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13)
道,她略吃了会儿茶就辞别了。
只不过走之前,杜曼珠还是留下了一句话:“县主您也当心些,毕竟您家满门荣耀,想要嫁过去的小娘子数不胜数,”更何况她说的是真的,上回沈慎就给顾初宁的弟弟出头,如今又这般相救,他们两个肯定有鬼。
待杜曼珠走后,庆云县主着实是陷入了沉默,她看着新拿过来的茶,默然不语。
她这些年见惯了风浪,杜曼珠这点子小伎俩在她面前根本不够看的,杜曼珠也压根儿就挑拨不了,唯一的一点就是,沈慎确实是对顾初宁不一般。
她是沈慎的妹妹,自然知道沈慎一贯的脾性,可越是这样,她越心惊,因为沈慎他对顾初宁着实……
庆云县主闭了闭眼睛,可她脑海中都是沈慎不要命一般的救顾初宁的场景,她想,她要好好探查一番,旁的不说,就是他们的母亲也不会同意沈慎心悦顾初宁的。
…
桥边的人早已经散尽了,那些小摊贩都跟着马主人往他家的宅子处走,那宅子也不过是个寻常的宅子,看着并不像是有钱的样子,他们的心里当时就怵了起来,可不是想要耍赖不给钱吧。
正在他们胡思乱想的时候,大门里就走出来一个男人,那男子听了这些情状以后倒没说什么,反倒是很痛快的赔了钱,这都是按照摊的大小和损害的物品算的。
一时间都结清了,这些摊贩自然是回去做生意了,宅门口登时就安静了下来。
那马主人似是怕极了的模样,低眉搭眼,浑身都颤抖起来,他咬着牙看四下无人,立刻就跪了下来:“头儿,是我没用,没办成您交代的事儿。”
一旁的男子却没有说话,一直站在那里冷笑,方才的和善全都不见了,现在若是有旁的人经过,看见他这幅模样怕是要吓得不行。
马主人抖如筛糠:“原本属下都要成功了的,我特意用针刺了马屁股,那马也转了方向,眼见着就要踢死那小娘子了,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沈慎沈世子忽然出现……”然后一五一十的将当时的场景给叙述了出来。
那男子听见沈慎的名字愣了一会儿,然后冷冷的道:“没人发现吧。”
说起这个,马主人就信誓旦旦起来:“头儿,您放心,这一点属下敢保证,这针乃是特制的,若非凑近了看,没人能看出来,沈世子和那姑娘都不知道,只以为这是一场意外。”
那男子听了不放心,还亲自去马屁股那里查探了一番,找了好半天,最后才在一处寻到了一个极细小的针孔,他就道:“还算你办事稳妥。”
他说着就笑起来,只不过那笑很是渗人:“这次的事还能留得你命在,若是还有下次,我是保不住你的,若是这事传到了青主耳朵里,莫说是你,就算是我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马主人闻言双腿都抖了起来,他颤颤巍巍道:“头儿放心,下回我一定亲手弄死那个小娘皮,绝不留下一丝痕迹,准保将青主交代的事情办成。”
他说着想起了顾初宁,然后狠狠地啐了一口,他心里默默道,下次就是你的死期!
…
直到回了小院儿,顾初宁依旧胆战心惊,还没从方才的事情中回过神来。
珊瑚小心扶着顾初宁进去,她一句话也不敢说,唯恐再吓坏了姑娘的胆子,她寻思着还是叫万嬷嬷熬一些安神的药过来才好。
刚到里间,顾初宁就瞧见了坐在小榻上的宋芷,宋芷一见了顾初宁就迎过来:“我在屋里都闲的发慌了,然后寻思着你要回来了,就特意到这儿等你。”
宋芷还要再说话就发现顾初宁的面色有些不对劲儿,透出一股子苍白的劲儿,看着竟像是吓到了,她连忙问道:“你在外头可是遇上什么事了?”
珊瑚一面端过来茶水,一面同宋芷细细地说起了方才的事,一个细节也没落下。
宋芷听完脸色都白了,她寻思了半晌,最后才叹道:“幸好是你没伤到啊,若是沈世子没出现,那被马踢中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她就发散了起来:“我以前就听说有人被马踢中了,那人是胸口被踢到了,似是内里受了伤,虽然撑了几个月,最后还是没熬过去。”
珊瑚跟着心有戚戚:“可不是呢,但凡是被马踢到了,就是侥幸活下来了,也是要留下病根儿的。”
顾初宁也跟着叹了口气:“可不是,这回幸亏是有沈世子了,”她说着无奈道:“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接连遇上这种事,我想着还是抄些经书供上去,也好求个心安。”
宋芷点了点头,饶是她不信佛,但也觉着此时还是小心些为好:“也好,反正你先前也抄了那么些经书,如今只是为自己供一下。”
宋芷忽然想起来了什么然后道:“上回陆表哥的事还好说,怎么说都算是咱们自家人,可这沈世子……要如何答谢啊。”
顾初宁闻言寻思了片刻,沈慎着实是救了她的命,若是按理来说,她是应当专门去登门答谢的,还要带足了谢礼拜见沈慎的家里人。
可沈慎之母乃是当朝公主,其父又是侯爷,堪称是满门荣耀,这份家世就是放在京城里,也是顶顶尊贵的,不知道有多少小娘子想要贴上去。
可她不过是个小官庶女,若是她登门致谢,那怕是人家不会以为她是去答谢的,而是要以为她是去搭关系的……
换位思考一下,若她是沈慎的家人,怕是都以为她是特意嚷嚷出去,好让京里人知道沈慎救了她,有心人则会想着沈慎为什么会救她……
这般拉拉扯扯之下,京里关于她和沈慎的传闻就会传出去了,都会以为她是去攀高枝儿的,她若是登了门,不用别人说,她就知道沈家没有一个人会欢迎她的,她何必去讨这个嫌儿。
宋芷那边也卡了壳,不知道说什么,她到底在侯府长大,明白的很,若是她被沈慎救了,那么她去登门道谢则是应该的,还能促进两府的关系,可若是顾初宁……那怕是就要被人以为是居心不良了。
顾初宁就道:“无妨,沈世子为人纯善,并不在意这些虚礼,到时候我请沈世子吃顿饭就好,”她心下默默感叹,沈慎定然也是思虑过的。
宋芷笑着说:“这个法子好,既还了恩情,又不过分。”
顾初宁说完话才想起那个话本子,她叫珊瑚拿过来给宋芷,然后道:“唉,今儿的事可都是因着这本话本子了,你可要好好珍惜。”
宋芷眼睛一亮,她接过来就乐不可支:“这话本子惹了这么些事,我一定好好好读,把它读透,这样才不辜负了你的心意,”她玩笑道。
…
接下来的这几天就很是安稳了,上午照旧去书房上家学,下午则是在小院儿里抄佛经。
好在她前些日子为了平复心情一直都有抄佛经,早已经抄了一大半了,顾初宁只需再抄两天也就完事了,再过两日就是十五,也是宋老夫人出去礼佛的日子,她正好抄完供在佛前。
自打顾初宁重生以来,就对这神佛之事多了敬畏之心,再者说,她抄佛经也不只是为了供奉,更有几分磨性子的意思。
宋老夫人很是虔诚,每到初一十五就要去寒山寺礼佛,在那儿待两天才回来,往往都是在佛寺里随着师傅们做功课,吃素斋,再就是念经祈福了。
往常都是宋老夫人自己领着嬷嬷去,只是偶尔带着家里的小辈,毕竟姑娘们都要上家学,轻易耽误不得,这回顾初宁主动请缨说要跟着一起去,倒是把宋老夫人给喜得合不拢嘴。
宋老夫人心里明白,家里的小辈都是活泼的,往常去佛寺上香也只是当做消遣,难得看见顾初宁这般真心礼佛的,自然很是欢喜。
去寺庙的一路上,顾初宁就同宋老夫人说话解闷,到了佛寺休息一番才去佛堂诵经做功课。
宋老夫人由嬷嬷陪同着去了宝殿同师傅们一起做功课,那里都是京里的贵人,俱都跪在蒲团上诚心诵经,佛语喃喃。
顾初宁一个小娘子,自然不便跟过去,早有通透的知客僧将她领去了一处没人来往的小佛堂,那里只供了菩萨,案几上莲花灯的光古朴明润。
待知客僧走后,顾初宁将抄好的经书放在案几上,然后诚心念佛。
也不只是最近这些事,顾初宁想起了早前她曾做过的那个梦,在梦里陆远……身死,就算是现在想起来这个梦,顾初宁依旧冷汗淋漓,她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只愿身边的人都能平安终老。
礼佛的时间过得很快,顾初宁起身时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不过廊廊殿宇下却亮堂的很。
廊柱房檐下都挂了大红灯笼,在这黑夜里竟显得十分漂亮,珊瑚都赞了几句:“姑娘,其实这佛寺里头到了晚间是真漂亮。”
顾初宁点了点头,在佛寺里头,好像时间都变缓了,莫名就觉得十分安稳。
顾初宁就往禅房走,回廊漫漫,顾初宁转过一个回廊却看见了陆远,他穿了一身素净的袍子,身后跟着程临,正往前走。
顾初宁很是惊讶:“你的伤好全了?”不过心下也暗暗感叹了起来,竟能在这儿遇上陆远,后来她一寻思,可不是会遇上陆远,上回就在寒山寺遇上过一回,想来他是时常来这儿礼佛的。
陆远眉头微动,显然也是惊讶的,然后才道:“劳表妹挂心,我这伤已经好全了。”
程临在后头暗暗点了点头,自家大人这话可没撒谎,大人受过大大小小无数的伤,这伤也就是刚开始有些险,后头养些日子就没事了。
陆远顺口问道:“不知表妹来此是……”
“这不是老夫人过来礼佛,我就想着也跟着过来拜拜佛,正好前些日子抄了经书,供在案前求个庇佑,”顾初宁回道,然后她指了指方才的小佛堂:“就供在那座佛堂里的佛像前。”
陆远抬眼望去,只见是一座寻常的小佛堂,只不过前头坠了块牌子以示区别。
二人说话闲话以后就各自回去了,珊瑚还在顾初宁后头感叹起来:“姑娘,我发现咱们总是遇上表少爷,这可真巧。”
顾初宁:“……”好像是有那么一丝巧。
这边,程临跟在陆远的后头,然后轻轻合上了门扇,然后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来。
他跟在陆远身边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许多内情,大人每月十五都要过来,今天又是十五了,程临看了看天上的月色,默然无语。
大人什么时候才能放下,程临只希望大人能尽快走出来,顾小姐就很好,他想。
佛堂里,长明灯的光古朴的很,香炉里的香燃了起来,飘起丝丝缕缕的香,缠绕在屋里。
…
五日之约很快就到了,顾初宁一早就遣了珊瑚去春风楼订了一个雅间。
一大早珊瑚就忙活着帮顾初宁梳头,顾初宁的头发又黑又好,实在是难得,她特意给顾初宁梳了一个垂髫分肖髻,这是一个很寻常的少女的发髻,只是结鬟于顶,然后垂下两束未挽的长发,可就是这样简单的发髻,在顾初宁身上也显得十分的漂亮。
珊瑚看了看镜子,然后心里默默叹道,姑娘可太美了,既明媚又妩媚。
珊瑚忙活完了发髻,又开始给顾初宁寻衣裳,她寻得是一件银红百蝶穿花的襟子,实在是好看的紧,顾初宁却皱了眉头:“换件素净的过来。”
除了这话就再没说旁的了,可珊瑚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她明白姑娘这是生气了,也看清了她那点小心思。
珊瑚闻言也不顶嘴,转身就去寻素净简单的衣裳过来,她知道自己的心思有些浮躁了,可谁眼见着沈世子那般的人物对自家姑娘这么好都会生出几分心思的,她瞧的清清楚楚,沈世子对自家姑娘是不一样的,沈世子又是那样的家世人品,若是姑娘能嫁进去……
顾初宁接过珊瑚新拿过来的衣裳,这衣裳还是纪氏给她裁的,上身是月白色绣淡色花儿的襟子,下身则是白素纱罗裙,上头是画了些绿水罗纹,看着清净又得体。
顾初宁叹了口气,这样的衣裳才是合适的,她若是穿了先前珊瑚给寻的衣裳,那成什么人了。
顾初宁看的明白,珊瑚还有些不服气,她也是头一次说了重话:“珊瑚,我是什么样的家世门第你也知道,仅凭着容貌就想嫁进去那样的人家,那是在做白日梦,那样的人家只需略抬抬手,咱们就在这京城过不下去。”
珊瑚的头上一下子就冒出了冷汗,是她糊涂了,她以为沈慎对姑娘有些不同,再凭着姑娘的容貌就能嫁过去,可她也忘了,那是累世的门第。
珊瑚的眼睛里都含了泪:“姑娘,奴婢错了,奴婢以后再也不会生出这样的心思了。”
顾初宁拍了拍珊瑚的手,她明白珊瑚也只是盼着她嫁入高门大户,可这事哪有这么简单的,所以她必须得狠下心训斥一下珊瑚:“好了,随我出去吧。”
…
春风楼。
沈慎看着窗外的景致,然后笑道:“这春风楼的景致当真是不错,”他和顾初宁分坐两侧,中间则是平整的八仙桌。
顾初宁叫了小二过来:“沈世子想要吃什么都尽管点,这一席菜我还是请得起的。”
沈慎闻言笑了一下:“我听说这家店的菜色极是不错,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就点了好几个菜,有酒酿清蒸鸭子、西湖醋鱼、糟香鹌鹑等。
沈慎结结实实的点了好几道菜,他也是想通过这一段饭让顾初宁轻些压力,也算是把这事过去。
顾初宁又添了几道时蔬和汤羹,这才算完,她很是感激,沈慎的心思她都清楚得很,都是为了她着想,这样轻松的请一顿席是最好的。
二人自然不能只吃饭,还是要聊天的,第一个要说的自然就是那天惊马的事了,沈慎同顾初宁说了那天的后续:“你放心,我后来特意遣了人去瞧那条街上的摊贩,都说那马主人赔了钱,态度也算好。”
顾初宁放下了心:“那天我就瞧着这马主人不是有意的,为人也算是谦虚,就是这马性子太烈了些,”她说着笑了起来:“我现在是对马有了阴影了,上回在西山上那马就是这般癫狂,这回又遇上一个。”
沈慎安慰她道:“这样的事都是少有的,一般的烈性马都是训好了以后才出来,但也保不住有忽然发性儿的时候,你日后还是当心些为好。”
顾初宁点了点头:“这两回都是碰巧有人,若不然我定是逃不过去的。”
沈慎就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二人这般说着相视而笑,顾初宁就发现沈慎盯着她看了起来,她再怎么说也是个小娘子,登时脸就红了,但还是假做不知道:“我脸上可是有哪里脏了?”
沈慎的脸也罕见的红了一下,他方才竟那般大胆,他清了清嗓子,然后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镇定:“我是想起那日在西山脚下,你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红痕,上面还带着血,今日再见就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顾初宁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的皮肤就有一点好,不容易留疤,那日只是带了倒刺的荒草划得,算不得什么。”
沈慎放下心,叹气道:“那就好,”他接着在心里默默道,这样无暇的容色,若是有了瑕疵就可惜了。
一时间菜也上来了,二人就没有再说话,而是用膳了。
顾初宁尝了尝,这家酒楼的菜色味道果然极好,尤其是汤羹,味道鲜美的很,她一连喝了两碗。
外头暖风习习,顾初宁一面喝汤一面赏外面街巷的景色,酒楼对面的街上是一家酒馆,里头人来人往的,据说他家的酒味道很好,而且很能醉人。
酒馆外头的街上,则是许多卖小吃的,其中一家就是卖冰糖葫芦的,草把子上形形色色的冰糖葫芦,有许多小童央着母亲去买。
这时节的冰糖葫芦不能长时间保存,稍过了一段时间就会融化,故而那摊主满脸堆笑同那些小童妇人介绍,想着赶紧卖出去,若不然化了可就要赔本了。
顾初宁看的有趣儿,正是她四处看的时候,街上忽然出现一个极熟悉的身影,她仔细一看,不是陆远是谁。
顾初宁觉得好像有些不对劲儿,陆远身居高位,在暗地里自然有许多人蠢蠢欲动,想要对陆远不利,故而无论何时,陆远身边几乎都跟着程临或是旁的随侍,可今天竟然只有他一个人。
顾初宁放下汤碗接着看,她发现陆远走路歪歪斜斜的,不似平常的模样,她想了片刻,陆远现在这般模样,似乎是喝了酒。
顾初宁想到这里就更加心惊了,陆远一看就是喝了许多酒,又是一个人在外……
紧接着,她就瞧见陆远缓缓地走到了卖冰糖葫芦的摊贩前,久久地看着那冰糖葫芦,似是失了神一般。
楼下,那摊主看陆远望着这冰糖葫芦,就同陆远说道起来:“公子,我家的冰糖葫芦味道可是一绝,这整条街都知道,”然后在心里笑道,他好像是这个月才来的,不过这没关系,只要能唬到人就成。
摊主继续推销:“这里有好些口味的冰糖葫芦,您看你要哪串?”
陆远的头有些晕,他觉得好像回到了以前,父母兄长接连没了,他就开始守孝,对自己的要求也极为严厉,对于那些自己非常喜欢的甜食也是一口都不再碰了。
少时的他想,要成大事者,哪能像个小娘子一般爱吃甜食呢,这要是传出去了可怎么办,故而他开始压抑自己的喜好。
可这事到底被妧妧发现了,她背着嬷嬷小厮,给他拿了一串红艳艳的冰糖葫芦:“阿远,你还小呢,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谁说男子就不能爱吃甜食了,”然后就把那冰糖葫芦塞到了他的嘴里。
陆远到现在还记得那个味道,甜丝丝的,好吃极了。
妧妧眼睛都笑弯了:“这冰糖葫芦我以前想吃还吃不到呢,多好吃啊,”她长在庄子,自然很少吃到这些甜食,故而念念不忘,可她长大以后尝了这冰糖葫芦,发现味道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吃,很是一般,不过他没有告诉陆远,只是骗他她也喜欢冰糖葫芦。
现在,陆远看着那冰糖葫芦,然后勾起唇角:“这一整串,我都要了,”她那么喜欢冰糖葫芦,若是能看见这么多冰糖葫芦,一定会很欢喜的。
那摊主显然是傻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然后连着那草靶子都送给了陆远,笑的牙不见眼:“公子,给你,都给您,这草靶子也算是我送你的。”
摊主还没经过这样的大买卖,他抬头看了看这天儿,心里却也觉得奇怪的很,这时节估摸着只能保存一个时辰,怎么的这人全都买走了,他虽觉得陆远脑子有问题,但还是高兴的很,这买卖这么快就做完了,家里的婆娘也不会说他了。
于是摊主就以看傻子和财主的目光望着陆远,然后就收摊回家了。
顾初宁在二楼就看见陆远拿着一整个草靶子的冰糖葫芦进了对面的酒馆,她觉得陆远是着实喝大了……
顾初宁自然忘了她曾对陆远撒的那个善意的谎言,也不知道那是陆远因着她的喜好买的。
对面的沈慎发现她一直在往下看,然后道:“下面有什么有趣儿的,”他说着也往下看,可却什么都没瞧见。
顾初宁回过神儿来:“没什么,只不过是下面热闹的很,我随意瞧了几眼。”
现在桌上的菜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沈慎的心思转了几转,他想邀顾初宁一起出去走走,也好培养一下感情,他就问:“顾小姐等会儿可是要去哪里,若是……”
沈慎话还没说完,顾初宁就回道:“府里的马车在下面等着,既然这饭也用完了,我就先回去了,也不打扰沈世子了。”
顾初宁有些心急,她想起了那个梦,她实在有些担心陆远,陆远这情状一看就不对,她还是跟过去看看为好。
顾初宁说完就匆匆下去了,留下沈慎一人面对着一室的空寂,沈慎望了下空荡的对面,然后失笑,他是有些心急了,这事还是得一步一步来。
…
顾初宁下了楼也没叫珊瑚跟着,而是叫珊瑚回马车那儿等着,自己一个人悄悄跟上了陆远。
她下去的时候,陆远正好从酒馆里出来,他左手拿着一整个草靶子的冰糖葫芦,右手提着一坛酒,陆远一路往前走,七弯八拐。
顾初宁跟在后头倒是一直都没被陆远发现,因为陆远今日的造型实在有些异于常人,街上好多人都盯着他看,顾初宁这才得以没被发现。
一路走啊走,最后到了一个小巷子,顾初宁觉得这巷子很是熟悉,直到她看见了熟悉的店面:李记汤锅。
陆远一闪身就进了蓝布帘子后的汤锅店,顾初宁则是悄步站在蓝布帘子后头,她看见陆远来这儿就放下心了。
这家李记汤锅是陆远常来的店铺,定然不会有危险的,她转身想回去,可忽然看见陆远趴伏在了桌上,酒杯掉落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儿。
顾初宁这才觉出有哪里不对劲儿了,这家店铺里一个人都没有,莫说食客了,就是老板也不在。
陆远还在那儿趴着,袖袍散在桌子上,竟是说不出的悲伤。
顾初宁的心一酸,她抬步缓缓走进去,她想,她还是应该过去看看的。
陆远觉得他的心好像空了一大半,呼啸着往里进风,他觉得肌骨生寒,过了好半晌才发现酒杯掉了,这可不行,他还要喝酒的。
陆远才起身,想要捡起酒杯,就发现前面有人帮她把酒杯捡起来了,还蹲在他身前,面色迷惘:“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的心都空了,陆远觉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面前的人忽然和记忆中的那人重合,陆远一把扯过顾初宁,然后紧紧地抱住了她。
顾初宁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抬手去推陆远。
陆远闭上了眼睛:“……你很像一个人,”他知道她不是她,但是只要这一会儿就足够了。
陆远像是穿过时光,抱住了她,他喃喃犹如耳语:“我想你了……”
51.第 51 章
李记汤锅的店铺不大, 满打满算也不过十几张桌子而已。
店里早已经得了吩咐,空无一人了, 这个一向热闹烟火气息浓重的店铺陡然间静下来,莫名让人觉得空荡的可怕。
桌上只有一瓮正在煮着的羊肉汤锅, 还在咕噜噜的冒气,极是鲜香的气味。
陆远坐在桌边,把提着的一坛酒稳稳当当地放在一旁,然后给自己倒了满满的一碗酒, 他想起那酒馆老板的话, 这酒烈的很, 三杯下去定然能醉过去。
陆远端起酒碗一仰而尽,浓烈的酒顺着喉间一路到了肚腹, 所到之处无不灼热,难以言喻的冲劲儿,他却觉得这酒甚好,先前喝了那么多酒都没有醉, 这个酒兴许能叫他醉。
眼前的羊肉汤锅还在咕噜噜的冒气, 蒸腾而起的雾气遮住了他的双眼, 陆远觉得他好像有些醉了, 因为他看见妧妧坐在对面。
她穿着她时常穿的月白色的襟子,眉眼都带着笑,冲他道:“阿远, 这个羊肉汤锅当真好吃, ”她说着又喝了好几口汤。
她吃的面色通红, 眼睛却亮晶晶的:“我不能出府,你以后要时常给我带这汤锅回来啊。”
陆远也笑:“好啊,我会时常给你带的。”
一阵风吹过,蒸腾的雾气转了转,对面那人却消失不见了,只剩下空荡荡的座位。
陆远又给自己斟满了酒,结结实实的一杯,继续一仰而尽,现在他确信了,这酒真的能醉人,若不然他怎么会看见妧妧呢。
第三杯,陆远又倒了整整一杯。
陆远看向了桌子旁倚着的冰糖葫芦,许是离汤锅有些近,有些冰糖葫芦融化了,揉碎了的糖霜一点点化掉,空气中好像都能闻见一股子甜味儿。
陆远抬手敬了敬对面,然后喝光了第三杯酒。
这冰糖葫芦是你爱吃的,你说你幼时念念不忘,长大了才尝到,这回啊,我给你买了整整一个草靶子的冰糖葫芦,够你吃的了。
顾初宁打算进来的时候,正是他喝完了第三杯酒的时间。
陆远觉得头有些晕,他趴伏在桌上,宽大的袖袍上都撒了酒,过了好半晌才想起要捡酒杯这回事。
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只细白纤长的手,那人将酒杯稳稳的放在桌上。
陆远半垂着眼,眼前之人亦穿着月白色的襟子,陆远觉得她们两个人当真是相像,不只是表面上的容貌相像,内里的那股子感觉更像。
那个人已经走了六年了,他却始终都走不出来,他想捉住这世间与她相似的影子,于是他抱住了顾初宁。
顾初宁则完全呆愣了,陆远这一系列动作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待她反应过来时就已经在陆远的怀里了,而当她听见了陆远的那些话,她原本要推开陆远的手就缓缓放下了。
李记汤锅外头,程临别开眼去,他默默叹了一句,怎的发展的如此迅速。
程临是时时都要跟在陆远后头的,今儿只不过是提前来了这汤锅等着陆远,没成想竟看见了顾初宁跟着陆远而来,身为一个称职的属下,他自然是假作不知放顾初宁进去了。
程临原只想着能促进些陆远和顾初宁二人的感情,没成想这就抱上了。
屋里头,老板娘放下帘子转身回了后厨,同老板笑滋滋地道:“咱们就在这儿好好待着,可千万不能出去打扰了陆大人。”
陆远既然来了这儿吃汤锅,那后厨定是有人的,顾初宁是急的糊涂了才忘了这回事。
老板娘很是高兴,同时还隐隐有些得意,瞧她说什么来着,陆大人这么些年头一回带了个小娘子进来,还是那么个绝色的小娘子,她当时就觉得这俩人有猫腻,今日一看,果然如此。
陆远觉得他的头很沉,很晕,他的下颌放在了顾初宁的肩上,然后闭上了眼睛。
顾初宁觉得她被勒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尤其是当她听见陆远说的那些话以后,像一个人……以及,想她了?
顾初宁不可抑制的发散起来,陆远这般醉酒,又神神叨叨的,难不成是受了情伤?
顾初宁越想越觉得她想的有理,可她寻思了一圈儿,也没能想出来陆远是在哪儿受了情伤,就在她觉得她快要想起来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耳朵有些痒。
陆远喝了许多酒,又倚在她肩上,他呼吸间的酒香几乎沿着她的耳朵扑簌而过,顾初宁能清晰的感觉到他呼吸的温度以及清甜的酒香……
于是,顾初宁的脸红了……实在是她还从未与人如此亲近过。
顾初宁接着就暗暗骂了陆远一声,这样的耍酒疯耍到了她身上,要知道她可是他的长嫂,真是不像话,不像话啊。
又过了一会儿,顾初宁觉得她仁至义尽了,于是她缓缓抬起了手,轻轻地敲在了他的背上,然后道:“表少爷,您是不是该醒了,”这么长时间了,该醒酒了吧。
陆远的脑子还是很迷糊,他觉得他好像闻见了一股很熟悉的味道,像是回到了记忆中那年的夏天。
妧妧和他一起坐在葡萄架下,细碎的阳光从紫藤叶下落下来,暖洋洋的。
他看着绿色藤叶,忽然间有蝴蝶飞了过来,绕着藤蔓飞舞,那蝴蝶还是个五彩斑斓的漂亮蝴蝶,他看着那蝴蝶,妧妧在后头吃葡萄。
现在,顾初宁的身上就像是那年夏天的果子味,隽永而清甜,他觉得舒服极了。
顾初宁等了半晌,陆远还是没有动弹,她不得不使劲儿推开陆远,可她的力气刚运足,还没怎么用力气,就把陆远给推到了桌子上。
顾初宁仔细一看,陆远面色红润,呼吸平稳,身上满是烈酒的气味,显然是睡着了。
顾初宁缓缓地吐了口气,她那样安抚他,他竟然睡着了!
顾初宁觉得她的心有些累,然后蹲在一旁看陆远的睡脸,陆远面色祥和的很,就是一贯皱着的眉头也舒展了开来,显然是睡得很舒服的样子。
顾初宁:“……”合着在我肩头都能睡得这么舒服。
她看了看酒坛里的酒,还剩下许多,显然是这酒的劲头太大了,才让陆远喝了这么一点就醉成这个样子。
顾初宁不解恨地捏了几下陆远的脸,哼,叫你这样耍酒疯。
陆远的皮肤相当白皙,比一般的小娘子都要细腻,此时醉了酒,脸上红扑扑的,竟然煞是好看,像是染了桃花一般。
顾初宁默默叹了口气,现在她也出气了,毕竟陆远喝醉耍酒疯,她也没办法和他计较,她现在着急的是,她要怎么才能把陆远给送回去,就让陆远趴在桌上睡觉显然是不可能的。
顾初宁探头往店铺的后头看,还撩开了帘子,可还是没有看见一个人影,当然了,老板和老板娘都躲得好好的呢。
无奈之下,顾初宁打算回马车那儿叫珊瑚去陆宅寻人过来接陆远。
顾初宁刚踏出门,没走几步就看见了在一旁站岗的程临,顾初宁的火气瞬间就冒出来了:“程大人你一直在外头?”
程临精乖的很,他一听顾初宁的语气就知道这事不对劲儿,立刻就装作了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眼神迷茫的很:“没有,顾小姐,属下是才来的。”
顾初宁也没工夫跟他计较这么多:“他喝醉了,你快进去把他扶回去。”
程临:“……”事情发展的太快,我跟不上啊。
明明方才还气氛暧昧的拥抱,他在外面虽然没听见屋里面说话的声音,但瞧着那气氛是极好的,怎么的现在就醉的不省人事了。
顾初宁一面往里走一面同程临说:“你家大人喝得实在是太多了,醉成了一滩烂泥,你回去以后一定要嘱咐厨房多熬些醒酒汤,要不然这般醉酒醒来以后会头疼的,”虽然陆远和她耍酒疯,她也不能不管陆远啊。
程临晕头转向的,他进得屋里就瞧见自家大人摊在桌上,果然是喝醉了……
程临想,他好像明白刚才屋里都发生了些什么了,自家大人喝醉了,这才倒在顾小姐的身上,他在外头瞧的不甚清楚,还以为两个人抱上了,他就说,大人怎么能忽然间开窍。
程临把陆远给扶了起来,然后真诚的同顾初宁代陆远道歉:“顾小姐,我们大人不是故意的,他这是喝醉了,这醉酒以后的事都当不得真的,您可千万不要怪罪我家大人啊。”
顾初宁这会儿气也消得差不多了,知道程临说的都很有道理,就道:“我都明白,我不会生气的,”她还不想和一个醉酒的人置气。
程临闻言放下了心,他看了眼陆远,心里默默道:大人,我就能帮你帮到这儿了,只要顾小姐不生你气就成啊。
接着,顾初宁就帮着程临将陆远扶上了马车,待一切都收拾完以后才回到济宁侯府的马车处。
…
陆宅。
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屋里头光线暗淡的很,程临特意吩咐了奴仆将外间的烛火都燃起来,将外间照的灯火通明的。
里间,陆远渐渐醒转过来,他看着熟悉的床围幔帐,然后清醒过来了,他这是回府了。
陆远起身靠在软枕上,然后揉了揉额头,他喝了这么多的酒,现在只觉得头昏脑涨,难受的紧。
外面程临一听到动静就走进来了,他端着一个黑漆托盘,上面是一个甜白瓷的大碗,里面装的是熬的浓浓的醒酒汤。
程临把托盘放在一旁的小几上,躬身道:“大人,你睡了一下午了,不喝醒酒汤怕是受不住,”他自幼习武,性情也豪爽,时常与人饮酒,故而对醉酒之事很是了解,这种时候就应该喝醒酒汤才好。
陆远应了一声,然后将醒酒汤一饮而尽。
程临又帮着把汤碗放回托盘上,他琢磨了几番,还是开口道:“大人,这醒酒汤的煮法还是顾小姐告诉属下的呢,她说这个方子最温和,见效也快。”
陆远沉默了一下,经过程临一说,他好像想起之前都发生什么了。
他喝得醉醺醺的,还倚在顾初宁身上睡着了,并且,还说了那样一番话,陆远难得的脸色变了一下,他想起了那酒馆老板说的话,这酒三杯定能醉人,可不是三杯,他就醉成那样。
程临其实也有些摸不到头脑,大人原先一直好好的,可今天早上一醒来就怪怪的,还特意嘱咐他不要跟着,他看大人脸色很不对,面上应了,但还是偷偷跟着以防出现意外。
陆远抿了抿唇:“表姑娘她……可有生气?”他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很是过分。
程临的脸色就有些精彩了,他想了好几遍才道:“顾小姐开始是有些不开心,但后来属下瞧着她那面色……更像是担忧您。”
陆远点了下头,他想他改日还是应当向顾初宁当面致歉的。
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儿,陆远也清醒的差不多了,他对程临说:“去将还没处理的公文都搬到书房去,我等会儿就去。”
程临想要劝陆远不要这般拼命,还是多休息一下为好,可这话到底没说出口,被他咽回了肚子里,然后应道:“是,大人。”
程临就看着陆远出了房门,拐进了一处极清净的屋子,他叹了口气,又是这样。
屋里,陆远极是熟稔地走到书案处,他看着这屋里摆设的东西,然后缓缓吐了口气。
若是顾初宁在的话,想必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她前世常用的东西和摆件儿,大到床帐家具,小到一个摆件。
陆远从一旁的画卷中拿出了一轴,然后缓缓展开。
程临眼里的好奇他看的出来,顾初宁也问他这般失态是怎么了,陆远想到这里闭了闭眼睛,然后抚上了画卷中的女子。
画卷上的女子眉目精致,音容笑貌皆在,宛若活着一般。
陆远想起了今早发生的事,今天早晨他如同往常一般醒过来,可有那么一瞬间,他发现他忽然忘了她的容颜。
虽然下一刻他就想起来了,可是陆远到底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了,她死了,她死了有六年了,无论他如何努力假装她还存在,她到底是不在这个人世间了。
陆远看着画卷,心莫名地抽了一下,妧妧,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你一面呢。
…
济宁侯府,小院儿里。
珊瑚一到了小院儿就去忙着烧水,好服侍顾初宁洗澡,原因无他,只是姑娘身上的酒气实在浓重,不过经了上回的事,珊瑚再也不敢自作主张了,因而只是默默去做事。
水烧的很快,顾初宁在净室里被热气蒸腾的脸都红了。
顾初宁抬眼看了看一旁挂着的衣服,她现在还记得那股子熏天的酒气,她默默腹诽,陆远这是喝得什么酒,怎么这气味如此熏人,连她的衣衫上都是冲天的酒气。
下一刻顾初宁就想通了,是了,陆远倚在她的肩上睡着了,她身上的酒气才那般浓重。
顾初宁忽然摸了下自己的耳根,她总觉得有些痒,就好像那时候陆远的呼吸扑在上面一样。
下一刻她就放下了手,还恨恨地在水中扑腾了水花,都是陆远,没事耍酒疯,顾初宁在心里暗暗骂了陆远好几遍才解气。
顾初宁接着就想起了陆远同她说的那两句话,当时她听来只觉得很蒙,现在想来却觉得这其中定然有故事。
这话一听就是同心悦的人说的,而且他还说她很像那人,顾初宁的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了。
这人不是莲娘是谁!
先前顾初宁只是听宋芷说过一回,并没往心里去,当时只是叹了下,这回又经了这事,她就可以确定陆远说的那人是莲娘了。
顾初宁想起那天宋芷说她的眼睛生的像莲娘,陆远又这般表现,定然是莲娘无误了。
顾初宁想通了以后唏嘘了好长时间,直到洗澡水都凉了,她才起来,实在是陆远太过深情,她完全没料到。
也是,她不在的这六年里,陆远定然有些改变,他有了这么心爱的姑娘也是应当的,只不过他们俩竟没有在一起,实在是无限欷歔。
珊瑚到底是忍不住了,姑娘洗澡这么短的时间里表情就变化过无数次,一会儿害羞一会感叹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就问道:“姑娘,您是怎么了。”
顾初宁看了珊瑚片刻,最后道:“你还小,同你说了你也不懂,”那般情爱之事哪是珊瑚能知道的。
珊瑚:“……”姑娘你这么说我就更好奇了!
因着这事,第二天下午她下了学就跟着宋芷一起往回走,宋芷一见她就乐了:“瞧你这模样,是不是有什么事要问我啊?”
顾初宁点了点头:“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想起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才想着问问你。”
宋芷并不着急,闻言还叫她的丫鬟准备了茶水和糕点,都放在小几上,她拿了块桂花糕吃了口,又喝了口茶水:“什么事啊,说吧,”面上还带着笑。
宋芷心知顾初宁来问她的一定是那些子小事或是八卦,她都已经备好茶水了,就等着顾初宁问了。
顾初宁:“……”
顾初宁理了理思绪,然后道:“这不是方才上的是琴艺课,我跟着先生练了也有好几个月了,总是没什么进益,”她说着眨了眨眼睛:“然后我就想起了你说的莲娘,你不是说莲娘的琴艺相当之好嘛。”
宋芷乐滋滋的看着她,然后道:“原来是问这个事儿啊……”她拖长了声音道。
顾初宁这明显就是想要细问莲娘和陆远的事儿,她心里暗暗笑了下,先前跟顾初宁说的时候不当回事,现在又来问她了,女人啊,啧啧。
宋芷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我听说啊,莲娘是烟花居的头牌,她的四艺都很好,尤其是琴艺上头,乃是一绝,她虽只是个淸倌儿,想要见她一面的人也海了去了,尤其是她那手琴,听过的人说是如闻仙乐。”
顾初宁可怜的看着宋芷:“这话你先前不是说过了……”怎么不直接进入正题!
宋芷被顾初宁给逗乐了,然后把桂花糕放在珐琅盘子里,笑道:“好了,我也不同你闹了,”她接着就开始说了起来。
原来啊,莲娘好像是从南边儿过来京城的,她到京城的时候年纪还轻,身上又没有钱,就被哄骗去了烟花居。
随着莲娘的长大,她的那副容色自然也掩不住了,莲娘的名气就是这时候打出来的,烟花楼的妈妈自然是想要莲娘去接客的,毕竟淸倌儿不赚钱。
但不知道莲娘是怎么说服那妈妈的,她就成了淸倌儿,日日谈曲儿,名气就越发大了。
这时候想要求见莲娘的人已经多不胜数了,莲娘的名气这样的大,她再想维持住自己的贞洁也就难了,毕竟烟花居也护不住她,对她有心思的人不乏高官或是有权之人。
眼瞅着莲娘就要失身,这时候陆远就出现了,而且他不出现则已,一出现就帮莲娘赎身了。
顾初宁听到这里就吸了口气,她就算不知道内情,但像莲娘这样的,若是想要赎身出来,不知道要多少银两。
宋芷就接着说:“当时京里的人都为之震动,毕竟陆远前途无量,众人都不信他会相中一个妓子。”
后来,莲娘当真赎身成功了,她离了烟花居,转头就去了雅乐楼,这雅乐楼里也都是女子,但都是擅长曲艺的女子,很是清净,莲娘琴艺无双,自然能进的去,再后来,莲娘凭着这琴艺几乎要成为大家了,而莲娘和陆远的传闻也就甚嚣尘上了。
顾初宁就问:“后来呢?”
宋芷摊了摊手:“后来的事我也不知道了,莲娘不知道去了哪里,就是现在这样了。”
顾初宁听完有些失神,她没想到,莲娘的身世竟这般曲折,她不知道为什么陆远没有同莲娘在一起,但陆远现在这模样,一瞧着便是没有走出来,还对那莲娘念念不忘。
顾初宁感叹了好一会儿,然后拉过宋芷的手:“你说我生的像莲娘,是生的很像吗。”
宋芷就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顾初宁想了一会儿,然后编了一个由头:“唉,我听你说那莲娘和我生的像,总是觉得……”她说到这里就停下了。
宋芷“哦”了一声,她懂,毕竟都是貌美的小娘子,自然是有比较的。
宋芷细细地端详了一会儿:“只有眼睛有些像,旁的地方一点都没有相似的,”她又加了一句:“可能都是桃花眼的原因吧,你放心,你生的要更美些。”
顾初宁没把宋芷的安慰听进去,她倒是愣了一会儿,两次这么问宋芷,她都说有些像,那看来眼睛是有些相像了,怪不得陆远会说她像莲娘。
弄清楚这一桩事由之后,顾初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宋芷给顾初宁递过去一块桂花糕:“你尝尝这糕点,甚是好吃,我特意叫小厨房做的。”
顾初宁已经把那事给撂下了,闻言就接过来尝了一口:“嗯,好吃,”和她做的糕点味道有些不同,但也很是好吃。
宋芷一听就开心了,然后道:“对了,我忘了同你说了,再过几天就是庙会,你到时候穿身好看的衣裳,咱们俩一同去玩儿。”
顾初宁把糕点咽了进去,庙会,这个她知道。
京里有座寺庙,常常在那里举行庙会,每到了庙会,那附近的街巷就像是过了年一样热闹,吃喝玩乐,花鸟虫鱼,无一不有。
庙会也是时下小娘子们非常喜欢的一个日子,原因无他,小娘子们可以在这一天光明正大的出去玩儿,不拘男女,不仅可以和旁的小娘子们交际来往,促进彼此之间的关系,还可以同心悦的男子见面说话。
宋芷很是向往:“那天一定会有好些俊朗的公子哥,咱们一定要穿的好看些,说不定就会遇上自己的缘分呢。”
顾初宁恨不能堵住宋芷的嘴,她怎么能这么直接就把话给说出来。
宋芷可不管顾初宁:“准备好啊,那天我带你玩儿个痛快。”
…
很快就到了庙会那一天,因为庙会多在晚上举行,那时候也好点花灯,故而阖府的小娘子们都是在下午才开始梳妆。
顾初宁照旧抄了经书,然后才开始梳洗打扮,她对珊瑚说:“就像往常一样找些素净的衣裳就好,”她不想出风头。
宋芷一进来就听见了顾初宁的话,闻言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我就知道你要这样,所以……”她拖长了声音道:“这回我特意给你带了衣裳。”
宋芷的丫鬟手上果然带着衣裳,顾初宁走过去细瞧了瞧,上身是樱色绣花的对襟襟子,下身则是月白满地松竹纱裙,一旁还放着条如烟雾一般的宫绦,当真是好看的紧。
宋芷很是满意的道:“这衣裳我叫绣娘她们裁了有一个月了,打算什么时候送你,毕竟你送了我那么多话本子,这算是报答。”
顾初宁还要拒绝,就看见宋芷笑吟吟地看着她,算了,就这样吧。
待顾初宁换好衣裳出来时,宋芷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然后围着顾初宁打转:“我就知道,你穿上一定好看,”简直是美呆了好嘛,比那个莲娘好看多了。
顾初宁被宋芷夸得脸都红了,她肃了肃嗓子:“咱们也快出去吧,不要叫旁的姐妹等急了。”
可能是因着顾初宁难得穿这样精致华美的衣裳,今天一见面宋莹的眼睛都要瞪圆了,就是一贯老实的宋芳和端庄的宋芙都看了她好几眼。
顾初宁觉得她有些不自在,然后顶着这些意味不明的眼光到了庙会处。
她们到的时候,街上已经满是人了,摩肩擦踵,热闹的不像话。
两侧的街市上全都是花灯,将这黑夜照的如同白昼一般,再就是卖吃食和玩意儿的摊贩,摊贩之间几乎没有空隙,好些小娘子和公子都在买那些小玩意儿。
到了这儿,侯府里的小娘子就不必非要拘着一起了,而是各自寻各自的玩伴去了,顾初宁自然是和宋芷两个一起结伴去玩儿了。
这街上几乎全都是人,顾初宁和宋芷都被挤得紧紧凑在了一起,顾初宁只是听说过,这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般热闹的场景,就道:“我瞧着现在啊,是再往里塞一根针都要放不下了。”
宋芷拉着顾初宁的手突出重围,开始给顾初宁介绍了起来:“喏,前面不远处就是寺庙,这家寺庙就是庙会时常去的,不似寒山寺那般清净规矩严,等会儿咱们可以去寺庙拜一拜求一下姻缘。”
顾初宁拧了一下宋芷的脸:“你这张嘴啊,能不能别什么都往外说,”这要是叫旁人听见了指不定要怎么讲究宋芷呢,虽说人人都像宋芷这般想,但人家都放在心里不说出来啊。
宋芷笑嘻嘻的:“我知道你关心我,你放心,我哪里有那么傻,这话啊,我就在你面前说,”她在府里旁的姐妹前都不说。
顾初宁点了点头,这还行,她是不会往外说的,若是叫哪个有心人听见宋芷这样说,说不定要怎么在背地里编排宋芷呢,那样宋芷的名声就坏了。
宋芷又指了一旁的河:“这河边就是上次七夕节的那河,岸边也都是人,还有好些卖花灯的,等会儿咱们也过去看看,这自古以来啊,河边都易生佳话。”
两个人一面走一面说,接着就走到了街上的一个露天铺子,这样的盛会,有好些商家都把东西放在外面卖,都是放在架子或是木板上,倒是简单的很。
叫顾初宁有些惊讶的是,这家卖的是面具,而且生意很是火爆,前头挤满了人,她和宋芷都挤不进去。
挤不进去就听那老板说话了,那老板是个男子,四十余岁,看着很是和善:“诸位,我们家的面具是京城里最好的,不信你们瞧瞧,戴戴试试,”他笑了起来:“这庙会啊,赏的就是一个自在,一个乐趣儿,若是戴了一个在脸上,那才有趣的紧呢。”
顾初宁一听就明白了,庙会这种时候,来的人大部分都是年轻的小娘子或是公子,这些人自然都是有些心思的,许多人都有心悦的人,若是戴了这面具,岂不是更能添几分暧昧,若是人人都戴了面具,那心爱之人又会不会认出自己。
顾初宁赞了一声,这里面的文章可大了去了,这面具简直就是促进男女之间关系的利器,更能增添神秘的气息。
果不其然,老板这话音儿刚落,前头那些人就都要买了面具付钱。
宋芷的心也活了起来,她跃跃欲试道:“走,咱们俩个也过去买一个戴上。”
可是这面具摊儿前头的人实在是太多了,顾初宁和宋芷根本挤不过去,两个人只能在外面等着,又过了一会儿前面才有了空隙,宋芷看准了时机,一下子就把顾初宁给拉了进去。
这面具摊上的面具相当之多,顾初宁几乎挑花了眼,她一连看上了好几个,最后捡起其中一个戴在了脸上,然后转头去问宋芷:“怎么样,我戴着好看吗?”
可转过头去却没有看见宋芷,顾初宁估摸着是这摊上的人太多了,宋芷被隔开了,她抬眼四处去找宋芷,还没等她找到,就听见一道温和的声音:“好看。”
顾初宁顺着那声音望过去,那人穿着玄青色的直缀,面上也戴着一个面具,不过顾初宁却一声就道出了那人的名字:“沈世子……”
沈慎闻言一笑,然后把面具解了下来,露出一张极英俊的脸:“你怎么认出来是我的,”这面具遮的还挺严的。
顾初宁也将面具解了下来放在手中:“是声音……”她不想糊弄沈慎,隔着面具就能认出来一个人。
沈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是我糊涂了,”他方才太过期待了,还以为顾初宁隔着面具就认出他来了。
沈慎就问:“顾小姐也在挑这些面具?”
顾初宁点了点头:“我是同宋芷一起来的,她估摸着是被隔开了,这才自己挑起了面具。”
沈慎是很想同顾初宁搭话的,闻言就问:“我来了有一会儿了,好不容易挤在了前头,看了也有一会儿了,你喜欢什么样的面具,我帮你挑挑。”
顾初宁在心里默默笑了下,在这种时候就没有身份门第的差别了,不管有多么高的身份都要在这儿排队,然后道:“我也不知道喜欢什么样儿的,随便瞧瞧吧。”
顾初宁说着又看向了那些面具,然后缓缓动了步子往前看。
沈慎也在看着这些面具,这些面具里不乏有十分精致的,他默默想起了顾初宁的容色,他想,不论是什么样儿的面具,她戴着都会很好看。
顾初宁忽然停下了步子,她看向了其中一个面具,那面具是金色的,很是精致,尤其是沿着外沿儿的轮廓细细缀了一朵花儿的形状,十分漂亮,沿着往下垂下了一个长长的珠串,漂亮极了,顾初宁拿起这面具细看。
沈慎的眼睛也亮了一下:“顾小姐,这面具当是好看,”他想这个面具一定很衬顾初宁。
顾初宁的心莫名颤了一下,这面具与前世陆远送她的那一个实在是太像了,虽然细节上有些不同,但大体是极相像的。
顾初宁想起了以前,那时候京里自然也是有庙会的,她作为一个寡妇,等闲不能出门,故而只能在府里待着。
那天也是这样的一个晚上,陆远回来的时候却带回了一个面具:“我瞧着庙会上许多人戴着面具,就想着给你带一个回来,你瞧瞧,喜欢吗。”
当时她觉得陆远实在是太懂事了,在外面玩儿还能想起她这个长嫂来,于是很欢喜地接受了他的礼物,毕竟谁不喜欢好看的东西呢。
顾初宁看着眼前的这个面具,是了,这些面具的式样都是大同小异的,不过能再遇见一个这么相似的,她还是蛮喜欢的,况且,这面具是当真好看。
顾初宁才想起来回沈慎的话,她道:“我也觉得这面具甚是好看,就这个了,”等会儿戴着这面具去逛街,估计有趣儿的紧。
这时候宋芷穿过了重重人海,然后挤到了顾初宁面前:“我已经选好了,你呢,”她说完话才发现顾初宁手里已经拿了一个面具,然后就道:“咱们两个去付钱吧。”
这儿的人实在太多,宋芷才发现旁边站着的是沈慎,她尴尬的笑了小声:“沈世子,好巧。”
三人又说了些闲话,才分别各自去逛街。
沈慎默默叹了口气,他过来这儿还是帮着自家妹妹来挑面具的,这里人多,庆云不愿意过来挤着,所以等会儿还要过去寻自家妹子,就没办法跟着顾初宁和宋芷一起过去了。
顾初宁和宋芷则是戴上了面具去游街,两个人彼此情真意切的夸了对方的面具好看,又说这般戴着面具也很好看,俩人算是心满意足。
宋芷逛了好一会儿,又道:“咱们去桥上看看。”
这桥自然是架在河上了,不过这桥又宽又大,两岸都挂着花灯,上面几乎全是戴了面具的人们,挤得不得了。
不过看着宋芷的劲头这么高涨,顾初宁只能无奈的跟着过去了。
这厢,程临好说歹说给陆远也戴上了一个面具,他振振有词道:“既然您都出来了,也戴着面具凑个趣儿吧。”
陆远知道程临是担心他像那日那般失态,才叫他出来散心,他不好辜负程临的心意,俩人接着就走上了桥散步,说是散步,不如说是挪动,实在是人太多了。
程临还在一旁喋喋不休,陆远却忽然在茫茫人海中瞧见了极熟悉的一个人,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那面具实在是太过熟悉了,他拔腿就往前跑。
程临正说着话儿呢,转眼就看见大人疯了一般的往前跑,留他在原地。
陆远拨过了一层又一层的人,可那熟悉的身影早已经消失,他无力地垂下手,方才难道是他花了眼吗。
下一瞬,他面前就出了一个戴着面具的身影,那样熟悉的面具,他看见前面的人腰间垂着一条如梦般的宫绦,还在微微晃动,这不是梦。
容貌可以改变,但一个人的眼神却不会改变,就犹如话本子唱的,皮相不在,骨相犹存。
万千花灯下,陆远抬手抚上了眼前人的面具……
52.第 52 章
桥上到处都挂着花灯, 明润的光撒了一地。
陆远永远都记得记忆里的那天,也是这样的一个庙会, 妧妧不能出来,却还央着他出来, 说是好容易遇上这么个日子,好歹要出去看看。
那日他下了学就和同窗一起去了庙会,他总听妧妧念叨着庙会多么多么好玩,多么多么有趣, 他却没这么觉得, 只有一个感觉, 那就是人多……
他那时一见到这么多人就想赶紧回府,省的吵嚷, 但他那同窗非说这样回去没趣儿,不如带些小玩意儿回去。
他一听也同意了,然后就看到了一个面具摊,其中有一个面具着实好看, 他想着妧妧戴上一定好看, 带回去以后, 妧妧见了果然很是欢喜, 笑的眼睛都弯了起来。
而今,眼前的是一个极度相似的面具,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眼神, 无论时间怎么改变, 一个人的眼神都不会改变,他与她相伴数载,再是熟悉不过。
而眼前这人,实在是与妧妧太过相像,或者说,这就是妧妧……
顾初宁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先前一直和宋芷在桥上逛,可是人太多了,一个不察,宋芷就不见人影了,她自然要去寻宋芷,然后就发生了刚才的事情。
顾初宁看着陆远,是的,她当然知道这是陆远,就算有层面具隔着,她也能轻而易举的认出来,他这是要做什么?
顾初宁微微侧过头去看陆远的手,他的指骨正搭在她的面具上,花灯下陆远的手指简直像玉一般修长白皙,好看的紧,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陆远这般神神叨叨的是又有什么事。
陆远的手微不可察地颤抖,他犹如在做梦一般,他的指腹摸着面具,是微凉的触感,他感觉周遭的人全都不见了,声音也消失了,整个世界好像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最终,陆远还是轻轻揭开了那面具,面具下则是一张千娇百媚的脸。
眼前人皮肤皎白如玉,桃花一样潋滟的眼睛,右眼尾下则是一颗浅浅的泪痣,红唇像花瓣一般娇嫩,不是顾初宁是谁。
面具上长长的珠串划过他的指腹,陆远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那珠串的冰凉,此刻,他心里却连一丝惊诧都没有,反而是从未有过的淡然。
好像这人是顾初宁他毫不意外,甚至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陆远失神的望着顾初宁,他忽然觉得这事情好像有哪里不对,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呢,他却好像想不清楚了。
为什么他会这么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人是顾初宁,为什么他甚至是期待的感觉,陆远的心莫名跳的很快,这是不是说明,他下意识里认为顾初宁就是她。
这段时间里发生了这么多的事,而顾初宁实在是太像她了,无论是性情处事,还是饮食习惯,可他一直不敢相信,他一直告诉自己这世间相似之人太多,焉知不是巧合,而且这样的事简直就是匪夷所思,所以他不能相信。
可现在,他忽然不害怕了,陆远想,他是时候该知道真相了,这么多点点滴滴汇聚在一起,他先前是不敢相信,现在他却敢了。
因为,没有人比他更爱她,也没有人比他更熟悉她。
隔着一层面具,只看着双眼,他却能更加清晰的认出一个人,一个他那么深爱的人。
顾初宁完全被陆远这一系列的动作给弄懵了,先是揭开她的面具,后来又这样一动不动地看着她,顾初宁被他看的发毛。
顾初宁小心地问道:“表少爷?你可是有什么事,”她这般说着,心里却已经开始胡乱猜测了起来,莫非是陆远触景生情,看见了街上这么多相伴的男女而伤心,然后想起来莲娘,又看见了她,因着她和莲娘生的相像才揭开她的面具?
顾初宁这般胡乱想着,却觉得她猜得很对,若不然陆远怎会如此失态。
陆远就发现顾初宁的眼睛转啊转的,他想起妧妧想做坏事时就是这般神态,然后笑道:“表妹,方才是我唐突了,”他说着拿起了面具:“实在是,这面具太过熟悉,我之前见过一个很相似的。”
顾初宁恍然大悟,她竟忘了这回事,然后说道:“这面具是我方才在面具铺子见到的,我见它生的颇是好看,就买了这个,”她接着解释道:“京里的面具拿货渠道应当是差不多,自然有相似的。”
陆远忽然抬步上前,离顾初宁只有一步之遥,他接着将双手绕到顾初宁的头后,帮顾初宁将面具戴上了。
直到陆远退开,顾初宁的脸还有些红,怎么这么突然就把面具帮她戴上了,尤其是,离的那么近!
顾初宁用手摸了摸面具,竟戴的十分好,她刚要说话,就被路过的人给撞了一下,尤其是,还撞到了陆远的怀里。
这力道还不轻,顾初宁被面具磕的眼睛里都噙满了泪花。
还没等她离开陆远的怀里,陆远就拉着她往外走,他一面走一面道:“这里面人太多了,咱们还是先出去吧。”
顾初宁点了点头,这儿人实在是太多了,想要在这里寻到宋芷可是太难了,不如去下面等着她,说不定还能早点相遇。
好容易突出重围,顾初宁舒服的叹了口气,眼下这河边的人就少多了,很是宽敞。
顾初宁没话找话:“没想到表少爷这个性子,还能戴面具出来一起玩儿。”
陆远就说都是程临非要他出来散心云云,然后说起了那天醉酒的事,他郑重地同顾初宁道了歉:“上次都是我喝醉了,还望表妹不要见怪。”
顾初宁连忙道:“无妨,无妨,”她表示理解,毕竟他还处于情伤当中,失态些也是正常的
【全网热门完本耽美小说
www.dmx5.cc 手机版阅读网址 m.dmx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