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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姜陵一如往常从梦中醒来。
嘀的一声轻响,黑暗中,手机的光亮自枕边传来,她如常打开讯息,随即,嘴角牵起一丝满意的笑。
加上刚到的这笔款项,账户的总额已经突破五千万,前些时候在A市顶级别墅区看上的那套小洋楼,差不多可以交付全款了。
姜陵心情大好,掀开身上的真丝被衾,摸黑拖着那双澳洲进口羊驼毛拖鞋去厨房饮水,高级木质地板在踩踏中发出几不可察的微响,熟门熟路顺着复试楼梯走下,直至一分钟之后,暖黄色灯光大亮。
“大半夜起来喝水,小姐,你不怕明天早上水肿?”
诺大的厨房里,除了一身水蓝色真丝睡衣的姜陵,再无他人。
将那盏德国进口饮水机开关按下,水流顺着空气滑过细密的水柱,这档口,她将压的有些凌乱的黑发微微捋顺,才说道:“怕什么,反正现在又不必早起上班,肿了也没人看见。”
“你就不怕我看见?”
姜陵:“你倒是出来啊,这一年来除了在我脑子里说话,连个鬼影儿都没有!”
“我倒是想出来,系统不允许有什么办法?”
姜陵哼了一声,将杯子放下,翻开冰箱准备找盒牛奶,才发现阿姨昨天似乎忘记给她准备,当下不免有些恹恹,拿出那瓶放了许久也不愿意喝的番茄粿汁,刚饮了一口,随即“哇”的一声倾数全吐了出来。
不行,还是不能接受这个味道,即便阿姨说了多次,这种番茄粿汁对她的贫血症有极大的帮助。
“哟,阿姨又忘记买牛奶了?”
姜陵不理他,急切的一下下漱口,良久,才深深舒了口气。
她现在所住的房子是A市有名的顶级公寓,半年前花了近六百万一次性全款买下,里面的装修都是最新的德国制造,她只需拎包入住,其他的都是现成的。
姜陵今年24岁,毕业两年,表面上的无业游民,存款却有几千万,若说是家世非凡,那也是事实,不过姜小姐本人从不过仰人鼻息的生活,她那位A市有名的财团董事长老爸自去年娶了她大学闺密之后,父女二人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说是老死不相往来,其实不过是姜小姐的一厢情愿。
她母亲十年前因重度贫血离开人世,姜董事长当爹当娘将女儿拉扯到大,她心里感激她那位身价上亿的富豪老爹,可并不代表他能将她玩了近四年的闺中挚友娶回家给她当后妈!
想想还真是可笑,一个被窝玩大的朋友如今成了她爸被窝的人,简直让人恶心。
所以,在姜董事长迎娶第二春的当日,姜小姐很有骨气的收拾了她的全部家当,从姜家彻底搬了出来。
刚出来住的时候,她就暗暗发誓从今往后不会再花姜家一分钱,一向很执拗的姜小姐也做到了这一点,那些日子她一直都借助在同学家里,直到有一天,有个叫玉修的玩意儿出现在她的脑系统里,从那之后,姜小姐即便没有姜家这个依靠,也活的十分滋润。
在这个系统里,姜陵每次都会通过梦境辗转历史各个朝代完成修复BUG的任务,比如刚才,她梦里去了趟秦朝,替前往咸阳赶考的李斯纳一双鞋底。
别看只是纳鞋底这么简单的事情,可结果却是非凡的。
根本无法想象李斯的原生家庭有多穷!
他一路从老家到咸阳路途遥远,冰天雪地的一双鞋早就磨的不见底子,再有不到半月就是应试的日子,李斯因为没有一双好鞋已经在兰陵城滞留了十日之久,若是再这么下去,耽误了他中举时日,那后面他官途迁升的日子都会被打乱,这样一个在秦朝举足轻重得人,若是出了岔,那可不得了。
所以,姜陵上个任务就是去一趟秦朝给他纳个鞋底这么简单,一睁眼,系统答应的筹码立马打入了她的银行卡内。
但也不是所有的任务都这么简单,比如还有一次,她从梦里穿了一趟三国。
系统给的提示是这样:诸葛亮草船借箭当日,长江上的气候原本应该是大雾弥漫的,可不知哪里出了岔子,系统预测到那日天朗气清,百十里外的风吹草动都清晰可见,这样一来,蜀军扎好的三百多个草人肯定会被曹军一眼识破,别说是借箭了,鸡毛都借不到一根。
所以,姜陵那次的任务,就是前往三国打入曹军底层内部,等到草船借箭那日,通过脑电波,将具体经纬度发送给玉修,它会派辅助系统干扰当日气候,给长江生雾,扰乱曹军视线。可是没想到大雾刚起,姜陵正高兴着,忽然一道闪电从半空劈下,好死不死的劈到她所寄生的那人身上,差点让她死在梦里回不来,所以为这事,姜陵没少埋怨玉修。
“最近还有新的任务么?”倚在门框上,姜小姐十分有耐心的等着手中那杯热水渐渐放凉。
玉修: “大小姐,你不是刚赚了四百万么!”
姜陵:“我最近要去买一套小洋楼,若是付了款,账户里就没有多余的钱了。”
玉修长叹:“还买?你这公寓住的不是挺滋润么!”
姜陵道:“那不一样,我是用来投资的,你懂什么。”
玉修讪笑一声:“刚才梦里,我看你给李斯纳鞋底的样子,像极了贤妻良母,完全不似往日的鬼精样。”
姜陵冷嗤:“废话,刚才那个任务有四百万筹码可拿,我能不认真?上次你们派我去清朝劝福临出家那次,费了那么大功夫,才给了一百五十万,这次的任务性价比这么高,可遇不可求。”
玉修说道:“一百五十万少你还嫌少?大小姐,你以为谁都能跟你一样,做个梦就能赚个几百万,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姜陵一下来气了:“你这话可要凭良心讲,什么叫做个梦?明明就是你们把我的灵魂送去异世!哪次不是我的亲身体验?上上次就因为你们系统bug,差点让我在建安十三年回不来,最后才给了不到三百万的补偿,你还有脸说!”
玉修:“行行行,那次是我不对,但我也没想到他们会用辅助系统将雾化成闪电把你劈死,还好我反应快,要不然诸葛亮草船借箭那东风没刮起来,你姜大小姐的冤魂还折了进去。”
姜陵道:“别跟我提以前这些废话了,赶紧重新派任务给我,不然回头买完房子没钱,还得去找人借装修费。”
玉修道:“你可以去问你那财大气粗的爹要啊,我不信区区百来万,他舍不得给。”
姜陵想将他掐死,可奈何是她脑子里的东西,她看不见摸不着,当下没好气道:“你再瞎说当心我下次扰乱历史轨迹!”
玉修赶忙吓得闭上了嘴。
过了几日,号称全A市最贵花园洋房,被一位姓姜的神秘小姐斥五千万重金全款买下,一时间,成了今日头条在各大财经新闻上播放,不免让大众唏嘘,原来,A市的有钱人真是太有钱了!
而大家眼里的有钱人姜小姐,这会看着仅剩三位数字的账户余额,忍不住叹了口气。
“新的任务还没下来么?我快穷疯了。”姜陵一下瘫坐下来,在进口真皮沙发上陷进一个深深的凹印,电视机内正播放着这几日以她为热点的财经新闻,可姜陵这会儿并没有心思再去看。
“稍安勿躁,有任务我第一时间会通知你。”
姜陵说道:“这次时间有点长啊,之前都是一月半月就会来新任务,这次都三个月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正说着,她突然唰的一下站起身子,惊道:“你们不会是要换人吧?”
玉修说道:“怎么可能!你以为找到一个合适的时空工作者是那么容易的!我们系统经过好几年的精挑细选,从几亿人中就挑出你这么一个幸运者,也不知道你上辈子攒了多少福气才有这么好的命!”
听他这么一说,姜陵心中不免有些小小的得意,当下说道:“这还差不多。”
话音刚落,系统突然出现两声嘀嘀轻响,玉修说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姜陵一下窝在沙发上将电视遥控器的音量按到静音。
系统似是沉默了半晌,开口道:“这次的任务有点不太一样啊。”
姜陵道:“什么情况?”
玉修顿了半晌:“有意思,我已经几百年没见过宿主去过平行时空了。”
没等姜陵发问,玉修继续道:“大夏喜帝四十四年,有一场推翻旧王朝建立新政权的起义,但这个起义的领袖在发兵一个月前,被皇帝秘密处死,没有领袖主导,后面的推翻以及新政权都无法正常发展,你此次的任务,就是前往大夏王朝,在喜帝四十四年的八月十五,救下那个人。”
姜陵一时间听得有点乱套,问道:“大夏?夏商周的夏?”
玉修说道:“不是,这个大夏是属于平行时空的朝代,不属于历史管辖范围,却也是真实存在的,这些你不要太过在意,你只需记住自己的任务,不然后果是什么,想必你应该清楚吧。”
姜陵忍不住撇了撇嘴,每次都是用这句话来警告她,后果?不就是送她进时空监狱,还能怎么着,她可不怕这些,反正去哪对她来说,都能过的一样。
“你赶紧告诉我这人叫什么,还有这次的时间和筹码。”
玉修道:“你先别急,这次的任务难度系数是五颗星,凡是五颗星的任务,规矩你懂得。”
说着,姜陵眼前出现一片虚空的倒影,上面闪着一份类似于合同版面的文字,她看着眼前飘着的那份东西,突然提高声音道:“又是生死状?!”
玉修:“这些都是有头没脑的,签了又不会怎么样,反正你是从梦里穿越的,肉体又不会随着灵魂过去,没什么死不死的,就是走个流程罢了。”
姜陵心下翻了个白眼,伸手在那片虚幻的合同上用食指写下自己的名字。
“这次去的时间有些长,你可能需要跟阿姨通个电话,让她最近不要来家里打扫,省的跟你去汉朝那次一样,以为你贫血症晕过去直接送到急诊给你心脏电击了。”
有次做任务去了一趟汉朝,呆了有一年之久,相当于她现在时空的十二个小时,她从夜里十一点入睡,原本第二天十一点就可以正常醒来,但是阿姨早上九点多来打扫房间看她没起床,喊了半天她都不动弹,阿姨吓得以为她犯病挂了,赶紧送去急诊抢救,奈何医生费了几个小时都没能将她唤醒,要不是看她还有呼吸,直接白布一盖,推到太平间等着他那财团老爹来领尸体了。
还好她十一点一刻准时醒来,一睁眼发现自己在医院,当下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知道了,阿姨那我一会儿通知,你尽快告诉我任务主角是谁,以及......筹码。”
玉修道:“这次需要修复的任务主人是金陵李氏家的三公子李世成,筹码,嗯......恭喜你,有史以来最大的一笔款项,七千万!”
雾草??
饶是从小锦衣玉食过惯了的姜小姐,在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人头狠狠一颤!
她几乎一下就从沙发上跳了下来,焦急道:“快,送我过去。”
“别急啊,你赶紧先通知阿姨让她最近休个假,一会儿我再安排。”
等姜陵将事情打点好,跟往常每一次开始出任务前一样,势做精致女孩的姜小姐临睡之前还不忘洗把脸刷个牙,这才换上睡衣躺到床上。
玉修:“我准备开始了。”
一片白光大盛,姜陵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然后便顺着白光进入了那道无尽的漩涡之中......
☆、序
大夏建国三百余年,内外强盛,一派昌荣,引八方朝拜。
在这个过惯了太平日子的王位上,列位帝王早已将内里的野心消磨殆尽,贪图享乐,纸醉金迷。
直至喜帝这一年,门阀当道,宗亲看热闹,突然一道“杯酒释兵权”的皇令而下,令满朝哗然,武将岌危,文官泣然,一片惶惶。
傍晚的钟声响彻在王域的上空,一片古老悠扬之色,回荡不绝。
“驾!”
清然有力的大喝声仿佛将官道上此刻沉寂的冷气生生撕裂,马蹄声卷着地上的积雪而过,未待守城的士兵反应,嗖的一下便绝尘而去。
长街上来往都是急急避让的行人,但那马上之人丝毫没有减慢的意思,。
“吁!”
李世成将手里的马缰猛的一扯,马儿急急止住脚步,在雪地上划过深深的凹印,只见他穿着一身银黑铠甲,外面罩着火红色狐皮大氅,牵着马缰的手露出一截腕处系着的黑色豹皮手环,倒影在铠甲上,露出一个清晰的“十”字,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一张脸棱角分明,十分俊美。
“青缨将军来的这般迟,是嫌咱们几个今儿挑的地方不行么?”赵珏长笑一声,将手中的马绳扔给身边的下人,在他身旁,还有三五个随行的公子,最小的那个看起来约莫也有十五六岁的年纪,个个一身华服,容貌非凡。
“七殿下真是说笑了,哪次咱们出来玩乐不是世成先到了,刚才不过在家里被父亲绊住商讨事情,一出门便停也不停的赶紧赶来。”他翻身下马,身材欣长高大,说话间已让早已等候在一旁的龟奴上前将马拉下去,还不忘嘱咐道:“可仔细着爷的马,若是有了差池,回头拿你们整个醉花楼陪葬。”
龟奴赶忙哈声欠腰的退了下去,一旁赵澈打趣道:“如今又没仗可打,天天对着你这马比那几房姬妾还仔细。”
李世成笑道:“我这马可是当年草原进贡的极西战马,区区女人何能相提并论。”
一众人仰头大笑,赵珏道:“看来世成兄昨夜又是一番春光无限,今日这身子,可还能消瘦的住否?”
李世成眉毛一挑,一时不语。
“赶紧进去吧,别让幼鱼姑娘等急了。”
几人顺着龟奴的指引进得大堂,一阵丝竹管弦之乐的靡靡之音,老鸨打眼往门口处一瞧,立刻扭动着丰腴之姿堆笑上前道:“七爷可来了,咱们幼鱼姑娘都等了两个时辰了。”
整座妓坊一片嘈杂鼎沸,马鬃琴的声音从拐角处传了过来,低沉沙哑,却被这周围一片嘈杂盖住,李世成不由便朝那处望去,但见那人琴皆在屏风之后,看不清面容。
耳畔是赵珏等人跟老鸨梅姨交谈的欢笑之声,李世成正听得入神,便见那梅姨抬了抬丰满的胸脯,满眼金光的朝李世成道:“这位小爷好俊的身姿,之前倒是没见过?”
赵珏笑道:“这是咱们金陵李府的三公子,平日里不在京都,今日还是第一次来,一会儿梅姨给咱们三爷可得找个会伺候人的主过来。”
说罢,眼中神色一闪,那梅姨会意含笑,眼神时不时瞥向一旁不语的李世成。
几人被带到六层最深的一间屋子,十分僻静,与楼下仿若天成,间隙有淡淡的脂粉香气扑鼻而来,刚进房中还未落座,便听一阵低沉弦乐自内阁传出,只见赵珏等人均面露含笑,直直朝那里面望去。
忽然上来几个清一色身穿黄柳飘带丫鬟模样的人替几位斟茶倒酒,李世成半靠在红木雕花的椅子上,但见那小丫鬟斟酒间隙忽然朝他一瞥,随即面上明显闪过一丝惊艳,竟是将手中的酒水微微溅洒了出来。
里面传来一道极柔的埋怨之语,混着伏羲琴浑厚天成的音色,轻声说道:“众位公子今日前来,幼鱼本应出阁示人,奈何近日偶感风寒,实在是怕失了体面,只这几曲靡靡之音,与各位公子赔罪。”
赵澈将手边的酒咂了一口,随即一双星目瞥往一旁的赵珏,说道:“七哥,原我以为你对这幼鱼姑娘是见得到吃不着,没想到今儿连个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一旁的林正笑道:“我看倒是未必,从来七殿下都是单独会面幼鱼姑娘,今日咱们一番五人,倒怕是这幼鱼姑娘不想见咱们几个。”
一边说着,众人立刻会意,还没焐热的屁股便抬起要走,却听赵珏慢悠悠笑道:“幼鱼姑娘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女子,怎的让你几人说的区区不在话下。”他说着,却是丝毫没有拦住几人的意思。
阁内忽然传来一声高觉清音,只听里面的女子说道:“众位这是作何,此番若是离去,还教人觉着我幼鱼怠慢了几位公子,七爷对幼鱼一向关照有加,七爷的朋友,便是幼鱼的朋友,怎的还有抬脚边走的理儿?幼鱼刚才虽这般说着,也不过是怕众位瞧着我今日这番状态不免有失所望,若是执意......”
她似是低低叹了一声,手下的抚弦的力道也是一轻,随即,音色戛然而止,就在众人都面面相觑之时,屏风处一道纤长身影一闪,那一身水蓝色天丝锦缎外袍的女子缓缓出了阁子,怀里还抱着那把刚才未曾弹完的古琴。
“幼鱼见过几位公子。”
她低声含笑,俏脸微垂,一头长发只简单在身后挽了个髻,肤若凝脂,双眉柔细,巴掌大小的面上,越发显得一双眼睛又黑又亮,一时间,竟让在场几人都忍不住呆了心神。
李世成原本微垂的眸子此刻掀开,静静凝视着对面那道仿若柳枝儿的细影,与旁人不同,除了一番面无表情,竟瞧不出其他神色来。
赵珏满意一笑,忽然起身上前将那女子搂入怀里,开口道:“原以为你是不愿见我,没曾想倒是我多心了。”
一直未曾说过话的玉隐此刻忽然道:“没想到这京都圣地竟还隐藏着这般的人儿,殿下怎的不早些带我等前来引荐,倒是今日,有些唐突了。”
幼鱼目色嗔了赵珏一眼,便上前朝众人一一行礼,说道:“幼鱼不才,见过十殿下,林二爷,玉三爷。”
待看到李世成这边,忽然一顿,欲言又止,随即没等发问,赵澈抢先一步介绍道:“这位是金陵来的李三爷。”
幼鱼面上划过一丝惊讶,随即大方一拜,却见李世成不像其他人那般瞧着她,只是淡淡一笑,不再言语。
内阁乐师们重新奏起曲子,音色迢迢,一众人带着幼鱼复又重新归置到桌旁一番交谈,便见林正忽然垂了脑袋到李世成耳边,戏谑道:“你怎的今日这般内敛,往日哪一次不是你闹得最多,怎么,被那幼鱼姑娘的天人之姿给震慑了?”
李世成瞥向其余几人,畅谈所言,似乎正不亦乐乎,突然笑道:“许是你说的,昨日一番春光无限,今日再难消瘦美人恩了。”
林正大笑,这空挡,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只见梅姨又带了三四个姿色上乘的倌儿进来,忙笑道:“众位爷,这几位可是咱们精挑细选出来的清倌专门送来伺候的,若有什么不尽人意之处,待会儿派人跟咱们说一声,再送其他的过来。”
四位容貌清丽的女孩子看起来年纪都差不多,只有一位稍大一些,似是二十出头的模样,要知道,在这种地方,十五六七岁出来接客的年纪那是刚刚好,到了十八*九,已经是伺候过成百的练家子,再往上的话,若没有一副好活儿或是好皮囊,那便要是被淘汰的主,像这位姑娘二十一二的模样,至今还是个清倌儿,还被精挑细选送来伺候这帮王侯公子,怕是真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
除了赵珏身边已经有了花魁幼鱼之外,其余几人均将新来的姑娘搂在身旁,只有李世成瘫坐着不动,以及留下那个垂首尴尬的女子默默不语。
“来都来了,还装什么模样。”
赵澈笑道,随即朝那站着的女孩子使了个眼色,可奈何她一直垂着脑袋,面上一片胆怯之色,竟是一时没有看到。
李世成嘴角牵起一丝笑意,这才泱泱起身走至她身边将她轻轻揽住,那一瞬,他能明显感受到怀里那女子几不可察的颤抖。
一众嬉闹,酒过三巡,唯一例外的便是李世成和那姑娘,一个自顾自的喝着,一个呆愣的坐着,竟是十分见外。
其他人似是喝的有些上头,一向甚少沾酒的冯起早已埋头睡过,被身旁的姑娘直接架着身子带去里间,林正赵澈等人亦是搂着怀里的姑娘朝房中走去,此时,幼鱼半靠在赵珏怀里,似是酒有些上头,一直含泪埋怨着他这两个月不来看她,赵珏当下怜香惜玉,用唇含了她面上泪珠,随即,也慢悠悠的从大厅不见。
丝竹之声还在响彻,刚才热闹非凡的大厅内此刻只剩半醉微醺的李世成和那不说话的女子默默坐着,良久,只见她忽然抬起头来,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将手边的酒递了上去,轻声道:“公子。”
李世成眉毛半挑,没去接她的酒,只是将手微微抬起,忽而捏向她的下巴,触碰间,一阵肌肤细腻丝滑之感,让人忍不住心头微微一颤。
“是个美人。”李世成半眯着双眼,似醉未醉,沉声开口。
女子轻轻一笑,腼腆道:“湘儿未曾见过什么世面,刚才人多,湘儿心中胆怯不敢侍候公子,如今只余你我二人,湘儿敬公子一杯。”
李世成静默半晌,面色沉沉,看也不看那酒杯,只一双眼睛盯着女子透白的脸庞。
“公子。”
女子怯懦着开口唤了一声,抬眼间触到男子的双目,不由一惊,慌了神色,说道:“湘儿敬公子。”
李世成眼睛一瞥淡淡接过,入口间隙,忽然顿住,开口道:“没想到这风月之所还有你这般人。”随即仰头,清酒入口,划过喉间一片清辣之感。
女子咬着下唇,不敢抬眼,轻声说道:“湘儿也是刚来不久,有不懂规矩的地方,还请公子不要责备。”
李世成忽然冷笑一声,一把将她手抓住,细细摩挲,说道:“你若能好生伺候本公子,自是不会责怪于你。”
女子面上松一口气,又添了一杯,再次递上,说道:“再敬公子。”
李世成继续接过,却是在不经意间,落下的左手似是无意摸向腰间的短刀,仰头那一瞬,但见原本一脸无辜懦弱的女孩子突然闪过一丝狠辣,噌的一声轻响,瞬间,一阵劲风扑面而来,李世成手腕一抖,便将那首堪堪刺入他胸口的匕首一把打落在地。
“就凭你这点本事还想杀我!”
男人将对面的女子踢翻在地,可那女子身手却极为灵活,立刻翻身跃起,动作间,将插在发髻间的簪子抽下,随后,再次朝着李世成扑了过来。
可奈何战斗力实在太差,几乎没使出多少工夫,便再一次被李世成狠狠打在脚下。
“你怎么知道!”她嘴角含着一丝血迹,胸口处是上面那人坚硬的鞋底,压的她喘不过气。
李世成冷笑道:“小小女子,不安分守己家中,偏偏学男人练什么刀剑,这一双手,原本可以柔弱纤纤,如今却满是老茧,当真可惜。”
她一惊,难怪方才这人一直摩挲在她掌间不肯放下。
“你这赵氏狗贼,不得好死,我今日杀不得你,来日黄泉路上,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李世成慢慢蹲了下来,一双狐狸眼显得分外尖冷,轻声笑道:“原来你是要找那姓赵的?”
赵姓是大夏的国姓,除了皇室一脉,其余人是不允许用此姓氏的。
脚下的女子大惊,说道:“你不是那赵氏狗贼的儿子?”
李世成说道:“是与不是,你今日既动了这个念想,以为自己还能活着出去么?”
女子冷笑一声,忽而一双眼角流下两行清泪,说道:“我今日既然能来,便没想着活着回去。”她说着,一双眼睛望向窗外,飘忽不定,自言自语道:“只是终究没能替我一家七十余口报得此仇,倒是便宜了那狗贼的儿子。”
她看向李世成,一双眼睛闪着决绝的光,开口道:“你杀了我吧,今日赵澈赵珏二人逃了一截,我也没脸活着。”
李世成当下将踩在她身上的脚抬了起来,说道:“想死?你以为很容易么?”
然而没等他反应,地上的女子忽然从他垂着的腰间拔出那禀短刀,银光一闪,就在他以为那刀要朝他袭来的时候,下一秒,一声闷哼,一片血色连珠飞带而起,再看去,地上的女子双手紧握,手中那把短刀已直直插入胸口,瞬间毙命!
☆、便宜夫君
百年大夏,门阀宗亲盘综复杂,传承而下,看似固若金汤,实则已成一纸空壳,再加之当年那道“杯酒释兵权”的皇令,一时间不知死了多少名将。
以当年震惊朝野的南召将军府为例。
喜帝五年,陛下于紫寰宫内设下鸿门宴,迫使一直镇守边疆的秦玉恒交出手上五万大军,在明知此兵权若归于朝廷后,草原的蛮子很快就会聚众暴*乱,然而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皇帝听信门阀各族谗言,竟将拒不交兵的秦大将军于王域内廷秘密斩杀,而后冠以通敌叛国之罪,将南召将军府满门七十余口全部抄家。
当年诸如此类的事件不在少数,只是陛下用手上兵马最多的他杀鸡儆猴,将整个王域的武将全部重新洗牌,一时间,举国百万兵马,有四分之三的兵权都已被全部收回,不知引来多少唏嘘。
可怜秦玉恒,驻守边关三十余年,数百次击退草原的勇武强兵,一身铁胆,却最终落了这样的下场。
唯一庆幸的便是秦玉恒最小的女儿秦湘,在那次大清洗中不知逃去了哪里,这么多年一直都未曾找到,不过后来就逐渐被人淡忘,如今即便还活着,一个小小女子,能翻出什么风浪?
霜雪落了一地,将金陵城覆在一片白茫茫之下,大司马府便是坐落在西街最繁华热闹的一处地儿,建筑面积极大,成为整座金陵最具标的的院落。
与这座院落一同出名的,还有李府的三公子李世成。
此人少年成名,冠盖金陵,当年十岁不到便被王域镇国将军收为子弟兵,施以“青缨将军”名头,十四年来,跟随大将军王蒋承志出入过不下百次战场,可谓风头极盛。
虽然大夏如今武将不及文官,可李世成父亲李清源大司马,在朝官居一品,位同宰相,又是四大门阀之首,谁人敢将他小瞧了去。
昨夜一场风花雪月,李世成很晚才从王域赶回府里,原本这也没什么稀奇的,可这后院儿在第二天就炸开了锅,因为李世成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跟他一起的,还有个从青楼带回来的女人。
李世成一共五位夫人,均是陛下赏赐,虽说出身一般,但到底算是御赐,所以身份总体来说还是贵重些,如今新来了个风月之女,还是三爷亲自领回来的,这可是有史以来头一遭的事情。
四夫人当先按不住性子,想去瞧一瞧这个身份下贱的浪蹄子到底是何模样,却在门口被李勉拦了下来,四夫人当即有些不悦,说道:“李勉小哥这是做什么,府里如今来了新妹妹,我这个做姐姐的,还不能去问候一下了?”
说是问候,却是打扮的花枝招展,十分明艳,看着像是去给个下马威还差不多。
李勉打小跟在李世成身边,从点将堂到战场,可谓身份极高,当下冷着一张脸看向四夫人,说道:“三爷吩咐了,六夫人回来的时候感染了风寒,现在不便见客,待身子好些,自会去拜会各位夫人。”
四夫人不敢造次,吃了个个瘪,泱泱走了回去。
后来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均是被李勉挡了回去,大家都还以为这六夫人仗着恩宠给她们下马威看,可直到大夫一个接一个从房里出去的时候,大家这才明白,那新来的六夫人,是真病了。
屋子里一片温暖,光是上好的银罗碳就燃了三盆,更别说到处的布置均是无比奢华,此时外面冷风肆虐,小丫鬟忙前忙后,刚将水烧好准备煎药,便听到床上传出一阵细细的响动。
姜陵是被热醒的!
她睁眼,一片水蓝色轻纱云顶,房间内光线沉沉,古朴的雕翅木床看起来十分平实而贵重,一道浅绿色的身影在账外来回走动间,将一旁安置的桌椅碰触微微轻响,她先是一愣,随即缓缓坐起身子。
一阵大响。
“夫人终于醒了,奴婢这就去禀报三爷。”没等姜陵回过神来,那小丫鬟噌的一下就闪了出去。
她一脸石化的坐在床上,若她没记错,这身子似乎才刚刚在那醉花楼里自裁过?
如今成了夫人是什么情况?
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冷风一下子便钻了进来,姜陵回过神来,只见刚才那小丫鬟带着个背着药箱的老者,约莫是个大夫的模样,后面还跟着一位身穿黑色长衫的青年,三人均是脚步匆匆,三两步便走至姜陵的床边。
“夫人,大夫来了,待会儿给夫人瞧过之后,奴婢便去给三爷回话。”
小丫鬟将银线系在她手腕,隔着一道薄薄的纱帐,那老中医开始一边捋胡子一边诊脉,没一会儿,便收了丝线,一脸笑意浓浓道:“六夫人已无大碍,现下只要好好养着,多注意伤口防止再次感染,自然痊愈。”
“有劳大夫了。”
一行三人又匆匆离去,姜陵一时间还呆愣在床上搞不清楚状况,她扒开胸口处的衣裳看了一眼,那道新鲜的伤口明显告诉她醉花楼那事不是一场梦,怎的好端端的成了人家老婆?
她起身下床准备喝点水压压惊,这时只听一声惊呼,那去而复返的小丫鬟赶忙小跑过来,一脸担忧道:“夫人如今才刚刚痊愈,还是要躺下静养才是,奴婢已经让李勉小哥去知会三爷了,三爷晚一点会来看夫人的。”
姜陵赶忙问道:“你说的是哪个三爷?”
小丫鬟一愣,还以为她是烧坏了脑子,当下道:“咱们李府就一位三爷,夫人前些日子跟着三爷一起来的咱们府上,怎的就不记得了?”
这李府三爷,难不成就是玉修说的那李世成?
姜陵淡淡道:“知道了,你让他现在过来见我,我有话问他。”
见这位新夫人讲话如此不客气,小丫鬟有点懵,赶忙道:“三爷现在还在主屋会客,稍后晚一些会亲自来看夫人的。”
姜陵似有些不耐烦的看了看窗外,只觉得十分陌生,完全不在这具身体的记忆里,随即回到床上左等右等。
约莫一个多时辰,一阵响动将她吵醒,只见那人穿着一身天青色常服,外面套了件黑金小坎肩,背着风雪迎着灯,那一瞬间,姜陵心中犹如大惊。
可不就是醉花楼里秦湘报错仇的人!
“听说你醒了。”
外面守着的李勉将门拉上,李世成轻脚踩了进来走至床边,隔着那道细细的纱,脸上的神色不知是戏谑还是冷笑。
“原以为你死透了,没成想被我的人扔出去埋的时候居然还留了口气,不错,是个命硬的。”
他从一旁挪来椅子,随即一拍长衫上的雪水,施施然坐下,就这么隔着帘子与她说道:“我可是花了五十两金珠才将你从醉花楼买回来,又费了心思打点好赵珏那些人,你如今既没有机会再报仇,还是好好呆在这府里,若你能做个懂事乖巧的,我保你一生富贵荣华,如何?”
姜陵忽然觉得秦湘死的真是憋屈,心下十分不爽,当即冷笑一声,说道:“我若不呢?”
李世成眉头一跳,冷冷道:“那我会让你比上次死的更难看。”
“为什么救我?”
李世成轻笑,说道:“秦大将军仅余的一个女儿,我自是不会放你不管的。”
姜陵大惊,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这些。”
李世成笑道:“这天下之事,没有我李府探不到的。”
他忽然低头把玩腕上的那只豹皮手环,说道:“我还是那句话,若你能做个安分守己的丫头,我这长林院往后便是你遮风避雨的去处,若是你还有不轨之心,明日我便能把你扔给赵珏任他处置。你觉得如何?”
姜陵知道,这人表面看上去心慈手软救她一命,实则做起事来是个狠辣的主,如今秦湘死了,她姜陵要活着,她并不想替秦湘报什么劳什子仇恨,只想做她该做的事好拿了那七千万。
李世成见对面的女子垂着眼睑好半晌不语,便猜出了一二。
果然,姜陵回过神来,还是想听他亲口确认一下,便说道:“我答应你,不过你得告诉我,你是谁?”
李世成长笑一声,随即似是无语般摇了摇头,说道:“活该你找不着人报不了仇,还将我当做是赵珏来刺杀,当真是个无脑的废物!”
“往后你便是我李世成名义上的六夫人,若是不安分,你知道后果。”
待听到李世成三个字的时候,姜陵心下倒是大大松了口气,如今这般,到不用她再费心去找了。
只是当下,她真不知是该怒还是该笑,这个惊才艳艳名满金陵的少年将军,秦湘从十一二岁的时候便开始倾慕,没成想如今阴差阳错,以这样的方式成了他的夫人。
姜陵想着,若秦湘活着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不知当时后不后悔选择自裁在他面前。
☆、狗血老婆
姜陵用了三天的时间彻底捋清了如今的现状。
那日秦湘知道赵珏赵澈二人领了几个世家公子来醉花楼拜访花魁幼鱼,她使了些手段混入老鸨送去伺候这帮王侯的清倌儿之内,原她听人说,那个长相最为俊逸的一位,便是陛下的十皇子赵澈,所以,当秦湘第一眼见到李世成的时候,心里便笃定那是她要报仇的人。
赵珏每次来只寻幼鱼一人,所以,她唯一的机会,就是对赵澈下手。
作为一个当年被灭门的惨淡女主,秦湘这十几年来一直没有忘记赵氏一族对秦氏满门的迫害,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女子,在她心里,哪怕是只能杀一个姓赵的,都算对得起她黄泉路上的家人。
只可惜到头来阴差阳错碰上了李世成,落得这样的结局。
李世成原想装作看上这清倌带回家纳为姬妾,然后将尸体交给暗卫悄悄处理,毕竟,这青楼平白无故死了个人,不论是外人面前,还是赵珏几人面前,都是说不过去的,不过还好由于姜陵的介入,给秦湘这具身体留了口气,这才使得李世成将她带了回来,成了如今这样的身份。
有时候命运真是个其妙的东西,一旦稍有连接,便会展出千百种延伸的可能。
冷风夹带着飞雪飘过,已是十一月份的金陵,入眼满是刺目的白色,姜陵穿着一身浅绿色织锦云葛长衫,衬的整个人面色白皙光亮,站在沉水香木包边的窗前,女子面色淡淡,平静到看不出一丝波澜。
今日是喜帝四十三年十一月初一,距离四十四年的八月十五,还有近十个月的时间。
不急。
她想着,这十个月,足够使她有底气对待此次的任务,毕竟七千万,不是个能让人淡定的数目。
但是最起码,她要先跟男主熟络一下是不是?
外面的雪越发大了,吹得枝头梅花在半空中微微荡漾,一时竟让人分不清到底是雪花还是梅花。
珠儿在一旁忙前忙后,很快的,就将刚煨好的鹿茸参汤端了上来,说道:“夫人,当心烫。”
姜陵趁热喝了一口,问道:“三爷呢?”
珠儿说道:“听说早上去了王域还没回来,夫人若是想见三爷的话,奴婢待会儿去主屋跟李勉小哥说一声。”
姜陵点头,说道:“你去吩咐一下,让三爷晚上来我房里用膳。”
虽说他如今是李世成院子里的六夫人,可除了那晚见了一面之后,这三日,那人像是没了音讯一般,整日不见踪影.
都说她是李世成这些年来唯一从外面带回来的女人,较之那几位皇帝御赐的夫人来说,虽然身份是低下了一些,可在李世成心里的位置,怕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珠儿得了吩咐退下,姜陵便躺在软榻上假寐,胸口处那道被秦湘扎了个窟窿的地方,说来也怪,自姜陵借着这个身体寄宿的第二日,那伤口竟神奇的消失不见,连道细微的疤痕都未曾留下。
房间偌大,外面有看守的下人削尖了脑袋从门缝处往里望着,想看看这个自打进了府里连门都没出过的夫人到底是怎样个情况,房间里安静极了,只有浅浅的呼吸声响在耳畔。
“夫人,四夫人来了。”
外面的风雪甚大,四夫人绣鞋前沿似是被雪水浸透,在屋内干燥的地毯上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
“湘儿妹妹!”
来人似是颇为不耐的开口唤了一声,神色间掺杂着毫不掩饰的冷然。
作为李世成所有夫人里面出身最高的她,从来看人都是挺着一副鄙夷之色,尤其是在姜陵这种毫不隐藏自己青楼出身的女人面前,四夫人更加不屑一顾,可又奈何她是李世成亲自带回家的,所以,四夫人才不得不对这个卑贱女人稍稍上心一下,几次拜访,今日才终于得见。
果然是生了一股子狐媚之色!
姜陵半阖着双眼一直未曾搭理,待听到有人唤她姓名,这才稍稍抬了眼皮,眉头一挑,说道:“四夫人有何贵干?”
竟是连身子都不起一下。
出来前经过精心装扮的一番妆容,此刻被对面半躺着的女子眼神里那不屑一顾的神色生生激怒,四夫人也毫不掩饰她此行前来的目的,当下坐到小椅上,下巴扬的高高的,说道:“听说三爷前些日子带了位妹妹回来,作为姐姐原本早该过来探望,可听说妹妹一直在房中养病,今日才有幸与妹妹一见,真是难得。”
对于后院女人之间的争斗,姜陵从小就不陌生,出生在那样一个金光闪闪的家庭里,身边围绕的自然也都是一些金光闪闪的人。
豪门争斗,你死我活,今天小三手撕小五,明日小五回撕小八,二十一世纪的女人,能委曲求全心甘情愿的去给男人当情人,自然是为了金钱,古代女人其实也是大同小异,富贵权利这种东西,哪个能不被诱惑?
看了一眼坐在她房中颇为趾高气扬的女人,姜陵心中冷笑,别说她如今根本算不上四夫人想要与之一争的情敌,即便是,那也不该将矛头指向女人,从来,目标点都在男人身上,得不到一个男人的心,即便斗掉一个女人又如何,终究还有下一个女人继续上位得宠。
“四夫人见也见了,若是没什么事,赶紧回去歇着,这冰天雪地的,待会儿若是天色晚了,回去的路上可不□□全。”
她语气淡淡,听不出丝毫情绪,然而在四夫人眼中,却是十分嚣张跋扈,却奈何此刻在人家地盘不好轻易发作,当下咬着牙说道:“湘儿妹妹还真是个有个性的主儿,我今日来看望妹妹,没别的意思,不过是念在前些日子听说妹妹病了,拿了些上好的山参过来,妹妹若是不嫌弃,便让人留下。”
她说着,用手肘十分随意的推了推早已搁置在桌上的礼盒,姜陵这才坐起身子,瞧了一眼,笑道:“礼物待会儿等珠儿回来便让她收起来,多谢四夫人了。”
看姜陵每句话都似乎时分顺从着她,当下明知这女子不将她放在眼里,却一时找不到撒气的点儿,难得她今日如此隆重的装扮,此刻竟觉得生生被对面那个未施粉黛的女人给比了下去!
四夫人心里窝着一团火,却不知该如何发作,就在这时,珠儿从外面回来,起先见着四夫人先是一愣,随即行了个礼,便走至姜陵身边,开口道:“夫人,三爷已经回来了,说是待会儿来夫人房里用晚膳。”
姜陵明显能感觉到对面女人脸上闪过的一丝惊愕,随即便是满满的不甘与嫉妒,却厚着脸皮十分假意的笑道:“三爷用膳可从来都是在自个儿房里吃的,这还是头一次见着要来咱们姐妹谁屋里呢,看来咱们爷待妹妹当真是与众不同。”
姜陵伸手将腿脚翘起的裙角捋平,听着她不阴不阳的话,当下问道:“四夫人要不一起?”
四夫人一愣,不阴不阳道:“不必了,晚上我约了二夫人来房里串珍珠,那是回头要献给王后的生辰礼物,不似妹妹这么清闲,还有吃晚膳的时间。”
姜陵明白她话里话外那意思,闲闲说道:“四夫人既是没空,就该多留在房里忙活事情,往后还是少来这里,万一回头耽误了给王后的献礼,倒是湘儿的不对了。”
“你!”
四夫人没想到姜陵这刺头儿说起话来这般不客气,往日里虽说这几房妾室都是面和心不和,可谁都没想捅破表里那副做派,没成想今日来了个厉害的,摆明不把她放在眼里,当下压着怒气,说道:“湘儿妹妹真是好厉害的一张嘴,我今日来看望妹妹一番,倒是涨了见识了。”
她说罢,便站起身子,继续道:“今日也算是与妹妹照过面了,来日跟众位姐妹也好说起六妹妹是个能言善辩的人,时候不早了,妹妹身子不好就不必起身相送了。”
待四夫人的身影消失在房里,姜陵才挪了挪身子,这种整天心里没旁的事,闲的只想着内斗的女人,她可没时间应付,在这大夏王朝,除了李世成,她谁也不会放在心上,更别提表面上的伪善,她姜小姐可是向来不会去做的。
吩咐珠儿将桌上的礼盒好生收起来,虽说这四夫人不招人待见,可这上好的礼物,不要白不要。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没一会儿,就有下人在外面传来话道:“夫人,三爷来了。”
☆、三杯醉酒
姜陵没想到李世成这么快就来了。
此时还未到用晚膳的时辰,天色还带着些余光从窗户透了进来,呜呜的冷风在长廊上打着圈子,像是□□若游的长笙。
从榻上起身,动作间,屋门从外面推开,只见李世成一身黑金蟒袍,头束玉冠,一张脸被外面的风雪吹打着有些生冷的苍白,却丝毫掩不住他眼眸深处浓浓的深沉。
见姜陵面容懒散的走了过来,一张脸似乎因为睡得太多显得有些微微浮肿,虽未施粉黛,却无比清丽,与刚才才在王域看到过那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四公主模样分外极化。
烦躁了一日的心情当下不免好了一些,轻声道:“身子可好些了?”
姜陵看那装扮似乎才刚刚才从王域回来,将手上的暖炉很自然的递了上去,看他有些错愕的一呆,当下直接硬塞了过去,说道:“身子无恙,还要多谢三爷请了这么些好大夫。”
李世成有些不自在的捧着手里那丝暖意,点头说道:“那便好,有什么短的缺的直接问李勉要便是,在这长林院,你不必拘谨。”
姜陵看着眼前这人,只觉得他身材十分欣长高大,自己竟生生矮了他一头去,她仰着脑袋,看的出神,仿佛李世成脑袋上闪着七千万这三个字,十分惹人诱惑,:“需要什么,我自是不会跟三爷客气。”
两人一时四目相对,姜陵一心只当他是个金光闪闪的人民币,对他不敢不尽心,可李世成却不这样想,那日在青楼的一幕似乎还在眼前,如今再看女子这般淡定从容好似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他便更加确定她今晚请他来用晚膳的目的不纯。
面上毫无动容,李世成很自然的坐了下来,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桌子:“你让李勉知会我过来用膳?”
姜陵说道:“原我想着这些日子得三爷照拂,便准备让厨房的人做些吃食送来,当面感谢三爷一番,只是不曾想三爷回来的这般早,若是饿了,我让他们现在就去准备。”
姜陵对着珠儿使了个眼色,随即亲自拿了茶水递上,开口道:“四夫人刚才送了些上好的山参过来,不若待会儿让厨房拿去给三爷煨汤如何?”
李世成眉头一跳,淡淡道:“她来过?”
姜陵笑道:“四夫人实在客气,来就来了,您说还带什么礼物?只是如今湘儿身子大好,怕是要浪费四夫人的一番心意了。”
他知道李世成虽有几房姬妾,可一年到头很少到他们任何一人的房中去,许是因为圣上赏的,他不合心意,却又不能明着表现,除了自己的屋子,李世成去的最多的,便是李府的大柳营,成日里跟一帮将士们睡在一起。
“往后她若还送什么东西来,你收着便是,不必与她客气。”
姜陵客气的道了声是,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倒是熟络的极快。
良久,李世成见对面女子似乎没有准备替他卸下玉冠整理衣裳的时候,心里不免觉得她有些不懂规矩,还是刚从外面吩咐完厨房回来的珠儿走了过来,当下朝姜陵使着眼色。
可姜陵哪里懂得,只就着杯子里的茶水抿了一口,随即不由微微蹙眉。
这茶,太浓了!
往椅背上斜斜一靠,动作虽然舒爽,却也有些不雅,在这档口,一众下人鱼贯而入将晚膳送了进来。
大大小小的盘子起码摆了二十几道,均是姜陵提前亲口下的菜单,她想着人家毕竟是世家公子,什么场面没见过,所以,这请他吃饭自然是不能寒酸了。
拜托小姐,这分明就是人家自己家的厨房诶!
姜陵吩咐珠儿先出去,屋子只余她与李世成二人,这桌子不大,可菜多的只能将有些盘子叠加摆放,姜陵给自己斟了杯酒,随即朝李世成道:“我今日请三爷过来,是想有些话与三爷亲口说。”
李世成一双眉眼淡淡,似笑非笑的盯着她。
姜陵道:“首先感谢三爷救下湘儿一命,给了湘儿这座安身之所,此为一谢。”
她仰头,清酒入口冰凉凌冽,在喉间浅浅划过一丝苦辣滋味,却余味清香。
“其次感谢三爷没有将湘儿的秘密告知旁人,此为二谢。”
她抬手,舌尖一点酸麻,直入肺腑,忍不住打了个隔。
她忍了回去。
“最后,感谢三爷不计前嫌,保湘儿一生衣食无忧,不必再过那颠沛流离的日子,此为三谢。”
她浅浅一砸,只觉这酒喝着,竟有一股寒梅清香缠绕唇齿,点点香甜。
三杯酒下肚,姜陵一时间脸颊微红,却不觉得醉意,对面的男子一直似笑非笑,浅浅望着,问道:“你便是要与我说这些?”
姜陵点头,:“自然,如今我寄人篱下,日后还需三爷多加照拂,若是不将感激之言说在前头,怕叫你觉得我是个没了规矩的。”
你可拉倒吧,明明就是你看人家是七千万,怕一个不注意从你手边飞走才这才趋炎附势!
李世成一丝笑意当下忍不住缓缓溢出嘴角,他举着手中的白瓷酒杯在手掌轻轻摩挲,不经意问道:“没了规矩?”
姜陵说道:“三爷既然知道湘儿的身份,湘儿也不妨直说,这十几年来的苦,湘儿吃尽了,也受尽了,直到那日在醉花楼,湘儿才明白,逝去的人终究逝去,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着。若一味还将仇恨放在心里,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所以湘儿想通了,从今往后跟随三爷,安分守己。”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只觉得眼皮一片沉重。
李世成静默半晌,看对面女子似是酒劲上头,眼角处滑过两行清泪,他似乎想到十八年前的某一日,他跟随父亲前往南召将军府拜访秦将军之时,他在将军府迷了路,不小心落入池塘,有个女孩子及时发现叫来了下人将他救起,她依稀记得那孩子穿着一身浅粉色的长褂子,只有四五岁的模样,粉雕玉琢,十分可爱,可当时好笑的是,一向水性极好的他,被池塘里的海草绊住了腿脚,才使得他差点溺毙而亡,若不是那孩子发现的早,恐怕没有今日的李世成了。
想着想着,不知怎的,心里徒生出一丝怜悯,一双眼睛望着烛火看的出神,李世成缓缓说道:“湘儿,若你不愿居于这长林院,我可将你另置他处,照样保今生平安富贵…”
他似乎忘记一开始对她的介怀。
将她放在李府,不过是怕她出去又生出复仇的乱子,即便不是因为她曾经救过她一命,单凭当年大司马府与南召府的交情,他也要替秦玉恒保住这个仅存的女儿。
姜陵一听他说要将她赶走,当下酒精上头乱了脑子,只觉得七千万似是要不翼而飞。
她赶忙从自己位置上跳了出来,跌跌撞撞走到李世成身边,随即竟是一下坐在那人怀里,伸出一条手臂将男人搂住,脸颊绯红,神色迷离,嘴上含糊道:“李世成,李三爷!你可千万别赶我走,我这好不容易跟你熟络了,我要是走了,回头再找不找你,我那七千万就得打水漂,我新买的小洋楼还没装修呢!”
鼻尖处充斥着浓浓的酒味,李世成只觉得自己胳膊被人扯的十分不爽,再听她那些胡言乱语,当下瞬间回了心神,只道自己怎么突然感情用事了起来。
当下一把将女子不安分的手抓住,沉声喝道:“你清醒一点。”
酒量真是太差,三杯就已醉成这般!
姜陵被他一说,虽然声音不大,语气却十分冷淡,当下不知怎的就想到自己那个只会吃窝边草的爹,眼泪一下就落了下来,十分委屈道:“你算个什么玩意儿也配来吼我?回去跟你那小狐狸精花前月下吧,我有的是钱,用不着你来可怜,我告诉你姜有成,从今往后,我要是再喊你一声爸,我就不是好汉!”
最后一句话出口,她忽然伸手一把将李世成头上的玉冠打落在地,下一秒,只觉身子一轻,随即碰的一声大响,直到整个背上传来一阵疼痛,她晃神的瞬间,便见一道黑影忽然站起,压抑着浓浓的怒气说道:“真是个疯子!”
说罢,黑影转身便走。
姜陵一看,当下急了,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咬着舌头喊道:“七千万,你别走!”
李世成哪里管她,只觉得这女人简直就是借酒装疯。
但他更气的还是自己!
他是疯了才会到她房里用晚膳,如今被这个醉妇弄得十分狼狈,竟拿她无可奈何。
姜陵眼看着七千万要跑路的趋势,当下一把朝那人背影扑了上去,还不忘用腿勾住那人的腰,哭喊道:“李世成,你别走,你要是走了,我这七千万可就没了,你知道我废了多少力气才找到你么,我买完房子卡里只有三百多块钱,你要是一走,我就得贴着这张老脸去求姜有成给我赞助装修费!他如今跟那个狐狸精结了婚都不要我了,没人要我,我只有你了!”
☆、趁人之危
李世成从未被人这样死皮赖脸的缠到身上,看着眼前这个将鼻涕眼泪全都糊在他身上的女人,一时间,只觉得心里一片盛怒!
姜陵此时脑海中一片晕眩,只见她双臂死死环住男人的脖颈,双手扣住,两条腿也是垮起卡在男人腰间,不管不顾道:“你不准走!”
李世成第一次见识如此恬不知耻不懂教养的女人,他一挥手,啪的一声大响,便将那挂在她身上的女人再一次狠狠扔在地上,随即震的桌上的碗碟滑下来几许,落在铺满毯子的地上,发出一声声闷响,饭食洒了一地。
外面有下人听到动静赶忙进来查看,确见一向玉树临风淡定从容的青年将军此刻正一身狼狈,头上的玉冠不知何去,坠的他头发有些微微的散乱,胸前大片潮湿粘糊的东西挂在上面,饭菜骨碟撒了一地,以及,一个正蜷缩着地上背弓如虾的绿衫女人…
“谁许你们进来的,滚!”
男人沙哑低沉的声音仿佛压抑着极大的怒气,几个下人早已从震惊中缓回神来匆忙退下,李世成一双眼睛似是火烧,看着地上那个还在醉酒胡乱打滚的女人,原想一走了之的他忽然上前一步,一把将姜陵提了起来!
“你这个泼妇!”
声音似是从喉咙深处而出的低吼,看着眼前那个紧闭双眼满面泪渍的女人,他提着她领口的双拳此时由于盛怒之下而发出的咯咯轻响,抖了许久。
似是察觉到一股冰冷的寒意笼络四周,原本已经因酒劲儿快要睡着的姜陵忽然朦朦胧掀开一丝眼皮,在看到眼前冷若冰霜的人之后,只呢喃了一句“七千万”!便脑袋一歪,沉沉睡去。
原本想将她再次狠狠摔在地上的男人当下忽然一愣,随即在看到那歪着的脑袋下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脖颈,顺着肌肤向下而去,羊脂一样的胸脯似乎迷迷蒙蒙就在眼前,忽然一阵狂风朝窗户拍打了过来,屋子里此时静极了,耳边只余下女子浅浅诺诺的呼吸以及那听不清的梦呓。
不知怎的,他在看到那张被长发半遮住的侧颜之后,一颗心忽然就静了下来,刚才的愤怒与凌冽在一瞬间全部褪去。
低叹了一声,他终究是松了揪住她领口的双手,随即将眼前的女子打横抱起,朝着里屋缓缓走去。
将怀里的女子安置在床上,手脚笨拙的替她脱下鞋袜,大掌触及女子的双足之时,不由眉头微蹙,竟如此冰凉。
小心翼翼将被子给她盖好,李世成想着,若非当年家中遭到那么大的变故,她一定与所有世家小姐一样,端庄识礼,温婉可人吧。
可惜了…
一边想着,他起身,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大片混浊,只觉得当下十分污秽,不由得又是一番烦躁涌上心头。
这期间,床上的女子忽然从里面翻了个身,随即,没待他反应,只觉肩头被人狠狠拽住,他忽然身形不稳,一个踉跄便栽进床榻,下一秒,身边女人手脚并用,将他整个人死死搂紧怀里,像极了孩子抱着布娃娃一样动作。
他刚准备推开,肩窝上传来一阵浅浅的温热,竟是姜陵将头埋在他耳边,沉沉睡去。
他忽然又有些不忍心。
此刻姜陵睡的死沉,一条腿死死压在李世成小腹之上,只觉得怀里有个什么东西让她觉得十分温暖无比心安,当下紧了紧手臂,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坐在满是粉红钞票的大房子里,一把一把的往半空抛洒,屋子里回荡着她久久不绝的大笑,就在这时,一阵铃声忽然响起,她看到显示着姜有成的来电,随即一把接了起来,十分不爽的问他有何贵干!
电话那头的男人只是在片刻凝顿之后,便告诉了她一句:“小西,美媛怀孕了。”
虽然早已做好这样的准备,但当事情真的已经发生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心中大怒。
呆愣一瞬,她一把将手边的钞票狠狠一拨,当下朝电话里吼道:“姜有成,你算个鸡毛,你以为王美媛嫁给你是对你情深义重?她是看上了你的钱!她当初为了嫁给你,想尽办法接近我跟我攀关系,然后耍尽手段爬上你的床!现在她终于得偿所愿,你们这对狗男女,还有脸跟我说她怀孕,你是想炫耀你终于老来得子了是么?姜有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盼着有个儿子,好让他继承你的遗产,那我也不妨告诉你,如果王美媛这次给你生了儿子,你们一家三口从此享尽安乐,别再来烦我,我就当死了个爹!”
啪的一声大响,她将手里的手机狠狠砸向墙角,浓浓的愤怒和不甘瞬间涌到心口,她看着周围满是粉红的钞票,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李世成看着怀里女子脸上多变的表情,两道清泪自眼角缓缓流下,他原想伸手将她拍醒,却终是只抬了抬手,随即在触碰到她温软的脸颊之后,将泪水轻轻拭去,无声叹了口气。
夜色渐渐深了,外面的下人听着屋里似是没了动静,小心翼翼从门缝往里望着,却发现诺大的客厅早已不见二人踪影,珠儿当下大着胆子走了进来,却在看到满地狼藉之后忍不住微微一惊,赶忙吩咐人将所有东西全部收拾妥当,这才掩住了房门。
卧室里,烛火在床头轻轻跳跃着,将这屋子闪的忽明忽暗,十分诡异。
李世成用惯了夜明珠,竟十分不习惯这样的光亮,他原想抬手将火苗掐灭,奈何身边女子将他抱的死紧,终是没忍心再将她推开,两眼一闭,片刻,便沉沉睡去。
屋外的风雪越发的大了,门口守夜的下人们忍不住搓了搓耳朵,便靠着门槛上假寐着去。
长林院静了一片,只是几个偏屋的房间依旧灯火通明,不见落光。
姜陵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晌午,当下睁眼只觉得头痛欲裂,喉咙处似是被什么东西撕扯着,十分难耐。
赶忙唤了珠儿进来送水,姜陵一口气连喝了三杯,随即狠狠打了个水嗝,问道:“什么时辰了?”
珠儿道:“回夫人,已经戌时了。”
姜陵没想到秦湘这具身子的酒量居然如此之差,区区三杯就能将她喝的不省人事,想她曾经也算是混场子的人,别说白酒红酒,就是那纯度洋酒,她也是堪堪一瓶都不带懵圈的,如今这不到半两的酒水,竟让她睡成这个死样!
摇了摇还有些微痛的脑袋,她忽然想到昨日原本是请李世成吃饭的,当下赶紧道:“对了,昨儿李世成几时回去的?”
珠儿原本诺诺的一张脸忽然露出一丝时分暧昧的神色,语气中掩不住的喜悦,说道:“夫人喝多了,三爷昨夜就没回去,宿在咱们这了。”
姜陵看珠儿神色不对,忽然低头往自己身上看去,只见胸前衣襟大敞,肚兜松松垮垮的坠到腰间,露出胸口一片雪白。
轰的一下,姜陵一张脸瞬间热了起来,赶紧用被子捂住自己,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是说他昨夜睡在我这?”
珠儿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说道:“三爷见夫人醉的厉害,便将夫人抱进来睡了,今早三爷临走前特意吩咐,让奴婢不要吵醒夫人,待夫人醒来,再进来伺候。”
不能吧??
姜陵心里此刻涌起千层激浪,她死命回想那三杯酒入肚之后的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珠儿见她不语,以为姜陵是高兴的有些害羞,笑道:“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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