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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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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醒了,奴婢这就去替夫人打水沐浴洗漱。”

    姜陵一个激灵…

    古代女人什么时候会在早上沐浴?

    当然是昨晚做了那云雨之事!

    姜陵此时只觉一个头两个大,下意识动了动身子,可感觉并无什么异样,当下道:“等一下。”

    珠儿转过身子,躬身道:“夫人还有何吩咐?”

    姜陵想问,却觉得有些难以启齿,过了好半晌,才似乎下定决心,咬牙问道:“昨夜,可有听到这屋里有什么动静?”

    珠儿看她神色怪异,脸颊泛红,便知晓姜陵的意思,但到底也是个十六七岁的姑娘,未经人事,不好意思道:“三爷与夫人的事,咱们做下人的,听到也当没听到…”

    一边说着,却是蹭的一下就转身小跑了出去,还不忘小声道:“奴婢这就去给您备水沐浴。”

    姜陵此时真是想撞豆腐的心都有了,这平白无故的穿越一回,竟是让人家占了这么大便宜去?虽说这身子不是她的,可终究是是过不去心里的坎儿。

    虽然李世成那张绝代风华的脸不至于让她觉得是委屈了自己,可毕竟是趁人之危…

    姜陵想着,没来由一股怒气袭上心头。

    如此小人,也配得上带领义军推翻暴君!

    虽说她二十一世纪女性不那么将这种事太过看重,只当是一夜情大家完事儿拍屁股走人,但那也是要在两厢情愿之下发生,如今李世成趁她喝醉对她做了那种事,简直不配为君子!

    姜陵气的将床上的枕头一把砸了出去,碰的一声大响,原本立于窗边的花盆支架,顷刻狠狠的倒了下来。

    ☆、正面交锋

    姜陵气的一天都不曾说话。

    傍晚的时候,珠儿捧了几道清粥小菜上来,说道:“夫人今日一天都不曾吃东西,若是身子不适,待会儿奴婢唤了大夫过来诊治,这饭菜,夫人还是先进一些吧。”

    珠儿自然是不知道姜陵这一天都一脸不爽的缘由,还以为是昨夜那事之后她身子不适,却又碍于女子脸面不好说起。

    姜陵哪里知道珠儿所想,只顾着气愤李世成,一点胃口也没有。

    “拿下去吧,我吃不下。”

    珠儿急了,说道:“夫人这身子才没恢复没几日,就一天水米不进,这样下去,若是有个好歹,三爷怪罪下来,奴婢,奴婢担当不起…”

    姜陵一听到三爷二字,当下火冒三丈,却不好对一个小姑娘发脾气。

    将盖在身上的薄毯一把掀开往桌边走去,一张脸拉的老长。

    珠儿见她终于动弹了,立刻高兴起来将饭食往姜陵眼前的桌子一放,说道:“那奴婢这就去给夫人唤柳大夫过来。”

    姜陵喝了一口白粥,将她叫住,开口道:“我没事,不用让大夫过来。”

    珠儿担忧道:“可奴婢看您今日似乎气色不大好,还是看看吧。”

    姜陵摇摇头,便不再言语,珠儿见虽不说话,可表情确是十分坚定,也不敢忤逆她的意思。

    眼看着姜陵浅浅吃了几口便停下动作,珠儿忧心道:“夫人若是觉得不合口味,奴婢这就吩咐厨房重新换些饭食来。”

    姜陵心中烦闷,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一直堵在胸口出不来,她只道:“不用了,你撤下去吧,我没胃口。”

    珠儿神色灼虑的瞧了她一眼,想说什么,却在终是住了口,上前将餐盘系数端走。

    姜陵望着铜炉里的火苗有些出神,脸上净是郁郁寡欢之色,其实倒不全是因为昨夜之事,只是她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王美媛,不由的心里十分不爽。

    “再去准备些沐浴的水来。”

    等到珠儿快走出门的时候,姜陵才缓缓开口,小丫鬟回头说道:“夫人不是晌午才沐浴过一次?这冬日气候干燥,奴婢怕夫人身子耐不住。”

    姜陵道:“不妨事,你去准备便是。”想想似乎还有什么要说的,女子垂了垂眼睫,便道:“找些花瓣给我撒上。”

    一想到自己身上残留着李世成那伪君子的味道,她没来由就觉得十分憋屈。

    ——小姐,你真的是自作多情了诶!

    夏朝上流世家夫人小姐一直流行花瓣沐浴的习俗,能让皮肤更好,体香更甚,长林院的几房夫人亦是如此,所以珠儿当下也不惊讶,便说道:“是,奴婢这就去准备,只是冬日天寒,咱们备着的也只有夏日留存的一点云萝花跟紫薇花,平日里其他夫人惯用的叶云花前些日子管家系数给了给三夫人,夫人若是不嫌那花有些淡了味道,奴婢这就去问管家要来。”

    姜陵摆了摆手,示意她去,虽不知那些没听过的花到底长什么样,但有总比没有的好。

    她在灯火下坐了片刻,只想着这十个月应该怎样在这长林院度过,谄媚巴结?亦或是曲意逢迎?

    都不行。

    且不说别的,以她活了二十四年来对男人的了解,往往这种有权有势的世家子弟,越是不需要倒贴上来的女人,甚至,他们连乖巧顺从的都不需要。

    李世成是个城府极深的人,从见到他第一面开始,姜陵就有了这样的感觉,所以,对付这种男人,越是表面上的顺从,他越是不会将你放在心上,反而会怀疑你的用心,毕竟这些人,从小到大受到的都是这种礼遇,所以对他们来说,不过就似平常无不同,在他心里勾不起任何涟漪。

    而她姜陵如今是什么目的?

    并非要跟他的姬妾们一样去争夺宠爱,也并非要真的就这样做着他豢养的金丝雀受他庇护。

    而是那十分诱惑人心的七千万!

    今日之前她还觉得,为了给自己的任务铺路,她须得跟李世成搞好关系才是。

    可现下,她突然不这么想了。

    女人交往异性和男人交往同性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男人往往很快就会将同性当做朋友兄弟,而对于女性,却是多了一丝男女的情绪在里面,所以,一味的想让男女之间存在纯良关系,几乎是不太可能的。

    一味的顺从温良,刻意讨好,并不会让这个万花丛中过的少爷惦记几分,更别提所谓的信任,可能照此以往,他就会觉得,她与他后院养着的这些女人并无差别。

    姜陵要得到的,是李世成的信任。

    而不是就这样只简简单单一个长林院六夫人的角色。

    那么,她是不是可以逆道而驰的让这人一步步将所谓的信赖托付给她,倘若不如此,那边会给她最后的任务带来很大的麻烦。

    想到这,不由又想起昨夜之事,她没来由更是一阵恼火!

    没多久,风顺着门缝吹了进来,珠儿恭声道:“夫人,水好了。”

    丫鬟将上好的锦缎丝质睡袍端放在浴桶之旁的云台小桌上,依次摆开一道精致古朴的浴用之物,旁边有个伺候的人伸手触了触里面的温度,随后,只见两个抬着玉色屏风的下人将诺大的屏风摆放在隔着门与浴桶中间的位置。

    姜陵懒洋洋半靠在漫过胸口的温水里,缓缓一口气从朱唇吐出,只觉得十分惬意。

    三五个丫鬟将篮中所有的花瓣系数撒了进去,热气蒸腾而起,花香顺着水汽飘了起来,十分香甜,待最后一篮撒完,珠儿轻声道:“夫人,一会儿若要再添热水,再唤奴婢一声,奴婢就在外头候着。”

    说罢,领着一众下人小心退了出去。

    屋内的温度极高,女子如玉的双肩浅浅露出水面,两道极深的锁骨在灯火倒影下显得十分美丽,热气蒸腾的她脸颊微红,半阖的双眼睫毛微颤以证明她此时并未睡着,头发漫着水,只几缕落入双·乳之间,显得一双高挺在半水之中分外诱人。

    一声轻响从外面传来,姜陵以为是珠儿有事进来,并未理会,然而直到那突然一丝促变的呼吸在她头顶响起,令她忍不住心中一惊。

    来人方才脚步似乎是可以放轻,可那一瞬间的粗喘暴露了他的性别,敢这般随意出入她房间且不必经过下人通报的人,还能有谁?

    “你倒是惬意的很!”

    沉重略带沙哑的声音从头上响起,水中的女子头也不抬,一条雪白脖颈顺着胸脯蜿蜒而下,肌肤如玉,十分惹人诱惑。

    “托你的福,确实滋润。”

    李世成看着水中背对着他一动不动的女人,没来由一股怒气在心中烧的起劲儿,他本就是来与她算昨夜那笔帐的,还以为她会跪着求他饶恕,没成想居然这般大胆,敢出言顶撞与他!

    他就知道,敢动了那般大胆子动手刺杀赵澈,怎的会真心屈就与他的庇荫之下,想必是昨夜暴露了本性,也不想在他面前藏着掖着了。

    “你简直放肆!”他压抑着胸中的怒火,一瞬间想将她头发提起,狠狠甩出水中。

    姜陵冷笑一声,说道:“放肆?这话说的,你平白无故闯入我房里看我洗澡,岂不更加放肆!”

    她心里怒着昨夜的事,一心想将李世成一颗脑袋放入水里闷死!

    男人在她头顶划过一丝清嗤,说道:“你的房里?这长林院哪一处成了你的?倒是大言不惭!”

    姜陵懒得跟他废话,当下不耐道:“你既答应庇我安全,这长林院自是有我一处容身之地,倒是你,肆意闯入女子闺阁偷看洗澡,真是恬不知耻!”

    咔的一声轻响,话音被什么东西生生止住。

    姜陵只觉喉间一片剧痛,她此刻被人捏着脖子从水里提了起来,一张脸瞬间憋的通红。

    “看来我真是该把你扔给赵珏他们好好调·教,省的你不懂规矩没来由忘记什么是尊卑!”

    姜陵被他大手握的十分不耐,似乎下一秒就要死去一般,此刻,她正一身赤·裸站在男人胸前,灯火勾勒出女子近乎完美的线条,十分诱人。

    她倔强艰难的瞪着对面这张冷若冰霜的脸,一时间,满是羞辱与愤怒。

    “怎么,你不是能耐很大么?你的反抗呢,你的挣扎呢?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肯这般与我虚与委蛇,怕是还未死心吧?湘儿,你还真是你爹的好女儿!”

    他眼眸深处的冷意越来越浓,姜陵心中一片火烧,尤其被李世成嘴角那一丝淡淡的嘲讽深深刺痛,她忽然抬手,不知何时篡了一手的泡沫忽然就朝李世成眼睛触去。

    男人瞬间边松了手掌,当下突然弯腰忍不住到抽一口凉气,这瞬间,姜陵一把从水里跳了出来,近乎神速的将睡袍套在身上,便听一声粗喝响起。

    “死丫头!”

    姜陵此刻闲闲立在一旁,发间的水顺着锁骨缓缓滑了下来,她看着眼前一身水渍,不住的用手帕擦拭眼睛的男人,轻笑道:“这皂石浓度不错,洗眼睛最是干净不过,你好好享受吧,我先睡去了,没事别来烦我。”

    说罢,不再管那被皂石泡沫辣到眼睛的男人,施施然便朝屋里走去。

    ☆、谁比谁狠

    出了一通气,姜陵只觉得心情大好,昨晚的事儿再想来也就没那么憋屈了,当下裹了被子便沉沉睡去。

    此时的大厅外,一众下人心惊胆颤的跪了一排,谁也不敢抬头去看那个此刻一脸盛怒,双目赤红的男人。

    一阵脚步声渐渐顺着风飘了进来,身穿棕色棉袍的奴才还未走进,打眼就见这六夫人门口整整齐齐跪了七八个人。

    当下匆忙的脚步缓了下来,小心翼翼的上了前去。

    “三,三爷,四夫人请三爷去她房内小坐。”

    下人垂直脑袋,不敢再多看一眼那大厅之内的一地狼藉,颤颤巍巍的说着。

    “滚!”

    李世成站在一地洗澡水上面,周遭一片寒气,只见他一手用丝帕捂着眼睛,另外一双已经清洗的差不多的眸子里,火红了一片,也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被那皂石辣的。

    得了吩咐,那下人放下几乎是连滚带爬般一溜烟便消失在门外,李世成怒瞪着这一片凌乱,一时间,垂在腰间的手忍不住发出咯咯的轻响。

    房间里十分暖和,珠儿每晚天黑之前,定会将几个铜炉里的炭火塞满,由于是独居,丫鬟在她睡着之后也不会随意进入,所以姜陵穿的十分随意,这睡姿,当然也是分外豪爽!

    梦到了一心思念的七千万堪堪打入银行账户,忽然只觉身上一凉,床上的女子瞬间惊醒,下一秒,已被人从塌上狠狠提了起来。

    “你还有脸在这睡觉!”

    李世成寒到谷底的一张脸此刻就在眼前,姜陵只着了一件十分单薄的丝质睡袍,此刻被他握着衣领,大腿处露出一片雪白肌肤,于床帏遮遮掩掩下,分外撩人。

    被人从梦中搅醒,姜陵此时十分生气,她秀眉轻蹙,一眨不眨的望着面前的男人,冷声道:“你放开!”

    李世成反笑一声,沉声道:“我看你还是不够明白自己的处境!”

    姜陵讥笑道:“处境?我如今不过是李三爷豢养的一只金丝雀罢了,再怎么样不也逃不出你的手心?还能如何?”

    李世成冷笑道:“你倒是明白的很!既然你如今在我手上,你就不怕我将你直接丢给赵珏?居然还敢胆大包天与我对抗,简直不知死活!”

    “不知死活?”

    女子唇角淡淡勾起:“那又如何?我如今戏耍你也戏耍过了,你若是看我不爽,将我交出去也行,不过你别忘了,当初既进了你李府的门,来日若是再找什么借口将我扔给赵珏,你当他会信么?当初你可是花了五十两金珠将我买下,如今却告诉那赵氏狗贼我是秦家余孽,不觉得有些趋炎附势之味么?”

    女子一边说着,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完全不顾那个将她按在身前的男人脸上一片铁青之色,继续道:“你没必要老用把我丢给赵珏这种话来吓唬我,李世成,如今你我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倘若我到了赵珏面前,你就不怕我将你李府从前背地里偷摸着与我秦家秘密来往的事情抖出去么!”

    房间内静了一片,只余女子气吐如兰的清辄浅笑以及男人沉闷的粗喘,四目相对之下,二人均能在对方眼底看到那丝不易察觉的怒火。

    良久,姜陵只觉身子一松,一下便栽落在床上,却见眼前的男人站在床边,冷冷说道:“看来你还不蠢,倒是我这些日子低估了你!”

    姜陵掩唇笑道:“多谢夸奖,不过稍微动了点脑子罢了。”

    李世成嘴角忽然扯出一道莫名的笑意,说道:“即使你知晓我不会将你丢给赵珏,难道就不怕我对你做什么?”

    姜陵看他神色不对,一张脸阴沉的有些诡异,当下忍不住朝后挪了几寸,随即,只见男人忽然弯腰伸手,她脚踝处一热,却是那人抓住她脚踝使劲一拉,下一秒,整个人便倾身压了下来!

    “李世成,你敢…”

    话落,姜陵只觉肩头一凉,睡衣半滑而下。

    “你看我敢不敢!”

    男人粗声喝道,两手轻轻一转,便将她双臂一提,死死反扣在头顶之上。

    姜陵当下只着一层轻丝的上身死命挣扎,却奈何力量不及李世成,任由他一只手将她轻轻擒住,心下大惊,眼看着那人一双眼睛朝她胸口处望去,忽然不知哪来的一股劲儿,膝盖猛的一提,狠狠就朝李世成下·体磕去。

    男人吃痛瞬间登时松了手,闷哼一声,便下意识做出背弓如虾的姿势侧身躺在床上不动,姜陵赶忙将衣裳套起,随即提起一旁的枕头,便朝那人弓着的脊背狠狠砸了几下,骂了几声死秃驴,才觉得解气。

    将手里的枕头重新丢到一旁,姜陵瘫坐在床上喘了会儿粗气,随即看背对的那人半天没有动静,她抬脚,朝他背上轻轻踹了两下,说道:“别装了,赶紧滚回你屋里去。”

    然而李世成没有任何反应,姜陵当下一惊,别是那一下动作太狠,给他踢的断子绝孙了去?

    不能吧?若真是这样,那李世成不得掐死她?别提七千万,七毛都没了,搞不好还要进时空监狱。

    “李世成!”

    姜陵扶着他肩膀摇了两下,看他没反应,当下急了,赶紧靠过去看看情况。

    只见李世成一张脸此刻苍白如纸,额上净是细细密密的汗珠,他双目紧闭,一双手下意识护住刚才被姜陵踢到的位置,眉头紧皱着,表情似是十分痛苦。

    姜陵一时间被他吓到,赶忙伸手将他脸上的汗水擦掉,说道:“哎,你没事吧。”

    然而男人此刻一言不发,姜陵怕他真有什么好歹,赶忙道:“谁让你没事来招惹我,我可不是故意的,你等着,我让珠儿赶紧找大夫来。”

    手腕被人一把抓住,姜陵还没来得及下床唤珠儿,就见李世成此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沉声道:“今日之事,你若是敢对任何人提起,休怪我饶不了你!”

    姜陵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怕这个?万一有个好歹,我可吃罪不起。”

    “你站住!”

    李世成怒道,却是捏着姜陵的手腕死死不放。

    姜陵看他说话间似乎面色缓和了一些,小心问道:“你确定不需要找个大夫瞧瞧?”

    李世成冷着一张脸不语,眼神处涌现着浓浓的怒气。

    姜陵当下撇了撇嘴,知道他这会儿还有力气生气,应该是没什么大事,当下说道:“不说就不说,反正就当是还了你欺负我的后果,要是再敢对我做什么坏事,小心我把今夜之事给你抖得人尽皆知!”

    李世成瞪了她一眼,说道:“你若敢说,我便让人割了你的舌头。”

    姜陵翻了翻白眼,冷笑道:“你还是想想怎么保住你的子孙后代吧,屁事儿多的不行!”

    说罢,她忽然一脚揣向李世成,继续道:“滚回你屋去,姑奶奶要休息了。”

    李世成忽然在床上翻了个身,动作间,却是将姜陵吓了一跳,还以为他又有什么不轨之举,却见那人只拉过她扔在一旁的薄毯往自己身上盖去,还不忘冷冷的撇了她一眼。

    姜陵看他那架势,今晚似是又不准备走了的意思,当下嫌弃道:“你什么意思?!”

    李世成冷笑道:“什么意思也是你该过问的?!你要么就睡,要么滚出去,再多说一句废话,我便对你不客气!”

    说着,竟一把枕上枕头,两眼一闭,不再言语。

    姜陵气急,这人今晚是明摆着死皮赖脸的不走了!

    她想伸脚将他踹下去,可下一秒,一阵沉重的呼吸缓缓响起,李世成竟沉沉睡了过去。

    姜陵一愣,看他双眉之间似是满布愁容,刚才大闹那一番,再加上浴室里,肯定将他折腾的够呛。

    别说是李世成了,姜陵都觉得此刻忍不住困意袭来,再不管他,当下拉过李世成身上一角薄被将自己盖住,没一会儿,也睡了过去。

    良久,直至一道安稳的呼吸响起,原本已经闭眼睡去的男人忽然睁开双眸,紧紧的盯着眼前那张清秀白皙的面容,不知在想些什么。

    ***

    大雪纷纷扬扬下了好几日,直到天色稍稍好些,姜陵才出了屋门。

    她今天穿着水蓝的夹颉长衫,外面套了一件驼绒小坎肩,原本已经够暖和了,珠儿却说这样不好,硬是怕她受凉,再披了件银灰色狐皮大氅。

    事实证明,珠儿确实是明智的。

    十二月份的金陵相当寒冷,姜陵捧了手炉前去梅园散步,下人们将各条道路都清扫的十分干净,竟连一丝雪水也未曾留下。

    从长林院去梅园的路不远,姜陵穿着双白貂皮棉靴,偶踏在两旁的积雪上,发出咯咯的轻响。

    府里各处来来往往的下人很多,均是低着脑袋匆匆忙忙,珠儿带着姜陵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便到了梅园门口,此时只觉一股清甜香气扑鼻而来,煞是沁人心脾。

    姜陵走至一处,见那花开的实在繁茂,忍不住折了一支下来轻嗅,便听珠儿在一旁笑道:“咱们三爷冬日里最喜欢用梅花入茶,所以各屋的夫人经常会来梅园采了梅花回去,夫人不若待会儿也采些回去,等回头三爷过来,也好泡茶给他尝尝。”

    姜陵一听,当下不知怎的忽然想到李世成那夜的狼狈之色,脸上不由自主挂起一丝笑意,珠儿只当是姜陵听到说起三爷心中欢喜,当下便准备开始采摘。

    却听女子浅笑说道:“好好的花开在树上多好,平白的摘下来做什么。”

    珠儿说道:“夫人,但是三爷喜欢…”

    姜陵不以为意道:“他喜欢让他自己去摘好了,或者他那其他几位夫人,咱们不必给他劳心费神。”

    说罢,将珠儿抬起的手扯了下来,说道:“走,去里面看看。”

    ☆、四个八婆

    梅园甚大,走了良久,都似是不见底的模样。

    姜陵将一侧延伸而出的花枝轻轻拨开,问道:“以前你可曾来过这里?”

    珠儿走在她身后,恭敬道:“回夫人,这梅园一直是属于三爷这边管的,平日里也就咱们几个主屋的夫人和三爷的一些朋友会来,珠儿是下人,是没有资格轻易出入的。倘若今日不是随着夫人一起,是如何也进不来的。”

    姜陵心道,一个小小的园子,哪里没有?偏生还搞得跟皇家禁地似的。

    到处都是一片雪白,脚下的土地像是才被人打扫过一样,并没有落下多少雪来,姜陵瞅着不远处那一侧的花开的十分好,当下吩咐珠儿道:“你去那边将那几支花折过来,记着,要顺着花枝一起折,待会儿给我拿过来。”

    是谁刚才说这花开的好好的,折来做什么?!

    等珠儿走了过去,姜陵便走向她反方向一侧,刚才她约莫瞧着,那边好似还开了些绿梅。

    这绿梅对她来说可是个稀罕物,从前只在书里瞧过,还真没亲眼见过。

    等姜陵裹着大氅亦步亦趋走进那绿梅之时,便听到那树枝后隐隐传来一阵低声攀谈,姜陵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并没有在意,然而待走进了,才听有人开口道:“你是说,陛下等着收复了殇州,就要把林将军手上的兵权收回来?”

    问话的声音听起来约莫二十左右的年纪,音色清亮,底气高昂。

    话音一落,便听另一人说道:“收复殇州一事,王域已经筹备了八年,可年年攻不下来,我看今年也罢,所以林将军手里的那三万兵马,陛下恐还得等上些年月。”

    那人又道:“不会,我听前些日子陛下的意思,今年不论能不能将殇州收复,林玉将军的兵权都要归回王域,到时候,别说是殇州那边军心不稳,就是如今还在镇守宛州和瀚州的那些军队,也都会闹得人心惶惶。”

    似是有人低叹了一声,便开口:“如今咱们这位陛下,怕是又要走十八年前的那道老路。”

    “秦二公子如今有何看法?”

    那人轻笑一声,沉沉道:“我能有什么法看法?十八年前,因着那道皇令,我大夏共折损了十三员猛将,尤其是南召将军一家,竟落了个抄家灭族的结果,其余几位将军,虽说没有这般大的罪责,却也是流放的流放,被贬的被贬,王域那位太过急功近利,一口气收回了近百万兵马,导致南召将军镇守的漠北一带至今都还蠢蠢欲动,若非这些年来靠蒋将军手里那两万兵马压着,恐怕早就打了进来。”

    “蒋将军虽有大将军王之称,可到底只是对付西域和北疆一带,这漠北,除了秦将军以外,没几个能真正镇压的住,若非是忌惮着蒋承志,就凭仅仅两万兵马,能挡得住漠北十万大军?”

    “蒋承志到底是王域的直系兵团将领,也不可能年年守着一个漠北,如今咱们陛下还想将啊两万兵马收回,那岂不是要断了钦州百姓的活路?”

    “谁说不是?陛下这些年来一直实行重文轻武的政策,只守得内里一派稳固,周边的漠北西域还有北疆和上唐,那个不是对咱们大夏虎视眈眈,若是再将这几个镇守将军手里的兵权夺了回去,回头各国四面夹击,后果不堪设想。”

    “内里稳固?”有人讥笑一声,说道:“玉三爷怕是整日里纸醉金迷的都忘了这朝廷里,是谁当道着呢!”

    玉三爷说道:“管他谁当道?只要不让他国往进攻,咱们哥几个照样该喝酒喝酒,该享受享受。”

    话落,引起一番大笑。

    “哎,我说咱们李三爷今日怎的一句话都不说,莫不是这会儿脑子里还想着咱们那四公主呢?”

    “世成,我听闻陛下有意将那四公主下嫁南镇抚司首领牟清,你若是心中不快,便向陛下求一道婚旨,反正你如今又未娶亲,凭着大司马的面子,陛下一准将公主嫁进李府!”

    “哎,你别净喝茶也不搭话,倒是说一句啊。”

    “说什么?”李世成沙哑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听不出一丝息怒,“陛下下旨,自有他的谋算,且那牟清听闻为人正直不阿,十分明廉,公主能嫁与他,也算不得委屈。”

    秦二爷嘲笑道:“公主委不委屈我们不知道,我们就怕你委屈,世成,到时候大红花桥美人腰,你可别偷偷躲在府里哭。”

    李世成笑道:“哭倒是不会,可能一怒之下拿你们几个出气,到时候可别往后躲。”

    又是一番大笑,姜陵此刻站在树枝另一侧准备离去,这些话在她听来毫无兴趣,可若是别人看见她处在她处在这,还以为他是故意偷听人家说话去。

    当下将手中折下的绿梅攒在手心,便提着裙角准备离去,然而才一动作,脚下忽然踩到一折树枝,只听咔的一声轻响!

    “谁!”

    一声低喝从那头传了过莱,姜陵低低叹了口气,心道一声倒霉,便见树枝被人从一侧拨开,露出四道欣长的身影出来。

    李世成是第一个看到姜陵的,此时他正将手中的茶杯放下,两人相视的一瞬间,男人不由一愣,随即缓缓蹙眉,沉声道:“你怎么在这?”

    姜陵一看那树枝后面竟是别有一番洞天,此人此时围坐的八角小桌上正煮着一壶清茶,假山流水顺着池面蜿蜒而过,若不是顶上空荡荡的一片,倒真像是个亭台小楼一般清雅。

    目光快速在众人面前一扫而过,姜陵便道:“我带着丫鬟前来赏花,不想却是打扰了各位,实在抱歉。”

    李世成看到她手里折断的绿梅,当下不悦道:“这林子与那白梅园不通,你倒是会找的很!”

    姜陵翻了个白眼,说道:“要怪便怪这绿梅引人,湘儿才不自觉往这边走来,若是叨扰了众位,湘儿这就告退。”

    说罢,转身便要离去,却听有人在背后叫到:“你等等!”

    姜陵回过头来,那身披藏青色大氅的年轻公子笑道:“你是他什么人,说话竟这般不会恭顺,倒是新奇的很。”

    姜陵听他那声音,像是刚才被人唤作的秦二爷,当下故意打趣道:“难不成三爷未曾与秦二爷提到过湘儿?”

    秦霜眼珠子一转,忽的一下大掌一拍,脸上大笑道:“你居然知晓我的名头,诶,对了,你是不是那个前些日子被世成从醉花楼买来的......”

    他说的口无遮拦,突然被一旁的同伴狠狠的拉了拉袖子,当下才反应过来自己似是说错了话,赶忙解释道:“这个嘛,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是世成新收的那个姬妾,我自然是知晓的。”

    姜陵点头,挑眉道:“秦二爷好记性,湘儿确实是三爷从醉花楼买来的。”

    秦霜一时间面上有些讪讪,尴尬的笑了两声,李世成面上挂着笑,却朝姜陵冷声道:“还不赶紧回你房里去!”

    姜陵朝众人浅浅一笑,说道:“那众位爷先喝着,湘儿先行告退。”

    玉隐突然站起身子,对姜陵道:“莫急,我看湘儿姑娘面熟的很,似乎以前在哪里见过?”

    刘赟嘲笑他道:“你别忘了她可是世成从醉花楼买来的,别是你哪日去那醉花楼风流快活,碰到的吧。”

    玉隐面色尴尬,赶忙说道:“哪里哪里,姑娘不必听他胡言乱语,在下从未去过那醉花楼,更别提什么其他。”

    这么说着,似乎又觉得哪里不妥,又道:“在下的意思是,从前在西川一带,似乎与姑娘有过一面之缘?”

    玉隐的父亲如今为翰林院院士,可八年前,只不过是西川一带一个小小的将领,后来就是因为弃武从文,从西川迁至王域,爬到今天的地位,而姜陵,或者说秦湘,当年因为满门抄斩一事,逃亡的地点,正是西川。

    当下心头一惊,姜陵却并无表现,开口道:“玉少爷说笑了,湘儿从未去过西川,何来与玉少爷有过一面之缘之说,想必少爷是认错了人罢。”

    玉隐想起小时候在西川的城墙下,每日都有个小女孩前来问他们讨要吃食,那些兵痞子给了一两次,那孩子便日日来,后来兵痞子不乐意了,将那孩子驱赶了老远,被当时也才十岁出头的玉隐瞧见,便去询问情况,才知道那孩子家人都已然不在,自己也是流亡到西川,无依无靠,玉隐年少心软,想着将那孩子带回去让人照看,可那孩子只说每日给她些吃食即刻,因为过不了多久,还要离去。

    他那时候也不知道那孩子要去哪,当时只是乖乖的每日从家里带着些饭食给那孩子送去城楼下,一连过了两个多月,直到有一日,那孩子再也没出想过。

    其实这些年来,他早已忘记当年的事情,只是今日看见李世成的这位夫人,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那孩子来。

    玉隐说道:“想必是在下认错人了,抱歉。”

    刘赟忽然朝李世成邪邪一笑,说道:“我看这位夫人倒是与你那其他几位不同的很,想必平日里被你宠的厉害。”

    李世成冷冷朝他一撇,开口道:“与你有何干系!”

    刘赟倒是不怒,说道:“跟我自然没什么关系,就怕咱们那位公主殿下要是知道你有个这样厉害的美人,怕是要不能安生。”

    姜陵看他们一搭一搭的说着,心中有些烦躁,便朝李世成道:“若是无事,湘儿先退下了。”

    “你等等。”

    李世成又将她唤住,姜陵没来由一股子怒气看向他,只听他道:“这绿梅珍贵的很,往后别再采了。”

    刚才被这几个男人明里暗里嘲笑羞辱的怒气似乎在瞬间全部爆发,她忽然一把将手中的梅花朝李世成砸去,厉声道:“谁稀罕你这破花!”

    说罢,竟是头也不回,一溜烟便消失了踪影,徒留下一众人惊的微微张了嘴巴。

    ☆、抹了面子

    姜陵几乎是带着小跑往外冲去,她被刚才那个死三八眼神里的嘲讽和鄙夷给惹恼了,当下只觉得李世成真不是个玩意儿,居然没有一丝帮她的意思,反而一副看好戏的神色。

    不过说来李世成也没什么错,这种男尊女卑的时代,男人心里,除了正经门户出来的大小姐,她这种没有什么身份且还是青楼背景的女子,本身就是男人的玩物罢了,她恼什么呢!

    只是刚才那玉隐一番话确实让她有些心惊,若那人真的怀疑起她就是当年流亡到西川那孩子,会不会顺着这个线索查下去?

    但是一想,她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子,凭什么让人家身份贵重的世家公子对她这般上心呢?

    正想着,有一道人影忽然闪了出来,姜陵顿下脚步,正好看着珠儿捧了一大把白梅在手中,躬声说道:“夫人这是去哪了,奴婢找您好久,这花采了些许,您看看满不满意。”

    姜陵这会儿哪还有心思去看花,说道:“你拿着吧,回头找个好看的瓶子插起来。”

    珠儿跟在她身后道了声是,两人很快便出了梅园往长林院走去。

    待经过水榭的时候,正巧看到六七个下人正弓着腰找着什么,十分热闹的样子,姜陵一时有些好奇,便对珠儿道:“你去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不一会儿,珠儿便小跑回来,笑道:“回夫人,那边的说是这水榭来了只野猫,前几天刚产了三只小猫,这会儿,这些人正忙着捉猫呢。”

    姜陵一向对猫猫狗狗没有抵抗力,当下大氅一裹,提着裙角便走了过去,一众下人虽不知姜陵的身份,但看她的穿着,想必也是哪个爷院子新纳的夫人,当下都恭敬的招呼了一声,姜陵问道:“跑哪去了?”

    一个身穿藏蓝色长布棉袍的下人上前说道:“回夫人,咱们也不知道,今晨还看她窝在那树下给小猫喂奶,这会儿子也不知跑哪去了。”

    姜陵笑道:“府上可是允咱们养猫?”

    下人说道:“回夫人,李府未曾规定不许养猫,四少爷紫园里的二夫人就养了只花猫,还有禅院老爷的十七夫人也养了只黑猫,不过这野猫,倒是不许在这府里乱窜的,若是回头没主子肯养,都会被丢出去池塘淹死。”

    姜陵当下撇了撇嘴,说道:“那赶紧找找,找到回头给我拿一只过来。”这么说着,又想到应该是四只猫,另外三只若是没人要,岂不很惨?

    正想着,忽然听一个小丫鬟欢呼道:“捉住了捉住了。”

    姜陵打眼望去,就看两个下人抱了母猫跟小崽子过来,满打四只,当下赶紧上前伸手去摸了摸软乎乎的几只,就见那母猫在她掌下十分乖巧的眯了眯眼睛,嘴里哼唧了几声,她笑道:“这母猫可能给我养着?”

    下人恭敬道:“夫人若是喜欢便带了去,本身也是野猫,昨儿老爷院子里的几位夫人还说将这三只小崽子要去,本想着这母猫若是没人要,便要被处理掉,现下夫人喜欢,再好不过了。”

    姜陵十分开心的将那母猫搂进怀里,这猫通体雪白,两只眼睛生着异瞳,十分乖巧好看。

    正当姜陵抱着猫儿准备往回走的时候,却见珠儿神色灼灼的看着她,姜陵问道:“有什么话你说便是,欲言又止的做什么?”

    珠儿忧道:“夫人有所不知,咱们院子里一向是不许养猫的,若是带回去,怕,怕是有人会不高兴。”

    姜陵不免眉头一簇,问道:“是李世成不许吗?”

    珠儿摇头道:“那倒不是,三爷一向是不管这些的,是,是那四夫人不许。”

    姜陵停下脚步看着珠儿,手下摸着白猫,不爽道:“她不许是她的事,与咱们何干?往后若非是李世成发话,任何人都管不着咱们,记住了么!”

    珠儿看她表情难得厉色,当下一惊,赶紧道:“是,奴婢省的了。”

    姜陵想着这四夫人也太跋扈了些?也不知是什么来历,竟惹得其他几位夫人都怕她,李世成平日里又很少在长林院待着,照此下去,这满院子人,还不都被她死死按在手里。

    李清源统共两儿两女,大女儿李诗月嫁给了当朝首辅长子陈兴,二女儿李诗羽嫁给四皇子赵裕,便是与那赵澈赵珏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且是正妃,身份十分尊贵,三子李世成,满屋子夫人均为陛下亲赐,深得盛宠,四子李世铮,娶了纪王小女清平郡主,还收了三四房小妾,算得上妻妾环绕,十分美满。

    其他几位听说均是夫妻琴瑟相和,只有李世成,如今尚未娶妻,若非有那陛下赐予的五位夫人,想必这长林院,至今都还空着,不过这四夫人平日并不怎么得宠,倒是颇为张扬。

    其实不止四夫人,就连其他几位,平日里都很少能见到李世成,唯独一个姜陵......

    刚进了院子没多久,便见李勉过来传话,说道:“六夫人回来了,三爷请您过去他屋里一趟。”

    姜陵才将身上的大氅脱掉,这会儿正抱着白猫有一搭没一搭的喂着吃食,当下瞅了一眼李勉面若寒星的脸,问道:“他找我作甚?”

    别是为了刚才她在梅园给他难堪那事?

    李勉冷声道:“三爷的吩咐属下不知,请六夫人尽快去一趟。”

    姜陵知道从他嘴里也问不出什么,将怀里的白猫交给珠儿,朝李勉道:“走吧。”

    李世成的主屋与其他屋子都是隔开的,姜陵跟着李勉顺着长廊七拐八拐,才走到那处颇为宽敞的小院里,她伸手拍了拍落在肩头的雪,便直直走了进去。

    屋内的光线有些发暗,隔着一道屏风,姜陵能看清那道欣长精瘦的身影正背对着门头低头做着什么,满屋都是冰冷萧索的气息,姜陵忍不住裹了裹身上的羽鹤氅,开口道:“你找我有何事?”

    她站在外厅,与那人隔着一道不甚大的屏风,李世成似是知晓她早已进来,当下背对着的身子也没转过来,便开口道:“你进来。”

    姜陵走了进去,便见他伏在案前擦着手里的短刀,那短刀十分精致锋利,姜陵一时间只觉得有些眼熟,才想起那日醉花楼,李世成腰间配的就是这把。

    房间里并没有摆放火盆,四周门户大开着,李世成只穿了件貂绒镶边的青衫,看起来有些单薄,他墨发高束,侧脸处的棱角显得十分硬朗,与这当下四周凌冽的寒气一比,竟有些生生融为一体的感觉,她正看的出神,只听那人说道:“你幼时可曾去过西川?”

    姜陵一呆,便说道:“不曾。”

    李世成忽然抬起面颊,脸色无波道:“你不必瞒着我,去过便是去过。”

    姜陵眉梢一挑,自顾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李世成说道:“玉隐父亲如今在朝内如日中天,可到底还是个翰林院院士,正二品职位,想往上爬,却找不到名头,你说,若是让玉隐查到你是秦家余孽,交付于陛下,陛下心中一喜,会赏他个什么职位?”

    姜陵想着,李世成必定是察觉出了什么,当下说道:“我曾幼时确实跟随奶娘逃往路过西川,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他若想查,怕是查无依据。”

    李世成冷笑道:“你可莫要小瞧了玉家,饶是几十年的东西,也能给翻出个底朝天来。”

    姜陵不屑,说道:“当真这么厉害?我倒不信,我不过一个风尘女子,何苦劳动他玉家浪费这么大的心思?”

    听她说道风尘女子的时候,李世成眼里明显一动,当下语气缓和了下来,说道:“我刚看他意思,似是认定你与他相识,凭我对他的了解,他十有八*九会去找人查你。”

    姜陵倒是不怕,笑道:“那又如何?我如今是你李世成的夫人,若是被他查到我是秦家余孽告到陛下那,不是还有你能护我周全?”

    李世成忽然牵起一丝嘲讽,说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护你周全?”

    姜陵白了他一眼,说道:“随你,反正到时若是我有什么不测,一定会拉着你一同下水,反正你我如今是撇不开来,你到时也休想弃我不管。”

    李世成望着对面女子那张似是什么都毫不在意的面容,忽然道:“听说你养了只猫儿?”

    姜陵一愣,似是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个,点头道:“刚抓的野猫,才生了小崽子的。”

    李世成问道:“叫什么名字?”

    姜陵想了想,便道:“武媚娘。”

    “武媚娘......”李世成忽然垂了眼睑喃喃出声,随即忽而笑道:“是个好名字。”

    姜陵说道:“听说你那四夫人不许别人在这院子养猫,若是回头被她知道我养了武媚娘,让人找事,你可得替我做主。”

    李世成冷笑道:“在这长林院还会有人敢找你的事?”

    姜陵忍住心头的笑意,一想到前几次对面这男人被他整的那般凄惨,只当是逗着他道:“那可不一定,听说你那四夫人十分厉害,平日里你其他夫人都是听她的话,我这般违背她的意愿,你说,该如何是好?”

    李世成闲闲往椅子上一靠,一双眼睛看向窗外,开口道:“那便是你自己无能,活该被人教训了去。”

    姜陵道:“这可是你说的,若是回头她来寻事,我不管做了什么,你都管不着。”

    李世成道:“自然,这女人的事,我向来不屑一顾。”

    姜陵脱口而出道:“那你还管我去没去过西川作何?”

    李世成一愣,随即朝姜陵斜斜一瞥,沉声道:“你说呢?!”

    姜陵知道他是怕自己身份被玉隐查出来,回头连累到自己,现在找她确认了之后,好着手防着玉隐,并不真的是为了她。

    姜陵也不生气,只是道:“这样吧,刚才我在梅园抹了你的面子,不如晚上我请你吃饭如何?上次那顿饭......”

    话没说完,姜陵便觉一股深深的寒意从那人身上散了出来,当下赶忙闭了嘴,就听那人冷声道:“你还有脸说请我吃饭!”

    ☆、教训泼妇

    姜陵往一旁的椅子上闲闲坐下,此刻有风从窗外呼了进来,将女子额前散落的长发微微撩起,她下意识将身上的大氅紧了紧,说道:“你若不肯便罢,我也没求着你。”

    李世成看她似乎有些发冷,本想出言询问,然而在听到她毫不客气的语气时,当下生了一丝薄怒,冷哼一声,便不言语。

    姜陵再懒得跟他应付,这屋子冷的她根本坐不住,起了身子,朝李世成说道:“我回了。”

    李世成似是没有听到一般,当下头枕椅背阖目而坐,并没有再理会姜陵,直至女子出了屋子,这才睁开眼睛,随即吩咐李勉进来,说道:“你吩咐一下,让人密切注意玉家近日的一举一动,若发现有人在调查湘儿,立刻回禀给我。”

    李勉一身冰凉黑金铠甲衬得一张面皮生冷无比,当下领了命令,却问道:“主上确定要保秦家的女儿么?若是到时引火上身,恐怕......”

    李世成将手腕上的豹皮手环转了个圈,食指指腹从上面雕刻着的“十”字缓缓而过,他垂着眼睫,一双丹凤眼此刻迷迷蒙蒙的看不出任何神色,说道:“几日前,我与你的想法一样,何不将她直接秘密处死或是移交王域,这两个做法,哪一样都来的十分痛快,可是现下。”

    他抬眼,忽而轻笑出声,淡淡道:“我保定了。”

    李勉有些不解的看着那道尖冷的背影,一时间想问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来,正准备退下,却听李世成吩咐道:“你去她房里说一声,便说我晚上过来用膳。”

    李勉一愣,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道:“主上说的是谁?”

    话音一落,便见那人背着的脑袋忽然微微一斜,那双眼睛即便是淡淡一撇,李勉也能感受到他神色之中的冷意,赶忙垂首道:“是,属下这就是通知六夫人。”

    此刻,四夫人房内。

    丫鬟刚将最后一个指甲用凤仙汁上好色,小心翼翼的用丝绸包裹住,四夫人半躺在榻上,忍不住打量着那双削葱尖一般的玉手,面上挂着浅笑,看起来心情似是十分不错。

    不一会儿,便有下人进来禀报,小心翼翼开口道:“夫人,奴才几个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瞧见六夫人似是带了只猫儿回来,奴才不敢确定,想着这院子之前夫人就吩咐了不许养猫,奴才还专门去打探了一番,才省得是今早水榭那边的一只野猫被六夫人抱回了长林院。”

    原本半躺在榻上的女人豁然起身,蹙眉道:“此事当真?”

    下人垂首道:“千真万确,那野猫前几日下了崽,三只崽子都被禅院的几位夫人们得了去,那母猫原本是要丢出去处理掉的,没想到被六夫人碰着了,便要了过去。”

    四夫人一脸不悦道:“她可知这长林院是不允许进出这些畜生的!”

    下人道:“六夫人也许是不知的,但她身边的珠儿在院子服侍了七八年,不会不告知六夫人的。”

    “啪”的一声轻响,四夫人当即拍了塌边的扶手,怒道:“既然明知我不许这院子里养那些孽畜,还偏偏带了回去,这摆明是不将我放在眼里。”

    “阿越!”

    她唤了一声,但见小丫鬟赶忙走了进来,恭声道:“夫人有何事?”

    四夫人气道:“赶紧给我梳洗一番去找那贱蹄子去,简直是反了,什么时候轮到她在这院子做主了!”

    周围的下人此时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心知这位夫人是个厉害的主,只是可怜那六夫人,若是待会儿等四夫人找上门去,还不知道要怎么在她手里面吃亏。

    姜陵吩咐珠儿找来不少干净的生肉剁成小渣,武媚娘似是生产完没多久营养不良的缘故,整个早上都是死气沉沉的样子,姜陵一边用手抚摸着她的脑袋,一边朝珠儿道:“你再去寻些羊奶过来,我看武媚娘像是不太能吃得下肉。”

    珠儿应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此时屋子里静极了,火苗的噼啪声微微炸开,房间里一片暖和,姜陵只穿了件薄衫在身上,她一头青丝全部披散开来,越发显得十分慵懒舒适。

    “夫人,李勉小哥来了。”

    姜陵蹙眉,想着才从李世成那边出来没多久,李勉这档口过来是作何?当下问道:“他来做什么?”

    下人说道:“说是三爷给夫人传了话过来。”

    姜陵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说道:“有什么话让他说与你听,我这会儿不方便见他。”

    下人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那个此时正在逗猫的女人,却还是乖乖退了下去,不一会儿,便又进来回复道:“回夫人,三爷说晚上来夫人房里用膳。”

    姜陵悬空的手微微一顿,心下不免笑开,这人还真有意思,被虐上瘾了不是?

    点了点头,说道:“省的了,去跟李勉说,让三爷早些过来,再去知会厨房一声,把上次没用完的山参炖了。”

    珠儿不知从何处讨来的羊奶,正抱着那罐子小心翼翼的往回走着,正巧碰见四夫人一行六七人气势汹汹的朝姜陵屋子走去,珠儿心下大惊,瞬间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赶忙加快脚步,在四夫人一行人面前跪了下来,高声道:“奴婢见过四夫人。”

    她声音极大,饶是姜陵在里屋都能听到,当下不免皱了眉头,原本递给武媚娘生肉的手突然顿住,朝着窗外望了望去。

    四夫人一看这地上的丫头,原本一片怒意的脸又不爽的几分,厉声道:“你主子呢!”

    珠儿说道:“回四夫人,我们夫人这会儿子刚刚睡下,四夫人若是有什么事,还是等我们夫人起身了再说吧。”

    “狗奴才,什么时候也轮得到你来吩咐我了。”四夫人说罢,一脚便朝珠儿肩头踢了过去,小丫头猝不及防,手上的罐子瞬间落地,将里面的羊奶悉数全撒了出来。

    当下一帮人忍不住掩了口鼻,四夫人嫌弃道:“这什么鬼东西这么大膻味!”

    一旁的丫鬟上前看了看,说道:“回夫人,像是羊乳。”

    四夫人心下了然,冷哼道:“你拿这些羊乳去做什么?”

    珠儿慌道:“回四夫人,我们夫人身子一直不好,大夫说羊乳最补身子,所以奴婢才从前院跟厨房讨了些过来。”

    四夫人面上一笑,说道:“湘儿妹妹还真是不讲究,用这么个破烂罐子装着的东西,也能喝的下去?正巧我带了些好东西来看望她,你且前面带路,我进去瞧瞧她。”

    一边说着,脚下也动了起来,珠儿心下大惊,忽然站起身子伸出双臂挡了下来,恭声道:“四夫人还是晚些再来吧,我们夫人还在休息。”

    她说的声音极大,姜陵在里面听的清楚,知晓这是珠儿给她暗示将武媚娘藏起来,可姜陵偏不,她怕外面那女人为难了珠儿,赶紧裹了件衣服往出走,还没出门,就听见啪的一声脆响,便听四夫人尖声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拦我的路,滚开!”

    珠儿半边脸瞬间红了一片,当下死命的摇着脑袋,说什么也不让四夫人等人进去屋子,就在对方几人准备上前拉扯珠儿的时候,里间屋子忽而传来一道声响。

    “我当是谁家的狗没拴链子敢在我屋子门口大喊大叫,原来是四夫人来了。”

    姜陵冷着一张脸揭开帘子,在看到珠儿红着眼睛的时候心里已经十分生气,她伸手将珠儿拉到后面。

    四夫人一听她那指桑骂槐的话语,厉声道:“你大胆!我今日还未责罚你私自圈养那畜生的罪,你居然敢口出狂言羞辱我,来人,给我把她拿下!”

    “我看谁敢!”

    姜陵朝她带来的一帮下人斜斜一撇,虽不见得有多凌厉,却是带着一片寒色,只见对方立刻止步不敢往前。

    朝四夫人冷笑一声,姜陵说道:“又是你这个没事找事的婆娘,怎的,我与你平起平坐,你还想越了规矩不成!”

    四夫人厉色道:“你一个青楼出身的贱蹄子也配与我说平起平坐?长林院早有规矩不许擅自饲养阿猫阿狗,你越了规矩在前,辱骂本夫人在后,怎的,我如今说要教训你,你若不服,便受着,下贱的东西,长林院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发话了!”

    话音刚落,但听一声脆响忽然而起,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位手起掌落的女子面色闲闲而立,四夫人只觉脸上一片火辣辣疼痛,嘴角处似有淡淡的血腥味充斥鼻尖,她不可思议般看着对面那个一脸嘲讽的女人,颤声道:“你敢打我?”

    姜陵冷笑道:“这巴掌是替我这丫头还给你的,你记着,我的丫头,只能我教训,若是再敢在我这撒野,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四夫人一向嚣张跋扈惯了,虽是王后远房表亲的侄女,却惯会来事,与金陵不少贵妇交情都好,而且据说在被陛下赐给李世成之前,还得王后亲自出面照拂,所以一向都是高高在上的姿态,院子里其他女人都不敢将她轻易得罪,此刻被姜陵扇了巴掌,还被这样的话威胁,若是传了出去,那她这脸还要不要了!

    “你,你好!你好的很!以下犯上,不知廉耻,逾越规矩,冲撞本夫人!你们几个,把她给我绑了!”

    饶是刚才还有些怕姜陵的下人,此刻见着这番清醒,当下都咬着牙大了胆子,毕竟这会儿子是姜陵出手打了四夫人,到底都是她的不对,下人们又不敢太违逆四夫人的意思,四五个上前来便准备开始动手,就在这时,忽然听女子高喊了一声:“本夫人房里的奴才是都死绝了么!”

    她眉心一片盛怒,声音冰冷的仿佛将在场之人都生生冻住,下一秒,但见七八个手持木棍的下人蜂拥了过来,将姜陵和珠儿隔了开来,对上那几个准备上前要对女子动手的奴才。

    “你想做什么!”

    四夫人眉色一顿,厉声说着。

    姜陵笑道:“做什么?你无缘无故跑来我门口撒野,如今还问我做什么?行,那我便告诉你!”

    说罢,他朝前面一众奴才高声吩咐道:“我给打,打死了本夫人负责,打残了你们自己看着办,谁敢手软,本夫人定不会放过!”

    “你敢!我是三爷的四夫人,你竟敢让你的奴才对我滥用私行,你就不怕三爷怪罪你!”

    四夫人心中一片恐惧,面上却强硬撑着,她没想到对面这个刺头儿竟这般心狠手辣,连李世成都不放在眼里。

    却听姜陵面色淡淡道:“怪罪?你来我这里耀武扬威的都不怕怪罪?我有什么可怕的!给我打!”

    七八个手持木棍的奴才一下子全都扑了过去,瞬间乱成一团。

    尖叫声和拍打声此起彼伏,姜陵站在门口好以整暇的望着那个被丫鬟拽着往里跑的女人,珠儿十分害怕的拉扯着姜陵的袖子,哭道:“夫人,还是算了吧,她到底是三爷的人,若是真有个好歹,回头三爷怪罪,倒是让夫人吃了亏去。”

    姜陵才不管她,说道:“这种人欺负人欺负的惯了,总想着要骑在人家头上,我今日就让她瞧瞧,得罪了我是个什么下场。你且放心,他们心里有数,不会闹出大事来。”

    此时其他屋子的夫人均出了来看,就见这一院子鸡飞狗跳的,七八个手持木棍的奴才追着四夫人一众人跑着,奈何那四夫人脚力倒是极快,以至于后面的奴才半天追不上去。

    “夫人,这,这成何体统。”

    阿庑朝三夫人说着,却见她一双眼睛定定的望着这满院子杂乱,讽刺道:“什么体统不体统的,她往日里惯会欺负别人,如今正好来了个敢对付她的,咱们留着看好戏便成。”

    这边姜陵看追的差不多了,便让另外守在门口的奴才跑过去知会一声,这才领了珠儿进屋去,就见武媚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窝在床头睡着了。

    ☆、黑暗之前

    四夫人被打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李世成这边,此刻,女人正一头珠翠凌乱衣衫不整的跪在屋子里,一张面上满是泪水,凄声道:“三爷一定要替柳絮儿做主,刚才若不是阿越拉着我跑得快,恐怕要被她那几个奴才乱棍打死,如今她才来这院子没多久,便是这般的不将人放在眼里,日后若是没人管教,岂不要上了天去。”

    她一边说着,忽而朝着李世成深深一拜,道:“求三爷为柳絮儿做主。”

    四夫人披着一件暗红色的山羊绒大氅,此刻领口处的结带被拉扯的有些微微凌乱,她脸上的胭脂因泪水划过有些淡淡的晕开,糊的一张脸怎么看怎么奇怪,原本她是最在意外貌的人,此刻却已然顾不上这么许多,可见刚才姜陵那一下,着实给她吓到了。

    李世成将手中的茶盖微微一扣,一张脸平静无波几乎看不出喜怒,只是眸底处偶划过一丝厌烦,手指在桌上弹了两下,看向地上那梨花带雨的女人,沉声道:“她因何缘由让人打你?”

    四夫人吸了吸鼻子,在丫鬟的帮助下将身上的大氅整理好,便说道:“妾身听说她最近身子一直不好,原想着拿些礼物去看看她,没想到她竟是不问缘由,冲上来便对妾身动手,这还不算,还指使那么多人在这院子里追着打妾身,三爷,妾身虽说只是您的侧室,与她同位,可哪有这般欺负人的,求三爷替妾身做主。”

    李世成垂下眼睫细细听着,忽而嘴角牵起一丝笑意,说道:“你说她没得理由上来便对你动手?”

    四夫人有些怕他这样的笑容,当下心头一惊,有些心虚的颤声道:“是,是妾身先动手打了她的下人,可那是因为她下人冲撞妾身在先,若非如此,妾身也是万万没有理由去随意打人的。”

    李世成抬眼,看向四夫人,一时间并没有说话,倒是地上的女人忽而被他神色里的冷意吓到,当下低了头去,忍住了抽泣,好半晌,才听李世成开口道:“这事我省的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四夫人说道:“那,那三爷会替妾身做主吗?”

    她问的小心翼翼,生怕李世成真的就对她不管不顾,却不想男人轻轻笑开,当下说道:“你且放心,我定不会让你平白受了委屈。”

    四夫人心下一喜,赶忙恭声道谢,这才起身从主屋走了出去,没多久,便见她原本温和的脸忽然冷了下来,随即一脚将地上掉落的枯枝踢开,恨声道:“湘儿,咱们来日方长,走着瞧!”

    阿越跟在一旁吓得不敢抬头。

    姜陵闹出这么大动静,此刻却像没事人一般抱着武媚娘有一搭没一搭的玩着,窗外又飘起了大雪,落在阴湿寂静的长廊上,显得十分尖冷萧索。

    此时王域的紫寰宫内,一道道从漠北传来的八百里加急一时间堆满了整个案头,皇帝焦头烂额之余紧急召了军机大臣前来商议,如今钦州由蒋承志镇守的两万中央军即将与漠北十万大军开战,战争一触即发,似乎像是没有任何征兆一般,便吹破了双方之间那根已经蹦的快要断掉的弦。

    李清源近日原本因为身体不适告假在家,半个时辰前,被禁军首领急急召入王域,甚至连朝服都没来得急换,便匆匆打着战马快速赶了过去。

    当年秦玉恒为了抵御漠北,倾注五万雄兵在钦州枕戈待旦,三十余年来,只有每年新年才回来一趟,其他时候,从未擅离过边城一次,只是当年被皇帝斩杀之后,一直由蒋承志手下的兵镇守着,可蒋承志到底是主要负责王域的安危,无法时刻坚守钦州,这便导致了漠北这些年的养精蓄锐。

    其实不光是漠北,还有其他周边小国,这些年来都一直蠢蠢欲动。

    皇帝当年为了巩固权利,杀了朝廷不少猛将,后来镇守四方的,都是些不怎么上得了台面的人物,只因是受皇帝直系管辖,这些年来,完全是以人数上取了优势使得各国不敢轻举妄动,如今漠北一动,恐怕接下来会牵连一大片的不安分因素。

    天气越来越冷了,恐怕这个时候,处在极北的漠北,又冻死了大片的牧民。

    姜陵站在窗边往外望着,便见一道鲜绿色的高大身影匆匆而过,七拐八拐的朝着李世成那边走了过去。

    “刚进去的是什么人?”姜陵问道,这人面色匆匆,神色间一片惆怅,像是有什么急事一般。

    珠儿将重新讨来的羊乳放好,说道:“回夫人,那是铮四爷,想必是有事去找咱们三爷了。”

    姜陵心下了然,来了这金陵一个多月了,才是头一次见着李世成的家人,说道:“怎么之前没见过他?”

    珠儿说道:“铮四爷前些日子去了武殿,昨儿才刚回来,夫人没见过,也是理当的。”

    姜陵并不知道此时钦州即将开展的战事,只问道:“让你吩咐厨房的事儿办了么?”

    珠儿点头道:“奴婢跟那边打过招呼了。只是夫人,不知三爷今夜要不要留宿咱们屋子?奴婢想着四夫人那边吃了那么大的亏,肯定要去找三爷告状,保不准三爷晚上会去找四夫人。”

    姜陵轻笑一声,却是毫不在意道:“他要去便去,与咱们何干?只要不在咱们这,去哪都成。”

    此时李世铮已将漠北之事悉数告知了李世成,两人一时对坐无话,均是眉头紧蹙望着窗外飘忽的大雪,良久,就在风将窗扇吹得拍打在木沿上,发出一道大响,李世铮才回过神来,看向身边的人,沉声道:“漠北一旦动兵,西域和上唐定不会坐等看戏,到时候四面夹击,咱们这边有没有可用的将领,形势之险,但可估量。”

    李世成闭了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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