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5)
跳着, 她觉得这整个世界都是荒诞的。
俩人都没有再说话,顾初宁觉得这世界光怪陆离,她竟然不认识陆远了,她欺骗自己道:“方才的事……都是假的吧,”好像这样说就能骗过自己,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
陆远却丢掉了往日所有的温情,他将以前所有的伪装全部卸掉,展现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他握紧了顾初宁纤细如柳的腰,然后俯身贴近顾初宁,轻轻咬了咬顾初宁的唇,他的气息拂在顾初宁的脸上:“妧妧,这是真的,”他的声音轻若呢喃。
顾初宁着实没想到在最初的那个吻过后,陆远竟还敢咬她的唇,她一把推开了陆远:“不可能,不可能的……”
顾初宁忽然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她几乎支撑不住的自己的重量,她的手紧紧地握住书案,借此站稳。
陆远一下子便被她推了开来,他的半侧脸微微侧着,他残忍的揭开了所有的事实:“妧妧,你现在知道了,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听见陆远这样的话,顾初宁终于确信方才的事全是真的,陆远吻了她……
最后一点力气也失去了,顾初宁终于失去了所有的依靠,她渐渐地从书案上滑下,然后坐在了地上,裙裾散乱了一地,好像盛开的花儿。
顾初宁的心很乱,她有那么多想问的,有那么多想知道的,可现在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只是害怕,不知道为什么的害怕,她将头抵在膝盖里,双手紧紧抱着膝盖,纷乱如杂。
这么多年的守候与等待,尽在这一刻终至,陆远也蹲下了身子,他看着顾初宁鸦羽一般的乌发。
“妧妧,如你所见,我喜欢你……不,是爱你,”陆远缓缓说道。
“没错,我娶你就是一场阴谋,我那时就对你有了这样的心思,但是我没有告诉你,我骗了你,我骗你成婚只是因为圣旨,我骗你婚后待你如昨,可我根本做不到,因为我喜欢你。”
“我知道,你从来都只把我当做阿远,一个你相伴的弟弟,说的更好些,说不定在你心里我比一般的亲人还要更亲近些,”陆远的声音很轻,他继续道:“可我不是,我从来都是这样的心思,但是我不敢告诉你,我怕我告诉你以后,你会把我当成一个怪物,厌恶我……”
陆远想起了那些扎根于他心底的话:“我在想,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肮脏,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会不会因此而远离我,甚至是不见我……”
“所以,这样的心思我只敢藏在心底,藏得久了,那份感情几乎就被尘封了,自你死后六年,我每时每刻都在强迫自己忘了你,可直到现在的你出现,我就知道,这所有的一切只不过是被压制住的火,”一旦放开,便会燎原。
“知道你回来,知道你是我的未婚妻,我当时有多么高兴啊,但是我都生生的压制住了自己,我告诉自己,只要咱们成婚了,日夜相对,你总有一天会接受我,”陆远轻笑出声,眉眼却落寞的很:“可是我没想到,这一天竟然这么早。”
他将他这六年来所有深埋于心底的话倾盘而出,悬在心底的那块巨石也终于落下,陆远终于能轻松的喘口气。
顾初宁觉得她的耳朵嗡鸣,这些话都是她熟识的,可当它们组合在一起,她却有些听不懂了,她的身子开始颤抖,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终于向她撕开了一条口子,让她能清楚的看见整个世界,一个她从不会知道的世界。
是,她已无法再欺骗自己,陆远喜欢她,这份心思甚至深埋了六年之久!
顾初宁纤细的身子颤抖,说不出的娇软可怜,陆远想去摸摸她,可他的手伸到半空,却还是停下了,他想她是不是会躲过去呢,他自嘲出声,他终于将他心底最阴暗的心思说出。
此刻,他就像一个囚徒,在等候最后的宣判。
良久,顾初宁都没有出声,陆远的心一点一点凉透,他想,果然是这样,她知道了以后果然是这样的厌恶他,甚至连句话也不想跟他说。
忽然,陆远听见了顾初宁轻轻的一道声音:“阿远,可是我是你的……长嫂啊。”
陆远眉眼舒展开,竟然是笑了出来,他甚至笑出了眼泪,只不过那滴泪在眼角瞬间滑落,谁也没有看清楚。
陆远看着地下织锦毯的纹路:“妧妧,你从来都不是我的长嫂。”
顾初宁终于抬起了头,她细白的脸上都是泪水,桃花眼微颤,眼尾的那颗泪痣越发楚楚。
“你知道的,你的过门不过是杜氏的一个阴谋,她宣称是为了大哥冲喜,可实际上不过是想娶个小门小户的女子来羞辱他。”
“大哥他为人纯善,在你过门前就对我说他已病入膏肓,不想害了你一生的幸福,你过门后他更是没有碰过你,见面的次数也能数过来,他从来都觉得对不起你,在他离世前,还告诉我如果有机会的话,叫你离了这拘人的国公府,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陆远抿紧了唇:“妧妧,你从来就只是我名义上的长嫂,大哥他与你不过是因缘际会,你何必要把它当真,大哥他最后的遗愿,就是觉得连累了你。”
最后,陆远轻轻道:“如果不是我,是别的人对你有这样的心思,你也会这样的……厌恶吗?”轻声仿若耳语。
顾初宁的心早已乱成了一锅粥,她甚至无法思考,她只是觉得震惊和害怕,她一时间接受不了。
最后,还是没有回应。
陆远的心渐渐沉入无边际的湖水当中,凉彻心扉,他起身:“今日我将所有的一切都说出来了,我知道你厌恶我,可是没办法,我再也骗不了自己的,”然后转身:“妧妧,对不起。”
直到陆远离开,顾初宁才哭出声,她纤细的身子不住颤抖,仿佛承受不了一般。
这样沉寂了六年的情感一朝宣泄而出,她一时间根本接受不了。
…
顾初宁回去的时候失魂落魄的,一双眼睛肿的和什么一样,脸上也全是泪水,身形困顿,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不知道是遭受了什么。
珊瑚和珍珠看到的时候心里就咯噔一声,互相对视一眼,明明方才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成了这幅模样,不过此刻她们什么也不敢说。
珊瑚就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样子:“姑娘,您要不要打个水洗脸?”
顾初宁径直走向罗汉床,她躺在了床上:“珊瑚,我好冷,你去把灯吹熄了吧,我想睡一觉,”她喃喃道:“睡一觉就好了,一切都会恢复原样儿的。”
珊瑚的脸也跟着白了,却还是作出一副笑模样:“是,姑娘,奴婢铺床,您今儿就早些睡吧。”
顾初宁头疼欲裂,她的脑子里什么都有,什么都想不清楚,过往这些年的经历一幕幕浮现,她甚至分不清现实和过往。
这般纠结之下,她缓缓睡着了。
珍珠轻轻的合上门:“珊瑚,姑爷那儿怎么办?”
显而易见,书房那里发生了大事,才惹得姑娘这样流泪,她们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定然和姑爷有关,若不然姑爷也不会这样离开,这还是陆远第一次没在房里居住。
珊瑚也不知道,她的小脸煞白,安慰自己道:“夫妻没有隔夜的愁,明儿说不定就好了。”
珍珠一想也是,这样大的事情,她们两个小丫鬟能有什么用,不如闭嘴安安静静的,也算给主子省心。
珊瑚和珍珠就什么也没做,就好似和平常一般。
顾初宁的这一觉睡得极其难过,梦里纷纷杂杂的往事交织,她做了整整一晚不知所云的梦,第二天一早醒来时果然头疼欲裂。
顾初宁拥着被坐起来,她发现身侧空空,就道:“阿远呢?”她说出口就后悔了,这些天以来的事都成了习惯,她每天早晨醒来第一句话永远都是问阿远呢。
顾初宁骤然想起了昨夜书房里的那一幕,现在她都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像是走在云端,不过一个晚上,她的整个人生都从此改变。
珊瑚拿过了新裁好的衣裳:“姑娘,现在时辰不早了,姑爷一早就上朝去了,您先用膳吧,奴婢特意交代小厨房熬的粥,鲜亮着呢。”
良久,顾初宁才道:“不用了,我再睡一会儿,”只有在梦中,她才能逃避这些现实,她才不用理会这些复杂的情感,她把自己拘在了这一片小天地中。
珊瑚想要说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她知道顾初宁是伤心了,她闭紧了嘴。
整整一天,顾初宁都过的浑浑噩噩的,不管睁眼闭眼,她都会想起昨晚上的那一幕,想起陆远说的所有的话。
这样的深情和伦理艰难,她一时间根本理不顺,她也接受不了陆远这样的情感。
这样下来,很快便一天了,顾初宁倚在小榻的软枕上闭着眼休憩,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眼睛好痛,几乎要睁不开眼。
接着,她就听见珊瑚的声音:“姑爷,您回来了。”
顾初宁的心一跳,是他回来了,她还没有想清楚,也根本还没做好准备,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陆远只是淡淡的道:“珊瑚,我有事和你们主子说,你们两个先出去。”
珊瑚和珍珠低低的应了一声,然后轻声走出去,“吱呀”的门扇轻合声。
陆远坐在了小榻上,他看着对面那张惹人怜惜的脸,他的唇角抿紧:“妧妧,昨晚的事,你想好了吗?”
顾初宁抬头看着他,他刚从朝上回来,还穿着那身绯色的官服,眉眼俊秀,身材高大,可眉心却紧紧皱着,形成了一道皱痕。
顾初宁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道:“阿远,这件事太过……我还没有想好,”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说完后就低下了头。
陆远自嘲一笑,他就知道是这样,她知道他所有的心思以后,一定是震惊的,是厌恶的,甚至是觉得他龌龊恶心。
陆远起身:“正好朝上事忙,我本就打算出府忙一段时间,现在提前一些,”停了半晌,他又道:“趁着这段时间,我们都好好想想。”
说完之后,陆远就转身去了内室,这里面有好些他要带走的东西,有他穿惯了的常服,有他没处理好的公文,还有他要看的书,林林总总的,竟是不少,他收拾好一会儿还没整理好。
陆远望着这些熟悉的东西,想起了和顾初宁成婚后的一幕幕温情,他以为会永远这样下去,可现实从来都是想象的那般,他还需要等待,等一个属于他的结果。
听见陆远的声音,顾初宁才清晰的意识到,他要走了,他避开了她。
顾初宁也不知道此刻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她竟然不想陆远走,她想陆远留下来,她们还似从前那般生活,可她一时又想起前世那错位的关系,当真是百转千回的纠结。
书架上放了好些书,陆远从中抽了一本他要带走的,可没成想那整架书都散落了下来,落到地上发出一阵闷声。
顾初宁的心咯噔一下,她连忙走到书架旁,只见凌乱的书散落了一地,陆远则身处其间。
顾初宁眼尖的发现陆远的手臂上竟有几道血痕,很是狰狞,滴滴答答的往下流血,顾初宁的呼吸一滞,这定然是方才的书割破的,那些书的边角锋利,又这样掉落下来,他一定很疼吧。
顾初宁连忙跑了过去,她一把抓住了陆远的手,离的近了,她才发现陆远手臂上的血痕竟然颇深,看着很是可怖。
顾初宁轻轻地吹了一口气,像是以往那般:“阿远,你的手伤的这样深,我帮你包扎一下吧,”她说着又道:“对了,蒋大夫给的金疮药在哪儿,他的药最是有效了。”
她刚要转身去寻药,却发现自己的手被陆远紧紧握住了。
陆远受伤的那只手紧紧握住了她细白的手腕,陆远的手甚至还在滴血,那血滴滑落在她手背上,鲜红的血衬着雪白的肌肤,竟然有几分妖娆。
陆远纵然受了伤,可他的眉头连皱也不皱,像是一点也感觉不到疼似的:“妧妧,你这样做……是为什么?”
陆远俊秀的眉眼里全是她看不懂的神情:“妧妧,你如果厌恶我,不喜欢我,那就离我远远的,不然,昨晚的事还会发生。”
“妧妧,我不是以前的阿远了,现在的我,只是一个喜欢你的男人。”
82.第 82 章
面对着这样的陆远, 顾初宁不知道要怎么办, 最后只是徒劳的张口:“阿远, 我……”
陆远松开了她纤细的手腕, 自嘲一笑:“我就知道会这样, ”随即退后了一步。
陆远手臂上的血蜿蜒而下, 他却不管不顾, 而是转过身去拿地上的书, 顾初宁终是看不下去了, 她蹲下身子:“阿远, 不管怎么样, 这手臂你还是要包扎的。”
陆远眉眼清冷:“妧妧, 我说过了,现在的我不是以前的我了, 如果你靠近我,我会做昨晚那样的事。”
昨晚那样的事,顾初宁想起了昨夜书房里的那个吻, 她终于不再说话了。
而陆远寻到需要的书以后就起身了,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暖绒的日光从窗柩里透进来, 陆远玄青色的衣角终于从门口处消失,顾初宁蹲在地上看着一地散落的书,一滴泪洒在了地上。
外面, 珊瑚和珍珠小心走进来, 却发现了书架下的一片凌乱,地上都是掉落下来的书, 姑娘则是失神的哭着,雪白的手背上竟然还有几滴血。
珊瑚着急的喊:“姑娘,您和姑爷到底是怎么了,昨儿不是还好好的,怎么一天就这样了,”昨天是分房,今天姑爷竟然离开要去外头住了,这到底是怎么了。
顾初宁也不知道怎么了,只不过眼泪却一直流。
…
宁国公府就这么大点的地方,什么消息都穿的快,很快,陆远离了府里的事情就传遍了,不过陆远对外是有由头的,只道朝务繁忙,皇上又重用他,这才不得不离府,故而也没有人怀疑。
眨眼间陆远就走了有好几天了,顾初宁过的浑浑噩噩的,她只觉得所有的事情都纠结在了一处,她根本理不清,她只想逃避。
这一天,郑氏特意来了小院儿里同顾初宁说话,还拽上了孟氏,只不过郑氏见到顾初宁第一眼就惊呆了。
原因无他,顾初宁竟又瘦了,她本就纤弱,身量也娇弱,此番又瘦了几分,竟显出几分惊心动魄的美感来,仿佛是一碰就会碎掉的精美的瓷器。
就连孟氏这个闷葫芦也半晌没说出话来,她吭哧道:“四弟妹,你这是怎么了,竟瘦成这个样子?”
顾初宁这些天也没在意,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这些天胃口不大好,许是才瘦了几分。”
一旁的珍珠都要急死了,旁人不知道姑娘和姑爷之间的事,她们这些做丫鬟的再清楚不过,自打姑爷走后,姑娘就失魂落魄的,连饭也不肯吃,问她是什么原因也不说,就这样整日闷着,不过几天下来,就又瘦了。
珍珠看着就心惊,她想把这事告诉宋老夫人,可顾初宁又说不想祖母跟着担心,这事只好就这么拖着。
郑氏也吓了一跳:“这不是四弟忙着朝事,你独自在府里无聊,我和你三嫂想着过来瞧瞧你,没成想就几天没见你就瘦成了这样,”她试探着道:“是不是阿远惹你生气了,要嫂子说啊,夫妻俩哪有隔夜的仇,你过去同他说说话,他肯定服软。”
顾初宁笑了下:“哪有的事,不过是阿远太忙了,我一个人在府里没劲儿,”她想起了在闺中的那些日子:“到底不比做小娘子时清省了。”
郑氏就道:“依我看呐,你这个身子骨,还是多出去走走散散步,要不然病了怎么办,到时候遭罪的可就是你自己。”
顾初宁一想也是,她这具身子本就极弱,自打来京以后就一直调理,可也没怎么见效,还不如出去散散心。
正好府里的一个回廊处就有一座秋千,天也晴朗,顾初宁就想着去坐坐秋千玩儿。
说起这秋千啊,当真是有许多年头了,自打她还是徐槿的时候府里就有这座秋千了,转眼间这么多年过去,这秋千竟然还在,不过是有些掉漆而已。
珊瑚和珍珠在顾初宁身后轻轻的晃荡秋千,一顿一顿的,细碎的阳光都打进来。
珊瑚是越发的愁了,粗粗算来,姑娘和姑爷得有十天没见面了,姑娘还是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人也一日一日的瘦下去。
珊瑚想着她自小伴在顾初宁身边,有些话还是要她来说,因此就鼓起勇气道:“姑娘,这到底是怎么了,您也跟我们说个准话儿啊。”
顾初宁一愣,她也说不明白是怎么了,她只是还没有想通。
那晚书房里的事还历历在目,她知晓了陆远深埋于心底的情感,可却无法接受,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她是他的长嫂,当世礼教森严,她……还无法挣脱。
顾初宁想起陆远说她厌恶他,可她从来都不厌恶他,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初初得知时,她不是不震惊的,陆远的态度也表明了,他想她们之间的关系再进一步,成为真正的夫妻。
顾初宁想起了和陆远之间的所有事情,她闭了闭眼睛,如果,如果她不是他的长嫂多好啊,纵然那只是一个名头。
顾初宁想了想道:“没事,珍珠你去准备个帖子,我想邀宋芷出去走走,”现下她也无事可做,不如出去散散心。
顾初宁忽然停了一下,她看着前头:“二哥,”竟然又遇见陆斐了。
顾初宁身穿着一身淡青衣衫,乌沉沉的发松松散散,娇媚的眉眼也清冷了几分,像是含着愁绪的样子,她半敞的袖袍落下,一只玉钏湛然生辉。
陆斐的心跳了一下,他觉得顾初宁这个样子实在是太像徐槿了,那时候徐槿生病,每日里唯一的消遣就是来打一会儿的秋千,这俩人的影子竟然渐渐重合。
陆斐的心跳的越发快,他向顾初宁点了下头,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珊瑚狐疑的道:“二少爷这是怎么了,像是有人在撵着他一样。”
顾初宁没放在心上:“咱们回去吧。”
…
到了五月份的时节,天气越发的晴朗,顾初宁和宋芷约在了一家茶馆,这家茶馆生意极好,雅间清雅,大厅也素净,面积也很大,最出名的就是这家茶馆的景色极好。
茶馆坐落在一道河旁边,从窗户看出去就是碧波和柳树,而茶馆的庭院也好看的很,庭院里到处都是回廊,种着树和花儿,甚至在里头还有一个说书的女先儿,非常受欢迎,不仅是夫人小娘子,更有许多世家公子。
茶馆的后院里,转过了一条回廊,就是池子和柳树,好些人在赏景。
顾初宁来的早了些,她就想着先去后院转转,等会儿宋芷就应该到了,池子的栏杆上放了鱼食,顾初宁捡起一些喂鱼,鱼儿们扑棱棱的跳着,很是欢快。
顾初宁却想起了陆远,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他在外面过的怎么样,他这个人实际最是挑拣,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府里的厨子都是她特意吩咐的,这才合了他的口味。
对了,阿远还喜欢吃甜食,可外面那些人都不知道,就算是他的贴身小厮也不知道,往常都是她点了他喜欢的甜食,现在她不在他身边,他肯定没有吃好。
顾初宁想到这些就愣了一下,她发现她其实比她想象的更在乎陆远。
顾初宁把鱼食放下,她舒了一口气,陆远出去了,不代表她不可以去看他啊,若不然哪日过去去瞧瞧他,这样不也是可以吗。
顾初宁想到这里就舒心了些,她想着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估摸着宋芷要到了,就准备转身往回走。
她转过了一条回廊,就瞧见了蔓蔓随风的垂柳,翠树掩映下,一道轻灵的身影,看着颇是熟悉,正是宋芷,顾初宁刚要过去同她说话,就发现宋芷在和一个男子说话。
顾初宁无意间瞧见了那男子的面容,那男子眉眼狭长,很是俊美,隐隐露出一股子邪气,这人真是熟悉的很,她好像是在哪儿见过似的。
宋芷和那人也没说多长时间的话,过一会儿就回雅间去了,顾初宁也回了雅间。
顾初宁清晰的瞧见宋芷面色晕红,神思不属,那样子活脱脱的怀春少女模样,她心里咯噔一声,她想起那男子是谁了,是曾经救过宋芷的那个小道士。
宋芷才反应顾初宁过来了,她笑盈盈地道:“初宁,你站那儿做什么,快过来坐啊。”
宋芷接着就发现顾初宁神色不对,她微微一愣:“初宁,怎么了,”她接着摸了摸自己的脸:“可是有哪里不对吗?”
顾初宁抿了抿唇:“方才我在楼下,看见你和……了”
宋芷的面色忽儿的一下就变了,她的手紧紧地握着茶杯,指节都泛白了。
看到这里,顾初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无奈道:“宋芷,他是个道士啊,你怎么能,怎么能喜欢他呢?”
宋芷好半晌没说话,她轻灵的面孔很是倔强,最后还是撑不住了:“初宁,这事我早就想同你说了,可怎么也没寻到机会。”
“我最初只是为了报恩,谁成想和他接触的近了,我……我就这样了,他还不知道我喜欢他,”宋芷自嘲一笑。
顾初宁知道,宋芷虽然没了娘,但宋老夫人和三老爷都极关心宋芷,一定很看重他的婚事,这小道士与宋芷之间简直隔着天堑,是决计不可能在一起的。
宋芷的脸色雪白,整个人摇摇欲坠,看着可怜极了。
顾初宁的心一痛,她想起了那时欢乐活泼的宋芷,实在不忍见她越陷越深,就道:“宋芷,他是个道士,你们俩个是不可能的,你不如趁早放下。”
宋芷却摇了摇头:“这么长时间了,我总觉得他不像个道士,”顿了顿又道:“再说了,道士还能还俗呢,我若是不试一试,怎么能甘心。”
顾初宁一愣:“可是,可是道士怎么能结亲呢,你这般……”
宋芷坚定的道:“道士又怎么了,道士也是人,我只要我自己过的欢喜便好了,何必顾忌这些死了的劳什子礼教,若是被那东西拘了一辈子,岂不是可惜。”
宋芷的话犹如一道天雷,顾初宁好半晌都没有缓过来,她从来没想过,还可以这般不管森严的制度礼教。
宋芷的声音低低的,却很是坚定:“不试一次,我这辈子都会后悔的,成功很好,可若是失败了,我也甘心。”
宋芷的这些话一直萦绕在顾初宁的脑海里,她从来没想到还可以这样子看。
直到回去的路上,顾初宁还在想宋芷的话,她刚要上马车,就见珊瑚福了福身:“程大人。”
顾初宁转过身去,竟然是程临,他行色匆匆,像是在忙什么的样子,程临面色复杂的冲着顾初宁行了礼:“夫人。”
顾初宁的心瞬间跳的很快,她问道:“阿远在忙吗,他过的可还好?”
程临听了这话就松了一口气,既然顾初宁能这般问,就证明她对陆远是在乎的,程临不忍见陆远这般,就徐徐道:“大人他……过的不好。”
顾初宁咬了咬唇:“阿远他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难不成是病了,她这样一想就急的不得了。
程临见到了顾初宁着急的模样就更加松了一口气,他做出一副面色沉痛的样子:“不如夫人跟属下走一遭?”
顾初宁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路上,程临对顾初宁道:“大人这些日子根本没住在别院儿,他根本是住在了衙门里,整日里黑白不分的办公,属下看着都觉得累。”
顾初宁的心一沉:“那他可有吃好?”
程临摇了摇头:“别说用膳了,就是睡觉的事也是少有的,大人他往往一天只用一顿膳食,”想了想又道:“大人他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才这般,属下看着都觉得心惊。”
顾初宁的脚步一顿,她着实没想到陆远竟会这样,受了什么刺激,还不都是因为她。
程临接着再次助攻:“大人几乎住在了衙门里,衣裳和要的公文也没带全,就叫属下来别院里收拾一些,属下方才瞧见了您,就想着这些贴身的东西,还是您准备的比较妥当。”
顾初宁点了点头,她到底熟悉他,也知道该怎么准备。
也不废话,顾初宁从别院里拿了好些陆远需要的衣饰用品,一样也不缺儿,她对程临道:“这些应该就足够了,”末了,还是加了一句:“你帮我好好看顾着他,至少饭要按时吃。”
程临苦笑:“属下也想啊,可大人他根本不听咱们的,除非夫人您亲自过去,大人他就听您的话,”他试探着道:“夫人,您和大人是怎么了。”
顾初宁抿紧了唇,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程临看了看顾初宁,像是下定了决心的样子,他鼓足勇气道:“夫人,属下跟在大人身边也有六年了,”好半晌又道:“自打您没了以后就一直跟着大人。”
顾初宁一凛:“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程临决定和盘托出所有的事情:“是,属下一直跟在大人身边,什么都知道。”
程临引着顾初宁去了那间屋子,他缓缓舒了一口气:“夫人,您看到这些就会明白所有的一切的。”
这间屋子她曾经来过,她当时就隐隐发现了陆远的心思。
程临的声音很是沉稳,他叙述那过去了的六年:“那时的宁国公府早已是风雨飘摇,您没了以后,大房就只剩了大人一人,他失去了所有的一切,可他还得好好的活下去。”
“您没了以后,是大人亲自扶着你的灵柩安葬的,他说您喜欢自由,他选了一片绿草如茵的好地方。”
“属下以为所有的一切都会随着时间过去,可大人没有,他反而越发……放不下,于是他就造了这间屋子,”程临看着屋里所有的一切:“这屋里所有的摆设都同您的屋子一样,不管是书架上的书,还是软枕上绣的花纹。”
程临想起了过往的那些岁月,饶是他也不免眼眶发酸:“大人他根本放不下,就假装您还在,他甚至吩咐属下将针线篓子里还没分好的丝线都原样搬了过来。”
“日子这样一天一天的过下去,六年了,大人他彻底的深陷于此,他睡梦间都是您,当他知道您回来的时候,欢喜的不成样子,”程临继续道:“属下看着您和大人相认,成婚,大人他不只是等了六年,他等了一辈子啊!”
最后,程临道:“若是您有空,不妨过去看一眼大人,”他真的很需要你。
顾初宁早已泪流满面,她从来不知道,陆远对她的心思竟然有六年之久,从不放弃,她如何能配得起陆远这般的深情。
顾初宁的心一抽一抽的疼,她想起了重生而来的那些蛛丝马迹,所有的一切都有了解释。
所以陆远常去那家汤锅店铺,所以他醉酒神伤,所以他那般痛苦,所以他难受的问能不能抱抱她。
根本就没有所谓的莲娘,也没有那些她所胡思乱想的,陆远的百转千回,万般神伤,所有的所有都是因为她!
顾初宁觉得她的心好像被人狠狠的攥在手里,她难受的喘不过气来,眼泪一颗颗砸在地板上,瞬间就归于尘土。
阿远,对不起,我根本就不知道。
…
顾初宁曾经去过陆远办差的府衙,但她现在穿着女装,不好进去,故而等在了离府衙一段距离的马车上。
得知顾初宁来了的消息,陆远初时有些不相信,后来才出去。
顾初宁一早就下了马车等陆远,当她看到远处熟悉的身影时,眼眶就是一酸,她连忙擦了擦眼角。
陆远清瘦了些,他的背脊依旧挺直,只不过见到顾初宁时神色有些怅惘:“你……怎么来了?”
顾初宁拿出放在马车里的包裹:“这是我方才给你准备的,朝务再忙,也要照顾好自己。”
陆远却不理会这些,他只是定定的望着她:“我从来就没有在躲你,我是怕你厌恶我,你现在却来了……”
陆远继续道:“那天晚上的事,你想清楚了?”
顾初宁一愣,她怎么会厌恶他,她只是觉得自己承受不起这份深情,她刚要答话,就见陆远面色一肃,像是见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顾初宁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被拽进了陆远的身后,紧接着就是“唰唰”的破空声,竟然是三支羽箭。
顾初宁顺着箭雨的方向望过去,竟然是几个黑衣人,他们有的握刀,有的持剑,正步步向这里逼近!
陆远一把抱住了顾初宁,然后将她放在了马车里,他看着她的眼睛:“在这里躲好,我马上就回来。”
顾初宁心知自己过去就是给陆远添乱的,不如待在这里,免得他束手束脚。
陆远赤手空拳与那些贼人交手,他堪堪避过了几刀,顾初宁的心被吓得跳的极快,好在这里离陆远的府衙极近,程临很快就率着随侍过来帮忙了。
顾初宁跟着松了一口气,这口气还没喘匀,就见一支箭竟然朝着她的方向射来,躲避已然是来不及了,可陆远却忽然出现,他侧身接过那支箭,正中他的肩头。
陆远的肩头迸出血花,他却仿佛没看见一眼,他向顾初宁的方向走来,忽然觉得眼前一阵发黑,他勉强撑着自己走过去,“你没事就好。”
顾初宁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她握住陆远的手:“阿远,你怎么样了?”
陆远的眼前一阵阵发黑,他有些撑不住自己的身子,竟然渐渐向下滑,顾初宁把陆远抱在了自己的怀里,她摸着陆远的脸:“阿远,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啊?”
顾初宁的声音这么近,又这么远,陆远觉得他有些意识不清了,他勉力看着握着自己的这双手。
这双手从他还是个少年时就握着他,伴他四载,又穿越生死,终于又一次握住了他,和当初一模一样。
当时他肩头单薄,一人面对着这苍茫世间,她却永远伴在他身边。
顾初宁的眼泪掉在陆远的脸上,她喃喃道:“阿远,你撑住,咱们回家。”
陆远却摇了摇头,他只是问了一句话,声音很低,却足够她听清楚:“你喜欢……卫恒?”
顾初宁哭着摇了头:“没有,从来都没有,是‘她’喜欢卫恒。”
那样就好,陆远听懂了,还好,她不喜欢卫恒。
陆远渐渐失了气力,他的手逐渐松开,顾初宁就感觉到陆远的手一点点滑落,她觉得好像有一阵风从她的胸膛间穿过:“阿远,你别放手,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从初见她的那一刻,到现在,足足有十载的岁月。
他本坠入了无边黑暗,他本独自行于世间,可他黑暗人生中的那抹光再次出现,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陆远的声音似喜似悲:“好。”
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再放手。
83.第 83 章
一阵风吹过, 顾初宁的泪滴在了陆远的眼睛上, 他看着她细白的脸颊, 逐渐失去意识。
顾初宁接着就觉得怀里一重, 陆远竟然晕倒了!
陆远的肩头被箭贯穿, 衣衫上全是血迹, 尤其是他的脸, 在日光下竟然白得要透明了, 唇也早失去了血色, 看着很是骇人。
顾初宁的手轻轻地抚上了陆远的脸, 她喃喃道:“阿远, 阿远你怎么了?”
话未及出口, 眼泪早已流了满脸,可陆远依旧是毫无动静。
顾初宁是知道陆远的身子的, 他身子一向康健,武艺也高强,之前他也受过几次伤, 而且那伤是刀刺的, 比现在的箭伤要严重的多, 按说陆远不会有什么事的,怎么会晕过去。
除非是,这箭上有毒!
顾初宁想到这里心中一凛, 她小心翼翼地拨开了陆远受伤的肩头, 只见箭口处血迹颜色不对,果然是中毒了, 这箭上有毒。
顾初宁一时间耳朵嗡鸣,好半晌才回过神儿来,她抱紧了陆远的身子,眼泪一滴一滴的打在陆远的身上。
她抬头望向还在战斗的场间,因着程临很快带人来支援,敌寡我众,眼下那黑衣人已经被解决的差不多了。
顾初宁擦了擦眼泪,她冲程临喊道:“程临,你快去请蒋大夫,阿远他中毒了。”
程临闻言心里就一沉,他抽刀暂离,然后冲那帮随侍喊道:“你们捉住他们,记得要留活口,”他说完就亲自去请蒋大夫,眼下什么都没有陆远的命重要。
…
好在蒋大夫今天没有当值,据说程临去寻他的时候,蒋大夫正在吃酒,就这样直接被程临给拉过来了。
榻上,陆远的脸色雪白,可肩头处却还在冒血。
顾初宁坐在一旁紧张的看向蒋大夫,他面须皆白,花白的没有紧锁,好半晌都没有吱声。
顾初宁和程临也不敢开口,只是等在一旁,又过了好半天,蒋大夫诊脉的手才停下来,顾初宁连忙问道:“蒋大夫,阿远可还好?”
蒋大夫捋了捋胡子:“这箭上的□□并不寻常,看样子是有专门的人调配的,毒性也颇烈,这回的人是下了死手啊。”
顾初宁的心骤然就咯噔了一下,程临也紧张的问道:“那蒋大夫您,可否医治?”
蒋大夫看了眼顾初宁,然后笑了一下:“这点事自然是难不住老朽的,”他说完就去写方子熬药了。
一通折腾下来,顾初宁给陆远喂了药,又帮他擦拭了伤口,待忙活完就差不多到晚上了。
珍珠把铜盆里的血水倒出去,珊瑚看着顾初宁的愁容道:“姑娘,您也歇着吧,若不累坏了就没法照顾姑爷了,”她也是心疼顾初宁。
顾初宁摇了摇头:“这都是因为我,若不是我,阿远怎么会替我挡箭,该躺在这里的人是我,”她怎么可以就这样不管陆远。
珊瑚见劝不动就问:“那半夜上的时候,您总得眯一会儿吧,您看看若不然睡在厢房吧,那里宽敞。”
顾初宁却道:“现在已经是五月份了,天也热了,我就睡在外间的小榻上吧,到时候有什么事也来得及。”
看见顾初宁倔强的脸,珊瑚什么话也说不出了,她转过身去给顾初宁收拾床榻,毕竟床上已然有了一个伤员,顾初宁再睡在上面就不方便了。
待屋里的小丫鬟们走尽,就陷入了无边际的安静当中。
顾初宁起身用湿帕子沾了水,然后一点点润湿陆远的唇,他的唇有些干燥,得时时用水润着。
素绢里透出盈盈的灯火,顾初宁坐在床榻上握住了陆远的手,他的手很大,也很宽阔,就是这双手,这个人,为她挡了那么多灾难,置生死于度外。
许是服了药的缘故,陆远的面色渐渐红润起来了,只不过他的眉心还在蹙着,中间有一道浅浅的皱痕。
顾初宁抬手将那皱痕抚平,她的眼落到了他的眉眼上,他眉眼闭阖,但睫毛长翘,鼻梁挺拔,下巴的弧线也完美,真是处处精致,不愧有玉郎之称。
顾初宁浅浅的舒了一口气,阿远,你快些醒来吧。
…
半梦半醒间,顾初宁守了陆远大半夜,可陆远一直没什么动静,直到第二天上午,陆远才终于有了动静。
那时候刚刚给陆远喂完药,顾初宁又累了一整个晚上,她趴在床边就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她隐约听到有人叫她妧妧,顾初宁立时就惊醒了,她抬眼一眼,竟然是陆远在说梦话。
顾初宁撑起身子,耳边全是陆远断断续续的梦话,比如“妧妧,”“卫恒是谁,你喜欢他?”“妧妧,我算什么。”
那些梦话初时只道是寻常,可细细听来,却令人心酸,顾初宁又流泪了,她真的不知道,她在陆远的心里竟然这么重要,她几乎无法想象这么多年陆远是怎么过来的。
紧接着,陆远又梦呓道:“妧妧,你在哪儿啊?”
顾初宁连忙握住了他的手:“我在这儿,我就在你身边,你好好的睡。”
有了顾初宁的保证,陆远才又沉沉睡去,顾初宁却有些担心,陆远这都睡了一整个晚上加一上午了,竟然还不醒,难道是那毒的药性太强?
她特意去问了蒋大夫,蒋大夫也只道现在只能慢慢等着,别的什么方法都没有。
于是,就只能等着,到了下午时分,陆远才悠悠醒转,他一睁开眼就喊道:“妧妧,你没事吧?”
顾初宁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我没事,你都睡了整整一天了,你现在感觉如何?”她欢喜的不得了,立时就要出去去寻蒋大夫过来。
陆远却一把拉住了她手,他睡了整整一天,现在的声音喑哑的很:“妧妧,你昨天说的可当真?”
顾初宁愣了一下,她昨天说了什么,她细细的回想,她好像是说了“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想到这里,顾初宁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她当时怎么那么大胆,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可陆远却没有看见顾初宁的神色,他初时只瞧见了一抹淡淡的影子,再后来竟然什么都看不见了。
陆远挥了挥手:“妧妧,你在前面吗?”
顾初宁的心一下子又落到了谷底,陆远竟然看不见了,她强撑着道:“阿远……”
陆远却很镇定,他抿了抿唇:“妧妧,你不要怕,这应该只是余毒未消,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顾初宁见他都如此了,还这样安慰自己,她也忍住不哭,然后道:“阿远,你在这儿等着,我这就叫珊瑚找蒋大夫过来。”
陆远的世界一片黑暗,饶是他心性坚毅,也有些适应不来,这黑漆漆的世界里,忽然有人向他伸出了一双手:“阿远,没事的,我永远都在你身边。”
蒋大夫就在客房里看着药,他来的很快,又仔细的给陆远诊了脉,最后道:“眼睛的事无碍,只是看不见一段时间,待清了余毒就好了。”
蒋大夫这般说,顾初宁彻底松了口气,这可真是太好了。
陆远的伤情已然控制住了,只待服药就能好全,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可眼下却又来了一个难关,那就是暂时失明的陆远由谁照顾?
对此,陆远先是默不作声,最后道:“妧妧……”
顾初宁半垂着眉眼,陆远这人癖性奇怪,从不由人贴身服侍,现在他眼睛瞧不见了,能够依赖的就只有顾初宁一个人了。
顾初宁却是有些害羞,她和陆远现在到底不是真夫妻,这么些贴身的事,她要如何来做,好在陆远全都全不见,她低低的应了一声:“唔……。”
陆远喜欢干净,这身里衣他穿了有两天了,自然是要换洗的,这件任务首先就落在了顾初宁的头上。
顾初宁看着手中整洁的里衣默默发呆,呃……这要如何给陆远换?
她如此纠结复杂的表情,陆远自然是瞧不见的,但他早就猜到了,待逗了一会儿后,陆远忍着笑道:“你把衣裳给我,我自己能穿,只不过你要帮我系带子。”
顾初宁松了一口气,好在只是系带子,这个她能做。
穿衣裳颇是废了一些劲儿,陆远合上衣襟:“妧妧,好了,你过来吧。”
陆远的里衣皆是白色的,左襟上一道细细的细带,顾初宁将手环住他的腰,然后帮他系上,她系好以后抬头,却不小心瞥见了陆远的肩骨,尤其是那下面的锁骨,当真是精致的很,她心里默默感叹了下,男色惑人啊。
顾初宁一时没有动静,陆远疑惑道:“妧妧?”
顾初宁愣了片刻,然后回道:“嗯,我都系好了,你等会儿想吃什么?蒋大夫说你现在只能吃些清淡的。”
陆远只道:“只要是你做的就好,”他想念她曾经给他做的糕点。
“好啊,我这就出去做,你在这儿等着,”顾初宁说玩就去了小厨房准备。
待顾初宁出去后,程临才进来,他看着目不视物的陆远,心里颇是有些担忧:“大人,属下过来了,您可有什么事要交代?”
陆远恢复了往常的冷静,纵然看不见东西,但那股子气势还在:“一天过去了,留下的活口可招出了什么?”
程临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还没有,都是属下办事不力,”他说着跪下来请罪。
陆远想起了昨天下午的情景,当时是他和顾初宁在马车边儿说话,然后那伙贼人突然出现,那伙贼人到底是冲着谁去的,陆远一时也摸不到头脑。
最后,他冷淡的道:“看住他们,这段时间不许让他们死,”再硬的骨头,也总有一天会露出破绽来。
程临应声,他暗自叹了口气,怎么自己连这点子小事都办不妥。
小厨房里,顾初宁使出了看见本领,她给陆远做了他最喜欢的甜糕,清淡又好吃,陆远果然很喜欢,他一连吃了五六块,差点没把盘子里的甜糕都给吃完,最后还是顾初宁制止了他,他现在还在病中,若是积了食可就不好了。
养病的日子总是无聊的,何况陆远又伤了眼睛,他是更加无聊的,因此他几乎全是拉了顾初宁说话。
陆远问出了他心底最深的疑惑:“妧妧,你还记得我曾问过你卫恒的事吗?”
顾初宁点了点头,她自然记得。
陆远又接着道:“知道你是借尸还魂以后,我自然是很震惊的,可当震惊过后,我就总是在想,你是什么时候借尸还魂的,是六年前你没了的时候,还是更早?”
顾初宁决定告诉陆远所有的事:“是在前几个月,我该怎么说呢?”她细细地捋了一下,然后解释道:“当时我只记得我病重身亡,可再睁开眼睛时就是在一个小佛堂里了,也就是在那时,我重新活了过来,可那时,已经是六年后了。”
这样玄之又玄的事,陆远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相信了,只要是她说的,不管是什么,他都信。
他心底的那块大石终于放下,他最害怕的就是在他不知道的那段时间里,她有了新的人生,也有了喜欢的人,还好,她重生在几个月前,什么都来不及发生。
接着,陆远又问道:“妧妧,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甚至是隐瞒我,”这也是他困惑了许久的问题,他以为凭着俩人之前的感情,她会第一个就来找他,可没想到她竟然不仅没有告诉他,还在他面前隐藏,他当时就以为在她心里他什么都算不得。
顾初宁咬唇道:“最开始,我睁开眼时第一个念头就是过来找你,可离的那么远,当时我有心无力,待冷静过后,我就在想,这世上哪里有人肯相信借尸还魂呢,这实在太荒诞了,如果不是我重生,我也不会相信的。”
“我不过是眼睛一闭一睁,一瞬息的事,可现实已然是六年过去了,六年过去,谁知道这世上会变成什么样儿呢?”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顾初宁又想起了那个古怪的梦。
第一个梦是在暗无边际的祠堂里,陆远那样子像是地狱里来的罗刹,还说什么要让那人一起去地下陪着她。
第二个梦则是在冰雪夹杂的天地里,漫山遍野的雪,密密麻麻的战死的尸体,而陆远也身亡了,他静静地躺在雪地里,这是她始终放不下的,就算到现在,顾初宁也没弄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梦,是不是只是她胡思乱想。
好在陆远看不见她的神情,顾初宁轻松的掩饰过去了。
说完了这些话,陆远也移开了心里所有的大石,他忽然道:“你给我念念书吧,我每晚都要看的那本。”
陆远现在眼睛不便,自然都是要靠她念书的,他读的是一本治水的书,顾初宁看着就头皮发麻,到底还是一字一字清晰的念给陆远听。
盈盈灯火如豆,照亮了这一方天地。
…
养病的日子过得总是很快的,转眼间就是十几天过去了,陆远肩头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唯独眼睛还没好,照蒋大夫的说法,似乎还要等着,说不定哪日就好了。
清晨,顾初宁怔松着醒来,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又看到了熟悉的承尘,她心里清楚,这是陆远把她给抱上来了。
陆远暂时损了视力,但五感中的旁的感觉也越发清晰,至少屋子里的布置他已然全都熟悉了,小榻和罗汉床之间的距离自然难不倒他,他每天晚上都会把她给偷偷的抱回来。
先前被他抱过去的时候,她还好奇他受了这样严重的伤,到底是怎么把她抱过去的,后来也就是习惯了。
顾初宁无奈的笑了起来,看来昨晚上他又把她给抱回来了。
她刚要起身,就觉得自己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给揽了过去,她的头抵在陆远的胸膛上,陆远的声音沙哑,很是动听:“妧妧,你醒了。”
他说着还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额头,真是说不出的亲密暧昧。
顾初宁呆呆地应了一句:“嗯……”
陆远的手却不安分了,他沿着顾初宁的背脊向上,然后逐渐摸到了顾初宁的脸上,眉毛、眼睛、鼻子,然后是嘴唇,处处皆美,无一处不精致。
顾初宁抬眼就能看见他挺直的鼻梁,再就是他饱满的唇,至于陆远俊秀的眉眼,纵然他此时还看不见,但顾初宁总觉得他还能看见似的。
两个人离的太近了,气息交缠,耳鬓厮磨,顾初宁的心砰砰砰的跳个不停。
陆远修长的指间触碰到了顾初宁的唇,他轻微的摩挲了一下,然后忽然间俯身轻轻啄了一下。
骤然间,山崩地裂,顾初宁用手捂住了嘴唇,他……他怎么能这样!
陆远又倾下身子,不过这次吻不到她的唇了,他忽而侧过脸,吻不到她的唇了,他忽而侧过脸,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两人鼻子相碰,呼吸互相交织,比亲吻还要更加暧昧。
顾初宁的脑子一下子就炸开了,他都在做些什么?
陆远的呼吸从脖颈处蔓延,顾初宁轻轻地喘了一口气:“阿远……”那声音水润动听,细细听来还带着些委屈和不可置信。
陆远的唇抬起来:“你不是答应过我了,从新开始?”
她可不能抵赖,陆远记得清楚,当时他躺在她的怀里,她眉目楚楚,脸上还挂着泪,那样真诚地回应他,难道这都是她在骗他?
陆远拂开她的手,又吻了吻她的唇瓣,声音低沉又沙哑:“难道你那天说的都不作数?那可不成,你不能抵赖。”
顾初宁微楞,她是答应了,可她没想到会这么快啊,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呢!
还没等她想完,陆远的唇就又落下来了,这回不是方才的轻轻触碰,而是唇舌交融。
陆远抵抗了顾初宁的唇齿,用力的吻她。
鼻息间全是陆远的男性气息,顾初宁觉得她说不出现下是什么感觉,只是被迫地迎着他的吻,她闭着眼,感受着陆远。
声息响动,暧昧不已,顾初宁扬高了脖颈,发出细细的喘息。
接着就是酥酥麻麻的感觉,那感觉从脚趾尖到背脊,震荡不已……
84.第 84 章
月白色的帐幔无风自动。
顾初宁的神思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只是闭上眼睛, 然后下意识地应和陆远的吻,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抓着被褥上的花纹。
可忽然间, 陆远却停了下来, 顾初宁失神的望着他, 怎么不继续了?
陆远将下巴抵在了她的肩窝, 呼吸粗重, 他揽着她的腰, 声音沙哑又性感:“不要动, 过一会儿就好了。”
俩人这般亲密的交叠着, 顾初宁的脸晕红不已, 她也感受到了,她小腹处那粗壮的昂扬。
顾初宁的脸红的要滴血, 此时她暗暗庆幸陆远看不见,若不然陆远瞧见了她的神情,说不定要怎么想她呢。
陆远在平稳呼吸的时候, 顾初宁也细细的喘着气, 屋子里一时间安静的不像话。
顾初宁晕掉的脑子逐渐清醒过来, 明明方才起床时还好好的,可忽然间陆远就这样做,她也下意识的应和陆远……
这样实在是太快了, 顾初宁抿紧了唇, 她才刚答应陆远而已。
若按平时,陆远定然是不想停下来的, 可现在他的眼睛还伤着,顾初宁也才刚刚接受他,他不想俩人就这么匆忙地行周公礼。
良久,终于平息下来,陆远从她的颈窝起身:“现在好了,妧妧。”
顾初宁应了一声:“唔……”然后就匆匆忙忙的下了床。
珊瑚和珍珠原本正在外面守着,一人拿着衣裳,一人拿着湿帕子,此时一见顾初宁满面晕红的跑出来,尤其是红唇嫣然,一瞧着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珊瑚将衣裳递给顾初宁,然后回头看了珍珠一眼,俩人相视而笑,显然是放下了心。
姑爷这伤受的也当真是及时,原本俩人都分居俩地了,姑娘也瘦成了这般模样,谁成想这伤一来,俩人竟就好了,而且瞧着方才那模样,显然是比从前更进一步了。
珍珠琢磨着是时候回禀宋老夫人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姑娘和姑爷就能有身孕了。
至此,所有人都放下了心。
…
陆远向来得皇上的器重,这其中的一个原因自然是他办事能力极佳,为皇上分忧,此番他眼睛受伤,皇上也大笔一挥就让他好好休息一段时日,可皇上虽然如此说了,陆远却并没有放松心神。
故而,就算眼睛受了伤,陆远还是要办差。
案几上已经摞了很高的公文,都是等着陆远处理的,可眼下陆远眼睛看不见,他又信不过别人,这份差事自然落到顾初宁头上了。
因为是在家里,陆远的头发只是用带子束了起来,他披着一件象牙白的外罩,正倚在椅子上听顾初宁念公文。
他的神情向来是淡淡的,就算有什么难办的事也从不着急,只是轻轻地拧了眉,略微思考片刻就能说出上佳的解决办法。
待他说完的间隙,顾初宁则是落笔写下陆远口述的法子。
顾初宁还是头一次见到陆远这样的一面,他作为陆大人,不愧于皇上的期待,也不愧于身居高位。
顾初宁落了笔,她仰起头看着陆远,他背脊挺直,面容俊秀,尤其是此时一身打扮,恰似戏文里所说的俊秀风流公子。
顾初宁觉得她的心又跳的快了几分,她用手捂住自己的心口,然后无奈的咬了咬唇,这是又怎么了?
陆远这边则是许久没有听见顾初宁的动静,他侧过脸来,薄唇翕动:“妧妧,怎么了?”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写完。
顾初宁的脸登时就红了,她扯谎道:“唔,方才我愣神了,你说的话我给忘了,你再说一遍,我慢慢写。”
她发现陆远看过来的时候目光对视着他,那感觉就像是他能看见一样,能清晰的瞧见她的一举一动,好在他并不能看见。
陆远没有怀疑,他又细细的说了一遍。
待处理完一摞公文,时间就已经要到晌午了,顾初宁和陆远等着午膳送来,趁此机会,俩人开始闲话起来。
顾初宁说起了府里的事:“你病的这些日子,二嫂和三嫂都来过了,还带了好些补品,我仔细去瞧过了,这些补品都是上好的,但是杜氏和宁国公还从未来过。”
陆远的声音低沉:“无妨,这些事都没什么大碍。”
顾初宁想起了前世那段日子,她不由得舒了口气:“阿远,明明六年前杜氏还是个恶婆婆,对你我都那般不留情面,各方各处的加以陷害,可现在她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她有些怀疑:“我总觉得这日子好像是假的,一戳就要变泡沫。”
杜氏不只是没有闹出一点动静,更是没有一点为难,现在过得可谓是相安无事,这实在不像她一贯的秉性,若不是顾初宁重活一次,怕也是要以为杜氏是个好的了。
陆远听了就安慰她:“妧妧,你不要怕,杜氏她……会忌惮一些日子的,至少在这些日子里她不会找麻烦,你且安心,”现下他和顾初宁都不似从前那般软弱可欺了,杜氏就是想找茬,也得仔细寻摸机会。
听陆远这样说,顾初宁就放了心。
接着午膳就被端上来了,目前陆远还需要顾初宁喂,顾初宁很熟悉陆远的饮食习惯,因此简直是信手拈来一般照顾陆远。
珊瑚瞧见顾初宁极为熟稔的给陆远夹菜,不由得同珍珠会心一笑,妥了,有了姑爷这伤,俩人的感情是迅速升温啊。
吃完午膳就是歇午觉,陆远也舍不得顾初宁这么累,离了公文的烦扰,陆远同顾初宁一起闲话。
午后阳光温热,疏影横斜,穿珠帘随着清风拂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顾初宁挑拣着案几上的衣裳料子,她翻来翻去:“这衣料倒是齐全的很,有蜀锦、浣花锦、广绫、杭绸等等,你喜欢哪种式样?”
陆远也不大晓得这些料子间的差异,就道:“随便你选吧,总之是你帮我做的就成。”
现在正是闲下来的时候,陆远就想着叫顾初宁帮他缝件袍子,顾初宁二话没说就应了,现在就拉着他讨论式样。
最怕的就是说都可以,这可怎么选,顾初宁不由得蹙了眉。
她想着给陆远缝件直缀,直缀好做,就算是她的手艺也是能做的,现在又是恰当的时节,当真是正正好。
想了想,她又道:“那你想要什么花纹?”她絮絮叨叨的自己说了起来:“我瞧着祥云纹就挺好,寻常又寓意好,但有些太寻常了,竹叶纹如何,新鲜又青葱,”她说着已经肯定了起来:“不错,就竹叶纹了,”她觉得这竹叶纹特别衬陆远,尤其能衬出他的那股少年气。
陆远失笑,合着话都让你说了,让他来选做什么,不过也无所谓,只要她喜欢就好。
显然顾初宁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又拉过陆远说起衣裳的颜色:“这回你选,你喜欢什么颜色?”
说是让陆远选,但顾初宁还是滔滔不绝的说着:“要我看呐,你穿着月色、象牙白的衣裳都好看,斯文俊秀,”她想了想又道:“但你穿玄色、墨色、玄青色也好看,稳重的很,”她说着就拧了眉头,这可真是难选。
陆远听顾初宁这般说不由得笑了一下,他此时也知道了在顾初宁心里,他穿什么都好看,他的心情很是愉悦:“那你做俩件就好了。”
顾初宁的眼睛一亮:“好主意,我竟忘了这一茬,”她说着笑着看着陆远。
她扯过一匹布:“那就这个竹叶青吧,我帮你缝件外袍。”
陆远无奈道:“这不是月白色,你怎么扯错了。”
顾初宁此时才发现她刚才太兴奋了,竟然拿错了布匹,连连扶额,然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惊喜道:“你能看见了?”
陆远一愣,他睁着眼仔细打量:“方才确实是看见了一眼,可现在又瞧不见了,兴许就那一瞬间。”
顾初宁难掩失望,但她还是安慰陆远:“既然能瞧见一会儿了,那说明很快就要好了,你放心,我一直在你身边照顾你。”
陆远点点头,外头就有小丫鬟喊顾初宁过去,说是庶务有些要交对牌的,顾初宁匆匆就出去了。
房里,陆远闭了闭眼睛,然后又重新睁开,他看着小榻上各种各样的布匹,颜色和花纹都是那样的清晰,他真的能看见了。
没错,方才他下意识就骗了顾初宁,在他眼睛伤了的这段时间,顾初宁几乎是寸步不离的照顾他,俩人时刻都处在一起,他太过喜欢这样的感觉,以至于不想告诉顾初宁真相。
陆远想,他就再骗顾初宁几天,等俩人的关系更进一步再说。
…
这一天早上,顾初宁坐在奁台前由着珊瑚打扮,她还有些睡眼惺忪。
珊瑚手法细腻,她轻轻地给顾初宁上妆,使顾初宁本就绝色的容颜越发的精致皎白,一颦一笑都动人心魄。
陆远则是坐在一旁,静静地瞧着铜镜里的人。
顾初宁有些无奈,陆远现在时时都在她身边,就连她梳妆都守在一旁,可他眼睛又坏了,根本看不见,还看的这般认真。
眼看着就要梳妆完了,顾初宁懒洋洋的瞧着镜中的自己和陆远的半侧脸,无奈问道:“你当真要去晚上的庙会?”
庙会每月都有,这回又到时间了,庙会着实是热闹,可是人也非常的多,一不留神就会磕着绊着,寻常人都会有危险,更何况是眼睛瞧不见的陆远。
顾初宁就道:“庙会虽然有趣,但咱们之前也去过,不如今儿晚上咱们还是待在屋里吧,我给你念书,上回那本治水的书还没念完呢。”
虽然那本书念得她头都大了,但那也好过在外头闲逛,这可很是危险的。
陆远却道:“妧妧,正因为庙会上人多,那些在暗地里的贼人才不敢出手,也更安全,再者说了,到时候你一直牵着我,程临再待着随侍在旁边跟着,更是一丝危险都没有。”
顾初宁促狭道:“这样的好日子,程大人愿意跟着咱们?他自己也得想松快松快吧。”
陆远笑道:“程临会愿意的。”
外间廊庑下隐隐传来程临的声音:“夫人,属下愿意,您和大人放心去玩儿。”
顾初宁:“……”好吧,既然如此,那也只能去了。
…
夜市里早已经张灯结彩了,到处都是摊贩,花灯掩映,照的几乎如白昼一般,一旁的湖水也熠熠发光。
往来的小娘子和公子们手里都拿着花灯和小吃,互相对望,浅浅而笑,当真是感情最美的模样。
顾初宁则是稳稳的牵着陆远,他现在眼睛看不见,可是一等一的重要,她一刻也不敢分心。
顾初宁拽着陆远去向一旁的小吃街:“我瞧着这里的小吃都颇好吃,不如咱们尝尝?”这庙会还是她重生以后随着宋芷来过几次,因此也算是熟悉了些。
陆远握紧了顾初宁的手,乖巧的点头:“好,我都听你的。”
顾初宁一处小摊捡一些小吃,程临兜了满手,顾初宁则是喂着陆远吃,她小声的嘀咕:“你又看不见,唉,你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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