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1)
陆远话音落下后, 屋子里就陷入了一种极致的宁静当中。
顾初宁觉得她好像在做梦, 还是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前一刻他说认出她的真正身份了, 下一刻就说要她嫁给他,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顾初宁闭了闭眼睛, 再睁开时依旧是雪夜灯火前俊秀至极的陆远, 这是真的, 她不是在做梦。
顾初宁好半晌才寻回她的声音, 她说:“你先放开我……”她的手腕被陆远紧紧握着, 整个人也被他抵在软枕上头, 她有些害怕。
陆远见到她雾蒙蒙的眼睛, 到底是放开了她,他还是怕吓到
案几上的灯火跳了一下, 发出轻轻的噼啪声。
顾初宁压下心底各种复杂的思绪,最后只说了一句话:“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她一直以为她掩饰的很好,可方才陆远话里头的意味分明是认出她有一段时间了。
陆远却答非所问, 他看着琉璃窗子外头细细的雪, 然后轻声道:“顾初宁, 这世上从没有两个完全相同的人,一个人的饮食习惯、行为爱好怎么会和另外一个人相同,除非那根本就是一个人。”
陆远回想起与顾初宁再见以来的全部事情, 她说的话, 做的事,都与妧妧相同, 她就是妧妧。
顾初宁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她下意识地摩挲着裙裾上的花纹,然后哑声道:“可这世上相似的人那么多……”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陆远说:“妧妧,我与你曾相伴四载。”
他父母早丧,兄长也随之而去,偌大的宁国公府里只如空气一般,直到她来了府里,他的生命才重新有了色彩。
这四年是他生命当中为数不多的快乐,是他一生都想要珍惜的时光,她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道光,他如何会忘记她,他怎么可能认不出她。
顾初宁闭上了眼睛,她早已换了身份容貌,她真的从未想过他会认出她。
顾初宁抬眼望向陆远,她艰难说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若是认出她多时,为什么现在才说出来。
陆远忽然笑了一下,眉梢眼角都泛开了涟漪:“可是,顾初宁,你也从未告诉过我啊。”
陆远的声音轻的像是一句呢喃,分明是这样普通的一句话,顾初宁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顾初宁,我初始认出你时是多么欢喜啊,一路骑马去寻你,我想问问你这六年你过的如何,这些日子你还好吗,我想同你说这六年来我的一切事情,可到了你跟前的时候,我却发现我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陆远继续道:“你从我告诉过我你的身份,你甚至在隐瞒,”他顿了顿看向她:“那日你在见到我时下意识就把你抄的经书给掩上了,你在怕什么啊?”
“你在怕什么,告诉我,”他问。
仿佛是一道惊雷响彻于脑海,顾初宁想通了一切的事情,怪不得那天他那么失态,还问她能不能抱抱她,原来根本不是因为什么情伤,也不是因为莲娘,一切只因为他认出了她。
顾初宁眼睫微动,泪珠就滑落下来。
她不是故意的,最开始醒过来时她第一个就想找到他,六年时间已过,对她来说不过是眼睛一睁一闭,可于陆远来说却是实实在在的六年,她想寻到他问他过得好不好,欢喜不欢喜。
待她来到京城以后知道他过的好她就放心了,她纵然想告诉他,可这样匪夷所思的借尸还魂旁人如何会信,她以为他不会相信,还会以为她是失心疯,这才隐瞒了下去。
再之后就是那个梦了,她怕危及到他的安全,她决定把这个秘密永远的埋葬起来,可她没想到,他竟然会从蛛丝马迹中得知她的真实身份。
眼泪一瞬间就流了满脸,顾初宁哽咽道:“阿远,我……我不是故意的,”他自小就受了那么多的苦难,现在又以为她不告诉他是不把他当回事,他该有多么难过啊。
可是不是这样的,前世那四年也是她人生当中最重要的一段日子,她早把他视作亲人了,他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啊。
顾初宁本来不想哭的,可眼泪就是流个不停,忽然一只修长的手落在她的脸上,陆远用指腹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水。
陆远看着指尖晶莹的泪水,她也是在乎他的吧,然后道:“妧妧,其实我直到刚才都在等你告诉我,可冰糖葫芦都化了,你还是没有说出来,”他拼命赶回来就是为了帮她,可他想,若是他永远不挑破真相,她是不是永远都缩在壳子里。
顾初宁的心口一抽一抽的疼,好似要把眼泪流尽一样:“阿远,对不起……”
指尖上的泪水滑落在衣袍里,瞬间就消失不见了,陆远缓缓道:“只要你回来就好,”他在这无望的日子里等了她六年,终于等到她回来了。
陆远忽然抱住了顾初宁,他将下颌抵在她的肩头,呼吸间都是她身上的甜香。
良久,顾初宁才停住了眼泪,她想起了少时的阿远,他那时多么依赖她啊,现在见到她“死而复生”也是会高兴的。
烛火又闪动了一下,顾初宁觉得她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她仔细想了片刻才想起来,然后挣扎着出了陆远的怀抱:“你方才说的……要我嫁给你是什么意思?”
顾初宁先前是太过震惊于陆远识破了她的身份,竟然将他说的后半句话给忘了,这句话同样叫她震惊。
怀中的温软忽然消失,陆远有些怅然若失,他此时的酒醒了大半了,也意识到先前说的话太过直接了,她若是知道他爱慕她、想娶她,定然是不会同意的。
说不定还会觉得他是疯了,从此彻底的远离他,不想见他。
陆远的身上忽然出了一层冷汗,抿唇道:“我……”他停了片刻才道:“是萧尘的事,他想强纳你为妾,就算我在皇上面前略得几分脸,可若是想与萧尘对抗也很是为难,所以我想,不如叫你假意与我结亲,我再与皇上说咱们俩两情相悦,那样萧尘就无法强迫你了。”
顾初宁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松了口气,幸好陆远说的这话是为了救她于水火之中,不是真的想娶她。
可下一瞬她就摇了头:“不行,这事不可以的,我是你的长嫂,我们决不能成亲。”
“可那只是做戏,”陆远道。
顾初宁还是不同意:“不成,你若是在皇上面前如此说了,那就非娶我不可了,那样我会耽误你一辈子的,你怎么去寻自己喜欢的姑娘,”她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就这样耽误陆远。
陆远苦笑,我喜欢的姑娘就是你啊。
顾初宁咬了咬唇:“我们再另想办法,这样绝对不成。”
陆远低下了头,他方才其实根本就是在扯谎,他与皇上不仅是君臣,更是朋友,他若是想叫皇上阻止萧尘只消一句话就成,他方才那么说是为了叫她能嫁给他,可他没想到她竟然为了他的“幸福”拒绝了他。
顾初宁此刻也是心乱如杂,眼下陆远也没有办法了,难不成她真的要嫁给萧尘不成。
这可真是办起了石头砸自己的脚,陆远想了半晌道:“这事不必着急,我有法子拖一段时间。”
顾初宁疑惑道:“是什么法子?”
“到时我向皇上递折子建议萧尘外出办公,外头有好些政事要忙,他一出去就得段时间,咱们再想想法子,”陆远说。
顾初宁闻言松了口气,陆远虽然做不到拒亲之事,但这种朝臣的政事他还是能参言的,那么她就又有一段时间好好想法子了。
外面忽然响起了敲更的声音,顾初宁从琉璃窗子往外看,天色已然全黑了,她是时候回去了,不然纪氏和宋芷会担心的。
这一晚上历经了太多的事情,大起大落,顾初宁道:“我是时候回去了。”
陆远起身送她:“我送你出去。”
两个人穿戴好斗篷才往外走,一直到了廊庑下,陆远拿了草靶子上的一个冰糖葫芦:“给你,”他想了想又道:“我们还会像从前一样吗?”
顾初宁接过了冰糖葫芦:“你是阿远,我也一直是妧妧,”她们早就是相依为命的亲人了。
陆远笑了下,俊秀的眉眼在这黑夜里熠熠发光。
直到回了马车里,顾初宁尝了一口冰糖葫芦,酸甜的很,她皱了鼻子,她觉得还是不要告诉他她其实不喜欢冰糖葫芦吧。
…
小院儿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原本萧尘要求娶她弄得府里热闹的很,可现在萧尘出去办差,约莫得段时间才能回来,这事就暂时落下帷幕了,那些碎嘴的婆子也不再盯着她不放了。
陆远说到果然做到,顾初宁想。
虽然还有些婆子以为她是被萧尘忘了,毕竟那是天之骄子的王爷,岂会看上她这么个破败的表姑娘,都在背地里说她,可这些都算不得什么。
顾初宁又裁纸抄写经书,这段安静的时光总是不安稳的,她还要再想法子。
她正在抄写经书的时候,外面又闹起来了,她的字都写错了一个,又浪费了一张纸,顾初宁放下了笔:“珊瑚,外面怎么了?”
珊瑚刚从外面回来,闻言就道:“不知道,奴婢就瞧着外面热闹的很,比前些日子齐王来求娶您时还要热闹,”她心里暗暗嘀咕,这回又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终于在晚间得到了解答。
宋芷一口气喝下了一碗热茶暖身子,然后神秘兮兮的对顾初宁道:“府里这些日子真是太热闹了,前几天是你的事,今儿又发生了一桩大事。”
顾初宁好奇道:“到底怎么了?”
宋芷舔了舔嘴唇:“我今儿下午正好在五福堂陪祖母说话,忽然间有人拜访,祖母就叫我回去,”她回忆起刚才的事:“当时嬷嬷跟祖母说了些事,我就发现祖母的面色很不对劲儿,瞧着很是吓人。”
顾初宁问道:“然后呢?”
宋芷就道:“我很是好奇,就假装走了,其实躲在门后听祖母她们说话,结果就叫我听到了一件天大的事情。”
宋芷这般说话简直掉足了顾初宁的胃口,顾初宁又问:“到底是什么事?”
宋芷的眼睛亮晶晶的,显然她也还在震惊当中:“你绝猜不到,嬷嬷同祖母说三妹妹回来了!眼下正在偏房里等着侯见呢!”
三妹妹,是宋芜,顾初宁瞪大了眼睛。
据她所知,三姑娘宋芜不是失踪了十五年,如何会在这样的风雪之夜回来。
67.第 67 章
一旁的珊瑚原本正在给顾初宁倒热茶, 此时听宋芷这般说差点没拿稳茶水, 将将要洒出来的样子。
顾初宁见状笑了一下:“可见咱们都震惊的很。”
珊瑚心有余悸, 她手里拿的可是滚烫的茶水, 幸好是拿住了, 若是洒到姑娘身上可就完了。
虽然有珊瑚这么个小插曲, 但顾初宁还是很震惊, 若是说起三姑娘宋芜的事, 那要打她来府里说起了。
初来侯府时她就知道了府里有个丢了的三姑娘, 是个人人都提不得的禁区, 宋老夫人和济宁侯这么些年也从未放弃寻找过她, 可始终都没找到。
按说都十五年了, 三姑娘怎么会今儿自己寻过来。
顾初宁就问:“你说的可是真的?”若是宋芜真的回来了,那在府里足可以引起轩然大波。
宋芷点了点头, 很是确定的道:“自然是真的,我听得千真万确。”
顾初宁蹙了眉,她想了想道:“三姑娘若是回来, 老夫人和侯爷定然会很欢喜的。”
宋芷却摇了摇头:“这事儿现在还说不准呢, 做不得数, ”她接着神秘兮兮的道:“你以为过去的十五年里没人来认过亲吗?”
顾初宁一听就明白了,济宁侯府丢了宋芜的事是整个京中都知晓的,府上定然会在全国各处张榜寻宋芜, 济宁侯府又是这样的勋贵人家, 少不得有些歪心思的来冒认,她咬唇道:“难不成这个有可能是假的。”
宋芷叹了口气:“可不是, 前些年府上来过好些人,都说自己是三妹妹,可最后证实都不是,不过是起了心思想要攀附富贵,这才做了昧良心的事,所以说啊,这个也不见得是真的。”
宋芷想到这里有些心酸,前些年有自称是宋芜的人上门时祖母和大伯父欢喜的不得了,可最后却都是假的,日复一日下来,他们也都不敢轻易相信了。
宋芷烦躁的道:“我倒希望这个是真的,这么些年来大伯父也没有再娶妻,他和祖母两个人都为此事伤心,若是三妹妹真的回来就好了。”
顾初宁也这么想,她来济宁侯府这么长时间,自然看出来宋老夫人和济宁侯心中对宋芜的挂念和愧疚,这么生生折磨了十五年,就是当时有再大的错儿也足够原谅了。
说到这里,顾初宁好奇道:“老夫人她们是如何确认是不是真的三姑娘啊?”
也怪不得她好奇,如今哪里有方才查验身份的法子,更别提刚出生就丢了的,连样貌都不清楚。
宋芷也不知道,她喝了口茶:“这事哪里是我这么个小姑娘能知道的,只是隐约听说是有什么信物,似乎是个玉佩?再有什么旁的法子就不知道了。”
顾初宁一想也是,宋芷能知道这么多就很不错了,怎么可能知道那么核心的秘密,若是叫除了宋老夫人和济宁侯以外的人知道了,那这秘密可就保不住了,到时候来认假亲的人就更多了。
宋芷说到这里叹了一口长长的气:“听说来认亲的那小娘子今儿住在一家客栈里,明日才会过来,这么些年来我也就是听说过,好想见一见这人长的什么模样啊。”
顾初宁笑道:“这样的事怎么可能叫你见到。”
宋芷的好奇心上来了:“前几年是我年岁太小了,今年我若是求求祖母……”她说到这里就停下了,想也知道宋老夫人不会同意的。
宋芷握了握手:“待明日我再想办法!”
顾初宁无奈的看着宋芷,这事早晚要出结果的,宋芷怎么这么耐不住性子。
第二天一早,宋芷就来了小院儿,她张罗着叫顾初宁一起去五福堂看望宋老夫人。
按说往常这种时候,她们俩总是一起去见宋老夫人,陪宋老夫人说话儿,可今天顾初宁怎么看宋芷怎么觉得她动机不纯。
宋芷却不管那么多,一路拉了顾初宁往五福堂去,俩人照旧同宋老夫人说话解闷,待老嬷嬷过来在老夫人耳边说话时才告退。
宋芷和顾初宁自然是告辞了,俱都向宋老夫人行了礼,然后才出了门去。
宋芷果然没有走,她把顾初宁拉到了一个隐蔽的窗子处,这里四下无人,很是安静,宋芷悄悄的道:“咱们在这儿等等,我倒要看看那个说是三妹妹的人生的什么模样!”
顾初宁:“……”她就猜到宋芷会这么做。
顾初宁又等了好一会儿,这时节很冷,她差点要忍不住的时候终于有动静了,宋芷连忙用手指捅了一个小洞,然后凑过去仔细看。
顾初宁的好奇心也起来了,她虽然是被宋芷拉过来的,可此时也不免好奇,耳朵也凑过去听了。
许是离的太远,她听不清屋里面的人在说什么,宋芷就把她拉过去,俩个人凑近了去看。
顾初宁能看清屋里面的光景,最上首的自然是宋老夫人,她依旧慈眉善目,下头立着的姑娘应当就是那自称是宋芜的人了。
顾初宁仔细去看,那年轻姑娘生的十分貌美,眉清目秀的,很是温婉,她见了这姑娘的长相就很震惊,原因无他,实在是同济宁侯的妻子生的太过相像了,她是在小佛堂瞧见的侯爷妻子的画像,如今一看竟有七八分相似。
宋芷也是见过那幅画像的,此刻也瞪大了眼睛,不过两人到底是在偷看,也不敢闹出动静来。
顾初宁就瞧见宋老夫人的脸色果然变了,她们又说了几句话,那年轻姑娘又递给宋老夫人一个什么东西,顾初宁仔细去看也只能隐约瞧见那是一块玉佩,那玉佩好似与寻常的玉佩不大相同,像是个什么动物雕刻成的形状。
接下来的事情她们就瞧不见了,只见宋老夫人领着那姑娘进了内室,外间空荡荡的,也没什么好瞧了。
宋芷趁此机会带着顾初宁一起离了五福堂,然后又回了小院儿。
宋芷惊魂未定,此时才敢开口道:“这女子怕真是三妹妹吧,她与逝去的大伯母生的实在相像。”
顾初宁点了点头:“依我看,这回十有八九是可能的,”这姑娘与逝去的侯夫人实在太过相似,若是没有旁的证据,只看相貌的话几乎就能确定了。
宋芷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方才你也瞧见了,她不只相貌生的像,就是那玉佩显然也是真的,怎么祖母没立时认了她,反而领她进内室了?”
顾初宁一听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她记得那姑娘递上玉佩时,宋老夫人的表情是十分震惊的,显然那玉佩是真的抑或是与真的极是相似,有这两点几乎可以说是铁证如山了,怎么还没认下来。
顾初宁猜测道:“难不成老夫人手里还有什么证据?”
…
五福堂里。
内室只有三个人,宋老夫人依旧站在上首,饶是她活了这么大的年岁也难以宁静下来,实在是这姑娘太像宋芜了,不只是相貌生的像她娘,她的手里更是有那块玉佩。
宋老夫人失神的望着手里这块玉佩,料子是羊脂白玉,雕成了一尾鱼的形状,正是当年芜姐儿带着的玉佩。
下面的姑娘眨了眨眼睛,她委屈道:“老夫人,您带我来这里做什么,难道是不信我?”
宋老夫人吐出了一口气:“不是老婆子不信你,不过这等关乎血脉的大事,还是要慎重一些为好,”其实她已经信的差不多了。
“那您是打算如何……”姑娘怯生生的问。
老嬷嬷在一旁笑着道:“如今只差这最后一关了,姑娘,只要让老奴再瞧一眼就成。”
那姑娘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胸前一凉,原来是老嬷嬷将她的衣襟给解开了,露出了大片细腻的胸脯。
宋老夫人仔细一看,却发现那姑娘胸前的肌肤白皙若玉,一点瑕疵都没有,几乎要晃花她的眼。
宋老夫人的身子先是晃了一下,然后才抿紧了嘴唇:“你根本不是芜姐儿!”
那姑娘登时就慌了,不是说只要有这假冒的玉佩就成吗,她以为她可以凭着这张脸就能让宋家人相信。
老嬷嬷一看她这样还有不明白的,这又是一个骗子。
宋老夫人看着手中的这块玉佩,想来这玉佩也是个假的了,也是,她们找了宋芜这么些年,若是有人知道了这玉佩是什么样子,然后再仿造出来是极有可能的。
宋老夫人闭了闭眼睛,好在还有旁人不知道的最后一个证据。
宋芜的胸脯上有一个胎记,是四瓣花的形状,瞧着极像桃花瓣。
…
接下来的事就很是奇怪了,关于那姑娘的消息再没有一点了,就像是从未出现过这么一个人似的。
顾初宁和宋芷面面相觑,想来那生的极像侯夫人的姑娘也是个假冒的了,若不是那日宋芷拉着她过去,这事在府里可谓是一点风浪都没有掀起来,根本没人知道。
顾初宁和宋芷自觉的闭上了嘴,这样的事情还是假装不知道为好。
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顾初宁又重新陷入了忧愁,萧尘的事到底横亘在眼前,她还随时面临着被送去做妾的危险,好在萧尘还有段时间才能回来,这事也算不得紧急。
可凭她如何能救出自己,这事还是要看陆远了,说到这里,顾初宁的心情很是复杂,俩人自那晚以后就没再见过面了。
顾初宁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珊瑚走过来道:“姑娘,您先换上衣裳吧,等会儿还要出去呢。”
顾初宁才想起来宋芷几个人邀了她一起逛街,说是京城新开了一家酒楼,这家酒楼大的很,不仅菜色好,里头更是有歌舞表演,有趣儿的紧,就是宋芙也要过去,宋芷就非要拉着顾初宁也过去。
先前已经订好了雅间,故而不急,几个姑娘就在街上闲逛起来,许是要过年了,街上的年味特别浓,好些摊贩,还有放烟花的,热闹极了。
人潮涌动,几个小娘子很快便被分开了,顾初宁打算去放烟火那里瞧瞧,那里的人相对少些,正在她往那边走的时候,忽然有一个壮年男子狠狠地撞在了她的身上,她低呼一声。
珊瑚喊道:“你这人走路不看路吗,这般不长眼,”自家姑娘这么弱的身子若是被这壮汉给撞坏了可怎么办。
那壮汉憨厚一笑,连忙道:“对不住,对不住二位姑娘了。”
顾初宁不想惹麻烦,点了点头就要走,可还没等她走出一步,就看见她的口鼻被一块帕子捂住。
顾初宁的身子当即就软了起来,临闭上眼时她瞧见对面又走过来几个男子,像是一伙的模样,他们手里拿着一个麻布袋子。
世界陷入一片漆黑,顾初宁失去了意识。
68.第 68 章
顾初宁觉得她的眼皮异常的沉重, 鼻息间还是那股子浓浓的香味。
好半晌, 顾初宁才醒转过来, 她睁开眼睛就望见了床柱上垂着的大红色帷幔, 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很是暧昧。
顾初宁才反应过来她方才在街上被迷晕了, 她还记得临晕倒前对面走来的壮汉……她打量着这陌生的环境, 心下有些紧张, 看来她是被带到这里来了。
顾初宁不敢乱动, 她只是轻轻起身, 然后抬眼打量这屋子里的环境。
她正躺在一张极大的床上, 这床四周都悬着大红色的纱幔, 再往外则是案几和桌椅, 地上铺着珊瑚织锦毛毯,各处的摆设好不精致, 最为奇特的是,在屋里的最西处是一个池子,那池子还冒着水雾, 在这昏暗的环境里犹如仙境一般。
顾初宁想起了来之前宋芷对她说的话, 宋芷说她们要去的那家酒楼里不仅有歌舞表演, 最独特的地方就是每个雅间里都有一个池子,她心下微惊,难道那绑了她的人将她带到了酒楼里?
顾初宁仔细回忆那壮汉的特点, 她确实是从未见过的, 那人绑了她来这里做什么。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顾初宁凝神仔细去听。
门口处一人道:“咱们用不用去屋里瞧瞧那小娘子,若是醒了可怎么办,那差事可就办砸了,主子定然饶不了咱们。”
“不是说那香能让人晕过去一段时间,她现在应当醒不过来,”他语气怪怪的道:“这可是咱们主子的女人,你还想多看一眼不成?”
“不敢,不敢,我哪里敢,”这人又接着叹道:“怎么主子叫咱们把人带到这里来,回府上多好。”
“你忘了,咱们主子现在哪儿能在京里,就这还是偷偷摸摸的呢。”
“我倒是给忘了,”这人傻笑起来。
这之后就没有说话了,许是认真看守了起来。
屋内,顾初宁心中惊讶不已,这主子显然是认识她的,这人究竟是谁呢,她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该想法子逃走。
那主子过一会儿定然会回来,她必须得趁现在逃出去,顾初宁拧了眉头,她要如何才能逃出去?
门口自然是不成了,那里有那俩人把守着,至于窗户那里……她稍微动下就会发出动静,也是不成的,那还能是哪里。
顾初宁咬唇想了半天,忽然灵机一动,她望向了池子。
宋芷说过,这池子引得水都是烧的温热的水,这样才能在冬天游水,而且为了保持水的温热,所有的池子都是相通的……
顾初宁轻手轻脚的将身上的斗篷解下来,然后覆在床上,用枕头将斗篷塞得满满的,似是有人在睡着一般。
做完这个之后,顾初宁缓慢地移到了池子边,然后轻轻地沉到了池子里,尽力不发出动静。
这水果然温热,顾初宁往墙壁处游,这里头果然是相通的,刚好能叫她通过,顾初宁小心翼翼地游到了另一个池子处,在这池子里她隐隐约约听见了说话声,显然这间屋子里面有人,她又游到了下一个池子里,她侧耳细听,这间屋子就没有动静了。
顾初宁心下松了口气,也算是她运气好,这两处屋子的池子里都没人,若不然她早就被发现了。
顾初宁已经闭了一会儿的气了,此时有些忍不住了,然后轻轻地浮上去,她刚露出了头,呼吸到一口空气,就发现这间屋子里竟然有人,她隐隐约约瞧见了一个玄青色的背影。
吓得顾初宁一下子就缩了回去,她心中暗暗懊悔,这屋子里竟然有人,也太安静了些吧。
顾初宁打算故技重施,游到下一间屋子,可她仔细一看,那间屋里的池子也有人,似乎还是一男一女!
也就是说,她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从下一间有人游水的屋子里出去,另一个则是从这间安静的屋子里出去。
这样的选择着实太难了,顾初宁完全猜不到哪个才更有利于她,时间久了,她就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了,她一贯擅水性,才能在水下闭气这么久,可现在又要闭气,又要保持不发出一丝动静,她有些支持不住了。
就在最后一刻,没得选择的选择,她还是在这间安静的屋子里出来了,可由于她闭气太久,刚浮上来时竟一时不察呛到了水,她顿时咳嗽了起来。
顾初宁挣扎着扶住岸边,就瞧见前面那抹身影转过了身,纵然那人面上带了错愕之色,也俊秀至极,竟然是陆远。
陆远转过头就看见池子里水花沸腾,岸边的人竟然是顾初宁!
陆远连忙走了过去,他还没来得及问顾初宁,就见她面色苍白,呼吸不匀,他一把将顾初宁给抱了出来:“妧妧,你怎么在这里?”
…
宋芙几人已经汇合了,但雅间却不见顾初宁。
宋芙身为长姐自然是要都照顾到的,闻言就问:“宁妹妹去哪里了,你们方才可是有谁见到了她?”
宋芷摇了摇头:“方才大家都是分开的,她说不定是在外面玩儿的开心呢,应该过一会儿就能回来了。”
宋芙就道:“反正咱们也才上来,一时间有事拦住也是有可能的,等菜色都上齐以后再说,若是那时候宁妹妹还没回来咱们再去寻她。”
宋芷几个人都是同意的,闻言点了点头。
而另一间屋子里,两个守在门前的侍卫纳罕道:“怎的主子还没回来,不应当啊。”
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更何况是那样的绝色美人,自家主子可是垂涎顾初宁已久了,怎的这许久还没回来。
“屋里头的那个也没动静,是不是还没醒?”
“那迷药的劲头还成,应当是还没醒。”
俩人又说了会儿话,发现屋里还是没动静,然后才打算进屋去看,一进得屋里就瞧见了一个水红色的斗篷,此时正躺在床上,应当是在睡着。
一个侍卫就笑道:“这斗篷是那小娘子穿的,我说你多疑什么,”他话音刚落,另一个侍卫就挥了挥手,他下意识的就逼近了嘴。
那侍卫一步步向床榻靠近,最后走到斗篷处,轻轻一掀,那斗篷下竟然连个人影都没有,全是枕头。
这俩人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很是难堪,他们原以为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子当是跑不出去的,甚至没有把顾初宁绑起来,可谁知顾初宁竟然给跑出去了。
二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咬咬牙道:“追!”挨门挨户去搜。
…
珊瑚织锦毛毯上,顾初宁头发散开,湿漉漉的铺了一地,双目紧闭,看着极难受的模样。
陆远轻轻拍了拍顾初宁细嫩的脸颊,然后道:“妧妧,妧妧?”
陆远想起方才她剧烈咳嗽的模样,看来是呛了几口水,这才导致现在昏迷的,他想完之后二话不说,直接将手伸向了顾初宁的脖颈处。
冬日的衣裳都很厚,尤其是沾了水以后就更加沉重了,他若是想挤出顾初宁呛得水就必须得解开她衣襟。
顾初宁今日穿的是一件月白的夹棉小袄,陆远快速的解开了她脖颈处的盘扣,一粒粒解开,露出了一大片雪白细腻的肌肤,几乎要晃花人的眼,她脖颈上还有一根细细的红绳,似乎是坠着什么东西的模样。
陆远却没有时间在意这些,他又扯开些衣襟才开始按压顾初宁的胸臆,过了一会儿就见顾初宁吐出几口水来,他的心立时就松了口气,只要能吐出水来就好。
顾初宁果然渐渐清醒了过来,她睁开眼就望见了陆远的下颌和喉结,再往上移则是长长的睫毛,她心里第一个念头竟然是他生的果真是极俊秀的,不愧有玉郎的称号。
陆远轻轻舒出一口气,然后抬手将她扶了起来,一双眼乌压压的:“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实在不怪他好奇,这样的夜晚,她犹如话本子里的水妖一般从池子里出来,当真是动人心魄。
顾初宁此时已经好了许多,能顺畅的说话了,然后清了清嗓子道:“今晚的事说来话长……”然后将方才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陆远越听下去脸色越差,最后简直如罗刹一般,反而透出一股子妖孽的气息来,他实在想不到在京中竟然还有人针对顾初宁,甚至使出这样的下作手段,好在顾初宁会水,且这酒楼的建造特殊,若不然他几乎不敢想象那结果。
陆远握紧了拳,压下心底的怒气道:“你可知道绑你来的人是谁?”
顾初宁凝神想了片刻,她先前是太过慌张以至于忘了思考,可现在回想起那两个侍卫的对话,她却隐隐知道了些什么。
他们说那主子垂涎她颇久,而且今日本不该出现在京城,这一切的条件是如此的符合一个人,那就是萧尘。
可这到底是怀疑罢了,况且萧尘已然要她做妾了,怎么会提前行此勾当,再者说萧尘现在应当不在京城,她想不通,顾初宁就没有回答陆远。
陆远见她眉眼低垂,团扇一般的睫毛眨啊眨的,然后才想起来道:“地上终归有些凉,我扶你去床上歇着吧。”
顾初宁刚要点头,就听见外面一阵喧闹声,她面色一变就道:“糟了,是不是那伙儿人来寻我了?”
声音离的越来越近,顾初宁面色越发苍白,若是叫他们发现了可怎么办。
就在门被推开的前一刻,陆远忽然起身将顾初宁压在织锦毯上,整个人覆在她上面,两个人呼吸相闻。
陆远的一只手撑在她的身侧,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遮的严严实实,他低下头就是顾初宁玲珑精致的眉眼。
与此同时,门被推开了,骤然的一声“吱呀”声,那侍卫瞧见屋里有一对正紧紧叠着的男女,姿势暧昧,虽然瞧不见那女子的脸,但玄青色与樱色的裙角相映,说不出的风流暧昧。
陆远故意发出了疑惑和愤怒的声音,那侍卫以为他打搅了一对鸳鸯,立时就关了门走了,压根没想到底下的人会是顾初宁。
待门扇重新被关上,顾初宁心底的那口气就彻底松下了,她安全了,她叫了一声:“阿远,”却看见陆远神色晦暗不明的瞧着她。
陆远低头望着织锦毯上的顾初宁,她的乌发浸湿,此时正湿漉漉的迤逦在织锦毯上,眉眼妖媚,唇瓣似花骨朵一般嫣红,而目光下移,则是一处白皙的几乎要晃人眼的肌肤,细白的皮肤上偏生还有一根细细的红绳,当真是勾魂夺魄。
顾初宁莫名觉得这样的陆远有些危险,她咽了咽口水,就看见陆远直勾勾地望着她的胸脯。
因着刚才的倒地和挣扎,顾初宁解开的盘扣越发松了起来,又露出了一片雪白的肌肤,而在她左边的锁骨下面,竟然是一朵桃色的四瓣花,灼灼盛放,妖娆至极。
陆远的神色更加幽暗,他的嗓音更加低沉:“这是你的……胎记?”
顾初宁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那地界儿几乎要到她的胸口处了,她的脸色一下子就红了起来,然后一把推开了陆远坐起来,继而系上了盘扣,好半晌才道:“是胎记,”这具身子的胸口处一直有朵四瓣花,像是个桃花的模样,妖娆又漂亮,奇特的很。
陆远被顾初宁推的半倚在地上,他觉得他的手有些无力,好久才寻回自己的声音:“妧妧,那你有没有一个玉佩,是尾鱼的形状?”
顾初宁已经系好了衣襟,闻言有些震惊,陆远怎么会知道这个,她想了想就从脖颈处解下了一个玉佩,那玉佩用红绳系着,羊脂白玉的料子,生动可爱的一尾鱼形状:“这玉佩据说是……她从小戴到大的。”
先前因为丢过一次玉佩,顾初宁就把玉佩给装在匣子里保存了,可最近发生的事太多,她为求心安就又把这玉佩给戴上了,还特意用了一根红绳系着,贴在心口处,准保丢不了。
陆远的神情有些呆滞,更多的却是震惊,瞧着很是吓人,顾初宁道:“阿远,你怎么了?”
陆远望着眼前这块玉佩,又想起了方才顾初宁身上那四瓣花的胎记,面色似喜似悲,他一字一字缓慢道:“妧妧,你说有没有一个可能……”
他是宋芜指腹为婚的对象,自然知道关于宋芜的一切事情,比如说那块玉佩,再比如说那朵四瓣花的胎记。
这事情,竟然连老天爷都在帮他,他苦苦思慕而不得的妧妧在六年后重新回到他身边,而这个身份是他的……未婚妻。
陆远继续道:“妧妧,你是宋芜,”他坚定有力的说着。
顾初宁第一个念头就是陆远在说笑,可见了他那般的神色,她却有些不确定了,她也不是个笨的,此时一联想到玉佩和胎记……
顾初宁苦笑道:“你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顾初宁此时什么都想不到了,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是济宁侯府一直寻找的三姑娘,她是宋芜。
那也就是说,她是陆远的未婚妻,她要嫁给……陆远。
69.第 69 章
顾初宁半垂了眉眼, 湿漉漉的发垂在肩上, 一滴一滴地往下滴水, 水滴瞬间融进了珊瑚织锦毛毯中, 晕染成了湿湿的一团。
她显然不可能瞬间就接受这个消息, 顾初宁咬着唇, 她有些迷茫, 她不是扬州府顾德庸的庶女嘛, 亲生母亲纪氏早几年没了, 她的生平皆有据可查, 怎么就会是济宁侯府的宋芜。
陆远看着顾初宁, 她小小一个人倚在毛毯上, 细嫩娇软,肩头单薄, 看着就像是受不住一样,可怜极了,他将一旁他的斗篷拿过来仔细地围在她的身上:“披着暖和些。”
顾初宁仍旧没有答话,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斗篷镶边儿的细毛。
陆远想了想道:“夜色深了, 你也才从水中出来, 我送你回去吧,”她是从未有过的软弱娇嫩。
好半晌,顾初宁才说话:“今晚我是同宋芷她们几个过来的, 要怎么同她们说啊, ”她说完了才道:“对了,还有珊瑚, 我晕倒后她也不知所踪了。”
顾初宁细白的面颊上沾了几根发丝,陆远帮她捋到耳后:“嗯,你放心吧。”
陆远修长温热的手指还贴在她的面颊上,顾初宁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她只低低地应了一声:“也好,”她是相信陆远的,他承诺了就一定会办到。
…
马车走的很快,顾初宁进了屋就瞧见了珊瑚,珊瑚竟比她回来的还早,顾初宁惦记珊瑚的安危,连忙问起她的事情。
珊瑚见顾初宁没事就放下了心道:“先前奴婢见您被迷晕带走,之后奴婢就被他们打晕了,好在他们只是把奴婢扔到了街角里,奴婢一醒过来就去寻您,没成想半路上遇到了程大人,他就送奴婢先回来等着,说会帮着去寻您。”
珊瑚舒了口气:“奴婢想着就是奴婢去了也是添乱的,不如回来等您,好在天可怜见,您一点事都没有。”
今日之事算是有惊无险了,但又遇上了这么一件隐秘的消息,顾初宁叹了口气:“珊瑚,帮我准备洗澡水吧,”她还是再洗一个热水澡为好,免得着凉。
珊瑚的动作很麻利,很快就将热水澡豆准备好了。
净室里热气熏蒸,顾初宁浑身的疲乏都松泛起来了,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陆远同她说过的话,她到现在也不能接受,她怎么会是宋芜。
珊瑚从一旁的桶里舀出热水,缓缓地浇在浴桶里,这时节洗澡水总是凉的,她要时时注意着添水。
顾初宁终于没忍住问道:“珊瑚,你是几岁过来服侍我的?”
珊瑚有些纳闷,姑娘怎么问起这个来了,但还是认真回答:“奴婢是八岁的时候过去的,那时候姑娘也才不大,小小的人就帮着照顾姨娘了。”
顾初宁闭了闭眼睛,她的身世来历从无一点问题,可见她是自幼在顾府长到大的,如何会是远在京城的济宁侯府的三姑娘宋芜,她想不通,索性也不去想了。
顾初宁不愿意承认她的宋芜,因为一旦她是宋芜,她就要承担起宋芜该有的责任和一切,比如宋芜的婚约,可她是陆远的长嫂,如何能嫁给陆远。
但顾初宁忘了一点,这世间的事不是想忘记就能忘记的,该来的总会来。
…
翌日清晨,万嬷嬷被小丫鬟叫去五福堂,她的心里直泛嘀咕,老夫人无端端地要她过去做什么,自打她随着顾初宁进府,就见过宋老夫人一面。
很快便到了五福堂,万嬷嬷脸上堆笑,在廊庑下掸了掸衣裳上的风雪,若是冲撞了贵人可怎么办,奴仆们是连头发丝儿都要整齐的。
到了屋里,万嬷嬷见到了五福堂坐着的人,腿肚子都直打颤儿,最上首是贵气的宋老夫人,左边一溜儿是济宁侯、三老爷、陆远,右边一溜儿则是女眷了,分别是二夫人和纪氏。
万嬷嬷头上的冷汗都流下来了,府上的大人物除了外出办差的二老爷几乎全来了,她话都有些说不清了:“请老夫人安,”难不成是姑娘惹了什么事?
宋老夫人心里火热的很,几乎要忍不住了,但还是从容道:“去给万嬷嬷看个座儿来。”
万嬷嬷唬了一跳,她哪里敢受,连连摆手,可小丫鬟还是给她上了座儿,万嬷嬷如坐针毡一般,很不安稳。
济宁侯也早忍不住了,他的目光中全是急切:“万嬷嬷,初宁她……”他说了半天却不知道该如何措辞。
宋老夫人原本很是紧张,现下被济宁侯的模样给冲淡了几分,她接过来道:“万嬷嬷,咱们说话也不必藏私,你且说说,初宁是不是顾家的亲生女儿?”
万嬷嬷的神情犹如见了鬼一般:“老夫人如何知道?”
万嬷嬷这般下意识的动作几乎叫在座的人都相信了,这样的神态可做不了假,宋老夫人又说:“你且说说这整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万嬷嬷的心跳个不停,这样隐秘的事情宋老夫人如何会知道,如今又让她说出整件事,她是决计不敢的。
二夫人心道老夫人这是急的糊涂了,她笑道:“嬷嬷别怕,老夫人是怀疑初宁是咱们府上丢了的三姑娘,她如今问没有坏意。”
这话犹如一道惊雷,万嬷嬷被冲击的好半晌说不出话来,当年那个被丢弃的女娃竟是如此尊贵的身份,她好半晌才缓过神儿来,舔了舔嘴唇道:“这事还要从十五年前说起。”
十五年前,纪氏怀了身孕,顾德庸对她虽说还算可以,但一旦遇上了柳氏,纪氏就要遭些灾难。
那时候纪氏刚被抬进府里不久,柳氏正是对纪氏看不上眼的时候,整日明里暗里欺侮纪氏,待纪氏怀了孕,她就更加变本加厉,就在纪氏将要临产的前几天,柳氏忽然说纪氏的这一胎八字不好,容易冲撞府里人,怕是会挡财,最好是要去庙里求求菩萨。
当时纪氏就要生产了,随时都危险的很,可顾德庸不但不心疼,反而信了柳氏的话,要让纪氏亲自去拜佛,他看着纪氏的目光都觉得她不详。
纪氏一贯柔弱,却也被顾德庸伤透了心,主母的话又不得不听,万嬷嬷不得不忍着泪陪着纪氏过去,她心知柳氏就是想害了纪氏的命,这样冷的冬天,还是一个即将临产的妇人,要她去佛寺祈福,简直是狠毒至极,可恨顾德庸也是这般。
无奈之下,万嬷嬷陪着纪氏去了扬州府一座山上的古庙,那庙宇有些年岁了,颇得夫人们的喜欢,禅房里住了不少官夫人。
好在纪氏颇得小沙弥的照顾,好生过了些日子,可有一天,纪氏忽然难受,竟是要生产了,庙里的小沙弥心善,帮着请了大夫,纪氏就准备生产。
纪氏在顾府过的日子很是不好,此番上山也只带了万嬷嬷和一个小丫鬟,那小丫鬟是柳氏的人,见状连忙下山回府禀报柳氏,再也没回来,万嬷嬷后来回过味来,柳氏是想一个人都不给纪氏留,好叫她无人照料,真是好狠的心。
结果很是不好,纪氏难产,生了一天一夜,生的是个男娃,可那男娃刚落地就没了气息,纪氏和万嬷嬷俩人除了哭就没旁的法子,毕竟日子还要过下去。
后来寺庙中有人得知纪氏生产,认为不吉利,纵然有小沙弥的照料,纪氏也不得不在生产的第二天就套了马车回去。
变故就生在回去的路上,为了能尽快赶回府去,万嬷嬷央着车夫捡了罕有人至的小路走,那小路上都是荒草树木,谁知她们竟听到了娃娃的哭音儿,那哭音儿断断续续的,像蚊子一般弱小。
纪氏见状叫停了车,万嬷嬷下车去寻,竟然在山道的荒草中发现了一个女娃娃,那女娃脸色青白,哭音都虚弱了,可见她们若是再晚发现几分这女娃就要被冻的没命了。
那时节常常有人将女娃丢到路上遗弃,她们只以为顾初宁是被遗弃的,纪氏心善,想着自己的亲生儿子没了,这女娃也没人看顾,就把女娃当做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待回府后,柳氏以为纪氏生了个女娃,也没在意,这事就这么隐瞒下去了。
万嬷嬷说完这事后,屋里静了好半晌。
济宁侯府喃喃道:“都对上了,都对上了,初宁就是……芜姐儿。”
宋老夫人也哭了出来,有了信物和胎记,就是这过程也同当年对上了,她们苦苦寻了十五年的芜姐儿终于回来了。
万嬷嬷小心翼翼问道:“老夫人,按说姐儿千尊百贵的,如何会被遗弃。”
这时候二夫人也缓过神儿来了:“怎么会是遗弃,那是有歹人作怪,”她说着有些气愤。
宋府的老家是在扬州府,那时候济宁侯带了妻子张氏去老宅祭祖,张氏当时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可谁知皇上派了急命要济宁侯回京,命令来的急,济宁侯一路上定然要风雨兼程,张氏自然是受不住的,他就留下了好些侍卫丫鬟在此,打算着让张氏在此生产。
张氏自此就在扬州府住下了,她是个信佛的,而且很是虔诚,就时常去寺庙拜佛,可谁知她竟然早产了,她同纪氏一样在佛寺生产了,好在芜姐儿很是健康。
跟随在张氏身边的婆子很是欢喜,当即就写了信回京,打算着出了月子再回京。
张氏刚生产完,精力不济,就叫乳母丫鬟照料宋芜,可谁知第二天宋芜就不见了,空空荡荡的禅房里只剩了一张小小的摇床,娃娃却不见了。
当时所有人都吓得面如土色,拼了命的去找宋芜,最后捉住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丫鬟,原来那丫鬟自幼服侍济宁侯,对济宁侯心生爱慕,很是嫉恨张氏,她又是济宁侯身边的大丫鬟,一向有威信,大家都信服她,这才叫她偷走了宋芜。
张氏的陪嫁婆子狠狠地拷问了那丫鬟,那丫鬟也是嘴严,只道将宋芜扔到了一个山道上,说是哪里也不说,那时节可是冬天,一个刚落地的小娃娃怕是冻上一会儿就没命了。
后来又逼问了那丫鬟,那丫鬟才说出了地点,可等侍卫寻过去却没见人影,想来那时候该是被纪氏捡走了。
二夫人说完叹了口气:“还真是多亏嬷嬷了,府上侍卫寻过去的时候已经过了许久了,若是没有你们捡了芜姐儿,怕是早冻的……”
万嬷嬷心跳个不停,原来自家姑娘竟有这样的身世。
济宁侯也连连道:“多谢嬷嬷和故去的夫人了,若不是你们,咱们芜姐儿早就没命了。”
万嬷嬷摇了摇头:“当时我们姨娘没了孩子,幸亏有姐儿的陪伴,若不然还不知道要怎么熬过去呢,姨娘一直把姑娘看的跟眼珠子似的,也算是一场母女缘分。”
宋老夫人喜极而泣:“可见芜姐儿是个命大的,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
顾初宁知道万嬷嬷一大早就被叫走了,过得不多时辰,果然有一个小丫鬟过来叫她。
顾初宁穿好了衣裳和斗篷,一路往五福堂走,她既承了原主的身子,就要尽原主的责任,既然这是原主的亲生父亲和家,她也要尽孝心。
那小丫鬟是宋老夫人的心腹,此时看顾初宁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恭敬中带着几分讨好,然后清晰明了的将这些年的所有事情说与顾初宁听,也好叫顾初宁有个心理准备。
在到五福堂之前,顾初宁听完了所有的事情,她心下也是震惊的很,原来这里头有着这么多的过往与巧合。
在五福堂的廊庑下,顾初宁的步子停住了,她看着熟悉的五福堂,这里她来过许多次,屋里的人她也见过许多面,可这次再进去,就是以一个全新的身份了,她能适应吗?
珊瑚担忧的看着顾初宁,然后扶稳了顾初宁的胳膊,小声道:“姑娘,无论您是谁,珊瑚都在您身边。”
顾初宁的心中划过一道暖流,她这两辈子,是徐槿,也是顾初宁,那么,她也能做好宋芜,她坚定地踏进了门槛。
屋里,宋老夫人的眼泪早就流了满脸,她一把将顾初宁拉进了怀里:“原来芜姐儿已经回来了这么久了,可恨祖母一直没有发现。”
她想起这十五年来的苦苦追寻,一时间竟再说不出旁的话来。
顾初宁也听丫鬟说了这么些年的事,这里头有多少不为人道的艰辛,她不自觉地也哭了出来,这许是原主的情绪吧。
二夫人擦了擦泪:“老夫人,快别这么说了,芜姐儿能回来就是最好的,这就是血脉亲缘,兜兜转转,又叫芜姐儿回来了。”
宋老夫人破涕为笑,欢喜的不得了,她原就期待孙女的模样性情,在初识顾初宁时更是觉得她样样都好,恨不能叫顾初宁就是自己的孙女,现在这一切竟成真了,她几乎不敢想象。
宋老夫人才想起济宁侯来,她拉过顾初宁的手:“初宁,这是你父亲。”
济宁侯一向英武,面容严肃,可此时眼眶中都是热泪,他只说了一句话:“你母亲若是泉下有知,也当欢喜了,”他的整个家都因此而分崩离析,如今失而复得,竟是说不出话来了。
陆远舒了口气,她有了这般疼爱她的父亲和祖母,现在也当欢喜了,毕竟她前世亲缘淡薄。
而一直坐在旁边的纪氏震惊的回不过神儿来,她想起第一次见顾初宁时,她还笑着说顾初宁不像妹妹,原来竟不是亲生的。
…
五福堂的认亲已然完事,众人大悲大喜,现在已经各自回去了。
顾初宁则是单独跟着济宁侯去了供奉张氏牌位的小佛堂,她曾见过一次,当时只叹了一句,未料她们之间竟有这样的缘分。
顾初宁恭敬地给张氏上了三炷香,檀香袅袅,济宁侯舒了口气。
“你回来的晚,不知道你娘爱你至深,当年你甫一丢失,你娘就下了地,月子没做好,落下了一身的病,”济宁侯面色悲伤,回忆往事。
“你娘和我从不肯放弃寻你,她日日为此忧心,没几年就去了,独留我一人在这世上,原本父亲想随着她一道去了,可父亲还要留下来找你,”济宁侯叹了口气。
顾初宁几乎可以想见,这些年他们遭了多少罪,她看着悬挂着的小像,画像上的女人眉眼温婉秀丽,嘴角带着笑,她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下来了,这便是母亲的感觉吗。
济宁侯见她哭了,手足无措的,好半晌才想到拿帕子来帮她擦泪,他有些笨拙地道:“芜姐儿不哭,都过去了。”
顾初宁的心有些酸,她前世的父亲只当没有她这么个女儿,她还是第一次见如此疼爱她的父亲,她忽然有了亲近的感觉。
顾初宁低低唤道:“父亲……”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这一声父亲却叫济宁侯湿了眼眶,他慈爱的看着顾初宁:“这么多年了,父亲一直在想,我的芜姐儿是什么样的,生的像我还是像你娘,你是调皮,还是文静。”
他絮絮叨叨的继续道:“现在父亲知道了,原来芜姐儿像我多一些,性子也文静,你娘若是知道了会很高兴的,她从前还同我说要帮你攒好些嫁妆,叫你风光的出嫁。”
顾初宁含泪笑了起来:“娘会开心的。”
济宁侯摸了摸顾初宁的头发:“以后你就在爹身边,没人能再欺负你了。”
顾初宁“唔”了一声,这样好的父亲。
…
宋老夫人的笑容就没落下来过,她叫顾初宁过去一起用膳,济宁侯在一旁笑融融的瞧着。
一道道膳食像是流水一般的送了上来,好几十道菜,好些菜都是略尝了尝口就被撤下去了,丫鬟婆子传菜夹菜,好大的排场,顾初宁还是第一次见到。
济宁侯笑道:“母亲,您可别吓到芜姐儿,就捡些平日里喜欢的就成。”
宋老夫人也笑了起来:“是祖母糊涂了,”她亲自帮顾初宁夹了菜,又道:“初宁你搬过来和祖母一起住吧,你的院子是一直留着的,每天都有人洒扫,就是现在搬过来也成。”
顾初宁想说不必如此麻烦了,可见宋老夫人的神色这话就说不出口了,无所谓了,反正在哪里住着都一样。
宋老夫人似是说到了兴头上,一会儿吩咐要弦丝雕花的架子床,一会又要一成套的奁台妆奁,姑娘家没这个怎么成。
说完了这些又想起衣裳来,又吩咐绣娘给顾初宁量体裁身,给她做好些衣裳。
纷纷杂杂的,每一桩都是个大数目,顾初宁有心阻止,可旁边的济宁侯也是一副乐见其成的模样,显然这俩人是想把这些年的东西都补偿给她,顾初宁也只得受了。
当天晚上,顾初宁就搬去了新院子,她当时就瞪大了眼睛。
这屋子四时家具样样不缺,是顶珍贵的料子做成的,墙壁上悬着的字画都是千金难寻的,就是被子也软得像云一样,怎一个奢侈了得。
除了起居的屋子,院子里还有绣房,琴房,书房,齐全的不得了。
珊瑚就和做梦似的,她踩着脚底下软乎乎的地毯:“姑娘,咱们这是进金窝了?”
顾初宁也有些意外,济宁侯府不愧是百年世家,这般的底蕴,这一晚身份的巨大转变,主仆俩人都没睡好觉。
第二天,顾初宁是宋芜的事就传遍了整个济宁侯府。
这一下可谓是平地起惊雷,引起了轩然大波,府里各处的下人们都在议论此事,看着顾初宁的目光也很是恭敬,再不是从前对待一个表姑娘的模样了。
府里的姑娘们自然是心情复杂,前两天还是个如同浮萍一般的表姑娘,如今身份陡然一变,竟成了与她们平起平坐的姑娘,甚至比她们身份还高一截儿,因着是侯爷的嫡女,老夫人的心肝肉儿。
宋莹心下呕的要吐血,她从前从不把顾初宁当回事,最多也是有些嫉妒她的相貌,可如今顾初宁成了侯爷的嫡女,不说她这么个庶女了,就是宋芙和宋芷也比顾初宁身份低了。
宋芙面上很是淡然,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她向顾初宁贺喜完就不说话了,宋芳依旧是那般老实。
最高兴的就是宋芷了,她来来回回的打量顾初宁,怪不得与她这么投缘,原来竟是姐妹,她心下也很是为顾初宁开心,如今顾初宁身份转变,不只能过的更好,也能轻而易举的解决萧尘的事。
几个人面上带着笑说话。
宋莹最后还是忍不住了,往日里顾初宁不过是个背景一般的存在,如今竟成了主角,她们都得捧着,她嘲讽道:“三姐姐好口才,妹妹原本竟没发现。”
顾初宁面色微凝,她从前自然要谨言慎行,处处小心,可如今她也不得不立起来。
顾初宁还是没有说话,宋莹就这个性子,她忍一忍也便过去了。
宋芙是长姐,开口训斥宋莹:“你说的什么浑话,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现在初宁也是咱们府上的姑娘,她更是你的姐姐。”
宋莹一口气堵在心里,口无遮拦道:“你这么厉害,将来可别后悔,”她冷笑连连:“既然三姐姐回来了,那她同表哥的婚事自然作数,那可是先帝御赐的婚事。”
宋莹玩味的看着顾初宁:“表哥一表人才,朗朗君子,妹妹在此先贺过三姐姐觅得如意郎君了。”
顾初宁眼尖的发现宋芙的面色白了一分。
顾初宁闭了闭眼睛,该来的总会来,躲也躲不过。
无论如何,她都是要嫁给陆远的……
70.第 70 章
这场谈话并不顺利, 众人不欢而散, 一贯稳重的宋芙也明显有些不对劲儿。
顾初宁叹着气和宋芷一起回了新的院落。
宋芷的心思最是清澈剔透, 她对顾初宁的感情一点都没有变化, 一到屋子里就惊呼连连:“你的屋子是祖母特意为你留出来的, 我先前就知道会很华丽, 没成想竟这么华丽。”
宋芷的眼睛都不够用了, 她欣赏着这间屋子, 然后对自家府上的财力又有了新认识。
若是旁人比如宋莹见了, 可能就不只是单纯的欣赏了, 多少会有些嫉妒, 但宋芷明白, 这是老夫人和侯爷对顾初宁的补偿,再怎么都不为过。
珊瑚也乐滋滋地服侍着茶水, 一朝从寄人篱下的表姑娘变成千尊百贵的侯府嫡女,就算她只是顾初宁身边的小丫鬟,也跟着水涨船高。
宋芷见顾初宁面上很不轻松, 就劝道:“如今你回来了, 那许多事情自然就不一样了, ”她顿了顿又道:“再者说了,那是先帝的圣旨,就是当今圣上也是要遵从的, 至于大姐姐……她总会想通的。”
顾初宁揉了揉额头, 宋芙一向聪慧稳重,何况是这样年少的倾慕, 应当很快就会淡了吧。
宋芷有心帮顾初宁解闷,就同她说起闲话:“初宁,你不知道,前俩天我还去客栈见过那小道士呢,他果然在。”
顾初宁笑着问:“那你们俩个都说了些什么?”
宋芷眉眼弯弯:“不过是闲话罢了,我说要报恩,他还是拒不接受,无奈之下,我只能偷偷帮他续了房费,”她接着叹道:“这也算是一个还他恩情的法子吧。”
宋芷接着就皱起了眉头:“说起来,这么多年我也只去过佛寺,没怎么去过道庙,怎么似他这般的小道士不需要念经修道吗,镇日里待在客栈,也不知道鼓捣些什么。”
顾初宁并没有意识到宋芷对谢祁的关注已经超越了寻常的关系,她微微拧了眉:“我也觉得有些奇怪,”她总觉得这个小道士邪气四溢,看那样子不像是个道士,更似个世家贵公子。
两个人这般说着话也就过去了。
…
济宁侯以最快的速度邀了顾德庸和柳氏进京,毕竟他要认回顾初宁,还是要同这对养父母说清楚的。
顾泽在知道消息以后表示要跟着父母一起过去,顾泽年轻有为,前途可期,顾德庸把他当做一个支柱,也就领着顾泽一起过去了。
这回顾泽心里的火热更胜从前,他们家那个如同影子一般的庶妹真正的身份竟然是济宁侯府的嫡女,那可是真正的天之骄女啊,而他们家养育了顾初宁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脸上的笑容几乎都挂不住,济宁侯会给他们家怎样的报答呢。
但现实与他的幻想截然不同,济宁侯非但没有像他想的那般重谢顾府,态度甚至有些冷淡,他迫不及待的宣扬他们顾家的养育之恩。
可济宁侯身边的随侍只一句话就打消了所有他所有的念头,甚至让他肌骨生寒:“顾公子,齐王萧尘的事……您别以为侯爷什么都不知道。”
顾泽惊惧地看向济宁侯,济宁侯什么话都没说,但眼神中的淡漠之意足以叫他胆战心惊,若是济宁侯想报复他,只要略抬抬手就成,他丝毫没有反抗的能力。
济宁侯的脸依旧板着,他从万嬷嬷那里得知了顾初宁自幼到大的一切生活细节,也知道顾德庸夫妇俩是如何对待她的,更别提顾泽三番两次的陷害顾初宁。
这真正是豺狼虎豹的一家人,可他们到底养育了顾初宁,再加上还有纪氏对顾初宁的救命之恩,济宁侯心下复杂,他只想两家人从此之后再无瓜葛。
顾德庸和柳氏都是典型的吃软怕硬之人,他们本就害怕济宁侯追究,此时见济宁侯并无此意,连忙告辞。
…
府里接连发生了这么多事,更是有扬州府的顾德庸夫妇前来,早已引起轩然大波,顾瑾年纪虽小,却也知道了全部的真相。
他年纪小小,就听人说阿姐并不是他的亲生阿姐,反倒是府里的三姑娘宋芜。
顾瑾有些惶然,他想起了母亲去世的时候,那时候他就知道母亲不在了,从此以后不能再陪着他和阿姐一起读书,陪他用膳,再没有香香软软的娘亲了。
自此以后,他就同阿姐相依为命,他也迅速的成长起来,不再像一个小孩子一般,顾初宁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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