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皇帝蹙眉, 却还是耐着性子,示意霍长歌有话就说。
    霍长歌扫了一眼还趴在地上的程夫人, 直言不讳。
    “那就请陛下让九门提督大人解开衣服, 您便知道微臣所说的是什么了。”
    皇帝点头, 嗯了一声, 算是答应了。
    霍长歌则是转头,对着九门提督说道。
    “提督大人, 请您解开衣服。”
    九门提督起先并没有反应过来,霍长歌所说的是什么。
    不过, 他很快就想到了, 急忙解开自己的衣服,却也只是露出了一段脖子, 奋力的昂着头, 让自己缀满了肉的脖子能够更加清晰得出现在皇帝的眼前。
    九门提督的皮肤很白,整一个圆溜溜的胖子。
    因而,露出那一截脖子上面的青紫指痕也异常明显,让人猜测着九门提督在此之前受到了什么样的暴行。
    皇帝见此,也是眉头紧蹙, 宽大的手掌狠狠拍在了御案之上,砰的一声,吓得地上的程夫人一个激灵。
    “何人竟然如此大胆,竟然公然行刺朝廷命官?!”
    霍长歌冷嗤一声,意有所指。
    “那就要问问程夫人了。”
    地上的程夫人闻言,急忙转头, 冲着霍长歌怒吼道。
    “霍长歌,我没有做过的事情,你莫要冤枉我!!!”
    皇帝重重咳了一声。
    “住嘴,大殿之上岂容你喧哗,到底是不是你做的,自然有九门提督来说。”
    皇帝说完,便俯看着站在殿中的九门提督。
    “到底怎么回事,你直说便是,真会为你做主。”
    九门提督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青紫痕迹,慢慢低下了头。
    “启禀陛下,之前在回春堂之时,程夫人听闻消息,带着一众家丁护院闯进了回春堂之中,一众家丁护院见人就打,微臣的脖子便是那个时候被勒住的。若非是意云郡主在,微臣恐怕见不到陛下了。”
    九门提督也是个演技派,说着说着便真的眼泪汪汪起来。
    一个圆滚滚的白胖子站在那里一副可怜委屈的样子着实让人觉得有些辣眼睛,但是皇帝偏偏吃这一套。
    他凛然的目光扫向了地上的程夫人,霜声质问道。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程夫人嗫嚅了半日,才结结巴巴的说道。
    “臣妇,臣妇是……是……冤枉的!!!”
    皇帝这一次显然并不打算帮着程夫人,宽大的手掌再一次落在御案之上,凌厉呵斥道。
    “混账,事到如今,你还打算瞒骗朕,你可知这是欺君之罪!”
    程夫人这些年来真的是什么事情都太过顺风顺水了,只以为皇帝太后之下就是自己了,以致于连君心难测这句话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她哆哆嗦嗦的请罪,细数着这些年来自己对于皇家的功绩,只希望皇帝能够放自己一条生路。
    就在皇帝有所动容之际,忽的一名太医前来禀告。
    “启禀陛下,程大人恐怕不好了。”
    皇帝闻言,也是猛地站了起来,眉头紧蹙。
    而地上的程夫人闻言更是大哭嚎啕,直呼自己命苦,又兼说庸医误人,害她丈夫性命。
    地上那太医有些为难,最终还是大着胆子解释道。
    “启禀陛下,原本程大人若是好好呆在回春堂里还是有一线生机的,只是经过了长时间移动,如今已经是不中用了。若是每日喂药吊着性命还能有一月半月可活,只是无法动弹,痛苦万分。”
    那太医说完,便静等着皇帝下结论。
    反正若是不用药,那么人便活不过今日,也算是能够安息了。
    谁知道皇帝却抬手示意太医。
    “此事暂且不要传出去,只说是程奕铭落马摔伤手臂在家休养,并无大碍。如今只将程奕铭送回程府,你带着两名太医一起跟随者去,能够吊住性命多久就多久,一定要竭尽全力。”
    那太医闻言,应声退下。
    这虽说是帝王的几番考量,为了不让今日骑马游街的事情变得太难堪,可是对于程奕铭来说,活得越长,承受的痛苦却是越多。
    只是,在场的人都不敢多说一个字,也不愿意。
    倒是程夫人一直都在哭,只是不敢如方才那般大哭嚎啕,只敢小声啜泣在着。
    等到太医退下之后,皇帝冷眼望着地上的程夫人,冷哼一声。
    “你还有脸哭?!”
    程夫人听闻这话,就知道事情不好。
    她甚至来不及说话,就听见皇帝下令道。
    “将这贱妇送去西山的祈福庵剃度出家,派人看着她,再不许她出来闹事。”
    程夫人闻言,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还想要说什么,却已经被人直接打晕拖了下去,也免得她再闹腾。
    此事终于尘埃落定,几人陆续出了勤政殿,九门提督还是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似是全然不知道为何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
    刚刚走下出月台,九门提督就悄悄拉住了霍长歌,低声求道。
    “霍大人,先别忙着走,求您告我一声,今日这戏我怎么没看明白啊,这到底是唱的那一出啊?”
    霍长歌浅笑,拍了拍九门提督肥厚宽大的肩膀,意味深长。
    “这哪里是我们唱戏,分明就是陛下唱戏,我们也就只配在下头鼓掌叫好。”
    皇帝不高兴程家了,程奕铭是程家的嫡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他没了,程家也就不会再有未来了。
    至于,程阁老自然还是帝师,皇帝无论如何礼遇都不为过,左不过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至于那程夫人。
    怕是皇帝早就想要找个茬把人解决了,只不过师出无名罢了。
    而今她背上了间接谋杀亲夫,又对着朝廷命官大打出手的罪名,皇帝怎么整治她都不为过。
    霍长歌对着九门提督神秘一笑,牵着小郡主的手朝着皇城外走去。
    只留下九门提督一人站在那里怔愣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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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瞬间,六月已过,转眼到了七月。
    七月流火,八月转瞬即逝。
    九月初的时候,熬了快有三个月的程奕铭终于离开了,走的时候据说已经瘦成了一副骨头架子,形状极其可怖。
    而对外,程奕铭是暴病身亡。
    程家刚刚办完丧事,到了九月底的时候,程阁老也跟着自己这个嫡长孙的脚步去了。
    一时间,程家门庭冷落。
    皇帝虽然厚赏了程家,甚至封了程阁老的儿子一个虚爵,却也仍旧不能弥补那种萧条。
    帝师逝世,朝堂之上,皇帝也低沉了几日,为程阁老哀悼。
    只是,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几日,十月南方连降下了几场大雨,下了几天几夜的暴雨,洪水再次袭来。
    沉寂了几年的南方水患再次成为朝廷的难题。
    各方势力在朝堂之上吵得天昏地暗,也不再有人有这个空闲去怀念谁谁谁了。
    最终,皇帝大手一挥,让太子代替自己亲去南下治水。
    太子出了勤政殿,就直奔皇后的凤仪宫。
    只是到了凤仪宫门口,却见所有的宫女、太监都站在宫门口,心底顿生疑窦。
    他快步上前,背着双手,冲着掌事大宫女静莲吩咐道。
    “本宫要见母后。”
    说完,太子便直接打算往里闯,却被静莲死死拦住。
    静莲的语气里有几分焦急,拦着太子,疾声道.
    “太子殿下,今日皇后娘娘谁都不见,请您暂且回去,明个儿等皇后娘娘空了,您再来。”
    太子闻言,眉头紧紧拧起,转头,阴骘的目光死死瞪着静莲,霜声质问道。
    “怎么回事?为何母后不肯见我,到底什么人在里面!"
    静莲闻言,眼神都变得有几分躲闪。
    太子瞧着静莲如此表情,再也耐不住性子,直接推开了静莲,大步朝着凤仪宫中闯了进去。
    静莲猝不及防被一下子推倒在了地上,立刻急急忙忙的翻身从地上起来,慌乱的朝着太子身后追去,一把拽住了太子的袖子,几乎是带着哭音道。
    “太子,太子您不要进去,皇后娘娘吩咐的,今日谁也不见,您不要让我们难做啊!!!”
    太子却是不听。
    他像是料到了什么似的,转身一把将那宫女推倒在了,指着那宫女的鼻子呵斥道。
    “谁都不许跟着本宫,否则本宫看了你的脑袋祭天!”
    说罢,他便紧紧攥着自己腰间的配剑,朝着凤仪宫的深处而去。
    推开凤仪宫寝殿的大门,殿内萦绕着袅袅的香烟,糜烂而颓废,不像是皇后素日喜用的牡丹香,是那种太子从未闻到过的味道。
    眼前,赤红的纱幔一层一层的垂下,即使是临近正午,穿过那些红纱在殿内投下了暧昧的红色阴影,让人觉得愈发靡废,甚至身处于这种地方,让人身心都不由得开始困顿慵懒起来。
    内殿之中,传出了女人轻轻的哼声,柔软娇媚的。
    太子却知道,那是他母后的声音。
    一时间,他握着配剑的手更紧,双眼之中迸射出烈焰。
    他知道,是那个人回来了!
    四年前,皇后让那人去了南疆。
    原本太子以为,在那种潮湿、毒虫滋生的地方,那个人恐怕不会再回来了。
    谁知道,四年后的今日,那人竟然又回来了。
    太子再也受不了内心的愤怒,捏着剑愤愤朝着内殿冲去。
    挑开赤红的纱幔,太子拔剑,冲着站在榻边的一个抵着半张面具的男人猛地刺去。
    “混账东西,你敢侮辱母后!”
    刺出这一剑之时,太子心底一喜,因为他切切实实的感觉到,自己的长剑戳进了皮肉之中。
    然而,定睛一看,他的剑却是刺空了,而那人正端端正正的站在自己的面前,唇角微微勾起,似是透着一股嘲讽和邪佞。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数年不见,太子殿下的剑术仍未多少精益,您是太子殿下,皇后娘娘日后的仰仗。还望太子殿下能够看在娘娘苦心,万不可懈怠了。”
    太子听到这话,气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握着剑柄的手都好像在颤抖。
    他正想要开口,却听见躺在软榻上,仍旧闭着眼睛的皇后冷冷说道。
    “韩翳。”
    那个叫韩翳的人闻言,立刻垂首,重新走到榻边,伸出一双细长的如同女人一样的手,为皇后捏着肩膀,低声笑道。
    “娘娘,这个力道可舒服。”
    皇后低低的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而站在一旁的太子,则是直接被皇后给无视了。
    太子看着两人这样已经双眸赤红,他捏着剑柄的手多次想要抬起,可是方才刺了那一剑之后,太子知道,自己还是如同四年前那样,根本动不了韩翳分毫。
    他瞪一眼站在一旁尽心尽力帮着皇后按摩的韩翳,开口劝道。
    “母后,您不能留着韩翳了,您一直将这佞臣留在身边,恐怕污了您的清誉。”
    终于,躺在软榻上的皇后缓缓开口,却是问得。
    “今日朝上,你父皇让你去办南方水患的事情了?”
    太子气急,声音越是渐渐大了。
    “母后,您不能够再这样执迷不悟了。父皇不管您,可是这些你却是愈发的疏远您了,难道这其中就没有半点儿韩翳的缘故吗?!!”
    皇后仿佛是没有听见太子在说些什么,继续用那种平静的、冷漠的,强势的几乎让人透不过起来的语气对着太子命令。
    “此次南下,你必要好好表现,要让旁人看轻你了,程家和姜家都是不中用的,虽然你父皇怀疑你,但是却并未像之前那般闹着要废太子。只要你还在这太子的位置上,谁也动不了你什么。”
    太子见着他的母后一直在自说自话,半点儿也没有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他心底赤痛,忍不住上前一步,怒喝道。
    “母后,你到底有没有将我当成你的儿子!”
    想想从小到大,他的母后对着他的时候永远是那种冷漠的、嫌恶的表情,就好像是在看着一件什么样的脏东西一般。
    甚至从小到大,他的母后从来不会像其他娘娘一般抱着自己的孩子,温柔的诱哄,只会用命令的口气跟他说话,告诉他应该干什么!
    为什么!
    他到底是不是皇后所出的孩子!
    太子无数次的这样问自己!
    他的母后甚至可以和一个对着她有觊觎之心的阉人如此亲近,为何对他却要像是对着仇人!
    太子紧紧捏着长剑,目眦欲裂,眼睛里满是赤红的血丝,望着皇后。
    皇后已经挥开了想要上前的韩翳,缓缓从软榻上撑起半个身子,凌厉的凤眸冷凝的注视着太子,一字一句的说。
    “在南下的时候,你需要注意的是,第一……”
    皇后的话还没有说完,已经直接被太子打断了。
    他不能够忍受这样的无视,冲着皇后怒吼道。
    “母后,从小到大,你到底有没有将我当成你的儿子过!他们都在说,我其实是您从李美人手上抢过来的,您毒死了我的亲生母亲,把我抢过来当成了你的儿子。所以你讨厌我,可是你既然讨厌我,为什么要选择我!”
    皇后蹙了蹙眉,霜声呵斥。
    “太子,这是你该说的话!”
    太子看着脸上的表情没有半点变化的皇后。
    这个女人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无论自己说什么,她都无动于衷,只会用那种嘲讽和冷漠的眼神看着自己。
    太子终于受不了,他猛地冲着皇后吼出了一句自己都想不到的话。
    “这个太子,我不当了!谁爱当谁拿去!”
    只听见啪的一声,一巴掌稳准狠的落在了她的脸上,霎时间太子的侧脸肿的老高。
    皇后起身,她的个头很高,差不多要和太子齐平,然而周身的气势却让人下意识的想要在她的面前弯下腰来。
    皇后冷哼一声,质问道。
    “你闹够了没有!拿着剑冲进了凤仪宫,对着本宫拔剑相向,还说这些混账胡话,你有什么资格质疑你不是本宫亲生的!若非是你没事找事,由着程家和姜家乱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本宫需要将韩翳召回?!”
    皇后像是气急了,扬起手,又是在太子的另一半边脸上落下一个掌印。
    “这太子是你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的吗?!”
    太子闻言,手中的长剑砰地一声落在地上,抱着皇后的大腿哭诉道。
    “母后,我真的是你亲生的吗?你真的是关心我的吗?”
    皇后蹙眉,低头望着已经这么大年纪了,却还是小孩子一样的太子,眼底闪过一抹恨铁不成钢。
    她冷哼一声,终于忍受不住一脚踢开了,抱着自己大腿的太子。
    “想通了就滚回你的东宫去,想想此次南下应该如何治水。旁人想要动你的太子之位,使得这些小伎俩你也相信,这么多年真的白教你了!滚出去!”
    皇后站在那里,目光冷峻的望着太子缓步离开的背影,紧拧的眉头却始终是无法散开。
    站在一旁的韩翳上前,伸手轻轻抚平了皇后眉心的褶皱,低声说道。
    “韩翳当初入宫,便是为了娘娘,韩翳一生只希望娘娘永远如初见时那般笑靥如花,为此娘娘可以随意用我。韩翳此生不悔。”
    皇后微微颔首,伸手抚开了韩翳的手,转身缓缓朝着窗边走去。
    她推开窗户,入眼的是一池波澜不惊的死水,落叶飘下,水面荡起微微涟漪,最终又沉寂死去。
    她说。
    “韩翳,这么多年了,本宫身边只剩下你了。”
    韩翳站在皇后身边。
    “韩翳之心永世不变。”
    皇后颔首。
    “也是该用到你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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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
    帝都的天气渐渐凉了下来,金秋的桂花香的煞人,满城都是金桂的甜香,今年的桂花糖做的特别好吃。
    在这样甜香馥郁,醉人心脾的季节里,勤政殿之中的味道却是带着阴寒的苦意。
    皇帝啪的将南方来的密折啪得砸在地上,喉咙里发出犹如狮子一般的怒吼,双目赤红,额角的青筋突爆而出。
    他似乎还嫌不够发泄自己的怒火,猛地将面前的御案一掀,所有的东西砸落,整个殿中只听见破碎的声音。
    “混账,简直就是混账!”
    春公公瞧着脸色青黑,一个劲儿大喘气的皇帝,知道事情不好。
    他赶紧扶着皇帝坐下,端过一个盒子,将一枚深褐色的药丸塞进皇帝嘴里,随即送上茶水服用。
    半晌之后,皇帝的脸上才恢复一些血色。
    近几个月来,皇帝服用丹药的频率愈发频繁了,特别是在政务繁忙的时候。
    以至于如今竟有些离不开这些丹药了。
    他挥挥手,脸色平复了一些,指了指地上的奏折,质问一名官员。
    “石青,这事你可知道?”
    石青闻言,战战兢兢跪下,垂头低声禀报道。
    “微臣知道,微臣听闻太子殿下到了南方之后,各地进献了不少美人,太子重色,一时把持不住便沉沦温柔乡,将所有监督修固堤坝之事全都交给了旁人去做。结果三日前一场暴雨,江水决堤,就连太守府也遭受牵连,太子被救出来之时,衣衫凌乱……”
    石青说到这里便再也说不下去了,只留给人无数香艳的想象。
    只是在场的人皆是不敢再言,只垂头不说话。
    皇帝愈发愤怒,指着石青大骂。
    “这事你既然知道,为何不上书?!”
    石青无奈叹息。
    “启禀陛下,微臣辰时将奏折呈上,臣知道此事之时便立刻急奏陛下,只是……”
    皇帝冷着脸,冷漠的打断了石青的话,霜声道。
    “朕明白了,你不必再多说!”
    皇帝猛地站起身,对着朝臣霜声道。
    “立刻拟定废太子诏书,在命人将那个孽子捉回帝都,圈禁尚苑。”
    闻言,不再有人敢有异议。
    只有站在最后的霍长歌忽然出列,对着皇帝恳求道。
    “陛下,如今最要紧的还是再次派人前往南方治水,微臣愿意为陛下分忧解难。”
    皇帝听到这话,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霍长歌。
    霍长歌自从高中状元之后一直按照惯例担当的便是“翰林院纂修”的闲职。
    虽说这是一个闲职,但是天子近臣,升迁机会甚大。
    自然,皇帝也遂了霍长歌和小郡主的心愿,给二人赐了婚,只是婚期却是定在了三年之后,霍长歌出孝。
    而自从担任这个职务之后,霍长歌也安安分分的,每天闲的挺乐呵。
    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霍长歌竟然会主动担下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皇帝瞧着霍长歌,目光里多了几分赞许之色。
    “朕仍旧记得,四年前的南方水患的治水之策便是你拟定的,如今你若是能去自然是好的。”
    皇帝说到这里,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第三子。
    司晏明也是察觉到了皇帝的目光,不用对方多说些什么,主动站了出来,对着皇帝道。
    “儿臣愿意为父皇分忧,恳请父皇成全。”
    皇帝闻言,点点头,另外又挑选了其余几名大臣,勒令司晏明即日启程,赶往南方治水。
    霍长歌下了朝,甚至只来得及回一趟家,简单的交代了事情,立刻便整装出发。
    这是霍长歌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出远门,身边除了周正陪着,其余的人甚至都用不上,丫鬟是更加不能够带着的。
    小郡主原本担心霍长歌,也想要跟着一起去,却被霍长歌直接拒绝了。
    “南方水患,一不小心便是江口决堤,洪水可不会因为你是郡主,身份尊贵就绕过你不淹你的。你只要好好带在这里等我回来便是。”
    霍长歌说完,便急急忙忙的带着周正,只骑了两匹马便离开了。
    城门口,司晏明已经在等着霍长歌。
    一同前往的大臣也陆陆续续赶到,瞧着司晏明只骑了马,带了数名侍卫之外什么也没有,甚至轻装简从,不由得心生敬意。
    立刻也学着司晏明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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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连夜赶路,几日之后,终于到了水患最为严重的南省之下的连县。
    一入连县,南省总督已经在此处等着司晏明等数人,并且在家中简单的招待了几人。
    所谓的简单真的是极为简单。
    霍长歌望着桌面上几个简单素菜、清粥和一些小菜,不禁有些担心的望了一眼身边的司晏明,却见司晏明摇摇头,直接起身对着南省总督道。
    “先去看看堤坝,让人取些干粮暂且对付着,百姓为重!”
    那南省总督听闻,连连点头。
    随后,司晏明又指着霍长歌,对着南省总督开口道。
    “这是霍长歌,想必总督大人也有所耳闻,当年的治水之策便是他拟定的,如今父皇将他也派来,便是希望尽早治水。”
    南省总督闻言,对着霍长歌不禁另眼相看。
    毕竟,霍长歌的外表太过有欺骗性,让那些不认识霍长歌的人总觉得霍长歌应该是一个吃不了苦头的小少爷。
    其实,霍长歌这些日子风餐露宿,其余的大人一个个叫苦不迭,唯有霍长歌一句怨言都没有。
    前往堤坝看了之后,霍长歌却提出了一个和加固堤坝全然相反的决定。
    “舍弃连县,退避三里之外,泄洪放水,疏通河道。”
    闻言,南省总督的脸色极为难看,冷冷的瞪着霍长歌,开口质问道。
    “霍大人,你的意思是不加固堤坝!如果出事,这件事谁来负责!您可知道,之前因为决堤之事,废太子被废,许多官员纷纷被惩戒!你担当的起吗?”
    霍长歌刚刚想说他来负责,却发现这件事情自己的的确确不能够负全责。
    因为此次主事的不是自己,而是宁王司晏明,如果出事,司晏明首当其冲也好承担责任,之后才是自己。
    霍长歌有些为难的看着司晏明,坚定的对着他说道。
    “殿下信我,此次洪水太大,之前太子也吩咐人加固了河堤,但是还是没有用,再次加固,同样也不会有用。两日之后,会有一场更大洪水,现在如果不将这里舍弃,到时候失去了的只会是整个连县百姓的生命!”
    霍长歌再次说道。
    “连县百姓人口并不多,约千人左右,而且都是村居,只要通过村长,就能够很快将人在一天之内迁往安全地带。再有连县这些年来土地贫瘠,一直不富裕,百姓也是饿一顿饱一顿,甚至去年还发生过饥荒。不如趁此机会将他们迁往别处安家。”
    司晏明闻言,开口道。
    “我信你。”
    随后,司晏明望着南省总督,语气坚决的吩咐道。
    “按霍大人所言去办,如有任何意外发生,本王来承担这个责任。你们立刻去办便是!”
    南省总督无奈,既然司晏明都已经这么说了,他们便没有任何法子。
    之后,霍长歌和司晏明以及当地的数名官员和司晏明带来的几位大人连夜定了计策。
    终于,在第三日天亮之前,三里之内已经是荒无人烟,所有的百姓都退至三里之外,而地势相对低洼的连县更是全部被放弃了。
    等到了第三日辰时,天空中忽然雷声大做,大雨倾盆,一连下了四个时辰,越下越大,堤坝终于决堤,整个连县都被淹没在了一片洪水之中。
    这一场雨整整下了三日三夜,洪水才没有再涨上来,数日之后洪水渐渐退去。
    这一次,除了少数失踪人口,其余按照命令退出连县三里之外的百姓无一人有事。
    之后,一连数个大晴天,转眼间已经到了十月末,十一月里的时候。
    只是洪水退去之后,重建堤坝,疏通河道之事刻不容缓,另外还有一些洪水遗留下的问题。
    其中包括了灾民的安置问题,还有因为洪水之后而引发的瘟疫等等,都是重中之重。
    幸而,按照霍长歌等人之前拟定的政策,所有事情都已经准备好,甚至连灾民的房屋和专门用来安置患上瘟疫病人的隔离区都已经准备好了。
    还有人暗地里查访哄抬粮价者。
    在司晏明亲自执法,杀了两个无良商人,并将所有财产抄没用作赈灾之用以后,粮价便也就很快稳定了下来。
    大约到了十一月里,整个南省的洪灾已经得到了控制。
    司晏明上书,皇帝随后还有又派遣了专门治水、疏通河道,兴修水利的肱骨之臣前往连县。
    等到十一月中旬,司晏明准备回程的时候,却诡异的患上了瘟疫。
    这些日子,司晏明和所有人几乎是同吃同住,根本就没有分开过,只有前几日因为太过劳累,高烧了几日,这才被霍长歌强制让人送回了别院居住几日。
    谁知道,司晏明还没有好全,刚刚退烧了就又跑去别的地方慰问灾民了。
    这事真的连霍长歌都不知道。
    而就是那次慰问灾民之后没有多久,司晏明不知道怎么的就倒下了。
    随后跟着几位治水大臣前来控制瘟疫的太医前来一查,发现竟然是患上了瘟疫!!!
    一时间,人心惶惶。
    哪怕是太医,也不敢轻易靠近司晏明,因为这一次的瘟疫来的蹊跷。
    专门研究这场瘟疫的太医们拿出了药方按照方子抓药伺候,原本不过几日就能够康复。
    可是谁知道,第一个太医竟然和司晏明染上了同样的瘟疫,并且甚至比司晏明还要严重。
    不过三日就死了。
    第二个太医情况差不多。
    第三个。
    第四个……
    最后,因为这种诡异的原因,所有人都不敢再靠近司晏明所住的别院,甚至原本那些还没有感染上瘟疫的小厮随从也找了各种借口离开了。
    一时间,没有任何人敢靠近司晏明所在的别院,生怕自己就这样暴毙了。
    霍长歌站在别院的院子里,望着屋子里躺着的司晏明,心中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觉得,这件事情也许没有想象的那样简单,甚至很可能并不是瘟疫。
    霍长歌思虑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自己前去照顾司晏明。
    “霍大人,您还如此年轻,前途不可限量,难道您真的就要这样白白送命,我们也知道您对于宁王殿下的一份忠诚之心。可是,就算是将来有所获益,也要人活着才行啊!”
    有人看着霍长歌竟要这样做,有些不忍,急忙上前阻止。
    霍长歌却是摇摇头,望着拦着自己的那几位大人,无比平静的说道。
    “各位大人,宁王殿下不能够死在这里,更加不能够这样死去!!!"
    霍长歌知道前世最后的结局。
    司晏明做了皇帝,成为了一代明君,开创了盛世繁华,河清海晏。
    这样的人应该是要登上那个位置的!
    如果司晏明死了,那么皇后一族便有机可乘了。
    毕竟,如今废太子还活着!
    这个世界上,只要活着,什么都有可能。
    被废了,就有可能再重新册立!!!
    毕竟皇位是要有人继承的!
    霍长歌绝对不允许自己的仇人坐上那个位置。
    否则的话,整个霍家将不复存在,他所有的努力也全都付之一炬。
    霍长歌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所有人怒喝道!
    “宁王殿下若是真的死在这里,陛下会怎么想?到时候我们全都是陪葬的,语气被治罪而死,不如就这样为了主上而死,更显忠烈!”、
    说完这话,霍长歌吩咐人帮自己将医书搬到门口,又拿了之前太医开出来的那些药方。
    眼瞧着霍长歌住进了司晏明所在的屋子,并且将医术一摞一摞都搬了进来,不禁感佩至极。
    霍长歌的话说的虽然不错,但是敢这么做的人又有多少。
    看着霍长歌进去之前留下了三封遗书,一封让人快马加鞭直接送进皇宫,另外两封则是若是自己死后交给小郡主和霍家的,在场的人也都不禁长长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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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长歌已经连续在别院里面住了五天了,今天是第六天。
    他照常干三件事情,观察司晏明的病情,翻看医术查找办法,还有一个时辰呼叫一次系统,看看是不是有办法将系统再叫回来。
    霍长歌的脸上蒙着一块白布,将已经熬好的药端给了司晏明。
    司晏明虽然意识有些迷迷糊糊的,但是似乎能够勉强分辨出自己面前的人是谁,只是似乎是病的时间有些太长了,以至于人有些不清楚。
    越是呆的时间长,霍长歌愈发肯定,司晏明患上的绝对不是所谓的瘟疫。
    因为,患上瘟疫的人,一般会经历四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高烧不止。
    第二个阶段是身上出红疹,上吐下泻。
    第三个阶段是意识模糊,长睡不醒,精神萎靡,一日之后两三个时辰是清醒的。
    渐渐的,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身上开始发出疱疹,疱疹成熟流脓,全身溃烂,最后致死。
    这个阶段长的最多不过十天,短的甚至一天就死了。
    可是,司晏明却前前后后十七日,一共熬死了五个太医以及几个侍从,而且从刚开始的症状就是第三阶段。
    如果不是瘟疫的话,那么又会是什么呢?
    霍长歌在心中默默地想着这个问题,却忽然被一双苍白的手握住了手腕。
    那只手的力气很大,紧紧地攥着霍长歌的手腕,仿佛是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
    霍长歌抬头,只见司晏明勉强的睁开了眼睛,正在望着自己。
    他眯着眼睛笑了笑,对着司晏明说道。
    “殿下醒了?先把药喝了,喝了药之后您能够舒服一些。”
    司晏明却是不动,只是一双略有些混沌的眸子紧紧的盯着霍长歌,喑哑的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对着霍长歌说道。
    “你快走,别管我了。再这样下去,你也会死的。”
    霍长歌摇摇头,笃定的说。
    “如果殿下死了,我们是谁都活不了,陛下不会放过我们的。而如果殿下没了,能够继承大统的便只有废太子,到时候霍家也会没有。所以殿下不能够死,我宁可一命换一命,也不能够让殿下死。”
    霍长歌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慢慢抚开了司晏明的手,目光清明的望着司晏明。
    “殿下,您将会是一个盛世君王,我求您一件事。”
    他说着,那出身上的那块龙形玉佩,递到了司晏明的手里。
    “如果殿下能够活着出去,救命之恩加上这块玉佩,霍长歌求您保霍家一世平安。”
    司晏明看着霍长歌,不知道怎么的,仿佛是看到了希望。
    他轻笑一声。
    “好,只要我能够活着离开,我答应你这个要求。”
    霍长歌展颜一笑,将药碗递到了司晏明的唇边,看着司晏明喝药的动作,他却忽然顿住了。
    因为,在霍长歌的脑海里,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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