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4)
受极了。
陆远俯下身掖了掖她汗湿的发丝:“妧妧,你再忍一忍,待蒋大夫来了就好了,”他看见她漂亮的眉眼都委屈了起来。
顾初宁流了不少香汗,又被湿帕子擦了脸,此时脸颊边的发丝全都贴在脸上,衬着她细白娇嫩的面颊,越发勾魂夺魄。
可还没等他起身,顾初宁就拽住了他的脖颈,然后将自己的脸贴到了他的脸颊上,舒服的喟叹出声。
顾初宁没有停下,她细白的脸摩挲着他的肌肤,然后寻到了他的唇角,轻轻地啃咬起来。
顾初宁觉得她终于好受了些,小腹处的那股子火热也消退了些。
陆远粗粗的喘着气,他的声音越发低沉:“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仍旧是一双迷茫的桃花眼,水雾蒙蒙,没有回答,顾初宁又开始摩挲起来,陆远本有能力再点一下她的睡穴,如法炮制,可他现在忽然不想了。
身下的人娇媚无双,脖颈往下是一大片雪白娇嫩的肌肤,再往里则是深深的阴影,一路蔓延。
陆远看着她半张的嫣红的唇瓣,不管不顾的吻了下去。
他先是轻轻地舔舐她软嫩的唇瓣,像是小孩子吃到糖一般不肯放手,然后才抵开她的唇齿,唇舌交缠,在她口中放肆。
这亲吻如同他想象的一般甜,顾初宁也觉得舒服,她下意识的迎合陆远,然后轻轻叹出声,体内的那股火热又消退了不少。
陆远拼了命的吻住她,暧昧的气息浅浅传来。
他的手也揉摸到了她的腰,然后从襟子的下摆伸了进去,触手是滑腻的几乎要化掉的肌肤,陆远吸了一口气。
就这样吧,就算她醒过来他也不管了,陆远想。
如果能就这样挑明,让她知道他的心意,也很好。
陆远轻咬着她的唇舌……
78.第 78 章
世上貌美之人甚多, 但说起肌肤上头, 却少有晶莹无暇之人。
顾初宁却是其中一例, 她的肌肤不只是白皙若玉, 更是一点瑕疵都没有, 纤秾合度, 触手温润, 滑腻的如同上好的绸缎。
陆远的手不由之主的向上游移, 沉溺于其中。
顾初宁在陆远身下, 被动地承受着陆远, 她的肌肤随着陆远而渐起颤栗, 却觉得舒爽极了, 那股子火热减轻了不少。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觉得有些空虚, 顾初宁下意识的绷紧双腿,一双桃花眼无助地望着陆远,然后轻轻地喘息出声。
与此同时, 外面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到了门前才渐渐消失, 珍珠恭敬的声音传来:“姑爷,蒋大夫在二门外呢,马上就要过来了。”
陆远撑起身子, 从顾初宁的唇上离开, 然后沉声道:“嗯,你去准备一下。”
陆远骤然离开, 顾初宁自然受不住,她拉住他的领口,咿咿呀呀地哼唧,意思是你怎么不继续了。
床上的顾初宁乌发散乱,衣襟领口敞开,大片雪白的肌肤,红唇娇艳,浑身上下都是一股子勾人的娇媚,任谁都无法拒绝。
陆远又低下头,轻轻地吻了一下顾初宁的唇,喘息道:“妧妧,如果你醒来了,希望你……还记得,”他早看出来顾初宁已然神志不清,全然没了思考的能力。
顾初宁不解,下一瞬她的双眸就合上了,原来是陆远按住了她的睡穴。
歇息了些许时刻,陆远才平静下来,他帮着顾初宁系好衣襟,又帮着她拢好了头发,让她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
待陆远整理好,蒋大夫正好就进来了,他依旧挎着一个药箱,花白的胡子在走动间晃动,很是着急的模样。
蒋大夫一进来就道:“这是又怎么了啊?”他原以为这对小夫妻成了亲就会安安生生的了,没成想还是隔三差五的出事。
陆远起身,然后缓缓道:“她中了媚毒……”
蒋大夫闻言心里咯噔一下,旁的不说,就单说这俩人的家世身份,如此尊贵之人,竟还有人敢冒着性命的危险下毒,还是媚毒,当真是不要命了!
蒋大夫也不废话了,他拿了一块帕子遮在顾初宁的手腕了,然后细细的诊脉。
好半晌过后,蒋大夫才睁开了眼睛,他叹道:“这媚毒极是霸道,尤其是掺在水中,更是霸道无比,足能令人神志昏迷,什么都不清醒。”
陆远拧了眉头:“那……可有诊治的法子?”
蒋大夫捋了一下胡须,笑道:“这媚毒虽然霸道,但遇上老朽,就不值一提了。”
陆远就放下心来,他叫来珍珠接过蒋大夫开的方子,又嘱咐珍珠立时就去熬药,要注意火候等问题。
珍珠领命去了,屋里就剩下了蒋大夫和陆远二人,陆远坐在床榻上,他握住了顾初宁的手,会是谁这样害她呢?其实他的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陆远又问:“那待她醒来后,可否会记得发生过的事?”
蒋大夫又捋了下胡子:“这媚毒过于霸道,服下后只晓欲望,遵循本能,怕是不会记得。”
陆远叹道:“这样也好,何必让她记得这样不堪的事。”
蒋大夫年纪这般大了,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其实解这媚毒最好的法子就是阴阳交合,那样便什么毒都解了,可陆远却没有这样做,这说明他们两个之间有问题。
蒋大夫的眼神来回地在陆远和顾初宁之间转,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末了拍了拍陆远的肩膀:“这熬药啊,最要紧的是火候,若是太早药性就没有发挥出来,但若是太晚了,那就毁了。”
蒋大夫收拾好药箱:“我去亲自看着煎药的火候去。”
陆远总觉得蒋大夫话里有话,可还没等他细细思考,程临就候在外面了,说是有事禀告,眼下顾初宁也没大碍了,陆远又叫来珊瑚服侍,然后同程临一起去了书房。
书房里,陆远负过手去:“先前交代你的事情都查清楚了吗?”
程临恭谨的弯下腰:“大人,都查明白了,确实是杜曼珠杜小姐所为,”他说这话时目光渗然,显然是气急了。
说起这事,那当真是久远了。
那时顾初宁和陆远尚未成婚,还是那次去西山围猎的事,当时顾初宁所骑的老马忽然发了性儿,将她甩下山坡,好在陆远相救,若不然顾初宁早就殒了命。
当时陆远就叫程临去仔细探查,程临一向在陆远身边办事,能力和人脉是毋庸置疑的,可在查这件事时却遇到了困难。
那时很快便查到了那匹老马被喂了药,还是一种罕见的药,程临顺着那药的方向继续查,可却怎么都查不出来。
这事也就只能渐渐搁下了,前段时间才又冒出线索,程临立时就跟了过去,然后查到了一个马夫。
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程临顺藤摸瓜,发现那马夫曾多出一笔钱财来,定然是旁人给的酬劳,如此下来,就查到了杜曼珠那里。
程临就道:“大人,也是那杜小姐狡猾,什么事都不自己亲自去办,让咱们摸不到一点把柄,若不然谁能想到马夫那里去呢?”
当天围猎之时,马匹众多,马夫也数不胜数,谁选哪匹马都是叫不准的,故而他们才没能往马夫那方面想。
陆远也着实没想到这事竟然是杜曼珠办的,他向来知道杜曼珠任性妄为,性子也粗暴,可他着实没想到杜曼珠会行此狠辣之事。
陆远忽然想起了今天的事,今日顾初宁正好在承恩侯府里被下毒,难不成又是杜曼珠?
陆远这般想着就已然信了,杜曼珠为何要害顾初宁,原因显而易见,都是因为他,因为他让妧妧受了这么多苦楚,陆远很是后悔。
良久,陆远才道:“承恩侯府那边怎么样?”
程临知道陆远是在问杜曼珠,闻言面色有些复杂:“属下听说那边已经闹翻天了……”
…
珍珠那边很快就熬好了药,然后用汤匙缓缓地喂给顾初宁,这药里特意加了安神的成分,顾初宁服下后一直浅浅睡着,直到晚上才初初醒来。
醒来之后,顾初宁觉得头疼欲裂,她艰难的睁开眼睛,就看见了熟悉的床幔,陆远则是坐在榻上,见她醒来连忙把她扶起来,又给她倒了碗茶水好润嗓子。
顾初宁正好觉得嗓子很干,她一连喝了三碗茶水才缓过来,嗓音沙哑道:“阿远,我现在没事了吧?”
陆远把她靠在软枕上,点头道:“嗯,都没事了,你放心吧。”
顾初宁松了口气,其实她对今天的事情没有什么记忆,只记得最后上马车后那股陌生的情潮,纵使她再不知世事,也知道是被人下了那种药。
当时内心的煎熬火热,身上不由自主的渴望,还有那股极其陌生的热流,她到现在还记得,只不过当彻底失去神志后,她就不再记得了,只隐约记得自己好像一直在寻清凉,好像还找到了……
顾初宁的面色晕红,她不经意地道:“我今天……没闹出什么笑话来吧?”她当时都那个模样了,若是做了什么事……简直无法想象。
陆远心里说不出什么感受,她到底是给忘了,其实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希不希望她还记得,只是道:“没有,我按了你的睡穴,”他只能选择性说出一些事实。
顾初宁彻底放下了心,那就好,她不敢相像当时被欲望支配的自己都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顾初宁接着说起了正事,她好看的眉毛蹙了起来:“今天之事,好像是杜曼珠做的,”她接着将上午发生的事一一说了出来。
她中了媚毒,又是在承恩侯府上,再联系那小丫鬟的事,几乎所有的线索都指向杜曼珠,顾初宁心里有些害怕,杜曼珠竟如此恨她,竟然做出这种事来。
任谁都能看的清楚,既然都给她下了药,那背后定然还安排了更加龌龊的存在,顾初宁越想越心惊,幸好她今日多思考了些,若不然怕是会遭玷污……
陆远应了声,他沉吟道:“此事应当是杜曼珠所为,”他语不惊人死不休:“上次西山围猎的事,也是她做的。”
顾初宁听了后更是震惊,这……竟然都是杜曼珠做的,到底是为什么?
想到这里,顾初宁默默看向了陆远,这便是由头吧,杜曼珠定是因为陆远恨毒了她,顾初宁默默叹了口气,就算如此,杜曼珠也不能如此狠辣啊,她原本以为杜曼珠只是为人跋扈了些,没成想竟是这样的蛇蝎心肠。
顾初宁下意识的咬了咬唇,一旦有什么震惊的事,她就习惯性的咬唇,可今天却觉得嘴唇甚是疼痛,她只轻轻一碰就觉得不舒服,像是肿了一样。
陆远并没有看到顾初宁的异样,他想了想还是将今日的事都给顾初宁说了出来:“今天……杜曼珠也算是有了报应了。”
原来杜曼珠想要陷害顾初宁不成,反而阴差阳错的害了自己,据程临所说,当时是一个名唤朱妙珍的小娘子领了一众夫人们去瞧承恩侯府样的珍稀的花儿,只不过临到近前,却听到了男女做那种勾当的声音。
时下之人,甭论是谁,都有一颗八卦之心,在承恩侯府的寿宴上,竟然都有野鸳鸯敢勾搭,谁能不好奇,自然是围了过去。
众人并不认识那男子,大抵是个家世寻常的,只不过看到里间那个裹住锦被的杜曼珠时尽都失了声,这可是顶顶有名的贵女,竟然如此饥渴,在祖母的寿宴上与人勾搭成奸。
纵然承恩侯府之人想尽力遮掩,可这事哪里是能掩盖得了的,现在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杜曼珠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
事情就是如此,顾初宁听的一愣一愣的,末了只化成一句叹息,这便是人们常说的因果报应吧,如果不是要陷害她,杜曼珠也不会如此。
话虽如此,顾初宁却一点也不同情杜曼珠,杜曼珠先是要害她性命,后又做出了这样毒辣的事情,若不是她好运逃过,眼下要承受这些事的人就是她,她可发不了善心。
天色已经晚了,解药里多的那味安神药又开始起作用了,顾初宁觉得昏昏欲睡,陆远就道:“你先歇着吧,我去书房处理公文,”今天积了一天的公文,颇是需要一段时间。
待陆远走了,珊瑚才过来服侍,珍珠则是去张罗洗漱用的热水,顾初宁却道:“珊瑚,你拿过一个小镜来。”
珊瑚不解其意,但还是照办了,一块巴掌大的镜子,也是从西洋舶来的,这镜子照的人极清晰,分毫必显。
镜中是嫣红如花瓣的唇,微微嘟起,娇艳极了,顾初宁纤细的手指轻轻抚上去,唇上又传来丝丝的痛意。
顾初宁有些疑惑,她的唇怎么肿了?
…
宁国公府二房。
套间里的灯火盈盈,小丫鬟们流水一样的服侍着郑氏,有拿胰子的,有拿香粉的,不一而足。
郑氏敷好了脸,又换上了寝衣,要准备睡觉。
可老嬷嬷却忽然间面带喜色的冲进来,她的嘴角都要挂不住笑意了:“夫人,二少爷过来了!”
不说郑氏了,一旁的小丫鬟们都极是震惊,还有些不敢相信,她们这些屋里伺候的丫鬟,哪里不知道二少爷已经许久没有踏进房门了。
郑氏呆愣了片刻,然后才紧张的道:“嬷嬷,你看看,我可有哪里不周全的。”
老嬷嬷欣喜的道:“夫人哪里都好,比二八佳人还要娇艳呢。”
郑氏就放下了心,她披上了新做的一件寝衣,刚刚收拾停当,陆斐就进来了,旁边的小丫鬟们和老嬷嬷都很有眼色的退下了,屋里很快便只剩下了陆斐和郑氏二人。
郑氏难掩激动,她的面上都是红晕,像极了一个普通的妻子,她凑过去要解下陆斐的外裳:“今儿怎么来了,”郑氏已经忘了陆斐已经多长时间没有踏进这间房里来了。
可还没等她的手碰到陆斐的衣裳,陆斐就侧过了身,他面色冷淡:“不必了,我今日过来是有事要问你。”
郑氏的手只触碰到了空气,她强颜欢笑,似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那坐下说,我叫丫鬟泡壶茶过来。”
陆斐闻言坐下,却道:“什么都不必了,说完这俩句话我也就走了。”
郑氏的心瞬间恢复了冷彻,果然,他还是这样,此刻她只庆幸屋里没有旁的人,若是那帮丫鬟在,那她强撑着的最后一丝脸皮也没有了,只要旁人不知道,她就还是尊贵的二夫人。
郑氏拢紧了外裳:“是有什么紧急的事?”
陆斐神色淡淡,只道:“今日在承恩侯府上,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郑氏知道陆斐醉心于朝政,闻言就告诉了承恩侯府上发生的闹剧,可陆斐听完后却问:“那……四弟妹呢?”
郑氏一愣,宋芜?陆斐问她做什么,但她还是道:“当时太热闹了,四弟妹身旁的丫鬟过来告诉我她忽然身子不适,先行回府,就没旁的事了。”
陆斐想问是怎么个身体不适,可他想郑氏估计也不知道了,他问完就起身要走。
郑氏没有起来,她握紧了茶杯:“四弟妹她……可是有什么事?”他这样的人竟会问起宋芜。
陆斐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顾初宁很像徐槿,他只回道:“没事,我先走了,你睡吧。”
案几旁的烛火忽儿的跳动了一下,郑氏竟然笑了起来。
郑氏闭上了眼睛,此刻她谁也不想见,不想见婆子丫鬟们同情的眼神,也不想做那个外面眼中光鲜亮丽的二夫人,她只想自己一个人静静的待着。
良久,郑氏才睁开眼睛,然后吹熄了蜡烛,天色晚了,她是该睡了。
屋里瞬间归于黑暗,郑氏握紧了手,笑着道:“徐槿啊,徐槿,你都死了那么多年了,怎么就是阴魂不散呢?”
若是有烛光的话,许是有人能瞧见郑氏脸上的一滴泪。
…
顾初宁的身子很快便好全了,不过她还是听从了蒋大夫的医嘱,这些天一直养在屋子里,今天才重见阳光。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宋芷也早早过来寻顾初宁说话,她还带来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宋芷一路过来,虽然口渴,但是连茶也没喝,她震惊极了:“初宁,你知道前些日子承恩侯府的事吧。”
顾初宁点了点头,她自然是知道的。
宋芷说完之后就觉得自己是在说废话,那件事闹得这么大,几乎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怎么可能有人不知道。
顾初宁就问:“怎么了?”
宋芷神色紧张,又带着几分不可置信:“与杜曼珠那个的……那个男人,他死了!”宋芷说到死时,声音都嘶哑了。
顾初宁也瞪大了眼睛,死了,就这样死了。
这其中没有猫腻都没人信,顾初宁咽了咽口水:“难不成是杜曼珠她……”她现在知道了杜曼珠的狠毒了。
宋芷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虽然大家都是这样想的,可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也没人知道啊。”
再者说了,不过是死一个人而已,于承恩侯府来说,实在是不算一回事。
宋芷就带来了这么一个没头没尾的话儿,直到她走后,顾初宁还有些愣愣的,珊瑚还以为她是被吓到了,张罗着要叫顾初宁出去散散步。
顾初宁却拒绝了,她只是忽然不想再去追究这件事的任何消息了,就这样都过去吧。
莫名其妙的,顾初宁怏怏不乐了好几天,心情才终于恢复过来。
这一天又是个好天气,顾初宁的身子已经好全了,她打算出去走走。
现在她和陆远虽然住在大房,但是住在西面,东面则是少有人至,那里是陆显生前的住处,顾初宁莫名想过去看一看。
前世她嫁与陆显为妻,陆显早已病重,还同她说对不住,就这样坑害了她的一生,还道他死了以后,若是可以的话,叫她忘记这里的一切,重新嫁人。
陆显真是个极好的人,顾初宁想,细细算来,陆显没了有十年了。
十年啊,顾初宁缓缓地走到了大房的东面,这里曲径通幽,是个极清净雅致的所在,只不过走着走着,顾初宁就发现这里也多了好些桃树。
现在正是桃花开的正好的时候,地上都是落下的桃花,漫天花雨,好看的像是在梦中。
顾初宁喃喃道:“这里当真是变了好多,”她走到了一棵桃树后。
珊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姑娘,您这话说的,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您以前来过还很熟悉呢。”
顾初宁面色一凛,差点儿就要露馅儿了,她刚要回话,就听见了桃树前头几个婆子的说话声。
那几个婆子都穿着靛青色的衣裳,头发梳的齐整,一看便是粗使的洒扫婆子,只不过她和珊瑚正好站在树后,那几个婆子没发现她们的所在,开始闲话起来。
一个婆子打了个寒颤:“啧,这鬼地方,真是一来就冷,怪不得没人愿意过来洒扫,一个人影儿都没。”
另一个婆子就笑道:“谁让咱们俩无依无靠的,只能被指使到这鬼地方来呢,”她说着小声道:“我平日里一来这里就觉着冷。”
“可不是,这里可有一条冤魂呢。”
树后的顾初宁微楞,她漂亮的眼睛满是迷茫,冤魂?陆显是个极正派的人,不过是重病才没了,怎么在旁人嘴里就成了冤魂了?
那婆子接着就道:“可不是,原先的大奶奶,唤徐槿的,没了得有六年了吧。”
“我听说啊,她病了得有半年,当时也是府里的一号人物,如今却没几个人记得了。”
顾初宁的手指死死地扣住了桃树,她们说的不是陆显,反而是她,她怎么会是冤魂?她们都在说些什么,她怎么全然听不懂。
就在此时,一阵簌簌的踏花声传来。
陆斐一身玄青直缀,面容俊朗,他道:“四弟妹怎么在这里?”
79.第 79 章
桃花瓣簌簌落下, 铺了满地。
顾初宁尚在震惊中, 好半晌才发现一旁的陆斐, 她定了定心神:“二哥。”
陆斐和顾初宁之间的说话声自然被前面的两个婆子听见了, 那两个婆子登时就慌乱起来, 拿着洒扫工具的手不住的颤抖, 继而互相对视一眼, 这回怕是要坏了。
犹豫再三, 那两个婆子还是过来请安, 脸上都堆着笑:“二少爷好, 四奶奶好。”
珊瑚早就发现顾初宁的不对劲儿了, 顾初宁现在面色苍白, 唇色也渐渐雪白,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珊瑚默默地扶稳顾初宁。
顾初宁站稳身子,她竭力让自己的声音没有异样:“你们俩个,方才在说什么呢?”
这两个婆子心里咯噔一声, 原大奶奶徐槿的事早已成了往事, 杜氏三缄其口, 也叫底下的下人们不准乱说,这事渐渐竟成了一件秘闻。
再者说了,大奶奶已经没了六年了, 当年伺候的那批下人们几乎都出府了, 剩下的也没几个知道的,也就她们这几个没家没室的老婆子知道, 可如今她们竟给说漏嘴了,而且还是同新来的四奶奶说,这两个婆子恨不能打自己的嘴。
最后,还是一个老婆子小心翼翼道:“四奶奶,奴婢们方才就是闲话,不过是平日里凑趣儿的,当不得真。”
另一个老婆子也跟着赔笑:“可不是,咱们这些老婆子早就叫猫尿糊了心,说的没一句准话。”
顾初宁是知道她们两个不肯再说了,无奈之下只得叫她们接着去洒扫。
桃树下就剩了顾初宁主仆和陆斐三人,顾初宁此时也缓过了神儿:“二哥,我是来这里瞧瞧的,”她说着看了眼四周:“嫁过来府里也有一段时间了,却还没来这里瞧过,我就想着今儿过来看看。”
一片桃花落在了陆斐的肩上,他也道:“我也是忽然想起来,才来这里走走。”
顾初宁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两个婆子的话,那话中的意味十分明显,摆明了是说她的死是有猫腻的,可她前世明明是正常病逝的,如何会有此传闻?
顾初宁心中甚是狐疑,她看向了陆斐,试探着道:“也是巧了,方才来这里散步,无意间竟听到了故去的大奶奶的传闻……”她话没有说尽,她知道方才陆斐也听见了那两个婆子的话。
顾初宁转念一想,陆斐也算是个老熟人,他见证了前世所有的事情,说不定在这其中知道些什么。
顾初宁轻咬了咬唇,满是迷茫的神色:“嫁过来之前,祖母就道阿远的兄嫂皆已逝去,不过我听说他们都是因病而去,怎么会惹出这样的传闻,”她想了想,还是决定直接问出来,毕竟她是新嫁妇,对这些事感兴趣也是说得过的。
陆斐一向平稳,此时他的面色难得有了些许不同,他拧了眉,然后道:“那两个婆子都是胡说的,她……早就走了,走了有六年了,而且好好的。”
顾初宁心头一跳,陆斐口中的“她”应该就是指她,只不过他的口吻怎么这么奇怪?
陆斐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侧过身子:“四弟妹,不如咱们边走边说。”
顾初宁立马点了点头,好啊,她现在正是求之不得呢。
陆斐问道:“怎么……四弟没有同你说过吗?”
顾初宁摇了摇头,很有些郁闷的味道:“二哥也知道,阿远他一贯就是那个性子,他没同我说过什么,只是带我去拜祭过大哥大嫂,”她说完觉得自己叫自己大嫂,这感觉真是说不出的怪异。
顾初宁继续道:“二哥也知道我的身世,祖母见我不懂得京中的事,还特意嘱咐过我,只道阿远的命苦,却不想方才听见了那样的一番话。”
陆斐听完之后果然没有怀疑,他想起了徐槿,然后说:“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谣言,一旦有些风吹草动,外头的人就会百般猜测,说出各种不实的谣言。”
他叹息出声:“虽然过了六年了,但我记得分明,她是……生病没的,熬了有半年的时间。”
顾初宁心下松了一口气,陆斐是杜氏心爱的孙辈,知道的比她这么个所谓的大奶奶要多不少,既然他都这样说了,那这事就应当假不了。
陆斐的身量高大,他清晰的瞧见了顾初宁皎白的侧脸,那双眼黑亮如墨玉,还有她周身的气韵,真的有些像徐槿。
又一片桃花瓣落下,陆斐舒了口气:“府里人多事杂,四弟妹不必挂心,外头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顾初宁福了福身,然后同陆斐道别。
待陆斐走的没影儿了,珊瑚才开口:“姑娘,您今儿是怎么了?”
顾初宁就道:“不过是有些好奇罢了。”
珊瑚身为顾初宁的陪嫁丫鬟,自然是做过功课的,也知道了陆远的长嫂徐槿,她想着就道:“可不是,那两个婆子都说的什么浑话,就算大奶奶没了,也不会是冤魂的。”
顾初宁被逗笑,殊不知她就是那个大奶奶。
珊瑚又看了看陆斐消失的方向,她不确定地道:“奴婢总觉得二少爷有些不大对劲儿。”
顾初宁有些惊讶:“二哥怎么了,”她想了想道:“二哥这个人为人很好,不似杜氏,哪里不对劲儿了?”她前世就接触过陆斐,她确信陆斐待她不错,帮了她不少忙。
珊瑚挠了挠头,什么也没说出来,毕竟她也说不出具体的,只是一种隐约的感觉。
方才姑娘有些走神儿,她却旁观的仔细,陆斐说话时目光中是……满满的怀念,说起大奶奶徐槿时,口吻也有丝道不明的亲昵,竟像是喜欢大奶奶似的。
不过这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猜想,做不得数,珊瑚也就没有开口。
走了有半天了,顾初宁打算回去歇着,可她刚转过头就瞧见了陆远,他身穿着家常的直缀,看着像是刚从书房里出来的样子。
顾初宁恍然,这里离陆远的书房极近,他在此出现是很寻常的。
陆远一见她就握住了她的手:“你身子还没好全,咱们回去吧,”他拉着顾初宁往前走,然后又道:“现在这个时辰,晚膳应该准备好了,咱们回去用膳吧。”
顾初宁“唔”了一声表示回应,俩人并肩往前走。
珊瑚跟在后头,看着前头那一对身影,心下默默赞了一句,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她心里也跟着欢喜。
待用完了膳,很快就到了晚间读书的时候,陆远早已经洗漱好坐在小榻上了,他的手里拿着一本书,正是认真呢。
顾初宁洗漱的颇有些慢,她的头发还在滴水,珊瑚和珍珠各拿了一块干帕子要给她绞头发。
陆远却忽然抬起头,他放下了手中的书,反而接过了珊瑚手中的帕子,对顾初宁道:“不如我帮你绞头发?”
此事容不得顾初宁拒绝,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陆远已经用帕子裹住了她的发了。
灯火盈盈,顾初宁清晰的瞧见了二人相依的身影,在这样昏黄的灯光里显得暧昧极了,顾初宁的脸不由自主的红了。
好半晌,顾初宁才吭哧道:“还是叫珊瑚她们来吧,她们做惯了这个。”
陆远不敢用力,他轻轻地擦拭顾初宁的发:“不用,还是我来吧,这还是我第一次给你绞头发呢,”他蓦地想起了七夕夜那晚,她缠绕着素馨花的发,正好在他面前散落开来。
陆远觉得他的鼻尖现在还能闻得见那股子清淡的香气。
顾初宁的发极好,又稠又密,像是云一样,陆远想着她什么时候再编一次那样的发就好了。
陆远的动作极轻柔,好半晌,顾初宁竟然觉得她有些困了,正在她昏昏欲睡之际,忽然听见陆远的话:“你今天下午见……陆斐了?”尾音平稳,显然是确认了的语气。
顾初宁一下就惊醒了,她知道陆远是在书房那头瞧见了,就道:“正好在外面碰到了,这才一起回来。”
顾初宁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说起这事,她忽然想起来那俩婆子的话了,她刚要问陆远,陆远就又说话了。
“妧妧,你以后还是少见陆斐为好,”陆远的声音低沉、平稳。
顾初宁下意识抬起头,却不小心扯到了自己的头发,她轻轻地嘶了出声:“为什么?”
顾初宁就道:“难不成是因为杜氏的原因?可是杜氏是杜氏,他和杜氏不一样,”她一向觉得陆斐是个好人,然后又说:“难道你忘了,那时他帮过咱们不少。”
这期间,陆远换了好几次帕子,顾初宁的发已经干的差不多了,陆远抿了抿唇:“我记得。”
陆远把帕子放在一旁,坐在了小榻上,他看着顾初宁:“可是妧妧,很多事情……和你想象的不一样。”
顾初宁没了声音,她只是有些不解,明明她记得前世时陆远待陆斐还算可以,怎么现在却这般剑拔弩张的。
一缕半干的发垂到了胸前,陆远抬手帮顾初宁捋到肩膀后:“妧妧,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骗你的。”
诚然,陆远承认他有私心,他知道陆斐对……她的心思,可这里头暗潮涌动,凶险不已,他不想让她知道这里头丑恶的事实,也不想让她涉身于此,更怕她因此而受到伤害。
陆远俊秀的眉眼在这盈盈烛火下,竟有些让她看不清了。
顾初宁嘟囔道:“这般来看,你倒像是吃了醋的模样,”她记得宋芷给她看的那些话本子,无不是男主不想叫女主同旁的男子有交往,正像陆远此时的模样。
顾初宁这般想着,就玩笑地说出口,待她说完就觉得后悔了,她和陆远又不是真夫妻,他怎么可能会吃醋,她真是糊涂了。
可陆远竟然没有回话,只是淡淡的看着她,良久,他才道:“天色晚了,咱们睡吧。”
一直到躺在床上,顾初宁还觉得有些晕晕乎乎的,怎么陆远的表现那么奇怪?
这般胡思乱想,顾初宁就做了一个梦。
梦里像是又回到了去承恩侯府做客的那一天,她如同那天一般的喝下了那杯掺了媚毒的茶,待回到马车上的时候,那药性开始发作。
陌生的情潮,从小腹生起的热流,还有周身挥之不去的热意,她躺在马车的地毯上,逐渐失去意识。
接下来的梦就更加香艳了,顾初宁竟然梦见她竟然在和一个男子亲吻,可梦里影影绰绰的,她看不清那男子的脸。
只隐隐约约的听见:“如果你醒来了,希望你……还记得。”
那声仿若呢喃的叹息,一直萦绕耳边,直至天光大亮,顾初宁才睁开眼睛,她侧过头去望陆远,只见旁边已经没人了。
顾初宁拥着被子坐起来,她揉了揉额头,她这都是做了些什么梦啊!
外面,珊瑚听见动静就走进来:“姑娘,这是奴婢给您准备的衣裳,您穿上吧。”
今天不用外出,故而只是件家常的襟子,顾初宁半闭着眼睛穿衣裳:“阿远呢?”
珍珠正好过来端热水,闻言就道:“姑爷特意嘱咐了奴婢们,说是不要吵扰您,叫您能睡个好觉。”
除了最开始的婚期,陆远都是要上朝的。
陆远是皇上眼前的红人,地位高的同时,也就意味着要忙的事务也多,大多时候天不亮就起来了,可顾初宁又是个好懒床的,陆远不忍打扰她,从来都是轻轻的。
珍珠拧过了一条湿帕子敷在顾初宁的脸上:“姑爷真是心疼您心疼的紧呢,”她笑着道。
顾初宁倒是愣了片刻,心疼……?
珊瑚也跟着道:“可不是,还上哪去寻像姑爷这样好的男子,”她说着想起了从前:“以前奴婢还以为姑爷这样的家世样貌,会是个风流的,没成想成了亲以后他对您是一心一意,”言谈间都是对陆远的满意。
顾初宁想要解释,她与陆远只是假夫妻,哪里来得这样的情谊,可她又无从解释,毕竟这俩个丫鬟是不知道的。
珊瑚帮着顾初宁理好了衣襟,她心里有话想问,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姑娘,您和姑爷成亲也有一个多月了,怎么还不……圆房啊?”
珊瑚原也不大懂这些,可自从上次回门,在宋老夫人的屋子里,她才懂得了这些事情,临走前,宋老夫人还特意交代了她和珍珠,说是时时看顾着点顾初宁。
这些日子以来,屋里一次水也没叫过,顾初宁身上也从没半点异样,珊瑚就知道他们俩个还没圆房,她就越发狐疑了。
照理来说,陆远是个极俊秀的男子,姑娘也是貌美无双,俩人夜夜睡在一张榻上,怎能忍得住不圆房呢,这可当真是大大的怪事。
珍珠也跟着应声儿:“姑娘,原本奴婢们是不该过问这些事的,可是先前老夫人交代过,眼下又过了这么长时间,奴婢们才不得不问的。”
顾初宁就明白了,这是宋老夫人的意思,可是她要怎么说呢,说她与陆远乃是假夫妻,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接着顾初宁就听珊瑚说:“姑娘,奴婢在旁瞧的明白,姑爷他爱您至深,是不是,您还没反应过来?”毕竟她家姑娘乃是后寻回来的,说不定不喜欢这桩亲事。
顾初宁被珊瑚这话噎的咳嗽了起来,她呛得满脸通红,好长时间才缓过来:“你说陆远他……喜欢我?”
珍珠跟着点了点头,她一向稳重,此时也难免有些激动:“可不是,奴婢伺候人这么多年,也知道不少事,还没见过几个比得上姑爷的。”
珊瑚和珍珠跟着数起来,譬如陆远从来都是帮顾初宁夹菜,每天上朝时都尽力动作很轻,临走前都会望着顾初宁好半天,每天不管公事多忙,都会陪着顾初宁休息,待顾初宁睡着后才起身又到书房里处理公文。
就这,珊瑚还没数完,她想了想道:“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不见您,姑爷准保会问姑娘您在哪儿。”
珊瑚不说,顾初宁还没有意识到,陆远他……对她真的是好的过分,甚至会帮她绞头发、挑选发簪,等等,不一而足。
末了,珊瑚叹了句:“这世上可到哪儿再去寻像姑爷这般倾慕您的人。”
顾初宁陷入了长长久久的沉默,纵然珊瑚和珍珠都这般说,她还是不相信,毕竟她们不知道她和陆远的真正关系,从前他们俩就相依为命,这份情感都是她们所不知道的。
顾初宁和陆远又恢复了往常的平淡日子,只不过她最近总是想起珍珠和珊瑚的话,时常走神儿。
就比如刚才,她又走神了,然后不好意思的笑道:“阿远,你再说一遍,我刚刚没听清。”
陆远失笑:“天气越来越热了,房屋也需要整修,旁的不说,你从顾泽那里要来的那处宅子,还有我先前住的别院,虽然有下人看着,但还是要稍稍整修一下,我是想着你明日闲着,正好可以去看一下,就当散散心。”
顾初宁就点了头,正好她在府里也待得有些闷了。
第二日一早,顾初宁就收拾的齐整,然后乘了马车过去。
这不去不知道,一去才知道有好多事情要处理,毕竟虽然有下人管家管着,但遇上大事小情的,也需要请示主家的意见,这一积攒,就有好些要忙活的。
顾初宁先是去了顾泽的小宅子,然后才去陆远的别院,待一切都处理好后,她才歇了会儿。
顾初宁看着这处别院,当时她躲避那贼人时,就躲在这里,忽忽儿一过,竟然这么长时间了,顾初宁不由得笑起来。
如今这别院没人住,积灰的很,也需要天天洒扫,顾初宁就发现下人们洒扫的认真,却从没有进过其中一间屋子。
顾初宁叫住了一个管事的嬷嬷:“那间屋子可是有什么,怎么你们都不进去洒扫?”
那婆子见是夫人,自然是极尽讨好:“这是大人的书房,平常不许人进去,我们也不敢违抗命令,”那婆子又笑:“估摸着是大人嫌弃奴婢们手脚粗笨,不如夫人进去看看。”
顾初宁一想也是,她正好帮着洒扫一下,免得积太多灰。
顾初宁轻轻地推开槅扇,当她看见屋里的摆设时,忍不住惊呼出声,实在是这屋子同她先前住的那间一模一样。
堆了软枕和迎枕的小榻,百宝嵌柜,紫檀木的多宝阁,上面立着书卷和画卷,再就是那些摆设,甚至连针线篓子里还有几团没有分好的线团。
时光错转,顾初宁几乎以为她还活着,她还是徐槿的时候,就是这样一般无二的屋子。
良久,顾初宁才缓过神来,这屋子怎么会……这么像?
外面的阳光真好,从窗柩透进来,映见细细的浮尘,顾初宁走到了案几旁,唯独这案几有些不同,一侧放着一卷画儿。
顾初宁不由自主的打开画儿,许是年头有些久了,宣纸已经微微泛黄。
画上的女子眉目精致,音容笑貌皆在,宛若活着一般。
更重要的是,这画上女子的相貌与前世的她……一般无二!
80.第 80 章
画卷的边缘些微有些浮毛, 雪白的宣纸泛黄, 但画卷整洁, 笔墨犹在, 一看便知道这画卷是有人精心保养的。
顾初宁仔细的去看画上的人, 可无论她再怎么欺骗自己, 也必须得承认这画中女子就是她。
这一刻, 顾初宁不知作何感想, 她只是匆匆把画折好, 然后放到原来的位置, 好像从没有发现过这幅画一样。
可既然已经打开了, 就再无假装不知道的道理。
跌跌撞撞的, 顾初宁失力地坐在小榻上,她随手抓过了一个软枕抱在怀里, 将下巴抵在软枕上,她闭上了眼睛。
下一瞬,她又想起了画中人的面容, 历历在目, 分毫必显。
顾初宁觉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些事桩桩件件地加在一起,她有些看不清楚了,她仔细的回想整件事。
毫无疑问, 这屋子乃是陆远所有, 他甚至不让其他任何人进来,就算是她也是因缘巧合才发现的。
至于那幅画, 前世她与陆远相依为命,四年的时光里她都陪在他身边,她们之间的关系甚至比亲人还要好,所以陆远有这样的一幅画是很正常的,就比如济宁侯府里亦有这样的一幅画来纪念侯夫人。
可怪就怪在,这整间屋子的布置和格局,几乎是原样复制了她之前的屋子,一点不差,就算她这个当事人也没发现一点不同的布置。
顾初宁睁开眼睛,眼前的针线篓子里摆着几团没有分好的丝线,五颜六色,好不鲜艳,她想起了从前。
那时候她已然重病,整日里躺在床上,一点意思都没有,看书又累眼睛,她就叫丫鬟们拿些没有分好的丝线,好打发时间,顾初宁记得清楚,她在死前还不时的分丝线,可时间不等人,还没等她将针线篓子的丝线分好,她就重病不治了。
而眼前的针线篓子里就是当初那些没有分好的丝线,亦是一般无二。
顾初宁轻轻咬着唇,她知道陆远看重她,毕竟在前世那段如此艰难的时光里,都是俩人相伴度过,她也知道她的死会给他带来很大的打击。
可她以为,这些打击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消失,陆远纵然想念她,但时间久了也就好了,可今天她看见了这间屋子,忽然就有些不确定了,再如何好的俩人,在她死去六年之久以后,会这样劳心劳力的复制一间屋子吗?
忽然间,珊瑚和珍珠的话在耳边响起:“姑爷爱您至深,”以及珊瑚所说的桩桩件件,一个念头浮上顾初宁的心头,难道说,陆远……喜欢她?
下一瞬,顾初宁就狠狠摇了头,不会的,她的阿远从来都是沉默的,听话的,待她犹如亲人,他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呢,更何况,她还是他的长嫂!
顾初宁这样安慰自己,她想自己想的都是对的,定然是当年自己的死给他带来了太多的伤害,他才会这般原样的造了一间屋子。
对,就是这样的,良久,顾初宁才起身,然后离开了这间屋子。
外面阳光浓烈,顾初宁好半晌才睁开眼睛,她发现先前的那个婆子还站在廊庑下,笑着问她:“夫人,您出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顾初宁肃了面色道:“我来过这间屋子的事,不要告诉阿远。”
那婆子见顾初宁面色严肃,嘴唇紧抿,心里虽然好奇,但不敢不从,毕竟这可是夫人,是大人的妻子,在后宅中一句话就可以要了她们这些婆子的命,她哪里敢不从。
那婆子恭敬的弯下腰:“是,夫人。”
…
待处理好了别院的事,顾初宁就回了府。
可顾初宁完全无法静下心来,只要她稍一空闲,就会想起那间屋子的事情,她不由得烦躁的跺了跺脚。
珊瑚早就发现顾初宁的不对劲儿了,她小心翼翼地给顾初宁呈上了一碗牛乳茶。
顾初宁拿着汤匙搅啊搅的,都滴到案几上了也没发现,陆远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她这样心不在焉的模样,他笑着道:“再这样下去,你的裙子就不用要了。”
陆远这一出声儿,顾初宁才发现洒出了不少牛乳茶,她连忙起身:“阿远回来了。”
陆远身穿着绯色的官服,面容俊秀,他缓步走进来:“嗯,回来了,朝上的事都处理的差不多了,”他说着随手解下了官服,然后要到里间去换上常服。
原本陆远下朝的时候,就是这样在外间换下官服,顾初宁也是习惯了的,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的转过身去,急匆匆道:“外面人来人往的,你怎么不进去换衣裳。”
陆远拿着官服的手聚在半空中,他一头雾水,往常他下朝以后,屋里的丫鬟们就很有眼色的出去了,除非再有传唤才进屋来,眼下就他们两人在屋里,哪里人来人往。
无奈之下,陆远只能道:“我记住了,下次一定改。”
待陆远收拾好,就差不多要到晚膳的时候,陆远发现顾初宁今天用的很少,几乎只吃她眼前的那几盘菜,旁边的菜色几乎都没有动过。
之后则是到了睡前的读书时候,顾初宁今天则是一反常态的说不读书了,竟然直接上床要睡了。
如此这般,陆远就发现顾初宁的不对劲了,就算他再迟钝也知道顾初宁同寻常很不一样。
陆远也跟着放下书,他吹熄了蜡烛,然后躺到了床上,里侧的顾初宁正侧着身,面朝墙壁,留给他的是一片背影。
顾初宁乌沉沉的发散落,露出一小截儿莹白的脖颈,在这黑夜里熠熠发光。
陆远的声音清冽,他想了想开口道:“怎么了,是今天出去不顺利吗?”按理来说不应该啊,眼下她是他的夫人,在外头只有受奉承的,怎么可能受气。
顾初宁根本就睡不着,她心乱如麻,只是胡乱道:“没有的事。”
陆远又道:“那可是我惹你生气了?”他知道女子有时发怒就是无缘无故的,此时就只要乖乖听话就好。
顾初宁轻轻道:“没有,只是……我今儿有些不舒坦,”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也不知道她今天的见到的那一切都意味着什么,她想逃避。
许是躺的有些不舒服,顾初宁动了动身子:“天色也不早了,明天你还要上朝呢,咱们早些睡吧。”
“好,”陆远道。
他就猜她应当是没来由的不畅快,这事之前也发生过,他尚算习惯,因此也没有多想就安然睡了。
顾初宁这样不痛快了好几天,才恢复正常。
这几天的时间,她也想明白了,陆远应该就是单纯的想念她,才造了那样的一间屋子,更何况,在成婚之前,她们两个就说好了,只是因着圣旨才在一起,陆远也说待她一如从前。
应该是她想多了,等出现了陆远心悦的姑娘,她再同他和离,这样对大家都好。
顾初宁恢复如常,陆远也松了一口气,这些天她总是心事沉沉的,他也担心她身子出现问题。
…
顾初宁被宋芷拐带的爱看话本子,她又整日里待在府里,终是有些无趣,陆远就吩咐程临买了好些市面上流行的话本子,正好让她解闷。
因着是在国公府里,不好要求什么,故而这些话本子都被放在了陆远的书房,陆远还特意吩咐下人多抬了一张书案放在书房里,她什么时候想看话本子就什么时候进去。
这一天,顾初宁如同往常的去书房里寻话本子,陆远也在一侧的书架上寻相应的书籍,顾初宁找的认真,一点也没意识到她走到了陆远的旁边。
她一侧过脸就不小心撞在了陆远的胸膛上,顾初宁一时间竟被撞愣了。
陆远的身材高大,胸膛也颇硬,撞得她鼻头发酸,眼眶中一下子就绪起了眼泪,她刚要说话,就听见了陆远的呼吸声,与她的交织在一起。
一时间,俩人都没有说话,屋里安静的很,顾初宁连忙后退了几步,她晃了晃手里的话本子:“我拿好了,就先出去了。”
待离开书房,顾初宁舒了一口气,她觉得刚刚那样的场面实在是古怪的很,她拍了拍心口,一定是这些日子想的太多了。
…
陆远见顾初宁这些天心事重重的,他又不知道原因,更没时间陪她,就劝她和宋芷出去走走,自打成亲以后,她就时常闷在屋子里,难免有些不畅快。
顾初宁一想也是,就给宋芷下了帖子说一起出去走走。
顾初宁和宋芷现在是难得见面,一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儿,东说说西说说,顾初宁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她就注意到宋芷瘦了。
此时正在一间酒楼里,这酒楼生意火爆,连包间都没了,她们只能坐在大堂上,好在环境清幽,还算不错,顾初宁和宋芷要了好些菜,正是等上菜的时候,顾初宁就发现宋芷又清瘦了几分。
原本脸颊上的肉都没了,身量也瘦了好些,顾初宁粗粗一看,宋芷的腰身怕是小了不少。
顾初宁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不过一段时间没见,就瘦成这个模样,”其实宋芷原来的模样正正好,如今就有些偏瘦了,现在颇有几分黄花瘦的意味,很是惹人怜惜。
这一下正好落在了宋芷的心头上,她想同顾初宁说出这些日子的事,可转过头一想,就算是顾初宁知道了亦是无能无力,不过是陪着她一块伤心罢了,她何必这样惹顾初宁也伤心呢,因而只是笑笑道:“唉,这不是要入夏了,我一向苦夏,就有些用不下饭了。”
顾初宁微楞,现在离夏天还有些远呢,宋芷的胃口竟这么早就不好了。
她刚要说话,忽然听见身侧一道欢喜的声音:“顾家姐姐……是你吗?”
顾初宁闻言侧过头去,只见对面是一个十四五的小娘子,她面容可爱,身量娇小,看着很是可人疼,而且熟悉的很,她好像确实哪里见过一样。
看到顾初宁疑惑的眼神,卫萱有些着急:“顾姐姐不记得了吗,我是卫萱啊,咱们以前在扬州府见过的啊,”她可是一眼就认出了顾初宁,原因无他,卫萱长了这么些年岁,也就见过一个顾初宁有这般容色。
卫萱这么一说,顾初宁就想起来了,不是她见过,而是原主见过卫萱,这事说起来就久远了。
当时原主在扬州府受尽柳氏的欺辱,每年也甚少出门,唯一能出去的时候,就是去寺庙进香,原主就是那时候认识卫萱的。
卫萱为人活泼,又没有门第之见,很快就和原主熟悉起来了,也算是能说上好些话儿的关系,更重要的是,原主因此而认识了卫萱的兄长——卫恒。
先前说过,原主曾在寺庙中见过卫恒,这正是因着卫萱的关系,由此,原主对卫恒一见倾心,用情颇深。
只可惜,原主的性子谨慎又腼腆,她觉得卫恒乃是天上云一样的世家公子,而自己又是这样的身份,根本配不上卫恒,只是将这份喜欢深深地藏在心底,直到卫恒去京城读书前,她才鼓起勇气给卫恒绣了一个香囊,可又因着胆小,她只是偷偷地送到了卫恒居住的禅房里边,根本没让卫恒知道。
总结起来,这就是原主的一片单相思,甚至连卫萱都不知道她的心思。
顾初宁就道:“是萱妹妹……你什么时候来的京城?”
卫大人在扬州府任知府一职,当时她离开时,卫府只有卫恒去了京城读书,好为科考做准备,可眼下卫萱也来了京城,难不成他们一家都来了京城?
卫萱活泼善良,又好说话,此时就倒豆子一般将所有的事给讲出来了,原来卫大人任知府只是为了升官,不久前就调回京城了,卫府人自然跟着来了,卫萱说完就问顾初宁:“顾姐姐,我早先就听说你来京城了,你过的可好?”
当时济宁侯府来人接走顾初宁的事,左邻右巷都是知道的,卫萱自然也跟着知道了,只不过她不知道来人是济宁侯府,更不知道顾初宁的真正身份,亦不知道她如今已然嫁人了。
见状,顾初宁叫卫萱同坐,也好说个痛快,一旁宋芷也听的愣愣的,她才知道原来顾初宁在扬州府也有交好的小娘子。
俩人分别说了些近况,熟人见面,真是说不完的话,还没等说完,卫萱就惊喜的看向一侧:“顾姐姐,我哥哥来接我了。”
一侧果然缓步过来了一个人,那人穿着天水蓝的直缀,腰间坠着一块玉,清隽秀朗,干净的像是从画儿里走出的少年,正是卫恒。
见到顾初宁,卫恒也颇是惊讶,他的声音亦如其人:“顾小姐?”他是卫萱的兄长,在寺庙里也曾经见过顾初宁,算是熟识的。
一旁的宋芷都看楞了,这位名唤卫恒的公子真是干净清隽,比京里所谓的公子哥们要好出多少倍去。
而且,以她多年看话本子的经验,她深觉得这位卫公子看着顾初宁的神色很不一般。
顾初宁此刻才迟钝开口:“卫公子。”
不知道为什么,卫恒的神色由惊喜变得落寞,他肃了肃嗓子:“萱姐儿说要来吃酒楼,我才过来接她的,”顿了顿:“许久不见,你过得可还好吗?”
原主的情绪不由自主的浮上心头,顾初宁一阵恍惚,说不出话来。
卫萱一见这情形就觉得有门儿,她拽了拽卫恒的袖子:“哥哥,你找了顾姐姐这么久,还不快和她说说话,”她说这话时全是促狭的意味。
卫恒抿紧了唇:“你胡说什么呢,”他的声音里有难以抑制的伤感:“顾小姐是成亲了?不知道你家夫君姓甚名谁。”
听卫恒一说,卫萱才发现顾初宁梳的是妇人的发髻,方才她是太欢喜了才没认出来,她想到了这么久以来兄长的苦苦相思,喃喃道:“顾姐姐你成亲了,我哥哥他……”
卫萱这话没说完就被卫恒给制住了,顾初宁一愣,她又不蠢笨,听卫萱这话里的意思,是卫恒喜欢……原主?
宋芷的心咯噔一下,她哪里看不出这里头的暗流涌动,然后说出了这期间顾初宁的全部经历,把卫恒和卫萱听的一愣一愣的。
顾初宁很是恍惚,原主的情感汹涌袭来,她现在是满心满肺的酸涩和难过,也就是说,其实卫恒喜欢原主,只不过没有说出口,这俩人其实是两情相悦?只不过现在都已错过了。
说完之后,一阵唏嘘。
卫恒的心仿佛沉入了无尽的湖水,他寻她许久,却不知她早已嫁人,只能勉强笑道:“今日天色也不早了,我母亲还在外面等着,咱们改日再见。”
顾初宁呆了好半晌才应了一声,她心里明白,以后也不会再见了。
卫恒领着卫萱向外走,两伙人渐渐远去,只不过随风飘进来了一句:“妧妧,你同这卫公子……”
卫恒的脚步一顿,面色凄惶,满是不可置信,卫萱见状也停了下来,安慰卫恒道:“哥哥,如今顾姐姐也嫁人了,一切都没可能了,你也放下吧。”
卫恒却忽然转过身:“妧妧……”他听的分明,是方才那位宋姑娘说的话,是在叫她吗?
卫萱跺了跺脚:“你叫顾姐姐的小名做什么,若是叫她夫君听见了,怎么想顾姐姐!”
卫恒的声音像是飘在天际:“顾小姐的小名是……妧妧?”
卫恒想起了寺庙禅房里多出来的一个香囊,初时他不以为意,只当是那些倾慕他的女子送的,直到后来他偶然打开,才发现香囊里绣了两个字“妧妧,”原来她也喜欢他。
可这一切都太晚了,他发现的太晚了,他若是多问出一句,就不会是现在的模样,卫恒的脚如同灌了铅:“走吧,回府吧。”
这一切,都错过了。
这厢,宋芷小心翼翼地开口:“妧妧,你与这卫公子……”
顾初宁秀眉微蹙:“宋芷,这些事都过去了,”原主已经死在了那场高烧里,纵然她的身体里还有着当初的情感,可她不是原主,不能接受这份感情。
…
因着和卫恒的意外见面,知道了他和原主之间掩藏于心底的爱意,以及这般无奈的错过,顾初宁着实是难过了好几天。
可这些都过去了,她重新活了过来,如果没有她,想来原主早就在那场发热里死去了,也不会有今天的这么多事,她也有自己的人生要过,至于卫恒,只能是无奈的错过。
晚上,书房里。
陆远靠在椅背上,他看着书案上的那张纸,手骨握紧,发出吱吱格格的声音。
书案上的那张纸分明的写道:“四月二十六,夫人与宋二姑娘相谈甚欢,路遇一小姐,名唤卫萱,乃夫人扬州府熟人,后又遇卫恒。”
第二张纸上写道:“夫人神色不虞,属下暗中探查,乃得知先前夫人曾绣一香囊与卫恒卫公子,内绣‘妧妧’二字。”
好像又回到了那一片黑暗中,所以说,她有喜欢的人,是吗?陆远唇角微勾,她喜欢卫恒,那他算什么,他这六年多的苦苦守候又算什么?
陆远起身,去了竹园舞剑,这几天他日日见着这张纸,却依旧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想他需要好好想一想。
屋里面,珊瑚端着一碗熬得浓浓的汤:“姑娘,姑爷这俩天心情似是不大好,许是有朝政繁忙,不如您过去送碗汤,姑爷也会欢喜的。”
顾初宁想要拒绝,后来又想到陆远这两天确实有些反常,不似平日,这般想着就端了汤去书房,可待她进到书房,却空无一人。
顾初宁把汤放到书案上,她见到书案些微有些杂乱,就想着帮陆远整理一下,却看到了两张宣纸。
待仔细读来,顾初宁却越发心惊,这纸上写的都是她平日的踪迹,难道说但凡她不在他眼前,他都会这样叫人看着她?
顾初宁越想越觉得可怕,正在此时,陆远推门而入,他见到顾初宁就道:“你怎么来了,更深露重的,”他接着就看见了顾初宁手里拿着的信纸。
陆远瞳孔微缩,半晌没有声音。
书案上的烛火跳了一下,“嗤”的响动,顾初宁听见她的声音:“阿远,你一直在监视我……”她艰难的继续道:“难道说,还有别的这样的信纸。”
顾初宁不知道她此刻的感受,她只是固执的去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的一举一动都有人这样报告给你吗,”她停了半晌,喃喃道:“阿远,我有些害怕。”
陆远身侧的拳头握的很紧,是因着之前她遭受暗杀,他才派了人跟着她,一旦有不好的事,那些影卫才会写信告诉他,至于眼前的这两封信,也是那影卫觉得同顾初宁有关,才写了告诉他。
可他现在忽然什么都不想说了。
陆远松开了手,修长的手指微微颤抖,只是冷静地道:“你都知道了。”
顾初宁的心瞬间落了下来,他竟然真的派人监视她,她忽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这样的阿远,不是她所认识的阿远。
末了,顾初宁的声音艰涩:“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顾初宁无力的倚着书案,单薄的肩在这样的深夜里越发显得瘦弱,看着是说不出的我见犹怜。
陆远想起了他一直最担忧的事情,他最害怕的就是,在顾初宁重生的这段时间里,她会不会忘了过去,会不会过上新的生活,会不会……有了喜欢的人。
他害怕啊,他真的害怕,好在她重生过来,身份正正是他的未婚妻。
当他得知她身世的那一刻,他是多么的欢喜,为了娶她进门,他和她约定如从前一般对待她,他害怕会吓到她,他从不在她面前显露心意,他这般小心,可到头来,有人告诉他,在她重生的这段时间里,她有了喜欢的人。
他这么多年的守候又算什么呢?
顾初宁看着陆远:“你说话啊……”她的声音里带着哭音儿。
陆远忽然抬起头:“好,我告诉你,只要你……敢听。”
陆远忽然向前走了几步,然后逼到了她的身前,顾初宁一愣,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陆远就握住了她的手,然后将她抵在身下。
陆远吻上了她的唇,扑面而来的独属于他的清冽的气息。
81.第 81 章
唇上忽然多了温热的感觉, 顾初宁被陆远逼到了书案旁。
一旁的灯火盈盈如豆, 将这一处天地圈成了一个小世界, 仿佛外界的一切全部消失, 只余她和陆远两个人。
这好像是顾初宁第一次如此近的打量陆远, 他俊秀的眉眼半闭着, 眉心微蹙, 一道浅浅的皱痕, 挺直的鼻梁在这暗夜里越发显得俊朗, 这是个极其俊秀的男人。
顾初宁被陆远抵到了桌角旁, 她的手腕被陆远紧紧握着, 她整个人也全然被陆远笼罩在身下, 他的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陌生。
好半晌,顾初宁才反应过来, 陆远在……吻她。
顾初宁方才被吓得忘了动作,此时她才想起挣扎,她推了推他的胸膛, 艰难道:“阿远, 你在做什么。”
骤然离开顾初宁的唇, 陆远看见了她的神色,那是全然的震惊和不敢相信。
陆远的一只手还握着她的腰,他竟然笑了出来:“我在做什么, 你不知道吗?”他说话的尾音微挑, 说不尽的风流蕴藉。
顾初宁的心这时才活了过来,砰砰的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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