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沈唯追姑娘(一更) (2)
辜。
这是如今这无辜,也断然叫他停不下来。
顾温凉还未反应过来,灼热的吻带着能将人融化的温度铺天盖地而下,她的身子被一双大掌一寸寸抚平,沈徹温热的粗喘声就在耳畔,顾温凉目光迷离连呼吸都破碎了。
男人天生在□□上就占了优势,顾温凉一点一点丢盔弃甲,城池尽失。
沈徹的吻游离到了她白得耀眼的锁骨,他每啄一下,身子下的人就颤栗一下,时不时溢出一句带着颤意和哭腔的糯音,让沈徹越发控制不住力道。
他吻得重了,瞧着一朵一朵的红梅在她欺霜赛雪的身子上绽放出来,沈徹突然停了动作,重重地闭了眼眸。
这简直要了他的命了!
顾温凉还未回过神来,乌发雪肤,玉体横陈,樱唇虚虚地半张着,沈徹忽而压了下来,他眉目幽深得不像话,声音哑得不成掉:“乖宝,来替我更衣。”
顾温凉美眸微睁,被折磨得哭腔毕显,她虚虚地抬了手臂,想将他从身上推开,奈何力量悬殊,沈徹逼得越发得近了。
“阿徹,重。”
她的嗓子有些哑了,睫毛上还沾着几滴欲落不落的水珠。
沈徹啄了啄她娇嫩的唇,旋即拉开了一段距离,他墨发玉冠,面若石雕,也不指望她能有所动作了,自己将衣裳一件件除尽。
顾温凉扭过头不敢望他,却被他强硬地掰过来与他对视,“温凉,瞧着我。”
于是顾温凉就望着他,一个眼含媚色,一个凤目若空洞般不见底。
沈徹才一抬手,顾温凉还未见他什么动作,身上的那一层薄纱就齐齐断了开来,凉意袭来,她急急用手捂住了胸前的嫣红。
可触及到沈徹那双骤然下起狂风暴雨的凤眸,她又颤颤地放下了细弱的胳膊,想起今日是他们的大婚日。
沈徹满意地勾了勾唇,精瘦的身子袒露在顾温凉眼前,一览无余。
他火热地贴上来,顾温凉嘤咛一声,修长如天鹅的玉颈虚虚昂起,弯出一个细微的弧度。
沈徹喉结上下一动,再也忍不得了。
再任她撩拨下去,只怕忍得咬牙切齿的人会是他。自家送上门的媳妇,还需等什么?
他贴在顾温凉的耳边哑哑地唤,一声又一声,用尽了毕生的柔情与缱绻。
“嗯~”顾温凉手指头拽着他垂落的一两缕墨发,用力到泛白,一声难以自控的□□溢出鼻腔,她眼前一朵一朵的烟花炸得肆意。
“温凉,温凉,我好难受。”沈徹在她的脖颈间忙活,粗喘声不间隙地落入她耳里,她眼前发白,清润的眸子不再,眼瞳里尽是迷蒙的雾气。
“不,不要了。”顾温凉艰难出声,脚趾头都因为那燥热和莫名的愉悦而蜷缩起来,这样的可爱反应引得沈徹沉沉笑出声来。
“可我等不得了,温凉,忍着些。”他极尽温柔,硕大的灼热直接贴上了她清柔的肌肤。
他忍得辛苦,顾忌着她的情绪不敢太过孟浪,总想着等她适应,额头上因为忍耐而出的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落在顾温凉的胸前,灼得她一下又一下颤栗。
他极尽温柔,不再给她喘息的时间,腰腹一用力,直捣黄龙。
顾温凉一声惊呼里带着难以言说的痛意,战争一触即发。
沈徹喘息声渐大,汗珠一滴一滴地落,他带兵征战两年,极乐就是摘下死人的头颅,如今才觉往日里兄弟朋友间的调笑不无道理。
男,女之事,酣畅淋漓,温润紧紧裹住敏感,他抬眸深深望向身下乌发蜿蜒到床榻下的娇弱人儿,强势吻了下去。
“温凉,小傻瓜。”
“终于等到你了。”
至此,他一颗心不再惶惑,不再忽上忽下,往后一起床一回府,低眸抬眼目光所至皆是她。
这样多好。
一波波极乐耸动,顾温凉早就挨不住地求饶,到了后来,连声音都哑了,沈徹却全然听不进去了。
这样闹到天泛亮,他才将浑身虚软的顾温凉捞起来抱在怀中,去了隔壁的池子好好洗了个干净。
洗着洗着他凤眸里的火苗又亮了起来,可一看到顾温凉那胳膊都抬不起的样子,又笑着将念头压了下去。
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好好收拾她。
而最过焦心的人,却是守在面面相觑困意深重的陆嬷嬷和王福。
眼看着一早就要去宫里给贵人问安,这里头倒是折腾个没完了。
陆嬷嬷一脸尴尬,有些忧心顾温凉能否起得来,王爷那般的折腾,他们在门外都听得心惊,也不知王妃是个什么样了。
王福则是跺着脚念念碎,一边又替沈徹抱得美人归而开心,一方面又担心明天皇后娘娘那不好交代。
各有各的心思。
相配
次日一早, 天方亮,顾温凉就睁开了眼睛,才一动身子, 浑身就如同被重物碾压过了一样, 根本使不上力来。
她嘤咛一声, 旁边火热的身躯靠过来, 将她虚虚扣在怀里。
顾温凉才睁眼就对上一双盈满笑意的凤眸,昨夜的回忆瞬间涌上脑子里,她白净的脸慢慢地红了。
沈徹刮了刮她挺翘的鼻脊,声音还带着早起的低沉:“夫人可清醒了?”
顾温凉推开了他的手, 低低道:“你莫要闹了, 得起来了。”
沈徹墨发乱散, 修长的手指绕了顾温凉的一缕长发而后又将自己的发缠上, 他动作悠缓, 凤眸里风华旖旎,瞧得顾温凉心尖一颤。
“温凉。”他忽而握了她有些温热的手,“忽然有些疑心这是一场梦。”
顾温凉眨了眨眼睛,无辜又清润,她玉手拧着他腰间的一块软肉,他面上表情就变得有些狰狞。
“这回王爷可觉得真实了?”
洞房花烛夜过了还说不真实, 昨个儿夜里那样孟浪的时候咋不提这话?
沈徹揉着腰上的软肉嘶嘶直笑, 欺身凑近捧了她清润的小脸道:“真, 其实昨儿晚上才真。”
他话中的意思露骨,顾温凉嗔怒, 起了身子。
“你胡说什么?”
这一起身,盖在她身子上的锦被顺势滑落,露出她雪白的身子,只是多了些乱杂的指印和朵朵红梅,沈徹喉结上下一动,眸光深幽亮得吓人。
外头侯着的人听了动静,还是青桃开口道:“王妃,可要唤奴婢进来更衣?”
顾温凉披了一件中衣,道:“进来吧。”
梳洗之后,沈徹穿上了亲王朝服,朝服上有一玄红的云纹,瞧着喜气又矜贵,顾温凉偏头望着,突然就浅浅一笑。
他们隔了两世,终于可以携手与共,结发白首。
马车早在府门外备好,沈徹面若冠玉,翩翩而立,毫不忌讳地执了她的手登上宽敞的马车内。
她终于可以名正言顺跟在他身侧,这个认知叫他冷硬的面庞都柔和了几分。
只是现下还得过宫中的那一关。
马车内。
顾温凉觉得有些闷,她青葱的指尖揉了揉额心位置,沈徹蹙眉,坐到她身边道:“怎么?可是身子不舒泛?”
她摇了摇头,将车帘掀开一个角,寒凉的空气涌动进来,才刚刚缓过一口气,就觉得眼前一花,人群中那个肖似林胥的人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顾温凉皱眉低喃:“有些头晕眼花,我刚才好似瞧见了林胥。”
沈徹黑了脸。
若说他心底最瞧不惯的人,除了卫彬就属林胥排在前列,前者已不敢出门见人,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里,脾气一天比一天暴戾难测,后者却活得逍遥,晃荡在他眼皮子底下。
现在自己好容易娶回来的媳妇儿才新婚第一天就念叨着其他男人的名字,他心里的一股子气闷闷难平,笑容没了,才想给她按揉的手也收回来了。
“他还敢出现在京都?”沈徹凤眸微眯,面庞有些僵硬地道。
顾温凉知晓他心里别扭,默了默,指了案桌上那盘形状别致的点心,道:“阿徹,这点心不错,昨日我吃过一块一直念着呢。”
沈徹目光瞥过那几块点心,而后落在了她精致的面容上。
转移话题,敷衍!
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
“等会子进宫皇祖母若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全当做没听到。”沈徹双手交叠在膝前,凤眸深幽道。
顾温凉一默,旋即放下了手中的糕点,低垂着眸子应下:“我知晓了。”
虽是乖巧应下,心底到底还是不怎么开心,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上回皇太后使人纵火这样的丑闻一夜之间传遍京都,最后不也随着她的平安归来而销声匿迹了吗?
说到底了,就是圣上偏心谁,谁就可以脱身,而这一役,显然沈徹和皇后都输了。
沈徹修长的中指轻敲席面,许是想到了这一层,面色也不是很好,心里也是动了气,极为不耐却还是得走这些流程。
“交给我。”他薄唇微抿,剑眉斜入两鬓,一时间邪气四溢。
马车平稳,顾温凉不是第一次来皇宫,此刻的心情却是最矛盾难言的。
以往只觉得壮阔至极,如今一想其中的宫斗阴私,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又觉出一些悲凉。
可转念一想,上至皇宫贵族,下至民间后院,当家主母和姨娘侍妾之间的万般争宠手段层出不穷。
沈徹手心里的温度传到顾温凉的身子里,她偏头,沈徹正好望过来,凤眸里的缱绻深情浓到化不开,顾温凉突然就从心底生了一种将他藏起来的冲动。
他惊艳独绝凤表龙姿,又身处高位,王府后院真的可能就为她空置下来了吗?
如今新婚燕尔,缱绻情深,可若是这样的日子久了,沈徹他……会不会厌倦呢?
顾温凉猛的抬眸,她拢了拢衣袖,微顿住了步子。
前头的沈徹牵着她的手,也跟着停了下来,只以为她是惧怕皇太后而有所停顿,问道:“可是怕了?”
阳光打落下来,照得明黄的瓦片上流光溢彩,顾温凉突然就晃了眼,沈徹浓眉浅皱的模样,有若神祇行走人间。
她低垂了眸子,浅笑道:“有些,怕言行不当触怒帝后威仪。”
沈徹不顾宫里的无数双眼睛,轻缓地弹了一下她白嫩光洁的额头,“父皇与母后你早见过,至于皇太后……”
他冷了声音,连眸子都没了温度。
“王爷,我们进去吧,别叫父皇母后等急了。”她打断了沈徹的话,清润的瞳孔里黑白分明。
顾温凉自然知晓沈徹想说些什么,只是隔墙有耳更遑论在这皇宫里,一言一行都要经得起推敲。
言多必失。
沈徹并未说话,只是牵着她的手越发用力。
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的女人受了这样大的委屈还得装无事人般陪他演戏,对着意欲杀害自己的仇敌强颜欢笑。
简直窝囊。
长春宫里,皇后与崇晋帝面上不显,心里头却是有些急的,按礼,亲王夫妇得先去慈宁宫朝太后见礼,可这许久了,沈徹他们还不见人影。
皇后坐得端庄,放下了手里头的茶盏,面上的笑意极疏离,崇晋帝自顾自说了些子话,难免尴尬。
“咳咳。”崇晋帝清咳了几声,才见到皇后将目光放到自己身上,“陛下身子不适吗?”
“等会子见了老七媳妇,陛下就回盘龙殿好生歇息吧,李胜,记得传太医。”
皇后语气不轻不淡,御前总管李胜却抖了抖身子,努力将自己藏成毫无存在感的木柱子。
每回帝后感情不和,受伤的都是他们这些身旁伺候的。
皇后娘娘倒是无事人一样,每回气得摔桌子暴怒的都是圣上。
当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果不其然,崇晋帝一阵默然,咳也不咳了,只是那面色当真是算不上好。
顾温凉进殿门前落后了沈徹两步,眉目纯良压根不像是已嫁了人的模样,反倒是像极了未出阁恬静的少女。
皇后才端起茶盏,见了他们二人,又急急地放在黄梨木桌上,道:“怎么去了那么久?可算是来了。”
沈徹眉心一直是皱着的,还是顾温凉笑着行了礼道:“禀母后,皇祖母心里欢喜,留了王爷多说一会子话。”
实则才摆脱了皇太后的一顿训,又听了言贵妃的冷言冷语,若是换了平时,沈徹早就翻脸了,可偏偏还带着她。
一个人特立独行惯了,总舍不得叫她也忍受一阵子的流言蜚语。
皇后经历过大风浪,单单瞧沈徹的面色就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旋即轻晒一声,倒是对顾温凉改观不少。
第一次见时她还怯弱柔顺,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如今倒是越发的落落大方起来。
“好孩子,快上前来,母后给你备了东西。”
皇后是真的高兴,眼见着沈徹成了婚,她这心里的大石头也算是放下了一块。
顾温凉见沈徹给了一个安心的眼神,也就几步上前去,行走间端庄出众,不卑不亢,就是上头一声不吭审视她的崇晋帝都眼前一亮。
只有这样的女子,才堪堪能配上他向来引以为傲的老七。
夫君(一更)
皇后给的是一只水头极好的玉镯子, 她拍了拍顾温凉的手,亲自给她戴了上去,“玉养人, 你性子温润, 戴着这玉倒是相得益彰。”
顾温凉瞧着皇后面上的笑意, 弯了眉眼, 行了个礼道:“谢母后赏赐。”
沈徹就在一旁瞧着,面色渐渐和缓下来。终于听到她与自己一般称呼父皇和母后,心底的感动一点一点凝聚,只恨不得能将她融入骨血当中才好。
崇晋帝脸色再不好也不能当着孩子们的面摆出来, 他爽朗一笑, 叫李胜呈出了早早准备好的红宝石头面, 珠子硕大, 异常耀眼, 一看就知价值不菲。
顾温凉同样笑着接了。
崇晋帝瞧着小两口琴瑟甚笃的模样,再偏头望身边风华尤胜的皇后,一时之间豪气顿生。
“你皇兄比朕慢了些许,等会子就来了,咱们一家人今日好好在你母后这用顿午膳,你们也别急着出宫了。”
皇后依旧是笑着, 甚至柔柔地望了他一眼, 崇晋帝却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陛下, 您身子有恙还是回盘龙殿召太医瞧瞧,不然臣妾心里总是不踏实。”
崇晋帝默了默, 有些尴尬地笑:“前些日子太医瞧过,朕身体无恙,皇后莫要挂心。”
旋即,他也不等皇后说话,就吩咐道:“叫御膳房做多些清淡菜,皇后不能吃重咸重辣的。”
李胜这会子终于笑开了道:“嗻,奴才这就去传话。”
顾温凉第一次见帝后互动,她眼中惊色越见深浓,沈徹不动声色凑到她身侧问:“可要留下来用午膳?”
他这样的场景从小看到大,早就见怪不怪,只是崇晋帝对皇太后的偏袒到底是在他心里留下了一根刺。
这也是皇后后闭门不想见崇晋帝的原因。
当初皇太后怂恿沈慎将沈唯推入水中,险些救不过来,崇晋帝却选择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皇后自那以后就存了不满。
如今皇太后故技重施,使出这样的卑劣手段,崇晋帝还是一个小小的禁足了事,不光是皇后,就是沈徹也寒了心。
偏崇晋帝心里明镜一样还是两头都舍不下,两头都讨不了好。
顾温凉未想帝王家还能有这样温馨的一幕,她偏头眨了眨眼睛,露出两侧娇糯的小梨涡。
“王爷做主便是了。”
沈徹才将开了荤,她一偏头,雪白的脖颈水灵灵晃了他的眼,他眸色幽暗,想起昨日晚上她鼻音浓重哭着求饶,呼吸蓦地有些粗重。
还留下来用什么午膳?
回府好好培养夫妻感情才是正经事!
可怜京都出了名的冷清王爷成了婚才体会到男.女之事的极乐妙趣,可不得心心念念着么?
他轻缓一笑,朝前一步准备拉着自家的王妃走人,可还未开口,就听得沉稳的脚步声。
沈唯才从御书房看完折子出来,心头正是恼怒。
崇晋帝有意将太子之位定下,人选毋庸置疑就是沈唯,平素里除了政事多有考校,还将一些不重要的折子扔给他处理,还净是些无关紧要的唠叨,沈唯看得是越发烦躁。
他一身寒气,见到沈徹与顾温凉才勉强挤出一抹笑意,从袖中摸出一块娟黄色的帕子,里头包裹着一个娟秀的小盒子,沈唯拿在手里多少有些违和。
“诺,我也不会挑什么,这还是秦衣竹挑出来送给你两的。”沈唯话说得直白,到底还是费了心。
顾温凉一愣,旋即迟疑着接过盒子。
“瞧皇兄这样子,喜事也将近了吧?”沈徹目光瞥过她拿在手里的小方盒,压低了声音道。
沈唯扯了扯嘴角,面色有些复杂。
“八字没一撇的事。”
顾温凉知晓前世的事,心里有个底,沈徹却十分惊奇,原就是随口打趣一句,沈唯居然还颇为认真地回了。
沈唯嘴里的八字还没一撇就是事已有定数,八九不离十了。
这么一想,他这个向来毒舌的皇兄竟看上了秦衣竹?
上头的崇晋帝见了,心头大慰,虽然听不见他们说些什么,可他们兄弟和睦一如从前,没有比这再好的事了。
崇晋帝心头的愧疚之感顿时淡了许多。
生为帝王,漠然无情,自然不会因为一名不经传的小小贵女而对生母严加惩戒,哪怕大将军多有不满,他也一直按中不发,心里没有觉得半分不妥。
可真正叫他心里不是滋味的却是沈徹与沈唯两兄弟的不和传言,他自然不会选择空穴来风的传言,可他自己亲眼所见的场景证实了这个传言。
而皇后对他的态度一天天也越见疏离,夫妻同床共枕二十年,她向来是眼底揉不得沙子,眼底的失望寒凉一点儿也不掩饰,明明白白露出来给他看。
崇晋帝朗笑出声道:“既然都来了,便传膳吧。”
等沈徹和顾温凉回府之时,马车后头还跟着一溜儿的赏赐,多是绫罗锦缎和人参之类女子喜欢的玩意。
顾温凉坐在马车里才堪堪放松了精神,她半倚在沈徹怀中,一股子薄荷的清冽香气侵入鼻腔,她扯着沈徹的衣袖,手里把玩着沈唯送的那对玉瓷人娃娃道:“王爷,沈唯好似在追衣竹。”
沈徹原本半眯着凤眸,听了她的话,从鼻间嗯了一声。
顾温凉身子困倦得很,精神却挺好。
她扯了扯他的衣袖道:“那王爷说我们日后该送什么的好?”
沈徹眸子微睁,瞧她苦恼的神情哭笑不得,这还没个准信的事她倒是惦记上送礼了。
听不惯她润泽的樱唇里一口一个王爷,沈徹深深吻了下去,带着无尽的缱绻,力道凶猛得叫人招架不住,她强忍着不哼出声来,面色红得像是抹了上好的胭脂水粉。
“温凉,我们成婚了。”他捧了顾温凉的小脸一字一句强调。
顾温凉低垂了眸子,马车经过一条闹市,她怕听不清他说话支起身子认真地望着他。
“你该唤我一声夫君。”
沈徹声音有些暗哑,黝黑的眸子里光亮陡然极盛,他等了这声夫君太久,等到心都发疼了。
顾温凉不料他竟是说这个,温润的杏眸如同含了水一般,躲躲闪闪不敢直视沈徹的眸子。
前世她嫁给卫彬后也从未唤过一声夫君,就是新婚那会,往往也只是公事公办叫国公爷。
“乖,叫了夫君等会子就带你去集市逛逛。”沈徹近乎诱哄道。
顾温凉将手中捂得有些温热的一只瓷玉娃娃放在他宽厚的手心里。
“那便去调香馆瞧瞧吧。”
“夫君。”
她声音娇且柔,沈徹喉结上下滚动一圈,突然后悔自己的提议了。
就该早些回府的。
欺负(二更)
片刻后, 京都最大的闹市巷尾,顾温凉一身浆红色罗裙,乌发雪肤眉目温婉如画, 沈徹高了她大半截, 瞧了她半晌, 而后皱着眉头将早先备好的面纱拿出来。
“戴上。”
顾温凉挑眉不解, 道:“王爷,闹市不比府里,戴面纱恐太过惹人注目?”
大津民风尚算开放,家风极严的大户人家才会在会客时叫自家的小姐戴上面纱, 以免被外人冲撞, 可平素里都是以面示人的。
沈徹深深皱眉, 再望向才到自己胸口位置的顾温凉, 闷闷道:“戴上, 免得被那些混小子看了去。”
顾温凉一愣,旋即莞尔,她悄悄扯了沈徹一边的广袖,道:“早前还未发现你这般爱吃味呢。”
沈徹瞥过她带笑的面容,在两侧的小梨涡上顿了顿,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
哪里没有吃味?自从心里有了她, 时时都在提心吊胆, 但凡接近了她的人都叫他心里响起警钟。
不过如今, 也没必要叫她知晓了。
六月的风已带了些许子热意,顾温凉体寒, 穿的衣物就较多一些,说是去闹市,实则却还是去了达官显贵惯爱去的东市。
风拂过面颊,雪白的面纱被掀起一角,再加上身边的男人太过显眼,视线聚集过来,顾温凉早便没了什么逛街的兴致,神情蔫蔫。
沈徹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锐利的目光一扫,瞧到前边的珍宝阁时才堪堪缓和下来。
“去珍宝阁看看吧?”他声音如同寒月的清晖,顾温凉不自觉就点了头。
珍宝阁里尽是做工精巧的头饰和女性喜爱的小玩意,装饰古朴又大气,才一进去,阁里的管事就迎了上来。
“二位楼上看看?”作为珍宝阁里的管事,眼力劲是必须要有的,他一瞧沈徹与顾温凉衣物华贵神情平淡无波,就知晓来人非富即贵。
沈徹自然是不会只身出来闲逛,暗中保护的暗卫隐匿在各个角落,全看他命令行事。
“前些日子你的首饰烧了不少,等会子看上了什么拿就是了。”
沈徹并未理会那殷勤的管事,而是同顾温凉道。
“不要替为夫省钱,咱们王府富有着呢。”沈徹说完,满意地瞅见了顾温凉发红的耳尖,勾唇一笑。
顾温凉嗔怒,随着他往楼上走,突然想起了什么皱眉道:“你送我的那支桃花暖玉簪,此处可有?”
她颇为喜欢那根簪子,只是那场大火将她妆奁盒里的首饰烧了个精光,那桃花暖玉簪自然也不例外。
沈徹闻言皱眉道:“我送你的东西皆是上贡之物,世间不带重样的。”
顾温凉瞧他说着说着还表起功来,反问道:“子悦也是?”
“……”
说起子悦,沈徹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原本两只小雪狐各自养着,都不是什么安分乖巧的主,如今两只凑到了一处更是不得了,王府众人围着它俩追不说,还要防止它们打架。
子悦尾巴上的伤还没有好,成了一只没尾巴的狐狸后还不老实,整日里往顾温凉的被子里钻,不但没收敛反而还养成了习惯。
于是昨儿个洞房之夜里头除了沈徹时不时的低喘和顾温凉抑制不住的娇吟,还夹杂了一只狐狸稚声稚气的叫唤,好不热闹。
顾温凉见他难得吃了瘪,笑得清浅:“子悦是最得我心的,自然也不重样。”
沈徹听她这么一说,胸口有些发酸,但转念一想自己跟只狐狸计较些什么?而且还是自己送出去的狐狸。
珍宝阁里的珠宝琳琅满目,熠熠生辉,顾温凉瞧了一会儿,眼睛就有些疼,沈徹倒是与她相反,兴致高得很。
“这只梨花簪不错,你生得白净,更衬肤色。”他随手拿了一只梨花簪往她发髻上比划,剑眉浅蹙,顾温凉竟看得有些痴了。
他行军打仗拿剑的手,为了她也拿起了女儿家的玩意,明明对这些不感兴趣,还要强撑着一件一件看过来。
这样的沈徹,真叫人不得不心生痴迷。
“夫人,可是为夫的容颜太过叫你瞧得不能自拔了?”沈徹将手里的簪子递给管事,凑到顾温凉耳边低喃道。
顾温凉却觉得他声音中都带了一丝莫名的蛊惑,她认真地点头,清润的瞳孔里倒映出他的影子,煞有其事道:“是,你生得极好看。”
沈徹眼底的火花因为这一句话骤然盛放,他低低吸了一口凉气,按捺下身体的躁动道:“等晚上再叫你好好瞧瞧。”
顾温凉因为这句话蓦地回神,想起昨晚沈徹不断滴落在她身子上的汗珠和炙热得吓人的眸子,涨红了脸。
“你还瞧不瞧了?不瞧就回府去了。”
沈徹见她真的有些恼了,老老实实地开始替她挑木簪,每逢她悄悄看过来,便换上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看得顾温凉好气又好笑。
待回了府,天已有些黑了。
顾温凉连着累了两日,晚膳罕见地用了小半碗,还喝了一碗汤羹,把陆嬷嬷和青桃喜得脸上的笑意每停过。
待散了发准备去床榻上歇息,又有些不习惯了。
她独自睡惯了,这会子床榻上多了一个存在感极强的沈徹,她突然就有些慌,生怕他同昨晚一般乱来。
沈徹才松了发,一头的墨发松松散在肩后,他斜斜靠在床榻上,面上无甚表情,顾温凉却觉得他分明是笑着的。
顾温凉磨蹭了许久也不见他回前院,踟蹰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先是擦了会湿发,而后问:“王爷今晚睡在这?”
沈徹目光不离手里的古兵书,理所当然道:“问的什么傻话?我不睡这能睡哪?”
刚成亲就要他睡回凄凄凉凉的前院?休想,他才不干!
香香软软的媳妇才抱了一晚,才刚尝了味儿,又要过和尚庙的生活?
顾温凉默了一会,屋里的红烛燃得正好,她细声细气道:“那你睡里边去一些。”
这几日他不用上朝,但保不准要赶早去院子里练武,他睡里边一醒来自己也能听着动静伺候他更衣。
沈徹这会子听话得很,见她松口,唇角的笑意有若实质,书是彻底看不下去了。
顾温凉的头发还未干,长长的披在身后甚至还滴着小水珠,不施粉黛的模样和着从窗外照进来的清朗月辉,险些迷了沈徹的眼。
沈徹拿来干的棉面巾,一点点擦干了她的发,才皱眉道:“怎么不擦干?丫鬟都干什么去了?”
顾温凉有些困倦,眼皮子十分重,她低低呢喃道:“我头发向来难得干,擦成这样就好了。”
“困了就睡吧。”沈徹低头,寻了她的温软亲了亲,就将她搂在怀里双双睡去。
夜深,月亮高高地挂着,隐入云层只露出一个隐约的轮廓,王府里万籁俱寂。
顾温凉在微凉与灼热中醒来,难耐地哼了一声,黑夜里沈徹的身躯火热,带着强劲的力道往她身上胡乱地蹭。
知晓她醒了过来,沈徹动作更大,他含住顾温凉白嫩的耳垂低哑着声音道:“温凉,我耐不住了,等会子再睡,嗯?”
顾温凉睡意惺忪,两眼一闭就能再睡过去,可身上的人双手作乱,挑起一波波愉悦难耐的滋味。
她叹气的声音在黑暗里清晰可辨。
“那你快一些呀。”
沈徹身子僵了片刻,旋即暗暗咬牙,她都提出要快一些,自己必得满足了她。
“阿徹,嗯……你慢一些呀!”顾温凉声音被撞得支离破碎,脚趾头都蜷缩起来勾住了被褥,恨不能晕过去才好。
禹王爷战斗力不容小觑,黑暗中他黝黑的眸子晦涩难辨,伏在她耳边低哑出声,“够不够快?”
顾温凉咬着下唇低低抽泣,手指节捏着他腰间的肉,捏到骨节发白。
哪有他这样欺负人的?
寒意(一更)
第三日一早回门, 顾奕怀免不得拉着顾温凉的手东说西道几句, 又嘱咐她凡事与沈徹商量, 夫妻和睦才是最重要,顾温凉一一应了, 最后还是免不得哽咽一番。
用过午膳后天色看起来就有些变了,乌压压的一层云压在头顶,沉闷的雷声自天的那头传过来,风吹拂到面上还带着夏季的热度。
沈徹和顾温凉才从大将军府里出来就遇上了这样的天色。
顾温凉发髻高高盘起,分明不再是长发披肩的模样,沈徹面上的笑意却有些深浓,但旋即触到她杏眸微红鼻尖也泛着红的模样,不由得有些无奈, 心底的一股子冷硬尽数化为柔和。
“有什么好哭的?”
上了马车,顾温凉自己抿了抿唇坐在角落,沈徹凑到她身边, 捏了她鼻尖道。
“方才爹爹眼眶都红了……将军府那样大, 他身边也没个知冷暖的人, 我不放心。”
拗不过他的强硬,顾温凉声音有些微弱地道, 她轻轻翕动着鼻翼, 沈徹瞧着,忽而想起府上那两只古灵精怪的狐狸, 不给吃食受了委屈也是这般。
他宽大的广袖上绘着精致大气的瑞兽,沈徹生来面容冷硬, 但耐着性子替她擦拭眼角的时候却叫顾温凉觉得比他身披铠甲坐镇三军时还要叫人痴迷。
“那咱们替他相看一个温顺踏实的便是了,日后不许因为这个掉眼泪了。”
沈徹一字一句说得和缓,话里还带着三分笑意。
顾温凉别扭地别过头,吸了吸鼻子喃喃道:“这事日后再看吧。”
顾奕怀身边没个知心人整日里形单影只的她瞧着心里难过,可若是续弦再娶,她一时之间也觉得对不住娘亲。
果然,才到了王府门口,豆大的雨滴就落了下来,如同冬日里的冰雹一般,打在人身上生疼生疼的,那一股子的寒意直要钻到骨子里去才罢休。
两个小丫鬟在前头给他们撑伞,雨滴一颗颗融入地里,原本干松的地面就喝了水鼓胀起来,顾温凉瞧了身边人一眼,道:“王爷下午待在府里?”
沈徹似笑非笑回望她:“新婚燕尔本王能去哪里?”
顾温凉嗔怒,面色泛了一层淡淡的桃粉色,脚边的雨丝落成一片珠帘,砸在地面上,一个个的水花在小土坑里泛出又消失,周而复始。
沈徹下午到底还是出去了,回来时已是用晚膳的时间。
顾温凉将那别致的窗子推开,窗外深绿色的芭蕉叶彻底舒展,雨滴一层一层刷下去,芭蕉叶上仿佛淬了一层鲜绿的汁浆,越发的鲜活了。
屋子里燃着淡淡的木梨香,精巧的香炉上方香气袅袅,顾温凉将手中的香包放下,里头装的是秦衣竹叫人送来的香料。
子悦爬上她的肩头,爪子里还捧着一颗饱满多汁的葡萄。
青桃气得皱眉:“这小家伙就知晓在小姐肩头吃东西,等会子葡萄汁染上去,又要废一件衣裳。”
顾温凉眉目弯弯,她溺宠地揉揉从肩头蹿到怀中的子悦,它的尾巴并没有长出来可活蹦乱跳的劲头不减分毫,沈徹养的那只都没有它这么能折腾。
“今儿个的雨怕是不会停了。”顾温凉瞧了一眼窗外灰蒙蒙的天色,垂下了眸子。
“去前头问问王爷回来了没?”
沈徹前头说去去就回,她也不好问什么事,可这都两个时辰了还未回来,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她心底多少有些担心。
青桃才走出去,沈徹后脚就进了屋里,顾温凉眼眸一亮,旋即微愣。
沈徹满身的寒气,面色沉沉,眼底藏了拨不开的深浓云雾,他银白色绣着祥云纹的衣裳上染着滴滴的血,那些血如同一朵朵绯色的花绽放,仿佛还带着粘稠的腥味,就连屋里的香气也被一瞬间冲淡了。
“这是怎么了?”顾温凉几步走到他跟前,眉心轻蹙,离得近了,那股子血腥味就更冲鼻,但显然这些快干涸的血迹并不是沈徹自身的,这才叫她稍微安了心。
沈徹摇头,将手中的虬劲的血红色长鞭交给了身边的小厮,这才淡淡吩咐道:“都退下。”
房中伺候的丫鬟小厮都低着头退了出去,顾温凉瞧到他淋湿的肩头发丝,刚想叫他去洗了一身,就被他狠狠按在了怀里。
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她有些抗拒地扭动,却被沈徹大力抱住浑.圆的臀.部扔在床上,灼热的吻随之落下,不给她丝毫喘息的机会,带着能将她融入腹中的力量。
顾温凉不依,她手推着沈徹的胸膛,却看不清沈徹眸子里的深幽情绪。
良久,唇齿分离,沈徹用食指摩挲着她嫣红的唇,低低笑道:“我先去洗了一身。”
顾温凉点了点头,眉心不仅没有舒缓,连着心底的不安之意也变得越加深浓。
出去一趟就弄成这样回来,情绪也十分不对劲,她又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一时间什么念头都有,心思不宁地坐在床榻一侧出神。
沈徹换了干净的衣袍出来,顾温凉见状才回过神,下意识拿了条干净柔软的帕子替他细细擦着青丝上的水珠。
四目相对,窗外的风雨声渐大,谁也没有说话就安静得有些可怕。
“你……”顾温凉心底的疑问重重,可沈徹的面色阴沉得叫她有些心惊,到了嘴边的话转了几个弯又变了个意思。
“先用膳吧。”她轻轻道,沈徹哑笑着啄了她白嫩的手背一下,缓声应了。
一顿饭吃得心思各异,到头来谁都没有吃上几口,全叫子悦占了便宜。
用过了晚膳,顾温凉自行去梳洗一身,青桃替她解开松散的发髻,如瀑的青丝落下,她眉目温婉如旧,只是眉宇间更添了一丝妩媚来,叫人挪不开眼。
“王妃,王爷这是怎么了?”陆嬷嬷在一旁压低了声音念叨,显然是怕沈徹将火气波及到顾温凉的身上。
顾温凉松了腰间的束带,轻轻吐出一口气来:“王爷未曾说,我也不好问。”
能叫他如此反常且闭口不提的也只有朝堂里的事儿,可顾温凉使劲回忆,也想不起前世这个世界到底出了什么乱子和他有关。
顾温凉回到里屋时,沈徹正躺在床榻上闭目养神,听了动静身子微动,而后睁开了眼。
见是顾温凉,他又泛开了沉沉的笑意:“过来。”
顾温凉长发披肩,香气馥郁,闻言乖巧地坐到了床沿上,一双杏眸温润水灵,能瞧到人心底里去。
沈徹最稀罕她这幅样子,他捧了她的小脸凑近,抵到了她光洁的额上。
“小傻子。”
他低低地呢喃,顾温凉心下一颤,就连声音都带了慌张的意味,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她一急,声音就有些发颤,沈徹眼底突然就黯了下去,如同一个漫无光亮的天洞。
他手臂一动,顾温凉就被他死死地扣在了怀里,这样的姿势勒得她有些不舒服,可她并没有挣扎,乖巧地任他抱着。
沈徹头从她颈后伸出来,在她耳边低喃,同时双手抚上了顾温凉的小腹位置。
“我希望我的小傻子怀上了我的孩子。”
“日后也好守护着你一辈子安好无虞。”
顾温凉纤细的身子从四肢百骸里透出一股子锥心的痛意,她心有所感,想开口说什么却像是哑了声音,她想转过去望沈徹的表情,却被他死死的禁锢住了。
“温凉,我又要上战场了。”
顾温凉眨了眨眼,觉得自己像是走在云端一般,脑子里炸开的烟花让她眼前一阵眩晕。
“你……在说什么啊?”
动容(二更)
沈徹察觉到她身子有些细微的抖, 他伏在顾温凉耳边轻声安抚道:“只是一点小暴乱, 不会去很久的。”
顾温凉哪里还听得进去这些, 她挣开沈徹的手臂,原本平静的神色全是慌乱, 满脑子都是沈徹那句上战场。
前世里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事!
就是沈徹最后去了边疆坐镇一方,那也是他自请去的,如今国泰民安,哪里来的仗要打?
屋子外的雨点声不绝,顾温凉甚至能听到外头豆大的雨珠落在宽大的芭蕉叶上的滴答声,惊慌的滋味从心底漾起涟漪,越来越大,直至她平放在膝上的手都有些抖。
沈徹沉沉的眸子里蕴了浓得化不开的云丝雾霭, 他长臂一揽,就将被吓得不轻的小姑娘拉到跟前。
若不是情势使然,他何尝舍得?
“哪里来的暴乱?怎……怎么会有暴乱?”顾温凉语不成调, 反反复复握了他的手喃喃道。
“乖宝, 听我说。”沈徹眼角泛红, 他强硬地捧了她煞白的小脸,啄了啄她湿润的眼眶, 才道。
“不是与蛮夷开战, 只是右贤王部反出蛮夷,在我大津国土边陲地境作乱, 不是什么大事。”
沈徹艰难地动了动喉结,就连出口的话也是苍白无力得很。
顾温凉冷静下来, 她垂下了眸子,努力回想着前世的事,可怎么也记不得有这样一场战役。
难道因为她的重生,这一次许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
“一定要去吗?”顾温凉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哭腔,叫沈徹不可抑制地深深蹙眉。
见她这样,比叫他去前方冲锋陷阵还要难过数倍。
沈徹凤眸一敛,将顾温凉禁锢在怀里,好叫她将心情平复下来。
“乖宝,你这样,叫我怎么能去安心作战?”沈徹用温热的手掌一点点拭去她脸上灼热的泪痕,声音满是沙哑的柔和缱绻。
“你夫君骁勇善战你又不是不知晓,快莫哭了,都变成小哭包了。”
“我曾与右贤王部多次打交道,只有我去才镇得住些。”
“乖宝,你该替我感到骄傲的。”
沈徹抱着她,一句一句将情况简化了说给她听,神色也是越见阴沉。
他心系天下顾温凉一直都知晓,可这样的事情,她怎么骄傲得起来?她每每一想起战场上堆成了山的白骨和那些被乱箭射死连个姓名都没留下的士兵,就觉得眼底泛酸。
她怕啊!
顾温凉抬头与他漆黑的凤眸对上,抽噎着问:“那你会回来吗?”
还回的来吗?战场上刀剑无眼,他又是最喜冲在前头的,混不怕死的模样别提多叫她忧心了。
沈徹鼻间吸入一股子凉气,缓缓沁到心底,他大掌包裹着顾温凉冰凉的小手,缓缓地握紧了。
“一定会的,我答应你。”
顾温凉默默地拭了眼泪,而后加了一句:“也不许伤着自个。”
话才出口,就觉得自己这话有些过头了。战场凶险,有命回来就已然是天大的幸事了,大伤小伤在所难免。
“只要一个月的时间,待我平定了右贤王部,就陪你去江南,吃酒煮茶杏花雨下。”
沈徹说得郑重,目光有些闪烁瞳孔漆黑一丝光亮也没有,顾温凉自然是看不到,她白净的脸上蜿蜒着一条条未干的泪痕,紧紧揪住了沈徹薄荷味儿的衣裳,直到揪出了一道道的褶皱。
“大军什么时候出发?”她哑着声音低低问。
沈徹抚了抚她散在脑后的发,这一头柔顺的青丝是他的心头好,总叫他爱不释手。
“十日以后,这十日我日日在府里陪着你,可好?”
沈徹心底都在嗤笑自己有朝一日儿女情长至此,他从来不惧死亡,在战场上厮杀而死,那才是英雄的棺椁,他心中的埋骨之地。
可真到了这一天,他竟优柔寡断心绪万千,满心满眼都是怀中柔如无骨的小女人。
明明知晓若自己再也回不来了,沈唯自会护她周全,可避在他人余荫之下,到底和在自己怀中不同。
顾温凉又是个执拗不肯情意开口的性子,真要遇上什么难事遭人欺辱了去……
沈徹蓦地闭了双眸,他敛住眼底所有情绪,将顾温凉抱上床榻,软玉娇香在怀,他沉沉地在心底叹了口气。
顾温凉被他轻哄着睡去,才到半夜,又惊醒着冷汗沁沁起来。
窗外的雨势减缓,风带着一股子咸腥味拍打在窗框上,叮叮咚咚作响,吹得屋里的红烛一阵飘摆不定。
顾温凉汗湿了衣裳,她睁大了眼睛,鬓角的发都湿了,黏在脸颊一旁和玉白的而后。
身子后一具火热的身躯靠过来,男人慵懒沙哑的声音清晰地落入顾温凉的耳里,如同初冬第一场雪落下的簌簌声响。
“做噩梦了吗?”
他温热的大掌探向顾温凉的额上,却被她反手握住。
“沈徹,你将衣裳脱了。”
她咬字清晰得很,还带着从睡梦中惊醒的惊悸之意,沈徹的身子僵了一瞬,险些怀疑是自己在做梦听左了。
“嗯?”
沈徹坐起了身子,从鼻间疑惑地嗯了一声。
顾温凉借着昏暗的烛光转身,与他冷硬的面容对上,幽幽的水眸望到了他的心底。
“我叫你脱衣裳。”
她不满沈徹一瞬间有些呆愣的模样,温热的小手开始胡乱地在他身上摸索,挑起丝丝旖旎的火花,沈徹被刺激得嘶嘶吸了一口冷气,眸子在黑暗中都发着深幽的光。
他若是早知道去战场的消息能让他一向清浅的小王妃变了个样子,还不得早早就拉着她培养感情了?
体恤她哭得累了,想着今夜就不做那档子事了,倒是白白浪费了时辰。
这样一想,黑暗中她解衣扣的窸窣声更为挑逗人心,他嘶嘶连着吸了好几口凉气才忍下将她拆吃入肚的冲动,想着今夜叫她主动一些。
顾温凉才汗湿了双鬓,这会又全身发冷,她抿着唇一脸严肃,才将沈徹的上衣褪尽,露出精瘦绝佳的身材。
黑暗中她瞧不真切,只能听到沈徹粗重的喘息声,她垂眸寻思,下了床榻端来了桌上未燃尽的红烛。
沈徹不明所以,面上的笑意被照得格外明显,顾温凉的目光却直直落在了她的胸膛乃至腹部位置。
他以为顾温凉转了性子想瞧他的身材,暗自憋了一口气使腹部上虬龙般有力的肌肉更突出些。
顾温凉手中的红烛光亮不强,却足够将他腹部上所有的伤痕瞧过一览无余。
大大小小的伤口纠结,吓人得很,甚至有一处狠的从腰腹处蜿蜒到了他的胸腔位置,伤口如同一条狰狞的蜈蚣。
顾温凉突然就哑了声音:“这些都是你上战场两年落下的?”
沈徹不料她是想看这个,满腔的热情被一盆寒彻的冷水泼下来,可一瞧她那样子,又心疼得紧。
“梦到我受伤了?”
顾温凉良久不语,而后才点了点头,眼泪毫无预兆地砸落在他伤痕交错的背部,他被这温热的眼泪烫得一哆嗦。
“梦都是相反的。”沈徹捏了捏她的小手,哑哑笑着道。
顾温凉泪眼婆娑,“你……可你受了很多伤。”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以往没有你陪着,我叫人暗算了几回,如今有了你,我自然会处处小心着。”
他笨拙地安慰,只会圈了她轻哄,声音倒是像极了小时夜里听奶嬷嬷哼的摇篮曲。
“阿徹,我不想要沈唯护着,你知晓的,他向来看不惯我。”
顾温凉抿了抿唇,将他暗中所做的准备一语道破,沈徹搂着她的手臂僵了僵,而后轻嗯了一声。
“你说你欢喜我许久了,那定不能只陪我这么几日,往后的日日月月,你都得陪在我身侧。”
“你若是喜欢我唤你夫君,我便日日都唤给你听,直到你腻了为止,可好?”
沈徹唇边的笑意随着她的话一点点隐于黑暗,他眼睛一眨,为她的话动容。
顾温凉猜到了他所有想法,聪慧得叫他心里泛疼。
计划
无论顾温凉心底怎样抵触, 沈徹要上战场的事都成为板上钉钉, 不可更改的了。
而直到大军出发的前一天, 顾温凉才从沈徹嘴里知道,这次同去的还有一向心思深沉的沈慎。
屋子里小雨不断, 淅淅沥沥的闹得人心里越发烦躁,顾温凉散了青丝,身上只穿了一件纯白的中衣,她黛眉轻蹙,忧心忡忡开口:“父皇为何叫沈慎同去?”
沈徹凤眸一黯,将手里古旧的兵书扣在桌上,道:“莫担心,他翻不起什么浪。”
顾温凉默了默。
三位王爷两位都派去战场, 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沈唯就成了唯一的太子人选。
圣上他这是怕有人威胁到沈唯的地位,而将沈徹沈慎特意派出去?
战场凶险, 届时就是他们两个都死在敌军手里头, 谁好质疑些什么?就算没落了性命, 万一落了个伤残回来,也与皇位无缘。
顾温凉的心慢慢落到了谷底, 若是这样的话, 她就是拼死也想拉着沈徹去同崇晋帝说个清楚。
沈徹一心襄助沈唯登太子之位,她更是没有一丁点儿的想法, 何至于被误伤揣测至此?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得手抖了一下,却止不住深想下去。
古有战事, 都该是将军出战,只有情况严峻,才会由王爷或御驾亲征。
沈徹都说了是小的暴乱,为何不派朝中武将去平乱?沈徹一个人便也罢了,可沈慎那样的身子,怕是还未到边陲之地就已撑不住了,就算是撑住了,他去又有什么用呢?
顾温凉垂下眼睫,她将手中的衣物摊在床榻上,欲言又止。
她一个局外人都想得分明的东西,沈徹哪里会不知晓?
沈徹面上带着笑意,走过来从后边将顾温凉娇小的身子搂在怀里,一股子熟悉的淡香萦绕在鼻间,他薄唇轻启,含了她白玉般的耳珠,顾温凉身子一个瑟缩,瘫软在他怀里。
“明天就要走了。”顾温凉揪住他胸前的衣物,低下眼睑低低地道。
沈徹环着她的手臂收紧,将她抱了个满怀。
“你乖乖在府里听话些,按时用膳些,若是无聊就去瞧瞧岳父,不到半月我就回了,嗯?”
沈徹笑着抬了她尖细的下巴,声音醇厚如同埋了二十年的老酒,顾温凉单是听着人就微醺,恨不能永远醉下去才好。
用过晚膳,沈徹眸子越见黑沉,他不耐地挥手遣退了正在替顾温凉散发的青桃和陆嬷嬷,而后大步走到她身后。
今日屋子里的香味有些浓郁,同往日的不太同,顾温凉才要开口问,丫鬟们就已退了下去。
她从铜镜里瞧见沈徹高大俊朗的身形,外头的雨丝纷纷扬扬撒在窗框上,又被带着凉意的风吹到屋里,一时之间,外头的寒凉气与屋里的温软香夹杂在一处,交缠形成了一种旖旎的氛围。
沈徹剑眉斜长入鬓,凤眸微微上挑,面上似笑非笑,中指与食指流连在她一头如瀑青丝之中,不舍稍离分毫。
“你将青桃遣退下去,谁替我散发更衣?”
顾温凉微微仰头问,面上仍是一股子恬淡素净,一如他初初对她动心那会,只不过从前她对他避之不及,如今她成了他的妻。
沈徹眸中蕴藏着的云雾渐渐消散,最后化为一口深不见底的深井,他沉沉一笑道:“我来伺候你。”
顾温凉浅浅叹了一口气,素手微抬,将头上的流苏簪子一一取下,一缕一缕的青丝落下,沈徹瞧得心底有些发痒。
顾温凉将手伸到腰间,想松了腰上的束带。
伸出的小手却被沈徹握在了手心里。
“别闹了呀。”
沈徹忽而一笑,笑里的邪气横生,他带着凉意的鼻尖蹭上顾温凉巴掌大的脸颊。
“明日就走了,今晚好好伺候本王一回?”他近乎呢喃地道,呼出的热气带着能将人灼化的温度,顾温凉向后躲了躲,却被沈徹一把捞住了娇小的身子。
她惊呼一声,一阵天旋地转之后,被沈徹扔在了绵软的床榻上。
沈徹自顾自地将身上的衣物褪尽,大掌一扬,红色的床幔一层层落下,顾温凉望着沈徹的模样,手心里沁出了些汗珠,她嗓子有些发紧。
这些天,她夜夜被压着欺负,沈徹体力好得惊人,往往到了后半夜,她就只会哼哼着哭着求饶,而他却还只是微喘。
沈徹不急不慢地躺下来,撑着身子露出古铜色的肌肤,顾温凉有些含羞,眸子乱转不敢与他直视,与此同时身子也往床尾的方向悄悄移动。
“你莫要欺负人。”她退后一点,沈徹就紧逼一步,如同玩猫捉老鼠一般,她有些着恼道。
沈徹低低笑了一声,勾起她雪白细腻的下巴,轻轻印了一个吻上去。
“小傻子,本王哪是在欺负你?”
“分明是在疼你才对。”
他不再有耐心陪顾温凉耗时间,而是将她囚在怀里,衣裳一件件褪下,最后她那欺霜赛雪的身子上只剩下一件颤巍巍的肚.兜。
红烛摇曳,外头的风雨声不绝凄凄入耳,顾温凉长发蜿蜒在床榻上,她面色嫣红,轻咬下唇眸中含雾带水,嘴里不时发出破碎的嘤咛声。
一波波愉悦中带着痛楚的滋味交杂在一起,到了最后,就是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愉悦多一些还是酸痛多一些,只觉得自己被困在他的臂弯里,刺激得要昏死过去。
“温凉,叫夫君。”沈徹忍耐着停下,头上的汗珠一颗颗滴落在顾温凉的身子上,身下的人媚眼如丝,偏偏一脸的无辜模样,沈徹眸中的光亮渐渐盛极,自己都能听到自己如鼓的心跳声。
顾温凉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来,又是累又是委屈,整个人被他死死地困住,瘪了瘪嘴险些没掉眼泪下来。
这人明天就要去行军打仗了,那样危险的地界,他不好生准备着养好精神,倒还天天拉着她折腾。
“温凉前些日子说日日都唤我夫君的,可是要抵赖了?”沈徹不满她不说话,凤眸幽深能将人溺死在里头。
顾温凉张了张嘴,声音有些沙哑还带着一股子哭腔道:“我是说你回来之后……嗯……”
她难耐地闷哼出声,沈徹低缓一笑,“还犯倔?”
在床笫之上,顾温凉一向是毫无胜算,只能眼睁睁看着任由着他攻城略地。
不多时,顾温凉挨不住接连而至的欢愉,瘪着嘴低低出声,声音绵软没什么力道:“夫君……你轻一些呀。”
沈徹深深吸了一口气,全然听不到她的哀求了,只想着狠狠欺负她,从头到尾欺负一遍。
情潮退却之后,沈徹抱着睡过去的顾温凉,女人身子柔若无骨,虚虚地躺在他的臂弯之中,脸上还带着情.事之后的潮红,他披上一件月白的中衣,眉目深深宛若画中人。
外头灯笼的光倾泻进屋子里头,丝丝细弱的光亮和着红烛的幽光照到顾温凉巴掌大的小脸上,衬得她越发瘦弱。
沈徹瞧了心疼,他粗砺的大掌抚上她的面颊,前些日子瞧着才养出一些肉来,这十天里倒是又瘦回去了。
真不该那么早叫她知道的,暗地里担心了那么久,每日里还要强颜欢笑小心翼翼不叫他看出来,怎么会看不出来?
她这样拙劣的演技哪里瞒得过沈徹的眼?他只肖看一眼就知晓她心底在想些什么,正是因为这样,沈徹才越发的自责怜惜。
明明说要护她一世长安,才成婚这么些日子,就要她提心吊胆的。
沈徹起身走到窗口,芭蕉叶影子模糊不清,雨丝飘在上头,蕴成一颗颗豆大的雨珠方才低落下来,他冷哼一声,眸子里净是簌簌的风雪。
“明早出发,派人提前知会江王,原定计划不变。”
外头露深夜重,黑绰的人影一晃而过,风雨依旧。
不如你所愿
恰是七月的头一天, 天气毫无征兆热了起来, 连着下了几日的雨也停了下来。
顾温凉早早的就起了, 沈徹还在身旁熟睡,抬眸一望窗外, 外头还是一片的黑蒙蒙。
她随意披了一件中衣,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才一动身子,就觉得浑身酸乏如同做了一晚的苦力活。
屋子里熏香袅袅,白色的香气升腾到半空中复又消散开来,桌上的红烛烛身上沾染着点点的烛泪,透出一股子凄艳的美感。
主院里已忙活了起来,不出片刻的功夫, 王福便会在外头小心翼翼地叫沈徹起来。
今日,是大军出发平复边陲□□的日子,也是沈徹的离家之日。
顾温凉瞥到自己给他收拾好的衣物, 突然觉得从心底泛上一股子的寒意, 她坐在铜镜前, 里头的人脸色苍白,长翘的睫毛上挂着一两滴晶莹, 樱唇也失了血色。
她是真的舍不得。
这才成婚多久, 他就要上战场,一去就生死未卜, 她帮不上任何的忙,就连消息, 都要等八百里加急的军情急报。
顾温凉喉间发哽,直到铜镜前出现了沈徹高大的身躯,她才慌乱擦干了脸上的泪痕。
“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还有些时间可睡呢。”她从软凳上起身,笑意着实牵强,声音也带着丝丝的鼻音。
沈徹眸子暗沉得有如空旷无人的夜,他先是沉沉扫过顾温凉泛红的眼角,再落到她了无血色的小脸上头,眼里的疼惜之色有如实质。
他哑了声音开口:“舍不得我?”
这样偷偷起来掉眼泪还不想叫他瞧见的顾温凉,他从未见过,也再不想瞧见。
顾温凉垂眸点了点头,咬着下唇低低道:“战场凶险,刀剑无眼的,你千万要小心,不可轻敌。”
才说完,她又摇了摇头轻声道:“这些你都知晓,我就不多说了。”
沈徹弯了弯嘴角,将她小小的身子揽到怀里,低低地喟叹一声。
“不过十四五日的功夫就回了,若实在是担心,就多去母后殿里问问,她会欢喜你的。”
屋外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最后停在门帘前,王福的声音清楚地传了进来。
“王爷,咱们该出发了。”
沈徹陡然肃了神色,他一手紧揽着顾温凉的纤腰,一边沉声道:“本王知道了。”
丫鬟们端着盥洗盆鱼贯而入,沈徹今日要穿的,不是亲王的朝服,而是冷冰冰森寒带着幽光的铠甲,托盘里还放着一柄重剑,屋子里顿时变得肃杀起来。
天边露出鱼肚白的亮色,沈徹身披铠甲眉目深深,手里的佩剑衬得他越发威武勇猛,顾温凉偏头瞧着,突然就想起了前世的雪天里,他也是这般装扮。
穿戴好之后,王福就躬身斟酌着道:“王爷,大军还在等着,江王殿下也已到了,咱们是否现在出府?”
顾温凉从始至终背对着他,听了这话,眼泪早就止不住地落了下来,她抿了抿嘴愣是一声不吭,青葱的指尖泛出月牙形的白青之色。
沈徹轻轻颔首,挥了挥手示意丫鬟们先下去,王福早有所感,将门虚虚带关了。
“温凉,本王要走了。”
沈徹步履平稳,每走一步身上的铠甲相撞就拖出叮当的声音,落在了顾温凉的心尖上。
“你都不和我说说话吗?”沈徹在她身后站定,冰冷的铠甲触到她乌黑的发丝,再冷硬的心都化成了一滩血水。
顾温凉感受到他呼出的热气,终于忍不住呜咽一声,转身直直撞进他怀里。
“能不能……能不能不要走?”她低低地恳求,声音哀婉哭音分明,分明知晓自己是在无理取闹却还是将话问出了口。
他胸前的铠甲森寒,顾温凉的脸才一贴上去,一股子的凉意就顺势流进了她心里,眼泪水从脸颊蜿蜒流到了唇畔,才一开口就是满嘴的苦涩。
“媳妇儿,我也舍不得你。”沈徹捧了她满脸泪花的小脸啄了又啄,声音里积淀的情深何止几许?
百炼钢化为绕指柔,真真到了这个时候,沈徹才觉得古人传下来的这句话不无道理,他恨不能将她融入骨髓带着她一起,这样他们生死都在一起。
顾温凉再也顾不得什么,她死死忍住的情绪被他轻轻两句话引炸开来,她眼泪止不住地流,“那……带我一起好不好?”
她哽咽,眼泪流到舌尖上,顾温凉踮起脚圈了沈徹的脖颈,她眼角的泪痣娇媚入骨,一张桃花面哭得梨花带雨,哽咽得话都说不出来。
沈徹狠狠揽着她的腰肢,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压抑下心底的冲动,他伸手抚了抚她柔顺的长发,抱小孩一样将她抱到床榻上,剑眉星目呼吸沉沉。
“傻宝,我怎么能带上你?”他胸口压了一块大石一样,能说出口的也只有这一句。
我护这大津国土,也为护你岁月静好。
顾温凉头埋在双膝之间,哭得像只迷了路的麝鹿,“你若是……若是回不来了呢?怎么办?”
那么往后的无数个岁月里,她再也看不到沈徹含笑的眼眸,只能沉溺在往日的回忆里汲取暖光,那她的世界,将会如何的黯淡无光?
沈徹粗大的手指关节捏得有些紧,面色绷得极死,眼看着时间流逝得极快,他哑了声音道:“不会的。”
这样的瑶瑶日光里,他心尖上的人若要孤身一人存于世上,往后的风雨凄凄都要自己扛着,那他该多心疼?
“半月不到就回来了,回来以后我就卸了这兵甲,一心一意守着你过日子,可好?”他一点点拭去了顾温凉面上的泪光,那眼泪水像是流不尽一样,就连眼眶都泛了红。
顾温凉听到外头来回的走动声,也知晓他耽搁不了太多时间,心里再是不舍也勉强止住了抽泣,她柔若无骨的小手捧了他硬朗的面庞,而后道:“你快些走吧,他们都等着呢。”
沈徹深深皱眉,犀利的眸光扫过外边的天色,才直直地站起身子道:“我走了。”
他不敢再看顾温凉的神情,拿起手中的佩剑就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外头还等着他来主持大局,危急关头,他不能光顾着儿女情长。
顾温凉跳下床榻鞋也来不及穿就跑了出去,沈徹才出了门,后背就跳上了一个娇小的人,他心一沉,顾不上王福等人愕然至极的目光,就一个回神将背上的人抛在怀里,而后送进了里屋。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叫人连反应的功夫都没有。
王福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同时心底又有些焦急。
王爷王妃这样如胶似漆难舍难分的,也不知道那边的江王是不是都等得跳脚了?
这边沈徹将顾温凉稳稳放在软凳上,皱了眉头道:“鞋也不穿就追出来,你身子本就不好,可是想挨罚?”
顾温凉这才觉得脚下有些凉,她挪了挪糯白的脚丫,眸子清润含水,如同刚经历过暴风雨的池田。
“阿徹,我等你回来。”
她最后揪了他的衣物狠狠地威胁:“若你敢不回来,我就独自去江南逍遥,叫你再也找不着我。”
沈徹瞳色随着她的话一点点的沉了下来,最后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黝黑。
“定不如你所愿。”他在她额心印下深深一吻,旋即再不停留,大步走了出去。
生死未卜
沈徹一去三日, 杳无音信, 顾温凉像是改了性子一般, 恨不得整日里赖在长春宫,皇后与她在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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