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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v公告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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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孩子的父母,此时两人心里都有点愧疚。

    黄秀英看着自己儿子清秀的侧脸,发现不知不觉儿子看起来没以前那种驽钝的感觉了,眼神清亮,活脱脱是个聪颖的面相,如果没被江磊欺负学都上不好,或许早就小学毕业了。

    在分家的证明上按了手指印,江叔父又说改天找个吉利的日子分灶,这家就分完了。

    接着好几天,黄秀英下地干活脸上都带着笑,跟她相熟的一些媳妇儿都知道她家里那些糟心事儿,都为她感到高兴。

    两个月后,又出了一件让黄秀英乐得嘴都合不拢的事——老大的学期末考试得了三个一百分,老师都亲自上门找她和江大军谈话来了。

    “江妈妈,我来不只是想告诉你这回江晟年考了全班第一的成绩,还想跟你提一件事儿。”班主任老师笑着说。

    黄秀英有些不好意思,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哎哎,老师您说。”

    那老师语气认真起来:“据我这半个学期以来的观察,江晟年这孩子是有很大潜力的。有些学生就是开窍晚,一开始成绩不好,一旦过了那个混混沌沌的阶段,成绩就一下子提上去了,而且能把别的学生都甩在后头,江晟年就是这样。其实这孩子年纪比班里同学大了好几岁,本来就不大适合和他们相处,我的意思是让江晟年跳级,下学期直接就读六年级。”

    黄秀英不敢置信:“可以这么干吗?我儿子会不会跟不上啊?”

    老师笑着让她安心:“我已经拿六年级的试卷考过他了,完全没问题,甚至直接毕业都足够了,就是学校里面不允许。”

    黄秀英忙说:“那也用不着这么急,咱们还是得稳扎稳打,慢慢来。”她一下子还是没接受儿子突然变聪明的事实,担心跳级对他挑战太大了,要是又被退回去咋办?

    老师点点头,说已经跟学校申请了,很快就能得到回复,让黄秀英等消息。

    黄秀英光顾着点头,真不知该说什么感谢的话才好。

    到了晚上,黄秀英把这件事跟江大军说了,江大军自然惊喜不已。

    江家往上数三代都是贫农,就没出过读书人,江晟年三科满分简直就是奇迹了。再说了,江晟年是自己儿子,儿子这么聪明,不也能证明点儿什么。

    “大军,我寻思着老师的话也没错,老大现在就是开窍了,整个人瞧着都跟以前不一样。以后咱们还是让他继续把书读下去,要是能上个中专,那就再好不过了。”

    黄秀英忍不住幻想以后儿子中专毕业分配到工厂,做了城里人,那可真是扬眉吐气了。

    江大军忍不住笑她:“这小学都没毕业呢,你就开始想中专了,中专是那么好考的?”

    “哎呀,我想想总可以吧?都跟你似的,只知道眼一闭一天就过完了,能不能有点盼头了?”

    江大军好脾气地说:“是是,以前是没盼头,现在就有了,以后我要更勤快干活,把咱们儿子供上去,将来当大学生!”

    黄秀英满意的笑了。

    64.穿越男的六零年

    知了声声,大太阳烤得地面快冒烟,正是小塘村的人们收割早稻的时节。

    江晟年已经小学毕业了,现在正在放暑假,于是帮江大军去稻场打下手,一起的还有二丫和三丫。华年还是个小不点,但非要跟着江晟年这个大哥,于是也一块儿去了,倒还真帮上了忙,整个稻场都是华年帮每个家庭成员送水的小身影。

    不见大丫,是因为大丫已经出嫁了。比起前世,大丫有了更好的归宿,能有这样的结果和提前分家这个原因分不开。

    小塘村不大,谁家家里有点什么事,没过两天全村就都知道了,每个人的风评在村里口口相传,在这种小地方根本没有秘密。首先,江家两个老人是不干活的,其实他们两个都六十岁不到,在小塘村,勤快的老人干到七十的都不在少数——只要能活到那岁数。这在村民眼里体现了一个人的品质,因为懒汉在这个年代是最不受欢迎的。像江家二老这样,多少受到一些议论;其次,江小军是他媳妇儿是出了名的懒骨头,挣得工分连自家几口人的口粮都不够,要不是江大军一家的接济,哪还能有这样的日子过。

    有这两个因素,男方家里一衡量,生怕和江小军一家扯上关系,自然挑剔的就多了。但如今不一样了,江家两个儿子已经分家,各管各的。而江大军和他媳妇儿与他那弟弟正相反,那是顶勤快的一对夫妻,人品也好,喜欢得跟黄秀英相处的媳妇儿们都愿意说他们家的好话,于是不少人上门来说亲,大丫从里面挑了自己最中意的,家里条件也不错,看大丫那笑逐颜开的模样就知道心里是快活的。

    话说回来,一大家子人,就江景年留在家中,没有跟其他人一起行动。

    他马上就要读五年级了,可成绩单上显眼刺目的六十分让他的心情很糟糕。

    本来他读书就差劲,突然重生,以前学的都忘得差不多了,成绩比上辈子还不如。而他那个以前落水闷坏脑袋的大哥却突然变得特别聪明,这次还是年级第一,爸妈都同意让他去县城的初中念书了。

    江景年真的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难道上辈子大哥真是因为江磊不让他好好上课,才导致他一直学不好吗?听多了黄秀英“开窍晚”的理论,江景年也糊涂了。

    不过他能确定大哥并不是重生的,因为重生并不能让脑袋变聪明,他就是最好的例子。他并没想到这世上光怪陆离的事情多了,又岂是他这个脑袋瓜能想明白的。

    因为成绩太差,他跟江大军和黄秀英说要在家好好复习功课,说真的,黄秀英是真的觉得老二不行,但有了老大这个前例,总得让老二试试,于是也不要求他干活,让他专心读书。

    晚上,一家人都累得筋疲力竭,但江大军和黄秀英都心事重重的,觉得上头这决定实在太不靠谱。

    “早稻不抢收,等下了雨不都得烂在地里,晚稻还怎么种?什么炼钢炼铁这些乱七八糟的,跟咱老百姓有啥关系?炼出钢和铁还能当饭吃不成。”黄秀英抱怨道。

    其实村里按照上头给的指标炼铁是早有的事儿,家里凡是含铁的东西早收上去了,原来家里私藏了一把铁勺,去年被警告以后也乖乖上交。这也就算了,可抢收的时节让村民们去炼铁,也太荒诞了。

    他们都是农民,没文化,不懂什么政治,只知道有饭吃有衣穿就是过日子,如今总搞这些不着调的,他们能不慌嘛?

    江景年心一动,就是这个!

    当初他们生产队的人都没饭吃,就是因为早稻没及时抢收,全烂在地里了。加上上头要交的粮远远超出了他们生产队的产出,只好把留给村民的储备口粮全拿出去了,导致到了饥荒的时候没多久就没粮了。

    江景年眼睛亮得跟探照灯似的,说:“妈,咱们不能跟着他们炼铁,得先把粮食收了,而且自己藏好,不然将来都没饭吃了。”

    黄秀英听到老二奇怪的言论,很不理解。虽然可能会浪费很多粮食,但没饭吃还不至于,更何况老二这个思想可不对,大家是一个集体,人人劳动为人人,就算要收粮食也得集体一起,还得交上去,怎么能自己藏好呢?

    村民们都被上头的口号洗脑了,况且黄秀英和江大军都是实在人,根本不可能听才十一岁的儿子的话。

    江景年顿时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好一会儿才把心头那口郁气给压下去。早知道他爸妈是死脑筋的人,他是干什么白费唾沫星子跟他们掰扯。

    可他们不信他,他一个“小孩儿”能怎么办?总不可能靠着着自己的双手收足自己的口粮吧?如果要证明自己说的话是对的,就得暴露自己重生的事实,这种不符合科学常理的事出现在这个年代,他可是要被人抓走□□□□的。

    他说过,他再也不想体会那种饥饿到绝望的感觉。他已经提醒过他爸妈了,反正是他们不肯听自己的,那就别怪他狠心不管他们!

    江景年觉得自己不能浪费重生的机会,那就不能让这个家拖他的后腿。

    闭上嘴不再劝黄秀英和江大军,然后他想到了一个办法。

    第二天,全村人都被叫去投入到炼铁事业中,村民们一开始哀声载道,后来村长亲自上台讲话,青筋暴起地喊了几句振奋人心的口号,总算把大家的积极性调动了起来。

    地里的粮食被晒得蔫蔫儿的,但没人理会。

    过了两天,二房家的又出事了。

    江磊从树上摔了下来,大费周章地送到县城医院看。因为江磊一直昏迷,医生说要全身检查然后住院观察,江奶奶自然不能不舍得钱,于是强忍心痛地办好了住院手续,之后各种开支更是如流水般,四五十块就这么没了。

    她拿到医院开出的收费单时真是惊呆了,上面别的字是看不懂的,但那明晃晃的数字着实吓坏个人,堵在窗口质问护士怎么会花这么多钱。

    护士起先还耐心地跟她解释,但江奶奶就是觉得被坑了,这两天光看着孙子检查完这又检查那的,就是不见人醒,这不明摆了不把她们贫苦老百姓的钱当钱么?一定是医院欺负她们是农村来的,以为她们没见过世面,想坑蒙拐骗呢!

    发现护士开始不耐烦,还叫她先让一让,不要阻碍后面的人付费,江奶奶觉得受到了侮辱,插着腰跟那个年轻护士吵了起来。

    江奶奶嗓门大,态度又跋扈,没理也能争三分,硬是把那护士姑娘给气哭了,一堆看病的人冲着江奶奶指指点点,不见江奶奶退缩,声气儿反而越发大了。

    还是江小军和刘丽听到吵闹声以后觉得丢人,把江奶奶拖走了。反正这钱也不是他们出,江奶奶自己偷偷藏了三四百块的私房钱,说是都留给他们,可也不见她真拿出来给他们,这会儿能让江奶奶这个精打细算的人掏出钱来,江小军和刘丽莫名有一种成就感

    三天后,医生们正束手无策,江磊却悠悠转醒了。

    江景年在门后面透过缝隙看着江小军一家子回来,江磊走在最后面,低着头,但看起来应该没什么大碍。

    隔着这样的距离,江景年也能听到江奶奶嘴里的絮叨:“你看看这去医院一趟白送了多少钱?磊子根本没啥毛病,早知道就按我说的,让镇上的赤脚大夫看看就好了,在家休养个两三天也就好了,你们俩个败家不懂事的,非要去什么医院……”

    她倒不是真的不肯给孙子看病,只是这钱确实是浪费了,她实在是心疼呐。这一心疼,不就要唠叨了么。

    江小军和刘丽只把江奶奶的话当耳旁风,可这些听到穿越男江磊耳朵里,就不是这个意思了。

    为什么会穿越以及穿越后的心路历程就不说了,现在的江磊只觉得江奶奶连这点钱都不肯为“他”花,可见不是真心疼爱这个孙子,不管江奶奶后来是怎么嘘寒问暖,反正对她是亲近不起来了。

    他也是懂点历史的,听他便宜老爸老妈聊天知道了现在村里的大致情况,他就明白,接下来有一件大事要做,不然他很可能面临饿死的命运。

    他才刚穿越,不能就这么把小命交代了,尤其是不能通过活活饿死这种惨烈的方式。

    只是他也有些头疼,因为现在这个身体只是个小孩,要成事光靠自己是不行的。

    为什么都让他穿越了,还不给他配备作为穿越男必须拥有的金手指一根呢?他抬起头看着一脸惫懒的江小军和刘丽,只觉得眼前一片灰暗。

    到了晚上,江磊仰面躺在炕上,被蚊子吵得睡不着觉。

    “鼠雀蚊蝇,害人妖精,除尽四害……”江磊不自觉念出一句口号,心想这特么都“除四害”了,怎么还有那么多蚊子?一点都没贯彻领导人的口号,让他咋睡?

    江磊索性开始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

    经过观察,江小军和刘丽绝对不是有主见的人,而且好吃懒做,成天想着占便宜,用些手段让他们听自己的话倒也不难。至于江奶奶可不是个好摆弄的人,而且他也不想让那么多人知道自己的行动。

    如今时间紧迫,明天他要去稻田看看,尽快想出完美的对策。

    65.穿越男的六零年

    江磊没料到大伯家的儿子会来找他。

    记忆中两家关系并不好,原身跟江景年更谈不上堂兄弟情,最主要的是,江景年的举动让他有些看不懂了。

    “磊子,我跟你说一件事,你先别告诉别人。”江景年用手挡着嘴,做贼似的说道。

    江磊笑笑:“小堂弟,你说吧。”

    江景年一囧,又觉得江磊看起来哪里不对劲,只是说不出来,只好忽略。

    “我从小做梦特别准,昨天做梦梦到你考上京华大学,做大学生了。”江景年觉得江磊是这么多人里面最好忽悠的,只要说点好听的话,江磊不就能被自己利用了。

    “你一定是骗我,京华大学是最好的大学,我怎么可能考得上呢?”江磊不信地说,心里已经对这个看着不起眼,但肚子里全是小九九的江景年起了戒备心。

    江景年跺跺脚:“这是真的!我还知道你将来能进纺织厂,当工人吃供应粮呢!”

    江磊故作欣喜:“真的吗?那你还梦到什么了?”

    江景年心想,终于来了。

    “你信不信,再过不了多久,全国都会爆发饥荒,咱们村的人饿死了好多,你爸妈还有弟弟妹妹都饿死了。”

    江磊愣住了,随即露出恼怒的表情:“你胡说啥呢?我爸妈还有弟弟妹妹怎么可能饿死?是不是找打呢?”

    江景年“唉”了一声:“本来是要饿死的,但是我梦见有人告诉我躲避这次饥荒的办法,只要你能说服你爸妈一起干,肯定能全部活下来。”

    他做了一个全新的决定,那就是跟江磊一家站同条战线。以前带着家人发家致富纯属他想多了,他爸妈压根不是那块料,或许江磊一家就是有老天赏运,一路顺遂。他最聪明的做法就是把和江磊的仇怨暂时放到一边,在江磊发达前跟他搞好关系,先顺利度过这次饥荒,然后江磊和小叔他们必定会对自己充满感激,而他也能利用他们最终达成自己的目的,最后把江磊一家一脚踢开。

    他对自己的设想十分满意。

    江磊将信将疑地说:“我警告你,你要是敢骗我,我一定把你揍得满地找牙!”

    他面上功夫做得好,心里却在想,这个江景年绝对有什么猫腻,很有可能,他拥有跟自己一样的经历。而对方先暴露,就注定他会输给自己。

    穿越,也是要脑子的。

    江磊窃喜,现在正好利用江景年解决自己眼前的烦恼,看得出来,他可比自己熟悉这边的情况多了,以后遇到啥事儿也能全推到江景年身上,何乐而不为?

    江景年恳切地说:“我真没骗你,但是你不能跟你爸妈说是我说的,你就说是你自己做了一个梦,这样你爸妈才会信你。要是你们存下粮了,我就跟你们一块儿,不理我爸妈还有大哥小弟了。”

    江磊一眯眼,眼角泄露一丝狠意。

    对方心机原来这么重,还想把责任都推自己身上,想得美。

    “你放心吧,我会跟我爸妈说的,你先回你自己家去。”他有些不耐烦地说,和真正的江磊一模一样的表情和反应让江景年完全放下心,并相信这事成功的几率很大。

    江磊当晚就跟他爹妈说了江景年来找他的事。

    江小军和刘丽眼里江景年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能信他的胡言乱语就怪了。但江磊的脑子可比江景年先进了五十年,从最近的天气、交粮的情况等各个方面分析,最后多了一句:“不管会不会有啥饥荒,咱家能多偷点粮食存起来,也好过粮食烂在地里浪费。以后咱家天天能喝上大米粥,那不是美滋滋。”

    江小军和刘丽是爱贪便宜的,不管种水稻还是收割,他们俩都是最少出力的,分粮食的时候也最憋屈。现在大家都忙着炼那些破铜烂铁的,可不会有人注意他们偷了粮食。

    对江景年胡言乱语的“饥荒”并未上心,打动他们的只是能白白得到大把粮食的诱惑。

    江磊见成了,就说:“再过两天就得下雨了,我去后山找找有没有存粮的地方,爸,你跟妈半夜去稻田偷稻谷去。”

    说起收割的事,江小军骨子里的懒病又犯了,“半夜去?那不是连个觉都不能睡了。再说这才能偷多少啊……要不还是算了……”

    江磊一下子愤怒地看着江小军:“我要和大米粥!你们去不去?!”

    原身在家可是骄纵惯了的,时不时就对江小军和刘丽大呼小叫,直呼其名都是有的,不过这都是私下里罢了。

    江小军看着这个难缠的儿子,怎么说磊子也是家里唯一的文化人儿,将来他还指望儿子给他和媳妇儿养老呢,这会儿就满足他一下这个愿望吧。

    “对了,你们别告诉奶,我怕奶不同意,那我就喝不上大米粥了。”

    江小军和刘丽面面相觑,要说占便宜,在江奶奶面前他俩不还得靠边站。不过儿子说的也没错,这种偷鸡摸狗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就算是亲妈也不能完全放心。

    于是,在连江奶奶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江小军和刘丽开始在稻田偷粮食。他们其实打过粮场的主意,不过那里有村民看守,被抓住那就是薅社会主义羊毛的罪名,要枪毙的。于是两人只能辛苦地拿着镰刀在地里挥洒汗水,因为睡眠少了,早上就起得晚,夫妻俩懒骨头的名声越传越远,就连江奶奶听着都觉得丢脸了。

    不管如何,他们的确在后山一个十分隐蔽的山洞里存了两百斤的粮食,无论如何一年肯定够吃了,当然,离敞开肚子吃还是有差距。

    而正如他们所料,村民们并没有功夫关心地里的粮食,在接连下了几场大雨之后,粮食来不及抢收,一大半都烂在了地里。

    村民们都是庄稼人,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的成果自然心疼不已,可心疼也没啥用,只能赶紧把晚稻种子播上,等待下一次丰收。

    但让他们措手不及的是,明明应该是风调雨顺的年头,却奇怪地不再有降水了,直到全国各地开始传来干旱的消息,村民们才开始慌了。

    66.穿越男的六零年

    眼看地里的稻子长势极差,公共食堂的粮食也越来越少,照这么下去是绝对等不到下一次收获的,更何况,下次能收多少稻子还是个问题。

    黄秀英在家唉声叹气,包括整个村子,都渐渐笼罩上一层阴霾。

    “别叹了,村长不都说了,现在粮食是够的,别听有些人乱说,把大家都弄得坐不住。”江大军心中隐忧,但看着媳妇儿每天为着这事儿觉都睡不好,不得不这么安慰她。

    黄秀英说:“上头的话我是真不敢听了,要不是抢收的时候让咱们炼那乱七八糟的东西,那么多稻谷至于被泡在雨水里白白浪费了么?”

    江大军知道是这个道理,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也没别的能干的,只能盼望着天赶紧好起来,不然将来怎么样可就真说不准了。

    江晟年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听在耳朵里,趁一天黄秀英和江大军都不在,去了三爷爷家。

    不是他不想提醒村民们及时收粮食,而是没人愿意听他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孩子的话,只会觉得是他危言耸听,胡言乱语。因为这个时代大部分村民们把华国的领导人当神,对他说的话更是奉若圣旨,领导人发话要让他们炼铁完成指标,他们就一定会照着领导人的指令做事。

    所以江晟年决定放弃这个吃力但讨不了好的办法,转而在村民们都意识到危机后,采取第二种方案。

    江三爷的儿子江胜利并不在家,老人看到他有些意外,但还是慈爱地笑着,问他来有什么事。江晟年也没拐弯抹角,站在江三爷面前道:“三爷爷,咱们生产队的粮食是不是不够吃了?”

    江三爷微愣,“这……是你爸妈告诉你的?”

    江晟年摇摇头:“不用爸妈告诉我,现在全国干旱的新闻满天飞,咱们这里也出现了征兆,要是再不采取一些措施,以后肯定没粮吃了,三爷爷,你说我说得对吗?”

    江三爷再次重新审视了江晟年一番,良久之后叹了口气:“你这小子,感觉还挺敏锐的。是啊,现在好多地方都缺粮,不过你放心,以后上头肯定会派下救济粮来的,不会让大家饿肚子的。”

    江三爷的儿子是生产队长,自然是清楚村里状况的,但他对自己现在说的话有几分真,连自己都不能确定了。

    江晟年深知,当年也是县里的粮食局放话,说一定会保证每个村都有粮,不然也不会让这么多村民抱着对上面的信任没做任何准备,如果能提前预防,顶多每个人少吃点儿,不至于饿到死人。

    “三爷爷,上面的领导这么说没事,因为到时候挨饿的是咱们,可不是那些人。我看到公社的报纸上说很多地方都已经饿死人了,我想我们不能拿村里所有人的性命开玩笑,至少不能光听上面的话,依旧这么浑浑噩噩地过日子。”

    他现在已经十五岁了,光看外表已经和幼稚两个字搭不上边,而他身上那股沉静又凝重的气质更加让人难以忽视。

    江三爷只觉得江晟年出口不凡,一身读书人的文气,让他没法完全把这个堂外孙当不懂事的孩子看待。

    “你这话……不听上面的,咱们又能干啥?”

    “瞒粮。”江晟年嘴唇一动,吐出两个字。不久前收的早稻还在仓库里没交上去,所以还来得及。

    江三爷一脸震惊,用疑惑不定的眼神看着江晟年:“孩子,你说啥?”

    江晟年嘴唇微抿:“我听我爸妈说,这次上面要求咱们这儿亩产量至少上千斤,别说村里的叔婶们,连我都觉得可怕。华民日报甚至都敢报道亩产十万斤,您不觉得这里面有很大的问题吗?”

    看着江三爷哑口无言的表情,江晟年继续说:“为了除四害,咱们把麻雀都捕光了,因为虫害今年的收成并不高,更何况还有烂在地里的那么多稻子。听说隔壁几个生产队都打算虚报产量上去,但咱们绝不能学他们,反而要瞒下一部分粮食,留着预防万一。”

    说服不了广大村民,但说服一个人江晟年却有很大的把握,更何况上回三爷爷帮他们做中人的时候他就看出来,这个老人为人慈善,能听得进去建议,思想也比大多数村民们前卫,他知道这个时候来找他,一定有用。

    江三爷没有立刻否决,也没有轻易同意江晟年的看法,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江晟年,片刻后摆摆手:“这事儿我没法办啊,这产量要是报上去,那就等于你堂叔他没有完成任务,这大队长的位置也得丢了。”

    江晟年苦笑:“三爷爷,要是咱们这儿真落到灾省那样的境地,堂叔这么做就是救了村里四十多户人家的命,到时候就是上面不让堂叔当大队长,全村的人都不答应。更何况这举动是立了大功,上面只有奖励堂叔的份儿,怎么还会罚他呢?”

    江三爷的面色随着江晟年的话越发沉重,但这事他做不了主,还得等儿子回来了跟他好好商量才行。

    “还不知道到底会不会出事儿……唉,你先回家,我晚上就跟你堂叔说,看他是什么想法。”

    对于江三爷还有村民们的侥幸心理,江晟年再清楚不过,的确也急不得,要给他们考虑的时间。不过这个堂叔江晟年是见过的,能当上大队长的人自然也不傻,相信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结果的。

    他忧虑地点点头,说:“嗯,那三爷爷我先回去了。”

    “好好,路上小心。”

    江晟年笑了笑,走出江三爷的家。

    过了几天,有人发现村外面那条常年用来灌溉的河水位下降得厉害,天也越发地热,水田的水蒸发极快,看得一些老农焦躁不已。江晟年也看到了田里的情况,但他放平了心态,因为他相信他那个大队长堂叔不是个好大喜功的人,他做生产队长这几年为村民做的事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包括黄秀英和江大军在偶尔提起这个堂叔时忍不住夸。

    而在他的记忆中,这个堂叔是有过一些预防灾荒的想法的,还为了此事来原身家里商量,只不过没有得到江大军等人的支持,悻悻而归。

    后来他什么也没做,应该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根本没人真正意识到了这次危机,即便意识到了,也被上面给出的空头支票安抚住,得过且过。而且那时别的生产队和村子管事的人为了不让上头的人怪罪,都跟风夸大产量,他也不得不服从。

    但这回不一样了,江晟年率先提出了瞒粮的建议,这说明还是有跟他有同样想法的人的,无疑会给他一定的动力重视这件事,所以接下来,江晟年还得再去江三爷家一趟,给这位堂叔再打一针强心剂。

    江胜利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个才十五的堂侄,心中震动不已。

    “这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你爸妈教你这么说的?”他并不相信江大军能有这种高瞻远瞩的观点,但江晟年到底年纪还小,如果这真的是他一个人的想法,未免超出他的想象。

    江晟年摇头道:“是我自己一直以来观察得出的结论,跟我爸妈没关系,他们还不知道我来找三爷爷和堂叔您了。”

    并非他看不起江大军和黄秀英,而是要说服他们可能要花两倍甚至更多的精力,而且可能没什么用。眼下情势已经很紧急,他的目的只是保住村民们的粮食而已,直接和堂叔对话是最快速有效的办法。

    江胜利半晌才感慨道:“没想到跟我有相同想法的竟然是……我想了好几天,一直下不定决心,可连你这个孩子都看出来里面的问题,我也不能再犹犹豫豫,不管将来会不会发生旱灾,我都打算押下一半的粮食藏在咱们生产队的地窖里,将来上面要责怪,就怪我一人吧!”

    江晟年说:“堂叔,我想瞒粮的事还是暂时不让别人知道的好,就怕有人去县里告状,那就白费力气了。”

    江胜利面露愁苦,终究苦笑几声:“是啊,我就告诉我两个好兄弟,不会让别人知道的。”

    他这是在拿自己的命赌,要是没有灾荒,他私自扣粮可是不小的罪名,无法不产生惧怕的心理。

    江晟年也知道江胜利在担心什么,他说:“堂叔,要是将来真出了什么事儿,有我一份。为了集体,我愿意和您一起承担这个责任。”

    江胜利闻言顿时挺直了背,原先那种不上不下的焦虑感转瞬消失了。连一个孩子都能为了集体奉献,主动承担责任,他是生产队的大队长,为什么就不能像个男人,为了这个集体豁出去呢?

    江晟年察觉江胜利的改变,放下心来:“堂叔,您要是需要人帮忙,就喊我一声,开学之前我都在家。”

    江胜利忍不住拍拍江晟年还显得单薄的肩,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真切道:“你是个好孩子,将来一定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江晟年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笑了一下,看得江胜利越发觉得这孩子藏得住情绪,整个村都找不出像他这样的,江大军夫妻可真有福气。

    67.穿越男的六零年

    江胜利差点被撤了大队长的职位。

    他报上去的产量太少,粮食局的人没法跟更上面的人交代,生怕丢了官帽,只好把锅甩到江胜利头上。最后他没被换下来,却是因为他们这一大队实在找不出第二个能当队长的,而且江胜利在村民中口碑很好,村长纠结再三,顶着上面的压力把江胜利保下来了。

    但江胜利承受的压力依然很大,他当然不希望看到旱灾发生,可现在粮食都瞒下来了,要是一点事儿都没有,那就麻烦了。

    江胜利没有担心太久,因为他恐惧又隐隐期盼的事终于来了。

    种的粮食都旱死了,只剩下一些耐旱的作物还勉强存活,家家户户都陷入恐慌,也包括江晟年一家人。

    江景年看着爸妈只知道窝囊地在那儿焦急叹气,心中升起变态的快意。当初让你们不听我的,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不过他也没那么狠心,至少他会在家里少吃点,把多余的食物留给三弟,也算他仁至义尽了。

    眼看公共食堂就要断粮,江胜利突然把生产队的村民们都叫到仓库前的空地上,郑重地宣布了一件事。

    “大家先不要慌,听我慢慢说。”他双手下压,深深吸一口气。“我知道,大家都在担心接下来的吃饭问题,也被报纸上一些新闻吓得吃不好睡不好。今天叫大家来,就是告诉大家一个喜讯。”

    他顿了顿,村民们都屏住呼吸,因为这些日子尽只喝些汤汤水水,脸颊瘦得都贴骨头了,凹陷的眼睛带着微弱的希望看向他们的大队长。

    江胜利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当初上报产量的时候,我压了一半的粮食藏在地窖里,就是担心有一天咱们这儿也开始闹饥荒,所以我要告诉大家的是,咱们的仓库还有余粮!”

    每个人都又是震惊又是狂喜,有气无力的欢呼声响彻了上方的天空。

    江胜利连忙用力拍几下手,让他们安静下来,但不可避免地感染了这样的气氛,咳了几声才把脸上的笑意压下来,有些严厉地说:“大家千万不要声张,现在是要紧关头,有些人饿疯了啥事都干得出来,大家要想保住自己的粮食,那就不能让外面的人知道咱们这里还有余粮。”

    村民们哪有不答应的,到了这时候,这些粮食就是保命的东西,可要是被外人知道了,动了抢劫的心,反而成了害人命的,于是没过一会儿大家就转为小声说话,一些老幼妇孺还感激地哭出声来。

    “江队长,真是太谢谢你了,没有你我们这些人都要饿死了。”

    “是啊,要不是为了咱们,江队长也不用被上面的批评,差点连大队长的职务都没保住。”

    “……”

    嗡嗡的议论声不断响起,一个头发花白、手里还攥着一个小男孩的手的老太太老眼通红:“江队长,你就是我们的再世恩人,我给你磕两个头谢谢你!”

    江胜利吓了一跳,连忙把那位老人扶起来,连声说“不敢当”。

    他不自觉看了一眼站在黄秀英身边的江晟年,心想,要不是这个堂侄子,他还真不一定敢这么做,要谢,也得谢他才对。

    不过他还不能说这些,孩子还要上初中,要是被发现瞒粮的事,那不是害了他嘛?

    江胜利安慰了老太太几句,再次站到村民们面前,说:“接下来大家排个队,每家每户选出代表来领粮食,按人头和年纪分,每个人都是公平的。粮食数量不多,但至少能让大家一年里面还有米吃,至于公共食堂暂时取消,大家可以自己在家开火。”

    虽然没有铁锅,但还有陶罐和搪瓷缸,煮点简单的食物不成问题。

    江晟年一家分到了粮食,包括江晟年,每个家庭成员都眉开眼笑的,只除了江景年。

    这不可能……上辈子根本不是这样的,每个人饿得前胸贴后背,跟活着的骷髅似的,地里都刨空了,真饿疯了连泥土都吃,哪来的余粮分给他们?!

    江景年一脸不敢置信。

    这么一来每个人都能吃上饭,那他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他只想自己享受重生的待遇,而不是让自己看起来跟别人没什么两样!可到底为什么一切都偏了,难道他以为的重生,其实是假的?他现在只是在做一个梦?

    江景年一瞬间汗毛竖起,随即又否定了这个想法,不可能是假的,而是有些人想要破坏他的成功之路!

    他看着远处江胜利布满喜悦的笑脸,阴暗地想,就是这个多管闲事的,害他现在完全没有计划成功的快感,他才不能让他们笑得这么如意!

    而江磊同样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江胜利这个大队长当得挺称职的,原本还以为要饿肚子,现在危机解决了,后山的粮食倒显得没必要了,毕竟他也不喜欢过偷偷摸摸的日子,多累,更何况要是被发现可不得了。

    这一晚,生产队的每个人都睡得格外安心,因为生活又有了盼望,虽然还是吃不饱,但有米就足够让他们乐到天上去,谁还敢指望吃个肚圆呢?

    只有江景年睡不着,大半夜地爬起来出去撒泡尿,却看到江磊鬼鬼祟祟地从屋里出来,不知怎么就往墙根躲了躲,没让江磊注意到他。

    直到看到江磊往院子外走,江景年才觉得哪里不对。都这么晚了,江磊能去哪儿?想破脑袋,他都只能想到后山这个地方。

    可那里存的可是他的粮食,江磊这小子想干什么?

    江景年总觉得不放心,鬼使神差地就跟了上去。

    大半夜的农村安静得紧,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把人惊动,江磊又不是聋子,早就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

    一开始他还吓了一大跳,以为有鬼,默念了几遍“富强、民主、文明、和谐”以后,心下稍安,一边想着有鬼也是饿鬼,然后猛地一转身,正对上了江景年那张错愕又惊慌的脸。

    江磊气得就差破口大骂,又怕惊动村里别的人,压低声音低吼:“你干啥?!装神弄鬼想吓死人啊?”

    江景年却说:“你这么晚了干什么去?”

    江磊:“关你屁事?”

    “你要去后山干啥?咋不叫上我,夜里后山有狼的。”

    江景年的话让江磊打了个哆嗦,有些后怕,但还是色厉内荏道:“谁他妈跟你说我去后山了?!”他是想去后山,而且最好把“赃物”一举销毁了,免得留下后顾之忧,但这自然不能跟江景年说。

    江景年没被吓到,他说:“你最好别乱动后山的东西,不然……”

    夜幕里他露出一口白牙,闪着森森寒光,让江磊有些毛骨悚然,随即恼怒起来。

    这时候倒不做戏了?还敢威胁他?看样子,必须想办法先把江景年这颗绊脚石踢开了,他才能安生。

    68.穿越男的六零年

    生存问题暂时得到了解决,江大军和黄秀英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唯独看在江景年眼里刺眼极了。

    上辈子他的大哥蠢钝,小弟又在饥荒中没了命,相对比之下,江景年觉得江大军和黄秀英对他这个儿子不算很差。但如今仔细想想,却觉得他们根本没真心替他想过,不然也不会一大把年纪连给他娶媳妇儿的钱都没攒下来,傻乎乎地全被江磊那一家子抠走了。

    重生以后,他以为有他的提醒和预警,两人能为他们家争来一点利益,结果还是被那老太婆得逞了,更别说之后他让他们赶紧去地里收粮食以防天灾,也被无情忽视。

    加上之前积累的怨气,他抓心挠肺地希望看到江大军和黄秀英为他们一直以来的窝囊受到教训,比如这一次,他们不肯照自己说的做,甚至在饥荒到来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也不反省当初没听自己的话,活该天天饿得要死要活的,而且他们越凄惨,他心里就越有种报复的快感。

    可现在家里又有了粮,他白高兴了一场,再加上马上就要开学,他越发焦虑,要是下学期又考了不及格,该怎么办?这个家除了他,所有人的人生都变了,大哥上了初中,二丫和三丫没有被拐卖,三弟没有饿死,可他呢?书读不好,父母偏心大哥和三弟,过得比上辈子还不如,心里的煎熬可想而知。

    吃饭的时候,黄秀英见江景年像是没什么胃口,还是关切地说:“老二,你咋不吃饭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也不知哪里让江景年不高兴了,只见他突然发狠把碗用力掷到地上,因为这间屋子是泥地,碗没有碎,但里面的红薯米汤却撒了一地,在这种到处缺粮的时候,叫人看了就觉得心疼。

    黄秀英和江大军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从分家那时开始,儿子就一天比一天地不对劲,整个人阴沉沉的,一点都没有一个孩子该有的样子,有时江景年看他们的那种眼神甚至让他们有些心惊。但江景年不爱说话,他们也没办法知道这个儿子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只能任他这么发展下去。

    可现在他这种浪费粮食的行为,在他们眼里那是要遭天打雷劈的,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

    “把地上的粮食吃了!”江大军平时不管对家里哪个孩子都和颜悦色的,这是他第一次发那么大的火,把围在桌边的人都吓了一跳。

    江景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但他并不心疼这点粮食,他只觉得此刻的江大军面目可憎极了,不,不只是江大军,这家的每一个人都让他觉得憋屈,这种苦日子,他根本不想再过一遍!

    “我就不!”江景年“噌”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就要跑出去,被江大军大手一把抓住领子拖了回来,对江景年来说力量太大而且太突然,两脚一绊就跪到了地上,好一会儿都站不起来。

    江大军痛心地看着地上的红薯和米粒:“这些粮食是咱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保命的东西,你不吃也别把它倒到地上。老天爷在天上看着,知道你这么浪费粮食,不下来一道雷把你劈死!”

    江景年脸憋得通红,“老天爷根本没长眼睛!再说了,现在一滴雨都不下,哪来的雷?”

    江大军怒目圆瞪:“你还顶嘴!有本事你一辈子都别吃!”

    江景年冷笑一声:“不吃就不吃!”

    他可不差这点儿东西吃,现在隔壁生产队的村民们都已经饿得上山挖蕨根了,要是知道他们生产队还有余粮,看他们会不会来分粮食。他也不是没想过去告状,但一个是去县城要介绍信,他弄不到。二是饥荒越来越严重,没准上头还觉得江胜利这次做得挺不错的,那不就白白让他得益。

    江景年心里有一股破坏欲,好像自己过得不爽,也要拉其他人下水,看他们过苦日子。

    江大军气得浑身发抖,一屁股坐下来,指着门口:“那你赶紧滚!”

    江景年从地上爬起来,膝盖都磨破皮了,他回瞪江大军一眼,转身就跑出门了。

    “这混账东西,鬼迷了心窍了!”江大军脸紧紧皱在一起,痛心疾首地长叹,看到地上大块一点的红薯,蹲下来用筷子小心翼翼地夹起,擦掉上面的明显的脏东西,然后放进嘴里。

    没人在乎地上的东西脏不脏,能吃的就只有这个了,一点都不能浪费。

    气氛凝滞,黄秀英抹着泪,不知道这是造了什么孽,二丫和三丫默默吃着自己碗里的东西,只有华年忍不住小声地问:“二哥他怎么了?”

    江晟年摸摸华年小脑袋,这么小的孩子,连基本的营养都不能保证,瘦得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越发大了,几乎占了整张脸的二分之一,一旁二丫和三丫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他心中升起怜惜,把自己碗里除了红薯的米粥都倒到华年碗里,然后把他的红薯夹了一些过来,小孩子吃太多红薯容易胀气,还是少吃一点好。

    他一边说:“不用管别人,乖乖吃自己的。”

    华年现在最听江晟年的话,乖巧地应了一声,看着碗里的米粥,觉得大哥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

    江晟年始终低眉敛目,心里却在想江景年的事。

    其实从分家那天起,江晟年就有意地关注着这个二弟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前一阵每天半夜都能听到江景年悄悄出门,有时惊醒了华年,被问起干什么去了,就用撒尿的借口搪塞,瞒华年是没什么问题,想骗过江晟年可就难了。

    而真正让江晟年猜到他和江磊私底下有来往,却是一次江磊主动和江景年打了招呼,当时江景年明显慌了一下,然后面无表情地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听见,但这样的举动无非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江晟年设想了一下江景年这么做的动机,以他对江景年上一世以及这一世的全方位了解,基本只可能是他不想跟着家里挨饿,转而投到江磊的“阵营”去了。

    至于他和江磊私底下做了什么,江晟年心里也大概有了数。

    但接下来江景年会有什么举动,就不是江晟年能预料的了,他只能确定江景年现在的状态异常,而且眼里那种攻击性几乎是无差别的对准生产队的每个人——这是他从江景年那天在粮仓前的表现感觉到的。

    一个人要干坏事,前提是他有那个心情动歪脑筋,要是连饭都吃不饱了,都恨不得天天躺在炕上一动不动,什么都不想,免得消耗体力饿得太快。

    江景年现在天不怕地不怕的,无非是仗着自己偷偷藏了粮食,等粮食没了,自然也就萎了。

    在这当口,江景年已经偷偷摸摸溜去了后山。

    一个干燥隐蔽的山洞里,还没脱糠皮的稻谷堆成一座小山,加上糠大约能出三四百斤的粮。但是因为没有碾米的工具,只能要么煮熟了连稻壳一起咽下去。要么用石舂碾碎成米粉把稻壳筛出来。

    上辈子饿得时候大家都是把稻壳磨碎煮了吃的,极难消化,排泄更加痛苦,反正江景年是不想吃这玩意儿的。

    他现在心里有点后悔,要不是自己胆子太小,不敢一个人去偷稻子,不然完全可以自己行动。不过当时也是抱着和江磊交好的目的去的,如今生产队发了粮食,江磊对自己的态度越发恶劣起来,把他当成一个胡言乱语的骗子,实在让他气不过。

    既然跟江磊套近乎已经不太可能,他决定把粮食转移了,以后隔壁生产队来他们村把粮食抢走了,江磊不还得求他?

    他卷起袖子打算开始忙活,可没吃午饭人有些虚软,蹲一会儿再站起来就直犯头晕,只好躺在稻谷堆上休息一会儿,一不小心就睡过去了。

    江磊来到山洞时,看到的就是江景年睡得正沉的模样。

    他心一动,作为一个从未来世界穿越到五十年代的青年人,他奉行的一向是利己主义,他不希望自己人生道路上有任何阻碍,如果出现了绊脚石,他会一脚踢开。

    而江景年无疑是这个世界最大的变数,最关键的是他还不老实,人品太次,很可能给自己造成很大的麻烦。他也不想跟他斗智斗勇,累得慌,还浪费他时间和精力。

    对于这种人,他是恨不得“斩草除根”,让他彻底消失在自己的生活里的。

    江磊笑了笑,现在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他转身往回走,脚步越来越快,原本一个多钟头的路,半个钟头就到家了。

    他第一个找的,就是江晟年。

    “你说二弟?我也正找他呢。”知道江磊是来找江景年的,江晟年有些无奈地回道。

    江磊并不太清楚江晟年和江景年的关系,但毕竟是亲兄弟,怎么着都不会很差吧。而以他看人的经验,江晟年应该是个不错的人,光瞧着外表就一身正气,不像江景年一肚子诡计。

    “天都快黑了,他能去哪儿啊?”

    江晟年看着他:“我不知道,你知道吗?”

    江磊莫名有些紧张,可能是因为自己这具身体才十二,需要仰头看着江晟年,这滋味可真不好受。

    “我当然更加不知道了,不过之前好像看到他往后山去了,不是说后山有狼吗,他可千万别被狼叼走了。”江磊故作忧虑地说。

    江晟年顺着他的意思说:“后山?那里一到夜里确实有狼出没,昨天还听到狼叫声了,我叫上我爸妈去找人。”

    江磊忙道:“我也去,不过人还是多点的好,不然真遇上野狼,咱们都要被吃掉。”昨晚后半夜他真听见狼叫了,当时就把他吓得一动都不敢动,浑身僵硬,实在太困了才迷迷糊糊睡过去。他这才知道以前在动物园看到的狼那根本就不叫狼,野外的狼才真叫人恐惧,尤其是那狼叫声,就像在耳边响起似的,脑袋里瞬间脑补狼扑过来嗜血食肉的凶样,只觉得浑身发寒。

    江晟年似乎觉得他害怕的样子有趣,笑了一声,很快又说:“天黑之前狼不会出来的,如果不是饿得慌也不会下山,你别害怕。要不然我去找胜利叔,让他帮忙一起找人,不然二弟再不回来就危险了。”

    江磊觉得江晟年这话正中他下怀,立刻点头道:“好,那我们赶紧走吧!”

    69.穿越男的六零年

    听说江景年失踪了,江大军和黄秀英也急了,和江胜利带着两个年轻人一块儿去后山找人。江磊要跟着去,黄秀英还有些奇怪,心想可能是孩子好奇心重,想去后山玩。离上回江磊把老二打破脑袋已经过去一年多了,都是孩子,忘性大,再说又不是什么大仇大怨的,她就没说什么。

    大家一脚深一脚浅地走进后山,只见草都被拔得光秃秃的,也不知道狼靠吃什么活命,不过大山深处一定还有不少野生动物,只是没人敢冒着丧命的风险进去找食物。

    江晟年能感觉到江磊在有意无意地带领大家往一个方向走去,不由得心想,江磊对江景年绝对没怀好意,倒是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不过他知道前世他们藏的粮食就在后山——不敢藏在家的原因很好理解,当时的村子已经失去人类正常的秩序,一些蛮横不讲理的人为了食物闯进别人家抢劫甚至杀人也是常有的事,江小军和刘丽战斗力为负,关键时刻反而拖累江磊,于是选了这么一个地方。

    看来江磊的意图多半跟那些藏的粮食有关了。

    江晟年默不作声地跟在大人们身边,一步步接近了一个极为隐蔽的山洞,如果不是有人指引,恐怕根本找不到这种地方。

    江胜利等人也觉得意外,这山洞倒是一个极好的藏身之所,而且洞内干燥,很适合储存易发霉的东西,然而在看到江景年和他身下那堆稻谷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江大军大步走过去,把江景年摇醒:“老二?老二!你怎么会在这儿?”

    江景年肚里空空,已经有低血糖的症状了,光是睁开眼都废了不少时间,在看清眼前一大帮子人后,他还有些郁闷,这些人是怎么回事?看着自己干什么?

    随着江大军的大喊,神志渐渐归位,江景年猛地出了一身冷汗。

    他看向江磊,对方却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堂弟,大家见你半天没回家,都快急坏了,你怎么在这种地方,费了大家好大劲才把你找到。”

    江景年张大嘴大力呼吸,脑袋里想了无数个理由,像打结的线缠成一团,涌到嗓子眼又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急得他直冒火。

    江大军也是气昏头,把他从稻谷堆上扯起来,想让他赶紧把事情解释清楚,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要是江胜利以为是他们家在这里偷偷藏了粮食,那他还有什么脸见村里其他人?

    江胜利忙拦住江大军:“有话好好说,别把孩子吓到了。”

    江景年不过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应该没那么大的胆子做这种事,他还是觉得应该听孩子解释倒是是怎么一个情况。

    事实上,除了江晟年和江磊,在场的其他人都不太相信江景年跟那一堆稻谷能有什么关系,但眼前这一幕着实有些诡异,连江大军和黄秀英完全不知道江景年为什么会在这儿,事情就有些复杂了。

    “明天夜里我带两个人把这些稻谷运回村去,再分给每家每户,现在天也晚了,咱们还是先回去,有什么话等到家了再说。”江胜利从中转圜道。

    他是个大公无私的队长,虽然分到每家也只有十来斤,但要他昧下来绝不可能。除了他,其余的也都是实心眼的人,不觉得这种处理方式有什么问题。

    “跟你胜利叔回去!”江大军小声斥道。

    江景年跟着大部队浑浑噩噩地到了江胜利的家,待一路上的凉风吹醒了脑袋,他终于开始反应过来,这一定都是江磊那小子搞的鬼!

    面对一双双盯着他的眼睛,江景年指着江磊:“是他!山洞是江磊找的,稻谷是江磊他爸妈偷的,跟我没关系!”

    所有人又看向江磊,江磊却翻了个白眼:“堂弟,你可别狗急了乱咬人,我都不知道你在说啥。”

    江景年闻言急道:“爸,妈,胜利叔,我真的没骗人,不信你们去问江磊他爸妈!”

    这事情涉及的人越来越多,可反而把大家都搞糊涂了,江胜利耐着性子问:“先别管到底是谁做的,景年,你就把你为什么会在后山的原因告诉大家,还有跟江磊他们家又有什么关系?不然我们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江景年愣了,这让他怎么说?而且他根本没法解释自己怎么知道的真相,他没想到的是,江磊小小年纪心计就这么深,而且还这么狠毒。

    江磊心中得意,江景年的段位实在太低了,这种时候就该牢牢闭上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才对。刚才江景年只想着把他和他爸妈一起拖下水,这下自己反而洗不清了。他倒看看,接下来他还能怎么说。

    江景年硬着头皮道:“这些都是我跟踪他们发现的,你们再逼我我也没办法了。”

    江磊这时却生气了,对江胜利和江大军道:“胜利叔,大伯,在山洞里的可是堂弟,我就不明白了,他凭什么说是我跟我爸妈干的啊?要真是那样,他怎么会睡在山洞里,不该马上找大伯您吗?我可从来没来过后山,我还想问堂弟为什么会去那个地方呢!”

    江景年面色渐渐灰败,看得黄秀英反而有些心疼了。

    “老二,这到底是咋回事?就算粮食是你偷的,现在已经还回来了,只要你说清楚,大家也不会怪你的。”黄秀英心里七上八下的,偷窃这罪名要说重,景年还是个孩子,一时糊涂也是有的,在场的都是老熟人,还不至于斤斤计较,非要置她的儿子于死地。虽然她也有些心寒,但不至于弃他于不顾。可要说轻,偷集体的东西可是要被抓起来□□□□的,光是唾沫星子就能喷死人,谁管你年岁多大。

    江景年看向黄秀英,冰凉的四肢渐渐开始有回暖的迹象,看得江磊直皱眉,心中又生一计。

    虽然这招有点毒,但那也是江景年自找的。现在两人已经撕破脸,不这么做,他可没法睡一个安稳觉。

    “……胜利叔,大伯,大伯娘。”江磊欲言又止,像是害怕似的看了江景年一眼,然后接着说:“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们……”

    江胜利看起来已经有些疲惫了,不仅是他,每个人白天都吃得少,刚才那一趟消耗了很大的体力,此时都觉得饥肠辘辘,只能等事情解决以后赶紧入睡,捱过饥饿。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你说吧。”

    江磊往江胜利的方向挪了挪,离江景年更远,然后才松了口气似的抚着胸口,严肃道:“我觉得堂弟可能被脏东西附身了!”

    众人先是疑,而后大惊,尤其是江大军和黄秀英,回想儿子被江磊打破脑袋后的种种异常,越想,竟越觉得是那么回事。明明他们的儿子是个懂事听话的人,那以后却性情大变,那双眼睛看人的时候总是阴阴沉沉的,时不时闪过一丝嫌恶,根本不像一个孩子。今天中午儿子甚至在他们面前摔碗,非常暴躁。

    两人惊骇地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直直地瞪着江景年,露出对江景年来说陌生至极的眼神。

    江景年亲眼看着江磊颠倒黑白,现在又诬陷他,恨不得冲上去就跟他以命相搏。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只是在江磊的呜哇乱叫中被江大军从后面抓住,然后又跟碰到什么烫手山芋似的放开,有些惊疑地看着这个明明有着儿子的脸,却显得十分陌生的孩子。

    江景年有些绝望,绝望之中又生出强烈的怨愤,要是别人真信了江磊的话,他就完了。

    天色已经黑了,偌大一个堂屋只点了一盏油灯,灯光昏暗,竟无端染上一股诡异的气氛。

    其余人看着江大军夫妻的表情,本来只觉得是江磊小孩子胡说八道,这会儿也有些坐不住了。

    江磊看着江景年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恶意,面上依旧带着有些恐惧的表情:“我可能知道是怎么回事。快两个月前,堂弟突然来找我,说什么他做的梦很准,能够预料将来发生的事,说我将来能做大学生,说自己家的人将来都没有好结果,要甩开他爸妈和兄弟姐妹跟我混……反正,反正最后他说村里要饿死好多人,要我家和他一起去地里偷粮,我没答应,之后堂弟干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

    听到这里,在场的每个人背后都有些发毛,同时渐渐开始相信江磊的话。

    农村多得是乡野怪谈,很多地方大人们都不准小孩去的,怕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最轻也得发几天烧拉几天肚子,严重的什么后果都有。比如隔壁一个村子的姑娘,不知是冲撞了什么东西,下身红沥不止,一个月里头竟有二十几天都这样,眼看到了出嫁的年纪,结果搞得十里八乡都知道了她身上的怪事,无人上门提亲,后来还是姑娘她妈到处找神婆,遇到一个有真材实料的,告诉她是姑娘身上附了一个女鬼,做了法后把女鬼驱赶了,那姑娘的身体也神奇般地好了起来。

    总之,农村的人对这些事物抱着深信不疑的态度,哪怕现在宣扬科学,不能封建迷信,但他们心底始终坚信这世上有灵异鬼怪的东西,而且稍有常理不能解释的东西,就会往那个方面想。

    光是江景年突然出现在一个这么隐蔽的山洞里,就足以让大家生出诡异的感觉。而且他的解释也有很多奇怪的地方,倒是江磊的解释让大家觉得是合理的。

    “景年,你是怎么知道村里会饿死人的?”江胜利脸皮紧绷,因为别的生产队已经发生了这种事,而要不是他在最后关头把粮食瞒下来,他们生产队也早就陷入绝境了。至于别的预言还不能得到求证,但江景年还是个孩子,说出这些话就太诡异了。

    江大军和黄秀英脸色刷白,一方面是在想刚才江磊说的那些话,另一方面则恐惧于自己儿子被脏东西附身的事。

    黄秀英把江景年的身体转过来,看着江景年的眼睛,声音有些颤抖:“你,你是我儿子吧?”

    江景年身体一僵,他当然是他们的儿子,只不过他重生了,难道他就不是人了吗?他自己都有些分不清了,就这么犹豫了一下,黄秀英立刻后退了好几步,不停地跺脚,哭丧着脸说:“这,这可咋办?我儿子去哪里了?啊!?”

    江大军连忙揽住黄秀英,说:“咱们去找神婆,一定能把儿子找回来的,昂——”

    江胜利神情肃穆,“先把孩子带回去好好看着,别让他乱跑,等粮食问题解决了再找人给他看。”

    说完,他看向其余在场的人,特别是江磊,盯得时间特别久:“这事儿你们都往肚子里咽,不要到处乱说,知道不?”

    江磊已经满意了,一旦大家都认定江景年有精神病,以后要再相信他是正常的可就不容易了,要不是江胜利有意包庇,不然江景年这种情况早被公社干部抓走了。

    等他离开这个破村子,他也管不着了。

    江景年几乎站不稳,翻了个白眼就晕了过去。

    回到家以后,黄秀英让另外两个儿子跟她们住一屋,中间用帘子隔开,至于江景年就单独住在原来的屋子,黄秀英还不放心,找了把锁把门从外面反锁了,大晚上的还给窗户钉了好几根木条,以防江景年跑出来。

    大概是每天吃得少没力气,江景年倒也没发出什么声音,还算安宁。二丫、三丫还有华年都不知道一夜之间二哥怎么就被关屋子里了,但黄秀英只告诉他们二哥精神有点问题,又告诫她们不要告诉别人,三个孩子倒也听话,嘴巴都闭得紧紧的。

    但这事还是莫名很快就传开了,村里就开始有各种猜测和风言风语,而且都说得有模有样的,江大军和黄秀英只当没听到,江爷爷和江奶奶那边出于好奇来问,黄秀英也不让江大军说,跟两个老人彻底划开界线。

    江景年被关得久了,哪怕本来是好好一个人,现在也跟疯子差不多,除了江大军和黄秀英没人敢接近那屋,传到后来,村里的小孩子们都说里面的东西不是人,大人们也专门拿这个地方来吓不懂事的孩子,免得他们乱跑。

    没多久江晟年就去县城读书了。

    县城的情况比村里好了不少,至少学校食堂还有玉米面和少量大米,老师们还会组织学生一起去山上找各种野菜和可以代替粮食的食物,但总体而言境况还算乐观,应该能顺利度过这段时期。

    时间过得很慢,因为对大部分人来说每天一睁眼就面临着饿肚子的煎熬,但时间也过得很快,到了1961年,他们这儿的情况已经有所缓解,算是比较早获得救济粮的地方,听说北边一些省份的人们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虽然心中唏嘘,但也只是唏嘘罢了。

    江晟年在读的初中一直坚持没有停办,到了1962年,江晟年顺利初中毕业,考上了中专。

    很多同学都觉得奇怪,按照江晟年的成绩完全可以考高中的,没想到和一些没什么志向的同学一样选择了最实际的一条路,要知道那些学习优异的好学生们的目标可是上大学呢。

    江晟年总不可能告诉他们,现在选择读高中,基本等于预定了上山下乡的名额,人各有志,有些人愿意响应dang的号召,但他不想,读中专是最正确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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