸膛,声音倒是挺大,但谁都听出他底气不足,表情心虚得紧。
伙伴们开始笑他,他把书胡乱往书包里一塞,然后背上书包,气呼呼地说:“我就不扫地,怎么了?”
男孩子们开始起哄,让江磊赶紧跟他们一起去玩。江磊早就心动了,但班长这时已经在盯着他,就是为了防有些调皮捣蛋的男生逃走,他怕班长跟老师告状,于是回过头冲坐在最后一桌正要离开的江晟年喊了一声:“喂,今天你帮我扫地,没扫干净不准走,听到没?”
原身笨,所以做事总有些小心翼翼的,对于这个堂弟发出的“命令”从来不会拒绝,像替他打扫卫生这种事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了,一开始班长看不过去,还会帮他跟老师告状,不准江磊欺负他,后来发现他自己一点都不争取,唯唯诺诺的,也就懒得再管了。
江磊觉得江晟年肯定会答应,冲伙伴们得意地笑笑:“走吧走吧。”
男孩们兴奋地跳起来,觉得这简直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至于江晟年,反正他也愿意的,或许下回轮到自己的时候也可以让他帮自己做卫生。
“江磊,你不准走!”班长站起来,清亮而具有穿透力的声音对江磊等人来说无异于紧箍咒。
“干嘛?我不是让江晟年帮我做卫生了?”江磊以为班长又要替江晟年抱不平,心里嫌她管得宽,要不是她是个好看的女生,才不会理睬她。
班长翻了个白眼:“你哥都走了,做什么做?你赶紧把书包放下,扫第一排和第二排的地,还有擦黑板。”
江磊定睛一看,江晟年的背影从教室后门一晃而过,顿时一跺脚:“快把人拦住,不准让他走!”
江晟年还没走出教室几步,就被平均个头比他矮一个脑袋的几个小学生围住了。
江磊伸出手推了他一把:“不是说了让你帮我做卫生?你聋了是不是?”
他当然推不动江晟年,只见江晟年低头看着他,没什么表情的模样让他心里微微发寒。
年龄大、个子高就是有气势,但江磊知道这个堂哥不可能跟他动手,孬得很,再说他们人多,更加没什么好怕的。他把书包丢在地上,指挥其余的男孩子给江晟年一个教训,好让他“乖乖听话”。
江晟年沉默着,江磊等人立刻扬起拳头要砸在他身上。
十一岁的孩子拳头能有多痛,但江晟年也没给他们碰到自己的机会,推开右手边像只瘦猴子似的的小孩,“逃”出了包围圈。
江磊的拳头落了空,越发气了,从地上捡起一块半个巴掌大的石头就朝江晟年砸了过去。
还别说,他准星挺好的,眼看就要砸到江晟年后背上。江晟年只听见呼呼风声,早就有所准备,正要侧身躲,却听到身后一声痛呼,俨然是他那二弟江景年的声音。
江晟年连忙转身,看到江景年捂着脑袋,手指缝渗出几缕鲜血。
这下可把江磊吓坏了,孩子间的小打小闹很多,但见到血都得慌,更何况还是脑袋破了,看起来更加吓人。
江景年捂着脑袋,他刚从教室里出来就看到了江晟年,完全没注意身后的江磊等人,径直就朝江晟年走过去了,没想到遭了无妄之灾,替他大哥挡了一劫。
他这具身体里装的是成年人的芯,感觉到头上的伤口应该不严重,并没有和江磊他们一样露出惊慌的神色,他也知道他们根本不会注意到他的表情,于是也懒得装,却没想到被江晟年看在眼里。
这不是一个正常的孩童发现自己头被打破后该有的反应,江晟年无形之中观察着江景年。他在上上个世界才遇到过重生男林俊,此时已经对江景年的行为产生了怀疑。
江景年看到他大哥冲他露出焦急的表情,手忙脚乱地去捂他脑袋,心里十分复杂。而那股像极了他爸江大军的憨厚气,却让他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立即朝那边的江磊投去视线,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老师很快来了,看到江景年脑袋流血,也来不及质问怎么回事,生怕出什么问题,急忙用自行车把人带到镇上的医馆,让大夫给他包扎。
江磊那些同伴脸上都一副“出了大事”的惊慌模样,不过人是江磊打的,而且还是江磊堂弟,要解决问题也该是他们家里自己解决,跟他们可没关系。
“磊子你完了,你把你堂弟脑袋打破了。”
“磊子,你还是赶紧回家吧,要是你堂弟出了啥事儿,你大伯和大伯母一定会打死你的。”
“是啊磊子……”
江磊第一次觉得一直玩在一块儿的同伴们这么烦,干什么总要说一些让他不高兴的话?他鄙夷地看他们一眼:“不就是打破个脑袋,我家的事都是我奶奶说了算,你们不知道我奶奶最疼谁吗?就算打死了,我奶奶也不会让大伯他们打我的。”
江奶奶最疼江磊这件事倒是全村人都知道的,孩子们见过好几次江奶奶亲自来学校给江磊送烙饼、玉米棒啥的,因为江磊胃口大,下午第三节课就饿了,江奶奶心疼孙子,只要孙子能填饱肚子,从家到学校这么远的路也不是事儿,而和江磊同在一个班级的江晟年是没这个待遇的。
同伴们互相对看了一眼,已经没有兴致再去玩了,于是结伴准备回家,江磊也想走,这时班长却走过来,扯着江磊的衣领把他拖回去,警告他不做完卫生不准走。这个年纪的男生力气还没女生大,江磊怎么使劲都拽不回自己的衣服,又被威胁要找老师,没办法,只好垂头丧脸地跟她进了教室。
江晟年跟在老师的自行车后面,没一会儿就被落下了。
他索性慢下脚步,一边思索着江景年这个未知量。
这个任务世界总体而言并不复杂,而一年多后华国即将发生的持续三年的饥荒就是关键的转折。
大多数人即便没有刻意学习过那段历史,也该有个基本的了解。这场劫难糅杂了天灾与人祸,具体的无需赘述,总之对小塘村来说,确实因为这个原因饿死了不少人,其中就包括原身的小弟江华年和两个妹妹。前者的确是因为饥饿而夭折的,但后者却不是。
饥荒刚刚出现一点点苗头的时候,江奶奶突然私底下把江家的大人都叫到屋里,决定把大房家的二丫三丫送到别的村给没有女儿的人家,实质就是给人家当童养媳,结果自然遭到了黄秀英和江大军的反对。当时谁也不知道后来的形式会那么严峻,都觉得只要勒紧裤腰带,最多等到下次丰收就能吃上饱饭了,根本没必要这么做,更何况黄秀英和江大军也不舍得。
儿子儿媳不同意,江奶奶也没办法,但她找来了原身,告诉他让妹妹们去别人家做女儿是为了她们好,那些人家家里都有余粮,她们到了那里只会比留在家里过得更好,让他亲自带着妹妹们去县城,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
原身因为傻不讨江奶奶的喜欢,很想让江奶奶觉得他能干,并没有多想,立刻应了下来。
当时原身的大姐已经嫁出去了,家里还有四个女孩儿,因为从小在一个屋里长大,虽然不是亲姐妹,但非常要好,情谊深厚,比跟自己兄弟的关系还亲密。
她们并不知道江奶奶已经决定要把她们中间的二丫和三丫卖了,所以那天大哥说要用家里剩下的一些精细粮去黑市换粗粮的时候,二丫和三丫没有怀疑就答应下来,没想到刚到黑市,大哥就把她们交给一个陌生男人,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黄秀英和江大军发现的时候,木已成舟,原身被江奶奶叮嘱过不准告诉他爸妈这事是她让他做的,原身也很听话,不管黄秀英怎么打骂他,都跟个闷嘴葫芦似的,心里还觉得自己是为了妹妹们好,不明白他妈为什么这么打他。
这之后,黄秀英和江大军厌恶原身,二房的四丫五丫更是恨原身到了骨子里,在她们眼里,就是原身把两个姐姐卖了的。
原身很苦闷,这时堂弟江磊却突然对他亲近起来,说来也奇怪,自从江磊两个多月前从树上跌下来醒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对原身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原身本来很怕之前那个嚣张跋扈的堂弟,人家一对他好,反而感激涕零起来,对这个堂弟很亲近。
眼看饥荒已经严重到要去山上挖野菜蕨根才能勉强维持生计,原身突然说知道一个山坳里有很多蕨根,江小婶婶就让四丫和五丫去挖,结果遇到野猪,差点就死在那里。
她们逃出生天后,对原身的怨恨越发深,只是学会了隐藏,也是她们命大,侥幸从饥荒中活了下来,给她们后来报复原身打下根基。
说来也怪,大房的人个个饿得干瘦,江华年还因为年纪小活活饿死了,二房却好了很多,只是脸色黄了些,脸颊肉少了些,一个成员都没少,至于江奶奶和江爷爷那就更好了,本来家里就是紧着老人吃的。
原身是全家最惨的一个,因为吃太多野菜和稻谷皮,加上长期饿肚子营养不良得了便秘和干肿病,虽然活了下来,但却患上了慢性肝病和胃溃疡,一直饱受病痛的折磨。
熬过饥荒之后,家里渐渐恢复了生机,但大房和二房的差距也越来越大。
原身那嫁给县城工人的姑姑说厂子里有一个空缺,可以介绍家里人去,她一直都和江大军这个憨厚老实的大哥关系好,因为招工年龄有要求,原身是江大军长子,所以原身的姑姑就说让他去。
不料江磊私底下跟江奶奶说他想去工厂,江奶奶心是偏的,当然支持最喜爱的孙子。黄秀英和江大军对原身早就死心,那时江磊又是江家最聪明的孩子,既然江奶奶想让江磊去,就把机会让给了江磊。
于是江磊顺利地进了工厂,后来高考取消,国家招收工农兵大学生,江磊被工厂推荐去了北京,读最好的京华大学,成了一个牛逼轰轰的人物,而江大军一家依旧过着背朝黄土面朝天的日子。
不久后,在江奶奶的提议下两家分家,当时二房说只要钱不要别的,于是大房得到了并不值钱的房子,现钱全给了二房,分完家,江磊就把父母弟弟接到了北京,过上城里人的生活。
原身因为身体伤得太厉害,干不得重活,还被爹妈不喜,到了年纪以后,村里根本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还连累了二弟江景年,加上家里没攒下多少媳妇本儿,直到原身三十多两兄弟都还打光棍。
另一边,因为江磊的缘故,四丫和五丫都挑了好人家嫁了,两人的丈夫在八十年代联手下海经商,乘着时代的东风很快赚得盆满钵满,四丫五丫也成了富太太,之后四处打听当年二丫三丫的下落,却得知当时二丫三丫根本不是给人当童养媳,而是被卖给了人贩子,因为太不配合,一个被人贩子殴打殒命,另一个找到机会跳河自杀,都已经不在人世。
四丫和五丫的旧恨被勾起,立即叫人打原身一顿,但原身身体本就虚弱,遭了一顿打之后在炕上躺了半个月,人就没了。
这次江晟年的任务,一个是阻止两个妹妹和小弟的悲剧,另一个,就是改变大房的窘境,让老实人有好报。
61.穿越男和重生男的六零年
等江晟年走到镇上的小医馆,江景年的脑袋已经包扎好了,脑门上缠了厚厚一圈,看起来有点夸张。
根据当时的距离、石头的大小还有速度,江晟年完全可以合理推测出江景年的伤情,别看流了不少血,其实最多蹭破点皮,可能连缝针都不用,上点药盖个纱布就行了,现在弄了这么一出,江晟年觉得多半是江景年自己的手笔。
老师见江景年的亲哥来了,而且医生说伤得不重,就说:“你接你弟回家去,路上小心点儿,回去跟你们爸妈如实说就行。”
堂兄弟之间的事他们自己家里面会解决,他这个当老师的没必要费这个劲,吃力还不讨好。
江晟年点点头:“好,谢谢老师。”
等老师又骑着自行车走了,江景年摸摸脑袋上的纱布,心中暗自满意,对江晟年说:“大哥,我们回去吧。”
江晟年担忧地看着江景年的脑袋:“二弟,你没事吧?”
江景年沉默了一下,说:“医生说可能会脑震荡,挺严重的。”这个大哥太蠢笨,谁知道会不会坏他的事,还是不要告诉他实话比较好。
江晟年大惊:“脑震荡?那,那要不要去县城的医院看医生,这里哪看得好啊?我回去就跟爸妈说。”
他关切的表情不似作伪,其实江景年心里也明白,这个大哥对他真心挺好的。当年饥荒的时候,要不是他每天从嘴里省出一口给他这个弟弟,尽量让他先填饱肚子,后来也不至于把自己的身体伤成那样。至于他把二丫三丫带出去卖给人贩子的事,他起初觉得原来大哥也是个狠人,到了饥荒最严重的时候,心底甚至觉得他这么做未必是错的。在大哥死之前,他终于听到从大哥嘴里说出的当年的真相,其实心里已经没感觉了,但他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哥太蠢,被人当枪使;还有,江奶奶和江小军一家都不是好东西,尤其是江磊。
幸好他重生了,这回他要帮他们家拿回被江磊一家夺走的一切,还有那个工厂的名额,他一定要拿到手!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顺利度过这次饥荒。他实在不想再吃野菜和稻谷壳磨得粉了,肚子涨得慌,还有一些野菜,吃了就呕吐,他实在不想回忆那种痛苦的感觉,最好想办法多囤一点粮,还不能让人发现了,不然是要被□□甚至打死的。
怎么屯粮他已经想到了办法,但他不想让江磊家跟着占便宜。说实话,他现在对那时江磊一家能安然无恙度过这次饥荒存疑,因为他们看起来和其他村人不太一样,虽然也饿得脸颊没什么肉,但从精气神上看得出没受太多苦。
他觉得一定是他们私底下做了什么小动作,比如把当时的秋粮偷偷存了一部分,然后趁大房全家去外面山上挖野菜的时候私自开火。他想起来了,那时每次只有四丫和五丫跟她们一起去山上,二房的其他人都留在家里,以江小军一家白眼狼的品性,啥不要脸的事都干得出来。想想江磊发达了以后一点都没想着回报他们,要不是他爸妈把去工厂的机会让给了江磊,他能有机会上大学么?不仅如此,四丫五丫还指示人把他大哥打死了,新仇旧恨,简直不共戴天!
他觉得在饥荒之前,他要撺掇他爸妈赶紧和江小军一家先分家,不能让江奶奶那老不死的成天占他们大房的好处接济江小军和小婶婶两个懒汉,而且也方便他之后的行动。
“也不一定就是脑震荡,医生说得观察,再说了,去县城医院得花多少钱啊,家里又拿不出来。”江景年摇摇头,心里却在呵呵冷笑。
其实家里根本不穷。江爷爷当年参过兵,上过好几次战场的人,因伤病退下来后每个月都有三十块的补贴。三十块,现在城里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也就这么多。而江奶奶年轻时候是个特能攒钱的人,却对家里的经济情况守口如瓶,江大军和江小军还小的时候都以为家里穷得得吃糠咽菜了。
后来两兄弟长大了,江奶奶一边跟大房说江爷爷的退休金没几块钱,为了修房子,还有给两兄弟娶媳妇儿,早就花得精光,一边告诉二房她的钱都是给江小军和江磊存的,后来分家的时候,他爸妈都以为家里没什么现钱,觉得要房子也挺好的,哪知道说定了以后江奶奶拿出了整整一千多块,把他们都震惊了,但他家都不是耍赖的人,已经说好了给二房,就不会反悔。
如果这次提前分家,他可不允许那老虔婆再这么干。
以前人家都说他老实,可把老实人逼急了,也是会反噬的,他跟大哥可不是同一种人。
江晟年听了江景年的话似有些愧疚,片刻后说:“二弟,哥以后一定好好读书,将来赚钱让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看病。”
江景年虽然觉得这话有点怪,谁整天想着让自己得病啊?不过大哥脑子不好,不能拿正常人的标准要求他。他微微感动的同时就当他这话纯属是放了个屁,还好好读书呢,太没有自知之明了。
不过他也不能嫌弃他哥,其实江家的子孙读书都不咋滴,他和江磊也就是顺利小学毕业的程度,但奇的是,江磊在后来变得越来越聪明,一直读到初中毕业,甚至考上了中专,那时考中专不比考高中差,中专一毕业就包分配,对农村孩子来说就是最好的出路。不过江磊并没读中专,而是去了姑姑介绍的工厂干活。那小子运气是真的好,后来国家取消高考了,招什么工农兵大学生,那时江磊已经在工厂待了两三年,跟领导女儿谈恋爱,顺利被推荐去上了大学。
江景年虽然重生了,但脑子还是那个脑子,眼界还是那个眼界,不可能变聪明。但他这次要更努力读书,让家里同意他上初中,这样就能说服小姑把那个名额给自己了。
他一肚子的想法,也没心思回应江晟年的话,两兄弟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家。
江磊比他们还早回来一步,就跟个没事儿人似的,看见俩人还轻蔑地飞过来一眼,看清江景年脑袋上的纱布以后才有些心虚,跑进江奶奶的屋子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黄秀英和江大军刚从公共食堂把饭打回来。他们村的公共食堂管的没那么严格,虽然粮食要全部上交,不得私自屯口粮,但可以从公共食堂打完饭拿到家里吃。
其实私底下总有人偷藏些好东西,这种事也是屡禁不止,上面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一走进自己院子,黄秀英就看到大儿子和二儿子杵在院子里,二儿子脑袋裹得跟什么似的,脑后勺还渗出一点红红的痕迹,顿时吓坏了。
“这是咋回事?咋把脑袋弄成这样了,啊?”黄秀英知道这个儿子平时沉默寡言,不是爱玩爱闹的主儿,从来没闯过祸,第一反应就是儿子被人打了。
江奶奶听到院子里的吵闹声,挪着步子打开门,看着黄秀英有些生气:“你大声嚷嚷啥?就是磕破了个脑袋,农村娃哪有那么金贵。”
黄秀英觉得这话就不爱听了,“啥金贵不金贵的,都弄成这样了,咱也不能平白让别人欺负了去。我家老二又不是个爱惹是生非的,我得问个清楚。”
江奶奶用拐杖敲了敲泥土的地面:“他的脑袋是磊子不小心砸到的,都是堂兄弟,再说又不是故意的,有啥好计较的,你这个做妈的也该给孩子做个榜样,别遇到个啥就大惊小怪,还斤斤计较不饶人。”
黄秀英被江奶奶一番话说得渐渐瞪大眼,有些不敢置信。
平时她家和二房的有什么冲突,凡是能忍她都忍了,就是想着家和万事兴,总有一方要退一步。可她没想到她都做到这份上了,在老太太眼里还是个小心眼的人。
她越想,越气得浑身发抖,低下头问江景年:“是磊子打的你不?故意还是不小心的?”
江景年有些害怕地看了江奶奶一眼,低下头不说话。
这时江磊从江奶奶身后探出半个身体,朝江景年吼道:“你别装,我本来就不是想打你,谁让你自己凑过来的?”
黄秀英看向大儿子,神情严肃了不少:“老大,你看见你弟被人打了没?”
江晟年老实道:“妈,磊子本来想用石头砸我的,正好二弟跑过来,就砸他脑袋上了。”
“他为啥要砸你?”黄秀英眼睛都红了,她和大军受委屈就算了,连两个孩子都要被二房家的欺负,让她怎么忍得了?
江磊见江晟年把他抖搂出来,气急败坏地从江奶奶身后冲出来,飞起一脚就要踹江晟年身上。也不知江晟年怎么动了一下,他不但踢空了,还摔了一个大马趴。
江奶奶“哎哟”一声,心疼坏了,小脚走得飞快,把江磊扶起来,左右上下地看有没有受伤。
黄秀英深深吸气,又缓缓吐出来,让自己不那么激动。她把手里的东西都交给江大军,让他先去灶房放一放,然后一手揽着一个儿子的肩膀,走到堂屋坐下。
江小军和他媳妇儿刘丽也下工回来了,不是他们勤快,而是农活干得太慢,每次一回家黄秀英都已经把饭都摆上桌了,他们正好吃上。
但今天桌上空空的,刘丽很不满:“大嫂,我和小军干了一天的活,肚子都饿穿了,你怎么连饭都还没准备好?”
黄秀英面无表情:“今天我不做饭了,这事儿不掰扯清楚,以后也别指望我做,大不了都去公共食堂吃。”
说完,她问江晟年:“老大,你接着说,磊子为啥欺负你?”
江景年紧紧盯着他哥,说:“哥,你就照实说吧,妈会给我们做主的。”
江晟年身体一震,好像被江景年的话打开了什么开关,实诚又可怜巴巴地说:“我也不知道为啥。有一次老师夸我成绩进步了,一下课磊子就把我书包抢走扔到芦苇荡,我找了一整天,课都没上。他还撕我作业本,不让我进教室,让我替他做卫生,还不准我告诉你们。”
江景年心中暗喜,他哥可终于开窍了,他就是要让他妈忍不下去,然后跟二房撇清关系。
黄秀英脸色越来越难看,听到最后猛地站起来,恶狠狠地看着江磊,觉得这孩子实在太恶毒了,难道她的大儿子一直留级,其实是因为江磊欺负他,不让他好好读书?
江奶奶都被黄秀英的眼神吓了一跳,捂着胸口对她说:“磊子还是个孩子,喜欢玩闹也正常,你瞪他干啥?吓死个人。我看是你家老大不对,磊子比他还矮一个头呢,怎么可能欺负他?一定是自己不想读书,把责任都推到磊子身上。”
刘丽也跟着帮腔,力挺自己儿子,江磊得到两个强有力的后盾,立刻趾高气昂起来,说:“就是,谁欺负他了?自己不想读书就算了,还怪我头上,傻缺!”
江大军放完东西出来后在门外听到现在,即便平时再大度,这会儿也觉得难以忍受,又看到自家坚强的媳妇儿眼眶通红,一股怒火从心底油然升起。
他揪着江磊的衣领把他扯开,进到堂屋,揽着黄秀英帮她顺气儿,然后看着江奶奶:“啥都别说了,磊子有没有欺负我家老大大家自个儿心里都门儿清,大不了去学校问问,还不信查不出个真相。你们非得逼我们撕破脸,那就等我媳妇儿舒坦了好好算算。”
说完拍拍两个儿子的脑袋,让他们跟上,然后拉着黄秀英走出堂屋,留下一屋子目瞪口呆的人。
62.穿越男和重生男的六零年
黄秀英回到屋子,终于趴在江大军胸前痛哭出来。
江大军是老大,习惯了不争,啥都让给弟弟江小军,对江奶奶的偏心从没放在心上。他又是一个少有的性情温和宽厚的男人,对妹妹江香花也很好,愿意把自己的东西分给这个妹妹,在家里一直都是过的最辛苦的那个。
黄秀英嫁给他之后就扛起了家务活的担子,江大军心疼媳妇儿却又没啥办法,只能让媳妇儿少干点地里的活,自己则多赚些工分,回来还帮媳妇儿打打下手。
因为丈夫懂得体恤人,黄秀英虽然也怨,但还能调整自己的心态,极少在江大军面前说一些影响家庭和睦的话。如今一下子爆发,江大军才意识到媳妇儿心里的委屈根本不是他能想象,也看到了江奶奶和弟媳的嘴脸,泥人还有三分性,他也生气了。
“媳妇儿,咱不哭了,这么多年你也遭够多罪了,这回要是妈和弟媳,还有磊子不给你和儿子们道歉,咱们就不一起过了。”江大军掷地有声道。
江景年捂着脑袋,听到这话顿时心中一喜,忍不住开口:“爸,小叔和小婶婶好吃懒做,两个人加起来一天才赚八九工分,比个厉害点儿的姑娘还不如,要不是你,他们连饱饭都吃不上,咱们不能再这么吃亏下去,不管这事咋解决,一定要跟他们分家。”
他前一刻还是个成年人,一下子回到十岁这具壳子,说话的习惯还没改过来,从一个十岁孩子口中听到这些话,又是一向话少的老二,江大军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他没想太多,左右肯定是自己儿子,估计被欺负了心里也恨。
江大军看看仨儿子,一个个都听话懂事,还有乖巧勤快的大丫二丫三丫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他,顿时有些心酸。
他也想给孩子们好的生活,如果分家了,以后他挣得粮食都能给孩子们,让他们每天都吃上一顿饱饭,不管怎么样都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黄秀英被儿子女儿们的话触动,突然鼓起了勇气。小塘村有老人的一般不提分家,她以前也试探地说过一嘴,被江奶奶生气地驳回了,但这一回,她一定要下定决心。
“大丫二丫三丫,你们想不想跟爷奶还有小叔他们分开过?”黄秀英擦了擦眼睛,镇定地问三个女儿。
二丫三丫年纪还小,但所谓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她们很早就懂得道理,这么多年来也知道江奶奶偏心,自然是乐意的。大丫就更不必说,她辛辛苦苦干活,希望能让家人享受她的劳动成果,而不是白白便宜了好吃懒做的懒汉。
华年小手抓着江晟年的衣摆,懵懂地看着哥哥姐姐们,心想他们同意我也同意。不过爸妈都没问他的意见,让他有些些小失落。
一家人在自己房里讨论完毕,最后江大军决定找他的小叔父做“中人”,按照风俗年头年尾分家都对另一方不吉利,现在是六月年中,时间正合适。
今天的事只是一个导火索,不管江磊有没有欺负老大老二,也不管江爷爷江奶奶同不同意,反正这家是分定了。
“那我现在就跟妈和小军说去。”江大军抬腿欲走,却被江晟年拉住了。
江晟年看看江大军,再看看黄秀英,犹豫地说:“爸,妈,我觉得奶奶肯定不会同意的。”
他这话听起来没什么,但黄秀英是全家人里面脑子转得最快的,一下子就想到了接下来的问题。
是啊,老太太以前就表态过,她怎么给忘了呢?老太太可不是个简单人物,肯定知道分家对二房不利,按她的心思,肯定还想多压榨她们几年,要是她不答应,采取什么手段,她们这个家还真分不成了。
黄秀英觉得大儿子提醒得太及时了,对江大军道:“我们先不说,你过几天直接去把你三叔父请过来,让她们没时间反应。”
江大军三叔父的儿子是大队长,在江爷爷和江奶奶面前,三叔父的话最有分量。
江大军什么都听媳妇儿的,说了个好,又让孩子们不要透露分家的事,然后才走出去吃饭。
江奶奶和刘丽不知道大房一家在屋里说了什么,心里还是有点慌的。平时她们把江大军一家当黄牛使,不过是觉得对方任劳任怨不会反抗,年日越长态度就越嚣张。人都是贱的,江大军一家对她们好反而助长了她们压榨的心理,如今他们不想再当傻子,江奶奶和刘丽就想起了他们的好处,有所收敛了。
江小军捂着肚子皱着脸:“你们这些女人家就是烦,能不能赶紧把饭摆上,我都饿死了。”
江奶奶可不能让自己的儿子饿肚子,她连忙把黄秀英和江大军打来的饭摆上,招呼二房一家赶紧吃,不过这回她特地把大房家的饭留出来了,一点都没克扣,可见这老太太够精明的,知道见好就收。
等他们吃完了,江大军一家才出去吃饭。
江奶奶特地中途走出来看了看,见儿子和儿媳妇看起来还算正常,好像不打算追究了,心里略微得意,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又回屋里去了。
因为江景年脑袋有伤,于是请了假几天没去上学,江晟年可不行。
黄秀英不放心,让江大军亲自护送江晟年去学校,看看学校里的情况。说来她也真是操心的命,儿子们一个个都是江大军的种,没个机灵活络点儿的,有时候她都希望他们能学学江磊,也好过被人欺负也不知道告状。
且说江大军送江晟年上学,江磊看着大伯高大的身躯,刚硬的表情,心里有些发憷。
早上江奶奶告诫了他一顿,让他不要再招惹他大堂哥,他还不以为然,现在却是真把他奶的话放心里去了。
他可没忘昨天江晟年告起状的小样,以前还觉得他一根筋,是个任人欺负的大傻子,原来骨子里奸得很。还有江景年,反正兄弟俩都讨厌。
江晟年翻了江磊一眼,这个堂弟根本不足以放在心上,正主还在后头呢。
到了学校,江大军陪江晟年走进教室,粗糙但让人心安的大手摸着江晟年的后脑勺:“老大,你座位在哪儿?”
江晟年指指最后一个位置,江大军就拿着儿子的书包往座位上走去。
同学们都被江大军震住了,呆呆地看着两父子一前一后走着。等江晟年坐下,江大军又说:“等你放学爸来接你,乖一点儿。”
江晟年点点头,模样乖巧,以前从他的眼神就能看出一丝愚钝,如今却完全消失了,而且他模样俊俏,分明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孩子。
因为江大军的出现,那些之前欺负江晟年的男孩子都不敢再招惹他,要是江大军那蒲扇似的手落下来,都能把他们拍扁咯。
江晟年看着他们跟躲瘟神似的,心里好笑。他一开始还担心江大军和黄秀英是包子,毕竟在前世他们忍了一辈子,拿二丫三丫被卖的事情来说,两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有江奶奶的原因,只是他们把怒气都撒在了原身身上,对江奶奶却仍是一个屁都没放。
如今看来,江奶奶是个智商挺高的老太太,不过这会儿已经没用了。
没人再干扰江晟年,他终于能好模好样地学习了,才几天功夫,老师上课提问再点到江晟年,他都能回答出来,而且答得特别巧妙,于是点他的次数越来越多,对他这个学生从改观变成了越来越喜欢。
能不巧妙么?不然他不是白活了,江晟年想。
与此同时,江晟年的生存环境也跟蝴蝶效应似的获得了极大改善。小孩子的世界是人性的简单投射,有种天真无邪的残酷。讨老师喜欢的孩子自然而然被其他同学所重视,而一个老师都讨厌的孩子,其他同学也会联合起来“抵制”,反正自从老师表扬了他几次之后,大家也都意识到江晟年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笨笨的留级生,开始有人向江晟年释放善意。
江晟年对和小学生玩没兴趣,试想换做你天天跟一群幼稚的小孩相处会不会觉得头昏脑涨,所以江晟年为自己的身心健康着想,决定先赶紧小学毕业,然后尽快上初中。
离上次的事过去一礼拜后,江大军把他的叔父,江爷爷的亲弟弟请来了。
江奶奶和江爷爷一开始还热情招待,等江大军告诉他们江叔父是他请来做“中人”的时候,都有些坐不住了。
江叔父看着江大军,迟疑道:“你们这是还没商量好分家?”
江大军面色微沉:“这事不用再商量了,三叔,反正今天我是分也得分,不分也得分。”
江奶奶震惊之余有些气急败坏,这是大儿子第一次脱离她的掌控,但就算他三叔父来,她也不会同意分家!
江景年在门外偷听,觉得他爸这么说可太没说服力了。前世活了三十年,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江磊这么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不就是靠着这点被这么多人偏爱么?
作为老二,他上有大哥下有小弟,最不受人重视,这回他要学聪明,让长辈们意识到他的存在。
于是他装作不经意地走出来,叫了一声“三爷爷”,然后作势转身要走,其实是把后脑勺那块纱布给江叔父看。
江叔父忙叫住孩子:“这是咋的了?”
江奶奶心一跳,这早不出来晚不出来,这倒霉孩子真该拖出去揍一顿,太没眼力见儿了。
江景年走到江叔父身边,低下脑袋:“磊子哥打的,还有点疼,三爷爷你别碰到了。”
江叔父是知道江磊那顽劣的脾气的,不过小小年纪就对自己的堂兄弟动手,也太狠了点儿。
他环顾一圈在场所有人的表情。江大军媳妇儿低着头,表情倔强;江爷爷和江奶奶脸涨得通红,眼里布满了羞恼和埋怨;江小军和媳妇儿刘丽则有些措手不及,皱着眉看着江大军夫妻。
不需要江大军多说什么,江叔父就知道多半是江大军一家受了委屈,而且这心结已经深了,分家是早晚的事。
这时江晟年带着华年,大丫带着二丫三丫走了过来。
“三爷爷。”他们异口同声地喊,然后走到黄秀英和江大军身后,显然他们是知道他们爸妈这个决定的。
江叔父看着这一群孩子,拍板道:“那就分吧,大哥,分家归分家,不还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就是多了个形式。大军是个孝顺的,以后照样会孝顺你们,这个我敢拍着胸脯保证。”
江大军是村里出了名的勤快肯干,人也热心,大家对他的印象都很好。
江奶奶气得说不出话,江爷爷则在心里怨江大军不团结兄弟,这就不想管小军了,将来怎么指望他孝顺他们?
但江叔父都开口了,江大军一家又是众志成城的模样,他要面子,没办法,只好重重地说:“那就分!”
江奶奶却突然改变了策略,她转而露出一副慈爱的模样:“大军呐,我知道你跟你媳妇儿为这个家受累了,可分家可不是小事儿,外人知道了还以为你跟小军闹不和,那多不好听啊。你媳妇儿一定是心里对你弟弟弟媳有什么误会,都是一家人,说出来就能解决的问题,为啥非得分家呢?”
江晟年真是服了这老太太,估计江大军就是这么被这个妈哄着玩的。
感觉到江大军隐隐有些动摇,他在身后用力拧了他一下,顿时把江大军给激清醒了。
江晟年又扯了扯黄秀英的衣服,用低弱但全屋子都能听到的声音说:“妈,是不是分家奶奶和小婶婶就不会骂你和大姐她们不勤快了?是不是分家就不用把好吃的都留给磊子他们,三弟也不用眼巴巴看着了?是不是分家,磊子就不会仗着奶奶偏心打二弟,也不会和他同学欺负我了?”
江大军倒抽一口气,看了眼眶发红的媳妇儿一眼,心中懊悔自己怎么又动摇了,于是说:“妈,你啥都别说了,分家,我就这句话。”
江叔父也越听越觉得不像话,虽说手心手背的肉还有薄厚,但也不能这么欺负老实的大军他们。
他也不想在这个乌烟瘴气的屋子里久留,说:“孩子都这么说了,成天弄得家里鸡飞狗跳也没啥意思,就分吧。”
江奶奶气怒地看着江晟年,无奈儿子态度坚决,只能咬牙切齿道:“那就分!”
63.穿越男的六零年
听到江奶奶终于松口,黄秀英的表情明显松快了。
她回头看看江晟年,握了握他的手。虽然大儿子脑袋不灵光,但总能及时地把局面扭转回来,算是傻人有傻福了。
江景年和黄秀英的想法差不多,不过他现在的注意力都在接下来怎么分这个家,反正绝对不能让江磊他们占了便宜。
江奶奶顺了顺气,语气不大好:“大军,既然是你和你媳妇儿非要分,我丑话先说在前头,你和小军不分长幼,而且你弟弟身子骨弱,你这做哥哥的得让让他。”
按照这里的习俗,分家的时候长子能分到家里最好的房子,但听江奶奶的意思,是想把大屋分给江小军一家了。
江晟年没什么反应。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这年头买什么都要票,钱没那么顶用,倒不如吃点亏,让老太太和江小军一家不占理儿,这比什么都重要。
江景年却听得十分不爽,什么身子骨弱?懒都能用这么清新脱俗的理由了?他有些紧张地等着他爸妈拒绝,其实心里没报多大的希望,只能憋屈地暗地里生气。
江大军骨子里还是个孝子,他的目的只是让媳妇儿减轻负担,和江奶奶还有妯娌少点摩擦,从来没打算计较这个。黄秀英心里多少有点介意,但想着以后不用再受老太太的压制,她觉得哪怕亏一点也无所谓。
“我跟媳妇儿听您二老的安排。”江大军说。
黄秀英暗道,江叔父是个明理的人,有他在总不至于让老太太偏心太过,这样说出去在村里可要被人议论的,不过她没想到,老太太会在钱上面做手脚。
刘丽也在心里暗暗盘算。她没想到大房这回这么坚决,一开始还打算强烈反对,但见两个老人都松口了,她也没办法。现在分家已经成了定局,不过老太太一向喜欢小军和她,虽然没有提前跟她们通好气儿,但她总不会亏待了二房,一切都交给老太太就行了。
江奶奶从自己屋里拿了一个木盒子出来,当着每个人的面,说家里一共有一百五十块的积蓄,每家得一半,也就是一家分到七十五块钱;至于家里的五间正屋,一间堂屋,一间灶房,还有一间堆杂物的小屋子,则按大房两间正屋,一间堂屋,剩下的归二房这么分。
“我跟老头子住的那一间,等我们去了地下,就留给你弟弟。堂屋已经归你们了,灶房和杂物房也该给小军他们,这样总没错吧?”
黄秀英是个会算的,江老爷子每个月三十块钱的补贴,家里平时也没什么大的支出,怎么着也得攒下个五六百块,怎么可能只有这么点儿?
她想质疑,可老太太一脸家里就这么多钱的表情,一定是多一分都不会拿出来的,只得忍气吞声,心想再忍让老太太一回,以后她们家就靠自己的双手,日子肯定比现在要来得好。
她能忍,江景年却不能忍,他现在看见老太太就心中怨恨,脑门一热,就语气极冲地张口道:“爷爷每个月不是三十块钱的补贴,为啥只有一百五?是不是你给藏起来了?”
屋子里的人都惊讶地看着江景年,尤其是江大军和黄秀英,都不知道二儿子还有这样的一面。
江景年被所有人注目,心里沾沾自喜。他希望自己能一点点改变,遇到不公平的事就要说出来,不能像他爸妈那样都憋在心里,总是吃亏。
江奶奶被孙子这么落面子,脸都涨红了,一拍桌子:“你爷爷拿补贴也是五年前才开始领的,你以为一生下来就有呢?!大军,是不是你媳妇儿私底下跟孩子编排我,不然这么小的人咋能说出这种话?!”
江大军也觉得老二太不礼貌,怎么着老太太都是他奶奶,无论如何也不能用这种态度对老人。不过不管老二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老太太也不能把这事儿怪在秀英头上。
“这跟秀英没关系,她就从来没在私底下说过您一句不好。老二,你跟奶奶道个歉,不能这么跟长辈说话。”
江景年没想到他爸居然反过来说他不对,难道他没看到老太婆对他们家是什么态度吗?再说了,这钱明明就是老太婆藏起来了,为什么不能说?!
他越想越气闷,有些凶狠地看着江奶奶。他突然觉得自己是投错了父母,他们根本就是活该受穷,他宁愿做江小军的儿子,也好过因为父母窝囊而受气。
江奶奶见江景年不仅不认错,反而这么看着她,心里莫名有些渗,但很快就被怒火掩盖了。
“大军,你看看他这是啥眼神!”
连黄秀英都觉得自己儿子这幅样子有些过激了,微微皱眉:“老二,别这么瞪你奶奶。”
江景年用力吸气,努力不让自己做出更夸张的举动,紧紧握着拳头跑了出去。
你们爱吃亏就吃去吧,反正他不留下来受这闲气。等将来他去了工厂,成为大学生,他一定要离这个家远远的!
江晟年眼神莫测地看着江景年远去的幼小背影,心中若有所思。
江叔父虽然觉得江奶奶肯定藏私了,而且这屋子分得也不公平,但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他不好插手。再说看大军一家也不像是要计较的样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赶紧敲定了为好。
“财产都分完了,该说说俩老人怎么办了,是跟着一家过呢,还是轮流到兄弟俩的家吃饭?”
江奶奶当然是想跟小儿子过,但要是真这么分,以后大儿子那边可就没她插手的份儿了,她不能让黄秀英这么如意。
江晟年看出老太太想说什么,立刻小声地叫了一声“妈”,黄秀英看到儿子皱着眉,眼睛盯着她,突然一下子就知道了他的意思,抢在老太太前头开口:“弟弟弟媳一向比我们能讨老人欢心,我跟大军就不强拉着老太太和老爷子跟我们过了。以后我们另起灶炉,分粮了就孝敬一些给老人。”
黄秀英都这么说了,江奶奶脸皮再厚,也不好当着江叔父的面硬要跟大房过日子。
她这一张老脸越来越阴沉,不想回应黄秀英的话。
江叔父却是喜闻乐见。
“那就这么说定了,至于别的锅碗瓢盆啥的,反正按照人头平分就是了。白纸黑字,你们在上头按个手印儿。”江叔父是识点字儿的,这回把纸笔还有印泥都带来了,就是写江晟年的名字的时候顿住了,一下子不知道这个“晟”字该怎么写。
说来这名字还是江晟年他姑取得,非得拽文嚼字的,全家除了江晟年本人还真没人认识,更别提写了。
江晟年上前一步,“三爷爷,我来吧。”
江叔父看到现在,倒是觉得这个孩子顺眼得紧,听他这么说就把沾了墨的类似毛笔但又小巧很多的笔递给江晟年。
不一会儿,一个看起来有些青涩,但带着隐隐风骨的“晟”字就跃然于纸上。
一个人字写得好看,无疑是很增长别人的好感的,江叔父就觉得江晟年是个很特别的男娃,气质跟周围的孩子都不一样,以前只知道他看起来有些呆,书读得也不好,一过去几年再看见,居然大变样了。
黄秀英和江大军都只识几个常用的字,不过但凡有眼睛就看得出江晟年写得好。最近几年两夫妻对老大的功课几乎不闻不问,只想着他能上完小学就得了,连他字写得怎么样都不知道。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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