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一路上, 霍长歌同宁笙箫谈笑风生, 他手里捏着小郡主给的那块玉佩,笑得格外荡漾。
然而, 就在谁都没有想到的时候,忽然随着一阵马的嘶鸣声, 程奕铭□□的马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般,开始不受控制起来,颠簸着横冲直撞, 猛的冲开人群向着前方狂奔而去。
最惨的却是, 程奕铭□□的马是正统的草原马, 性子烈,竟生生踏过一个人摔倒在地上之人的头颅。
一刹那, 鲜血和脑浆子飞溅, 白花花的东西沾了血,四处迸射,异常惨烈。
距离近的人甚至被溅了一脸一身。
人群彻彻底底的乱了。
一时间,原本喜气洋洋的场面变得异常惨烈,原本围着看热闹的人有许多都躲避不及, 更多的却是因为逃跑的时候被人流挤倒,直接被踩踏受伤。
一时间哭声、惨叫声震天,有些女人被挤丢了孩子, 不断寻找,人群之中也变得更加混乱。
霍长歌和宁笙箫面面相觑,显然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最先反应的还是霍长歌,他也顾不上规矩,立即翻身下马,对着护卫统领的吩咐道。
“统领大人,今日发生这样的事情,圣上必定要震怒,到时候统领大人必定被祸及,哪怕大人是冤枉的。”
护卫统领眼珠子转了转,立刻明白了霍长歌的意思,他对着霍长歌抱抱拳。
“霍大人,请您帮帮我和我这些兄弟,如今我们应该怎么办?我一定听您的!”
霍长歌指了指那混乱的人群,对着卫队统领道。
“让人先把人群疏散了,再让几个人去附近的回春堂请大夫,将受伤者聚集起来医治。另外,如今当务之急还是要派两个人去找程兄。大人尽管放心,您做好了这些,陛下也知道你尽到了职责,想必不会太过责怪你。”
卫队统领闻言,立刻去办。
不过,这人但是也算是会做人,因为卫队的人数过百,因为也是留下几人保护霍长歌和宁笙箫。
这个地方距离方才的酒楼不远,霍长歌有些担心的回头望了一眼。
果然,原本坐在楼上的小郡主已经不见了。
他四下逡巡着,下意识的朝着小郡主的方向走去,人群十分拥挤,不过幸好局面已经受到了控制,那些百姓虽然惊恐,却也知道已经无事了,不再推推搡搡,而是慢慢的顺着人流离开。
霍长歌分开了拥挤的人群,紧紧抱住了来找自己的小郡主,有些着急的责怪道。
"你怎么下来了?这里人多,万一受伤怎么办?"
踩踏现场可不是看一个人武功是否高强的,再这种人挤人,双手完全施展不开的地方,对着一帮惊恐的百姓,难不成还能来一个撂倒一个,来两个撂倒一双吗?
小郡主被霍长歌抱在怀中,感受着霍长歌怀抱的温暖,心里头窃喜。
她极少瞧见霍长歌这样不顾一切的时候,要知道这人一向来刻板得很,有时候跟木头似的,平常牵个手都难,更遑论是要在人多的地方抱在一起了。
不过,瞧着霍长歌这样子,的的确确是着急坏了。
她从霍长歌怀中抬起头,讨好的笑了笑。
“往后不会了。”
霍长歌没有抱着小郡主多久,虽然两人的婚事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并不太好。
不过幸而,所有的人都忙着逃命,并没有人注意到霍长歌和小郡主的身上。
霍长歌拉着小郡主的手,两个人站到了一家铺子的廊下,瞧着那些惊恐的百姓被一点点疏散。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街道上就没有多少人了。
街边也是空出一块地方,搭起了棚子,用来安置和治疗手上的百姓。
直到一切尘埃落定了,匆匆赶来的内城卫队才到了霍长歌面前。
这一次,和霍长歌打交道的还是九门提督那个胖子。
九门提督一见到霍长歌,一拍脑门,终于是忍不住哀叹了一声。
他忽然有一种非常非常不好的预感。
“唉!霍二少爷,怎么又是你?”
霍长歌瞧见九门提督,脸上带着清浅的笑容。
“提督大人,您来的可真巧啊。正好这儿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处置的差不多了,提督大人来收个尾就成。”
九门提督听到这话,不禁讪笑一声。
掏出帕子在额头上抹了抹汗,九门提督朝着霍长歌笑了笑,感激道。
“多谢霍二少爷出手相助。”
霍长歌笑着说无事。
这时候,护卫统领快步朝着这里跑过来,瞧了一眼九门提督,拱拱手,低头说道。
“提督大人、霍大人,程大人已经找到了,那匹肇事的马也已经找到了。”
霍长歌没有说话,只将目光投向了九门提督的身上,等着提督大人说话。
毕竟这件事情,应该是掌管内外城的是九门提督,既然九门提督已经站在这里了,喧宾夺主这种事情,霍长歌自然不会去做。
只听见九门提督脸上的横肉颤了颤,不由得朝着霍长歌身上扫了一眼,那眼神似乎是在怀疑这事儿是霍长歌做的。
霍长歌无辜的耸耸肩,表示自己只是一个可怜的小无辜。
“提督大人,我同程兄在一起,三马并驾齐驱,距离很近,因而当时我们的马也险些被惊了。若是此事是我或者宁兄做的,极有可能伤到我们自己,不是吗?”
九门提督点点头。
有些抱歉的望了一眼霍长歌,讪笑着解释。
“霍二少爷,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莫要误会……”
霍长歌却没有给九门提督解释的机会,直接对着九门提督笑道。
“提督大人,既然大人已经到了,那也就没有我什么事情,那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霍长歌拉着小郡主就要离开。
九门提督见此,赶紧上前拦住了霍长歌,有些着急的说道。
“霍二少爷,且慢一步,劳烦您再等一等,毕竟今日是游街,如今程大人出了事,请霍二少爷稍等等,最好等到这件事情完了再走。”
霍长歌浅笑一声,反正他也挺想知道此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程家在搞鬼?亦或是旁人做了什么事?
于是,霍长歌和宁笙箫互看一眼,也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意思。
只听见,宁笙箫开口笑道。
“既然是提督大人说了,那么我同霍兄就留下来。”
九门提督终于是松了一口气,这才看向了侍卫统领说道。
“程大人如今在什么地方,快带我过去看看!”
卫队统领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他结结巴巴了半天之后,才说道。
“程大人……程大人他……”
九门提督瞧着卫队统领的那样子,脸色霎时间变得极为南看起来。
果然,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谁知道竟然是因为这个!!!
九门提督咬咬牙,怒声质问道,脸上的表情也因此变得有些狰狞,脸上的肥肉一抖一抖的。
“你说!到底怎么回事,程大人他怎么了!”
卫队统领的表情有些绝望,他闭了闭眼睛,最终张了张嘴,说道。
“我们找到程大人的时候,他已经被马抛到了路边,人已经不省人事了,现在送到了回春堂,请提督大人过去看看,要不要请宫里的太医过来。”
九门提督赶紧对着卫队统领挥挥手,吩咐他赶紧去,顺便还派了自己身边的副官跟着卫队统领一起进宫去,向皇帝先把这件事情禀报一遍。
另外又让人赶紧通知了程家。
让程家的人直接去回春堂,毕竟程奕铭是程家的长子,这件事情不如也卖程家一个好。
吩咐完这些之后,九门提督才急匆匆的朝着回春堂赶去。
霍长歌和宁笙箫同行,跟着九门提督一起朝着回春堂而去,九门提督一身肥膘随着脚步不停颤抖着,一抖一抖的跑起来特别吃力。
霍长歌转头望着身边的小郡主,瞧着小郡主脸色不太好,便落后一步,走在她身旁,低声问道。
“郡主有什么地方不舒服,若是不舒服,要不我让人先送你回去可好?”
小郡主脸色很白,手心也很凉,只是不知道为何,却是起了一层薄薄的汗水。
可小郡主却是倔强的摇了摇头,对着霍长歌说道。
“我没事,只是今天有些凉,我觉得有些冷而已。走动走动就好了,没什么的。”
听到这话,霍长歌更加疑惑,什么时候小郡主的身子竟然变得如此虚弱了,而且如今已经是六月里了,天气也变得越来越热才是。
霍长歌瞧着小郡主脸上尽失血色的样子,忽然像是灵光一闪一般,知道了什么,他凑过头,只用小郡主能够听见的声音低声说道。
“郡主是不是癸水到了?”
小郡主没想到霍长歌竟然会知道这个,而且会直接对着自己说出来,脸上一下子羞得通红,垂下头,耳朵根子都是粉红一片,像是被烧红了一般。
不过她还是默默地点点头,低声说道。
“不太舒服,但是我想跟着你。”
霍长歌眼看着回春堂就在眼前,想着这个时候送小郡主回去她也不太舒服,不如进去坐坐,因而还是拉着小郡主走进了回春堂里头。
进了后院一个小小的房间,里头充满了药味,有一个大夫正坐在床边给躺下床上的程奕铭把脉。
程奕铭难得安静,躺在那里,身上的蓝色长衫已经沾染了一片血迹,他的另外一只手上夹了竹板固定住了,显然是摔下马的时候将左手摔断了,脸色也是苍白的厉害,额头上则是留着被白布包扎起来,只是白布还渗着血。
不用霍长歌上前,九门提督已经上前了扑了过去,一脸焦急的对着正在给程奕铭把脉的大夫叫道。
“大夫,程大人他怎么样了,会不会有事?!怎么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大夫被九门提督一番话吵闹的紧紧皱起了眉头,有些不耐烦的冲着九门提督喝道。
“大人,您这样我怎么给病人看病?请您安静的等一等,我还在给程大人诊脉!”
九门提督被那脾气不怎么好的大夫喝了一通,也是愣了愣,最后乖乖的坐了回去,一个字也不再多说了。
毕竟,他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程奕铭千万不要有事,否则的话,他的这一顶乌纱帽恐怕就要保不住了。
瞧着九门提督不说话了,整个屋子里面才重新安静下来,那大夫也继续开始诊脉。
霍长歌扶着小郡主坐了下来,给她到了一杯热水,送到了小郡主的手里,低声对着小郡主说道。
“喝点热水,就不难受了。”
小郡主:……
小郡主愣了愣,不过看在霍长歌是真的关心自己的份上,还是点了点头,接过了霍长歌递过来的热水。
小郡主心底里默默叹了口气,低头喝了一口热水,心里默默地安慰自己。
算了,能够这么贴心已经很不错了,毕竟是个木头疙瘩,如果太过殷勤,太过面面俱到才要担心是不是经历过许多女人了,才会如此了解女人的事情。
小郡主觉得,这种安慰自己的方式很有用,并且非常能够说服自己,她的心情的确是好了许多了,小腹隐隐作痛的位置,也不那么痛了。
霍长歌陪着小郡主坐着,等着程奕铭的消息。
虽然他和宁笙箫很希望躺在那里的程奕铭最好这辈子都不要醒来了。
但是脸上仍旧要表现出适当的关心才好。
不多时,最先赶过来的是程家的人,之前九门提督也是最先给程家去的消息,并且程家也已经进宫向宫里请求请了太医过来看看。
自然,坠马这件事情,九门提督也已经禀报上去了,毕竟之前已经出过杏园鹿鸣宴的事情了,今日又是程奕铭,怕是其中很有蹊跷。
再加上今日的之事还伤及了前来观看的上百百姓,其中最惨的便是那个脑浆子都被马蹄踩出来的人,之后还有十六名百姓也是在四散奔逃和推搡之中出事,全都丢了性命,至于其余百数人或轻或重都是受了伤。
而这件事情若非是霍长歌机灵警敏,怕是事情还不知道要闹到什么地步,怕是丢了的性命不止这些。
到时候,天子脚下,朗朗乾坤,岂不是要笑死人了!
屋子里一时间吵闹起来,全都是叽叽喳喳的叫骂声,亦或是质问声。
就连九门提督那个胖子也被一个高大壮硕的护院直接提着领子拎了起来。
其余的人也被围了起来,若非是小郡主坐在了霍长歌的身边,恐怕是霍长歌也要被围攻了。
程家人一到,便是吵吵嚷嚷的,将所有人视做了仇敌,全然不像是所谓的书香门第。
然而,当瞧见了随即走进来的人之时,所有人都明白过来了,为何这些家丁护院竟然是如此模样的。
扶着一个嬷嬷手款款而来的是一个老妪,她的身上穿着最好的绫罗绸缎,只是大概因为她的身形太过细瘦枯槁,以至于那衣服穿在她的身上显得太过宽大,就好像是一个骷髅架子上面穿着一件衣服一般,让人无端端的有些感到害怕。
这个人在场所有的人都认识。
便是程奕铭的正室夫人,皇帝亲自赐婚给程奕铭的女人,从小照顾着程奕铭长大的老嬷嬷,一个如今已经有七十六岁的老女人。
自从成亲那日,关于这个这位程夫人的传言就在京城之中迅速流传,以至于那些不认识程夫人的人,只要见到她这样子,便能够清清楚楚的认出来。
霍长歌那日不过是仅仅见了这位程夫人一眼,而今在程夫人缓缓走进屋子的时候,他才清楚的看见了对方的面容。
程夫人的脸很长,因为她面容清瘦,更加显得她的颧骨很高,下巴很长,一双眼睛往上飞挑,显得十分刻薄寡情的样子,用算命的话来说,就是这个女人克夫。
而就在传说之中,这个女人这一生一共有三个丈夫,的的确确都是成亲没多久就死了,因此甚至没有生养过,所以将当今圣上当成了自己的亲儿子来照顾。
也是因为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皇帝对着这位程夫人的感情绝对不必对着太后浅,否则的话,也不会就这样让这位程夫人在宫中养老。
因而,在场的所有人也都避着些这位程夫人。
当这位程夫人慢慢悠悠终于走进屋子的时候,她那双高高挑起的眼睛将在场的所有人扫视了一遍,当瞧见小郡主在的时候,那冷漠鄙夷的表情才终于减轻了许多,躬身对着小郡主算是行了个常礼。
“意云郡主也在这里,臣妇见过郡主了。”
小郡主像是同这这位程夫人很是相熟的样子,只不过,她的态度却不似往常待人接物一般的热情,反倒透着几分冷漠疏离。
只见小郡主不过抬抬下巴,冷嗤一声。
“原来程夫人瞧见本郡主在这里,还以为程夫人是想要在这里横行霸道,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了。”
程夫人闻言,也是蹙了蹙眉。
虽说没有表现出多少对着小郡主敬重的样子,但是还不至于连表面上的功夫都不给小郡主。
“意云郡主多虑了,臣妇今日前来不过是为了讨一个公道罢了,到底是谁伤了我的夫婿?我夫婿同我新婚不过五日,就被奸人所害,这件事情我就算是告到陛下面前,也定然要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看看陛下是不是舍得,将我嫁出去五日就让我做了寡妇!”
这话若是换了任何一个人来说都行得通,也是不知道为何,由着程夫人说出来,反倒是让人觉得有些可笑。
不过瞧着她那气势汹汹的样子,今日看起来是要把事情闹大了。
九门提督瞧着眼前这样子,也不顾自己是不是被人拎着领子了,只想着自己怕是要完了。
原本,若是程奕铭没事,只是受了轻伤,这事儿还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做多治他一个城防不力之罪。
可如今面前这位是皇帝的奶娘,他若是诚心要闹,还有谁能够拦得住她?
而更令得九门提督没有想到的还是那位意云小郡主。
原本这小郡主安安静静的一直没有说话,可自从那程夫人进门之后,两人就像是杠上了一般,谁也不让谁的。
只瞧着小郡主撩了撩头发,冷哼道。
“好啊,那就到陛下面前去说道说道,最好把太后也请过来,让太后和陛下都评评理,今日程奕铭坠马的事情还没有查清楚,谁一进门就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是谁指桑骂槐的?”
小郡主说到这里,气得双颊泛红,眼睛里都有些充血,怒目圆睁,瞪着程夫人。
“真当旁人都和自己一样,只会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于是,两个女人的战争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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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之内,勤政殿殿门口的出月台上,程夫人走在最前面,她走路的速度很快,也不知道生了这么小一双脚,怎么走得这么快的。
而更让人咋舌的是程夫人的做派。
她扶着嬷嬷的手在前头走着,后头竟然让人抬着一个担架在后头跟着。
而担架里头仍旧还在沉睡着的,自然是程奕铭了。
霍长歌和小郡主走在后头,瞧着程夫人那急切的样子,似乎是生怕有人比他先告状了,到时候她就不好说话了,才会跑的那么快。
倒是霍长歌有些担心。
他低声对着小郡主说道。
“你其实不必同她这样,这件事不是我做的,脏水自然泼不到我身上来,谁都不能够把我如何。”
霍长歌其实知道程夫人指桑骂槐的人是谁。
大概就是程家之前害了他,如今程夫人就觉得这一次的坠马事件是霍长歌设计的,目的就是要从程奕铭身上讨回来。
霍长歌倒是不在乎这些,没有定论的事情,他也没有做过,放在哪里他都光明正大。
只是小郡主可不答应。
那程夫人一开口,就和人杠上了。
到了如今,小郡主也是一副我才不在乎的样子,全然不将前头走着的程夫人放在眼里。
只听见她冷笑一声,驾轻就熟的道。
“我可比你熟悉这个老太婆,她可不是那种让一让就会退步的人,你也是让她,越是沉默,她就愈发得寸进尺。若是这件事情不闹到陛下那里去,哪怕后头九门提督查出来此时同你无关。这个老太婆也会泼妇似的找人天天堵在霍府门口,自己不骂街,也会找人骂街哭丧。这种事,在宫里她明里暗里可没少做过。”
霍长歌不知宫里的事情,自然不如小郡主知道的多。
只是,他全然没有想到,在宫里竟然还会有这样的泼妇,干这种只有乡野村妇才会做的腌臜事请。
小郡主似乎也明白了霍长歌的心里头到底在想些什么。
小郡主轻蔑得哼了一声,眼睛里全是冷漠和不屑,全然就不将那个程夫人放在眼中,更加看不上这样的女人。
“陛下小时候并不是在宫里长大的,因此身边的奶娘也不是宫里的,她的的确确就是乡下来的,小的时候也是这种粗野做派。那是陛下流落民间,全靠着她骂街撒泼,才没有人欺负小时候的陛下,因此每次她撒泼,陛下总是顾念这昔日的恩情,反倒不去计较这些了。”
听到这话,霍长歌倒是有些诧异。
其实,霍长歌很清楚,当今陛下事实上是一个薄恩寡惠的人。
当年跟着他打天下的那么多人里面,如今还剩下来的,怕是就剩下程阁老和他的父亲霍青山两人了,其余的人死的死,疯的疯,被判下狱、流放的更加不计其数。
只是霍长歌不明白,为何皇帝会独独顾念着程夫人的恩情。
就在霍长歌想着这些的时候,他的思绪被一声尖利的哭叫声硬生生的扯了回来。
只听见一个女人用尖利无比的声音冲着紧闭的殿门叫道。
“陛下啊,陛下!臣妇没法活了,这日子真的过不下去了,不知道多少刀剑都在臣妇的背后盯着,想要看着臣妇死啊。陛下,臣妇不能够再伺候您了,就让臣妇在这里吊死算了,也免得污了陛下的清听,让陛下生气了!”
霍长歌眼睁睁的就看着,出月台上,勤政殿门口。
方才还气势汹汹,满目狰狞的女人,啪嗒一声跪了下来,随即脸就变了,掏出手帕一边抹眼泪,一边一唱三叹的哭闹着。
到了最后,甚至这位程夫人真的就解下了自己的腰带,要吊死在勤政殿门口。
边上的嬷嬷和守门的太监见此,立刻上前阻止。
毕竟,这样的情景想来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瞧着那些太监熟练的样子就已经知道了。
而通报的太监在瞧见程夫人气势汹汹而来的时候,便已经快步走进了勤政殿之中去禀报了。
让人诧异的是,这一回从勤政殿里头出来的并不是传旨的太监,而是穿着一身常服的皇帝本人。
皇帝背着手,大开的勤政殿门口,眯着眼睛,眉头紧紧拧着,望着跪在那里的程夫人,目光之中多了几分冷凝。
“程夫人,你有何事,如何这个时候在朕的勤政殿外头哭闹,竟然还要上吊,你可知道在宫中自戕可是大罪,是要祸及家人的!”
皇帝的这番话并没有让程夫人安静下来,她反而哭的更加厉害,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也变得一片模糊,那样子像真是受尽了委屈。
只听得程夫人一边哭,一边哽咽道。
“臣妇一辈子为陛下效命,并不想要如此劳烦陛下,只是此事不得不恳求陛下为臣妇做主!臣妇的丈夫被人害了,如今正昏迷不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了。”
程夫人说到这里,哽咽的更加厉害,那样子就像是随时随地都会哭厥过去似的。
“陛下,您一定要为臣妇做主,民间已有诸多谣言,说是陛下将臣妇嫁给了程奕铭是想要克死程家的长子。臣妇之前三任丈夫都死于非命,便有人污蔑臣妇,臣妇被污蔑不要紧,但是不能够坏了陛下的清誉!如今臣妇的夫君出事,岂不是坐实了外头的谣言?”
皇帝闻言,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程夫人,又抬眼瞧了瞧后头躺在担架里头的程奕铭,眉头蹙得更紧。
皇帝半晌不言,许久之后,才仿佛瞧见了跟在后面的霍长歌、小郡主与九门提督等人,才问道。
“你们又是何事?”
霍长歌瞧着小郡主抢着要说话,便拉了一把小郡主,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往前一步,叩首行礼。
“微臣霍长歌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启禀陛下,因程夫人怀疑长歌同宁笙箫是此次谋害程奕铭的凶手,因此微臣前来,请皇上做主,洗刷臣等冤屈,也只求一个明白!”
宁笙箫闻言,也在边上跪下附和。
而小郡主则是更绝,直接冲着皇帝说道。
“陛下,意云是来状告程夫人嚣张跋扈,肆意殴打残害朝廷命官,污蔑朝廷命官,甚至以下犯上,对本郡主不敬。”
瞧着三人如此说,一旁的九门提督简直欲哭无泪。
他刚刚跪下,思考着要要怎么说话才能够将自己摘清楚,就听见小郡主直接道。
“陛下,九门提督大人就是意云找来的人证和物证。”
九门提督听到这话,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低垂着头,只觉得有一道怨毒的视线朝着自己投射而来,不用抬头看也知道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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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政殿之中,皇帝坐在高高的御座上头,哭笑不得瞧着底下这一群告御状,只觉得脑袋都疼了。
若非是新科榜眼闹市坠马重伤,还有十数人死于非命,百人或轻或重受伤,皇帝真的想要将这一群不嫌事大的拖出去各打一百棍子。
皇帝清咳了一声,最终到底还是点了点程夫人,开口道。
“事情到底怎么回事,你好好说清楚,不许随意攀咬别人,你若是想要说是谁害得程奕铭,必须有理有据!”
显然,皇帝也是知道自己的这个奶娘的那些坏习惯的。
只不过,在后宫之中,一切都在可控范围之内,有时候程夫人行事乖张一些,皇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是,到了外面可不行。
皇帝不能寒了那些大臣们的心。
而程夫人想来也是这么多年以来,在皇宫之中的行事作风一向如此,因此有些被宠坏了,一听到皇帝如此警告自己,捏着帕子,那样子又是想要哭。
却被小郡主狠狠嘲讽了一通。
“程夫人,到了陛下面前就只会哭不会说话了吗?之前陛下不再的时候,你指桑骂槐的,说的可好了,怎么不将方才的话在陛下面前说上一遍,看看是不是本郡主冤枉了你了!”
程夫人听到这话,险些就快要被气死了。
她干瘪扁平的胸口猛烈的起伏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对着皇帝说道。
“陛下,臣妇所说句句属实。臣妇今日收到了九门提督的人前来报信,说是我家夫君出事了,在骑马游街之际不知怎么的马忽然受了惊,跑出去踩死了人,自己也坠马昏迷了,让臣妇赶紧去看看。”
程夫人说到这里,又开始哽咽着大哭起来,那样子着实是难看。
等她哭了一会儿,这才又开始絮絮叨叨的说。
“臣妇到了回春堂的时候,只看见所有人都坐着喝茶,全然不关心臣妇夫君的状况,只让臣妇的夫君一个人躺在来,既然都已经在朝中又如何能够如此冷漠。臣妇当时一气之下便忍不住开口质问,这忘了规矩也是有的。”
哭声越来越大,站在一旁的霍长歌简直佩服这程夫人的演技,若是什么时候这位程夫人有幸能够穿越到现代,怕是能够秒杀一切当今小花啊!
"可偏偏意云郡主说臣妇以下犯上,言语无状,要来陛下面前告状,臣妇也只好带着臣妇夫君来陛下面前求一个清楚明白。”
等到程夫人说完,一旁的小郡主已经气成了河豚。
她急急忙忙的想要开口,再次被霍长歌阻止了。
只听见霍长歌偷偷的拽了拽小郡主的袖子,低声说道。
“别生气,否则一会儿肚子又要疼了。”
小郡主听了这话,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接下来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掐着小郡主如此这般,霍长歌才上前一步,对着皇帝道。
“陛下,而今最要紧的是查出程大人之事是天灾还是**,再有便是一定要让太医来瞧瞧程大人的病情。在回春堂的时候,大夫不肯让程夫人移动程大人,可是程夫人执意,可万万不要让程大人的病情因为这些挪动而加重了!”
皇帝冷冷扫了一眼程夫人,霜声质问道。
“听到了没有!你吵吵闹闹的要为你夫君出头,还不如人家一个同窗想得周到体贴,你这个妻子是怎么做的?难不成就因为朕给你赐了婚,你就只想要享受富贵荣华,却忘记了为人臣,为人妻的本分了!”
程夫人怕是从未被皇帝如此斥责过,一时间也是愣住了。
等到她反应过来,打算为自己辩白的时候,却听见皇帝开口下令道。
“就按照霍卿所说,派人去请太医过来,先将程奕铭挪到勤政殿偏殿安置,让太医先看病再说,九门提督你搜查的如何,可能够辨别出这是天灾亦或是**?”
九门提督闻言,立即上前禀报道。
他心里庆幸,幸好来之前,霍长歌嘱咐了他要查验的东西,而刚刚他也已经拿到了查验的结果,不至于皇帝问起来自己一问三不知。
“启禀陛下,微臣已经查验过了,那匹马身上包括马鞍、马蹄并没有问题。随后,微臣又让人验了验马毛上有无怪异,最终在马毛里找到许多虱子。”
此话一出,此案便算是破了。
“想必是每日司马的小卒偷懒,没有好好给马匹洗澡,刚好程大人气运不佳,骑着的马正好被虱子咬了,这马是草原马,性子烈,一时间发起性子来才会出了这样的纰漏。”
此话一出,程夫人显然不信。
她气得脸色发白,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指着九门提督大骂道。
“你这个混账东西,霍家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竟然要这样帮着霍家,这种借口都会编出来!你就不怕欺君之罪,陛下灭你九族吗!”
程夫人这泼辣的样子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哪怕是皇帝也是觉得脸上无光,更加有些不耐烦。
皇帝重重咳了一声,冲着程夫人毫不留情的怒斥道。
“程夫人,你是一品诰命,朝廷命妇,如此言语无状,不懂礼数,当着真的面谩骂朝廷命官,之前意云所说朕还有所不信。而今,朕算是相信了!”
程夫人闻言,吓得腿肚子一哆嗦,当即跪了下去,急急忙忙的磕头解释请罪。
程夫人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是拴在皇帝身上的,只有皇帝尊重她,念着她当年的恩情,她才能够如此横行无忌。
只是,程夫人并不知道,皇帝渐渐的已经腻烦了程夫人这种不休止的吵闹和贪得无厌,以及那种永远改不掉的乡村恶习。
皇帝引而不发,仅仅只是因为为了自己的清誉,不想让人说他身为帝王却没有包容之心,过河拆桥,不念当年恩情。
而如今,皇帝要治程夫人的罪,名正言顺。
这一点,霍长歌自从进了这正殿就已经看出来了,小郡主似乎也心里有些数,只有程夫人自己不知道。
皇帝并没有再理会地上不断磕头念叨着的程夫人,只问九门提督。
“御马司可去查过了,到底怎么回事?此次游街的马匹皆是从朕的御马之中挑选的,如何会在马身上出如此大的纰漏!”
九门提督立刻回答。
“已经派人去查问过了,洗马的小卒已经认罪了,正押解着等待着陛下吩咐。”
皇帝轻轻应了一声,思考不过须臾,便对着九门提督吩咐道。
“拖到没人的地方乱棍打死也就是了,莫要脏了地方。”
九门提督应声。
皇帝这才侧头,对着霍长歌说道。
“事情已经查清楚了,程夫人的的确确是冤枉了你二人,朕自然会惩戒她,只是此次程夫人也是关心夫君乱了方寸……”
“陛下,微臣还有话说。”
皇帝的话刚说完,便听见霍长歌忽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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