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回 (2)
前的经验……还不小。”
贝塔脸上现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出乎白榆意料的是,它几乎没表现出任何的动摇和犹豫,立刻就握拳,雄赳赳气昂昂地说道:“放心,我等一定会把大王掩护好的,到时候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都尽管叫我去吧!”
那也太夸张了……!
“不不,我也没打算让你们做那么危险的事。”
白榆捂着额头摆了摆手:“我是想……嗯,让你帮个忙,做条密道出来。”
“要是被他找上门又无法脱身,我就先稳住人然后偷偷用这个紧急出口去到外面,”她就没见过能把跑路说得比她还冠冕堂皇光明正大的人,“依我的印象,他应该不是会为难你们的人。等到耗到风头下去了,我再回来接你们或者你们直接来找我好了。”
看着贝塔的表情,她总觉得有一种……对方理解了她说的每一个字却偏偏联想到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层面上的感觉。
“好的大王!我知道了大王!”它比刚才还要欢快地叫道,“感谢大王对我的信任,我会找个机会和大家通气的,请大王放心!”
贝塔欢天喜地地就应了命令,从厅内跑出去的时候差点撞到了正从外面进来的杰瑞。
“你干嘛呢,跑这么快?”杰瑞不快地问道,“一会儿小心点,外面可都忙着呢,别再撞着别人。”
“大王刚给我分配了新任务,”贝塔毫无悔意,甚至还抱着两只爪子一仰头,“我正忙着去做呢。”
“什么任务?”
“大王让我来打个洞!”它甚至还有点不耐烦,“哎呀不跟你说了,我现在就要去了!”
杰瑞颇为无语地眼瞅着这家伙一溜烟地又没影了,摇摇头叹了口气,走进厅内去面见它家大王。
“先前大王让我去查的事已经查得差不多了,”它手里抓着个纸扎成的小本子,一面翻开一面跟白榆汇报道,“不过因为我能力有限,消息的来源也只能做到从别人口中打听。为了确保能更准确一些……我分别跟这附近不同的妖怪都闻了闻,结果得到的信息好像不太一样。”
“没关系,”白榆注视着它,“但说无妨。”
这只小老鼠原先就是老鼠们中的小头头,本身也无愧于这个身份,白榆确实认为它是里面最机灵的,所以她才会派杰瑞去打听她想要的消息。
“是,”杰瑞把手里的本子翻了一页,“确实是有个和尚救下了当年被压在五行山下的齐天大圣,还收他为徒,一起要上西天来取经。”
“嗯。”
“那和尚叫唐三藏,人家都说吃了他的肉可以长生不老,大有裨益。”
“嗯。”
“那唐三藏先后收了几个徒弟,其中有当年的天蓬元帅,还有个卷帘大将,都是犯了错被贬下凡的。”
“嗯。”
这些都和白榆知道的所差无几,白榆正打算问问他们走到哪儿了,忽然听杰瑞又道:“最令人奇怪的是,我本来以为佛门中人会远离女色,和他们同行的却有个女子。而且还不是只跟了一段,听说是从一开始就跟着的。”
她猛地从靠在椅子上的姿势直起身子来,直直盯着杰瑞,张了张口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引得杰瑞疑惑地开了口:“……大王?”
“呃……没什么,”白榆摆摆手,听见自己心脏跳得咚咚响,“你接着说。”
她又补充了一句:“跟我讲讲那个女子的事。”
杰瑞闻言应了一声,然后开口说道:“其实更详细的也打听不来了,只道那女子姓柴,关于来历更是众说纷纭,有人说是和镇元大仙有关,也有人说……是当年压着齐天大圣的五行山成精。”
它自己说到这句话的时候都变成了怀疑的语调。
“山有可能成精的吗?”
白榆:“……………………………………”
她已经完全失语了,只好用手遮着自己几近崩坏的表情。
她甚至都不知道她该先为哪个消息而感到震惊。
五行山到底是什么鬼?!
而且五行山明明是如来佛祖的手化形成的吧,怎么可能会成精啦?!
白榆用了好一会儿才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甚至还有了一种微妙的心理平衡——看吧!这世界上有这穿越经历的还不止她一个!对方还疑似比她倒霉,穿成一座山几百年动不了这种事情想想就很痛苦的啊!
不过,当她冷静下来想想,也无法肯定对方就是和她一样是从现代穿越过来的,这上下几千年那么长时间,还不定是哪个时代的呢,保不齐还是这个时代的某人死亡之后魂魄附到山上……再不济,还真有可能是五行山有了自己意识,不过听杰瑞说自称姓柴,她又联想起自己也是穿了之后就自行更名改姓,换成了以前的名字。
于是白榆当即打发了杰瑞接着去对此做持续性调查,以后有什么消息就通报给她。
大改造的工作很快就进入了尾声,贝塔在她房里打的洞洞口足有一人多宽,一直通到了外面一个隐蔽处。白榆又安排了之前做木工活做得得心应手的小老鼠之一,和她一起设计制作了机关,把洞口在房内隐藏了起来,除了他们俩以外绝不会有人发觉分毫。
完全竣工之日,她却迎来了意想不到的发展。
“这是大家为了庆祝孝敬给大王的,”舒克得意地说道,露出他身后那一堆拿新纸包了的物什,神色中又透出了一丝忸怩,“当然,也少不得我舒克大人的带领。”
这数十日以来,它已经不复当初那瑟缩的样子,不仅是舒克,其他老鼠也早就没了从前那副萎靡的感觉,个个的脸上表情都是朝气蓬勃的。
“虽然都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杰瑞在旁边用爪子捅了它一下,咳嗽一声道:“不过都是小的们一番心意,还望大王能笑纳。”
听了这话,白榆也不好推辞了,干脆让它们把东西都搬到了自己房中,自己一个个拆开来看。
里面的东西确实如杰瑞所说,都值不了什么钱,和她当初在无底洞里能享用到的一切更是没法比。就单拿一个簪子来说,确是非常单薄的材质,而白榆打开老鼠精从前的首饰盒,看见的就没有一样不是镶金带银、嵌了宝石的,这上却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尽管如此,白榆依然要感动得就差眼泪汪汪了。
因为她也知道,这的确是它们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这一群小老鼠先前就受着压迫,一穷二白得还不及当初刚从醉春楼跑出来的她身上钱多。白榆默默决定,要带领这一干鼠等发家致富,步入温饱生活。
——如上这种想法,在她又拆开一个摸上去就轻飘飘的包裹时戛然而止。
白榆看着手里的东西,眼皮跳了跳。
……是谁。
谁把春|宫|图放进来的?!
笔法精细,高清无|码,实属上乘之作。
还不是一张,是一小沓。
话说回来,为什么老鼠藏的春|宫|图不是鼠跟鼠的,而是人和人的啊?
她总觉得这问题不太好细想下去,同样的是,白榆依旧没忘记自己无污不欢的老司机身份。
有些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是另一回事,就比如说她从前藏了不少那什么禁的小本子,自己却没有任何的异性不纯洁交往经验。如果不是被老鼠精那异常的冲动所驱使,她也不会……咳,想到对哪吒下手。
这还是白榆第一次有机会亲睹古代的春|宫|图,没想到还是在这种形式下。
很好,深得她意。
她当机立断地把这一小厚沓春|宫|图压在了床底下,决定私底下给送这东西的小老鼠升职加薪——以及再求求车——顺便对于将要达到的水平又上了一个层次——到达小康水平。
可惜当白榆事后询问舒克和杰瑞的时候,它们非常遗憾与抱歉地表示当时大家是包好了东西直接交到手上的,它们俩也没有一一拆开来检验。
“难道里面有什么东西惹大王不高兴了吗?”杰瑞担忧地问道,“大王尽管告诉我是什么东西,我一定会把那家伙揪出来的!”
白榆咳嗽一声,怎么也不好明说是送了什么,只好含糊着将这事糊弄了过去。
然后给它们每只鼠的饭里都加了个鸡腿。
时间着实是过得飞快。
白榆掐指算算才发现她来这里已经过了几年了,在这期间,束哲也如同他承诺的那样来过这里几次,依据她当时功力的状况传她一些诀窍和招数。奇怪的是,明明他来的次数并不算多,还能看出她这段时间到底有没有偷懒,白榆也只好老老实实地打坐修炼,再不敢随便摸鱼了。
这小小的洞府和山头也被经营得有声有色,离她理想中的小康水平也没多远了。
负责打探情报的杰瑞这边也是收获颇丰,只是听着那些一听就是以讹传讹、越来越离谱的传闻,白榆总默默感叹妖界实在是……波澜壮阔,各路妖怪也实在是八卦得紧。但不论如何,八卦听听就算,可以的话,就算里面可能有类似遭遇的人,白榆也不想招惹上取经组,不过还是念在同是穿越人士的可能性比较高的份上,在束哲某次来探班时拜托他适当时候帮他们一把。
束哲闻言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答应得倒是爽快,也不知看出了什么。
而在听说孙悟空他们快要来到这里的时候,白榆专门让杰瑞传命令下去,让所有人一律不要轻举妄动,如果他们经过这儿的话,老老实实待着,目送他们走就可以了。
“可是现在人人都想吃唐僧肉,我觉得依照大王的实力,”杰瑞不解地问道,“也不是不可能抢走唐僧啊,难道大王不想长生不老吗?”
开玩笑,她要是能成功就有鬼了。
而且,长生不老谁不想,可要是得吃人肉,她还真下不了嘴。
“比起长生不老,”白榆故作深沉道,“我觉得还是享受眼下的时光更为重要。”
她又换了慈爱的语气。
“更何况,那孙悟空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儿,就算我能成功脱身,我放心不下你们啊。”
——现在来看,那或许就是她最初的失误。
是的,上西天取经的那一行几人确实是行到此处了。
然而,就算她没有出手,依然被找上了门。
原因就出在她亲爱的手下身上。
据杰瑞所说,舒克和它因为不想让它们成为大王的拖累——以至于不能让大王长生不老,一时想不开就带着其他几只小老鼠偷偷埋伏在了唐僧他们歇息的地方,却不料反被人家发现还给制住。
于是……嗯,现在,孙大圣和那位姓柴的姑娘就在洞门外面站着呢。
“舒克就算了,”白榆头痛地责怪道,“杰瑞你是怎么回事,我可是三令五申地让你们不要轻举妄动的。”
“……是我们做得太过火了,”杰瑞老老实实地垂下头来认错道,“这几年修行让我们以为有了几分实力能做到,结果不料还是太技不如人。”
“所以我不是说过了吗?”
一想到她原来根本没想要招惹上的对象就站在门口,白榆就觉得……不止是一点的小紧张,不由稍稍提高了声音。
当初还打算去东土大唐的时候,也是念着孙悟空也许还被压在山下,想着远远瞄一眼就行。要是在取经路上遇到,很有可能就会被当作欲行不轨的妖怪,现在来看,旁边有那个姑娘还是个不好说的变数——白榆希望是好的那方面的。
“要是遇见唐僧他们就赶紧放他们过去,”她念叨着,想起自己熟知的那些情节,“有些事你们是不知道,那孙悟空……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总之,我完全不想跟他交手。别说我打不过他,就算我打得过他,他也会去叫救兵的,要是和他们产生一点点冲突就完了!”
杰瑞低头应是,这两年调查了不少情报的它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疏漏。
白榆叹了口气,在距门口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不再说话,等到走到近前推开门,就看见一人一猴站在门外,旁边就是舒克和其他几只小老鼠。
这位就是齐天大圣哎……
她飞快地打量了一眼孙悟空,然后又看向了他旁边那面容清秀的女子,一时间除了惊讶紧张和激动以外还有些尴尬。
为什么她现在有种自家熊孩子做了错事以后被别人找上门的感觉?
“……你好,我是柴溪,”半晌后,那名女子先自我介绍道,“我觉得,你应该已经听过我的名字了。”
“确实……”
白榆勉强应了一声。
不过是只听过姓的程度。
“我叫白榆,”她深吸一口气,“你好。”
……白榆很难用言语来形容她现在到底是什么感觉。
这位自称名叫柴溪的姑娘显然和孙悟空他们交情不浅,发觉白榆对孙悟空的存在倍感压力以后就说动他让他先等在门外——这一点倒是出乎了白榆的意料,她也很快猜测出两人之间的关系恐怕确实是如传闻中那般的了,至少从这一点来看,那些传闻也不是完全不属实的。
而且……她好像也不似坏人。
白榆对这一点松了一口气,下一秒便后知后觉地想起,当她走出来的时候,不管是孙悟空还是柴溪,看她的眼神都有点不对劲。
她意识到一种不太妙的可能性。
“……你们刚才,”两人穿行在长廊里时,她艰难地问道,“没听到什么奇怪的话吧?”
白榆在心里拼命地祈祷着千万不要是她想的那样,然而接着就听到对方压低了声音回答道:“听到了……你这门不隔音。”
白榆:“………………………………”
完了,说的坏话全被正主听到了。
想到孙大圣的厉害,她就想一头撞死在墙上。
见到她这幅样子,那位柴姑娘也连忙开口安慰道:“别、别担心,我觉得大圣应该不会在意的,应该。”
不要用那么不确定的口气啊!
不过尽管如此,白榆还是打算把这当真……来安慰一下自己。
说实话,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一直到坐到正厅里打发了其他手下为止,她们两人都没有说穿什么,而彼此之间都已经明了。白榆从杰瑞的说法中就隐约意识到,对方是在听到舒克这个名字后才想到要过来的。
柴溪也是穿越而来的,现在使用的就是从前的本名。她们俩也应该是生活在差不多的时代里,不然她也不会因为舒克这名字就……
细一思量,她也干脆挑明了真相,大着胆子坦诚了自己并非原本的“地涌夫人”,“白榆”是自己从前开始就在使用的名字。
对方的反应也是颇为明了,并没显得有多吃惊,不过,气氛随之又融洽了不少。两人甚至还闲谈了几句,但没过多久,白榆就发现柴溪像是想起了什么而显得有些犹豫,甚至一副不知道该不该开口的样子。
“其实,”她到底还是开口道,“我们当初过火焰山的时候,铁扇公主借出芭蕉扇的前提条件是让我们——主要是大圣——把牛魔王找回家来。”
听到“火焰山”和“铁扇公主”,白榆心里就是一紧。
她不知道柴溪在这时候提起这是为何。
“牛魔王肯定是不愿意回去的,光大圣一个也招架不住他……”
白榆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明显了。
“呃,这时候正好有个我们认识的人在火焰山附近找人,就顺手帮了个忙,当然肯定是有条件的,条件就是帮他把他义妹——”
“哎呀我突然耳鸣什么都听不到了!”
她猛地捂住耳朵就要从桌子边上站起来。
没想到哪吒过了这么久还没放弃……!
果然一开始就应该好好看着杰瑞舒克他们不让他们乱跑去招惹人啊!
话说回来,人情到底算是孙悟空欠下的,还是铁扇公主欠下的?
要是前者,答应下的条件估计就是把她消息告诉哪吒或者把她带回去,要是后者……那麻烦就大了,她还记得铁扇公主当初说过的话,尤其是那句“要是哪天心情好,没准儿立场还会来个完全调转”,当年她只当是对方开个玩笑,但现在看来,也未必没有成真的可能性。
“……我还什么都没说,”旁边的柴溪无奈道,“你别这么急着暴露。”
“放开我。”
白榆早就宛如惊弓之鸟了,看着柴溪按在她身上的手说道:“不然我就喊‘非礼’了。”
两个人还在拉拉扯扯之间,白榆忽然听见杰瑞大呼小叫地跑了过来,嘴里喊着“大王”、“大王,大事不好了”,转头看见它表情很是惊恐。而等到跑到她跟前,又是摇头又是跺脚,喘了半天气都没说出半个字来,杰瑞被吓成这幅样子,白榆可还是第一次见。
“算了,”白榆琢磨着难不成是门外的孙悟空又做了什么了,当机立断道,“我去看看吧。”
身后的柴溪也跟了上来,她们才刚走到门口,白榆就见小老鼠们哗啦跪倒了一片,只好颇为无奈地挥了挥手让它们都起来。
这是出什么事了……?
这门也好好的啊,孙悟空显然也没闹出什么事来。
异常的事态发展让白榆觉得有点诡异,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今似乎也容不得她做什么选择,还是先出去看看吧。
她这么想着,上前打开了洞门。
——外面的光线透进来的一瞬间,白榆就傻了眼。
孙悟空的声音怎么听怎么幸灾乐祸:“跟我没关系,俺老孙可一直在这儿还没动弹呢,他自己找过来的。”
眼前出现的这张脸,虽然已经有几年没见,容貌却不见变化,只是神情是白榆以前从没见过的冰冷,里面暗含的怒气比当初她被按在方几上时还要浓重许多。
站在门外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躲了这么久的哪吒。
白榆张了张口,好半天才发出了一个生涩的音节。
“……哥。”
24.第二十四回
说老实话,几年的时间说不上长也说不上短,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哪吒会来找到她的可能性在白榆心里也是一点点的下降。尽管如此,她也不是没有想象过要是真被找上门的话,会是什么样的情景,可是万万没想到——
万万没想到竟然是眼下这副场景,还捎带了另外两个毫无干系的家伙。
白榆试着拽了拽门。
……没拽动。
哪吒显然已经通晓了她此时的心理活动和企图,胳膊在白榆刚打开门的时候就伸进来将门挡住,不让她再有机会把洞门关上。
他的视线毫不避讳地直直投在白榆的脸上,盯得她又是一阵心虚。
好尴尬。
真的……超级尴尬。
两人上上一次见面时勾引未遂,上一次见面是白榆单方面认得哪吒,他却没认出她的真实身份……现在也不知道他是否已经知道这事了。
白榆心虚地挪开眼神,以便和哪吒错开。
“跟我回去。”
她听见这位便宜兄长这么说道,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促使白榆下意识地就脱口而出了她的真实想法。
“不。”
她几乎是紧接着就冒出了一身冷汗,不由得懊恼起自己的嘴快来。白榆紧张地打量着对方,自觉又把事态拖到了一个无可挽回的地步,现在再做什么都是垂死挣扎了。她不死心地又加大了抓在门板上的力气,试图把门关上来自欺欺人,可惜哪吒当然不会让她得手,更遑论白榆也有自知之明,深知她的力量和哪吒相比就是个笑话。
“……跟我回去,”这么僵持了一会儿后,哪吒这么说道,他语气听上去已没有先前那般具有压迫力了,不过白榆坚决认为这只是怀柔政策,“你总在这里待着也不是个办法,之前的事情……我不会计较的。”
听到哪吒提起之前的事情,白榆整个人又快要炸了。
大哥!大哥你冷静啊大哥!不要在这里说啊,这还有俩看热闹的在呢!
——是的,看热闹,白榆觉得用这三个字来形容是绝对没错的,虽然她看不见站在她身后的柴溪是个什么表情,但是站在门外的那位,“幸灾乐祸”四个字都快写到脸上了好吗?!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孙大圣!她从小到大这么多年真是看错猴了!
“之之之之之前的事情?”
她舌头都快不利索了,然而碍于脸面还是决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这几年跟着束哲混没让她变得更稳重和遇事不惊,插科打诨的本事倒是日益见长。
“之前有什么事情,我可不知道,”白榆硬着头皮说道,她万万没想到当初误服那什么药之后装作了什么都没发生的哪吒,如今竟然反而重提了尴尬程度不亚于其的事件,“哥你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
……啊。
然后白榆就想起来,她可是留下了实打实的证据。
比如说,那封信。
她应该能指望着哪吒没留着吧……?或者说不会专程跑到无底洞去再把信拿过来?
“我在这里待得挺好,”她一边打量着哪吒的表情,发现他的表情较之方才有所松动,心里不免也存了点侥幸,“回去就不需要了吧,我想……嗯,我想一个人独立门户!”
虽然要她操心的事情很多,不过,在这儿的生活不可谓不快哉,白榆觉得总的来说还是蛮好……的。
白榆亲眼看着对方的表情重新绷了起来,眉眼间平添了几分怒意,便知刚才实在是想多了。
果然,都这么找了好几年了,怎么可能这么轻松就放过她……
她脑海中几乎立刻又浮现出了当初被哪吒生生反客为主压倒在方几上的情形,只好自我安慰说现在再怎么样还有别人在这儿呢——虽然孙大圣看来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儿——更何况她也没做出什么过火的事。
“我与父王将你撇下那么长的时间,这确实是我们的过失。”
哪吒压下了火气,说道:“如今我来寻你,一是为了先前那事,二则是想要弥补过错,不论是你的还是我们的。”
听了这话,白榆忽然也有点不高兴了,她强自镇定让自己无视那股情绪:“我早就不像以前那样了,不然也不至于一个人跑到这深山野林里来……所以也证明了吧,我在这待着就很好。”
关于这一点,她知道一直打听着她踪迹的哪吒无疑是最清楚的,要是她还真像老鼠精从前那般为恶,早就让他给抓到把柄找过来了。
“那是另一码事,”哪吒却也又沉下了脸色,“我必须要尽到为兄之责,怎可放任你在这乡林里乱来。”
乱来?她怎么乱来了?
她在这里安居乐业,过得挺好的啊,也没坑谁害谁。
这话虽然没从白榆口中说出来,可都明明白白写在她脸上了,两人谁也不肯让步,一时间又僵持了起来。
“那什么……”
这时候,白榆身后的柴溪反而开口道,她声音听上去有些紧张:“不然,不然大家先各退一步,三太子你也别干站着了,先进来说吧。”
“不要。”
白榆毫不犹豫地拒绝道,她当然知道这是对方打圆场的好意,但有了上次的经验打底,她总觉得要是把哪吒就这么放进来……之后就不太好办了。
哪吒接着就告诉了她什么叫天不遂人愿。
他不怒反笑,挡在门前的那只手稍退回来轻轻一拉,就轻轻松松地将门拉了开来。
白榆:“…………”
“走吧,进去谈。”
他迈步从白榆身旁走了过去,接下来的话像是对柴溪说的:“本不应当如此麻烦你们,不过,听说你们倒也颇为投缘,不如就帮我劝劝她吧。”
……劝个鬼!
她本来条件反射地就要跟着哪吒往里面走去,听到这话倒是回过了神来。
哪吒直接走进去了,这就是个机会,白榆心想,也许可以赌一把孙大圣对这事的态度,要是他不管,她不是就可以顺利逃走了?
她当年就已经嘱咐过杰瑞和舒克它们,她这些手下们对大王可能要跑路这件事也都有着心理准备,不过白榆也不指着它们能帮自己拖延时间什么的,能看管好自个儿就行了。
这么想着,白榆朝着洞外拔腿就跑,可还没跑两步,忽然有什么东西缠上了她的腰间,径直拖着她往洞里去了,力道还不轻,白榆觉得自己几乎要被拖得双脚都腾空而起。
她低头看了一眼,发现是一条红色的……布料似的东西。
白榆:“………………”
神特么混天绫。
她被一路拖回了正厅内,停下时还感觉到混天绫在背后推了一下以便让她稳住。等到她双脚落地彻底站稳,白榆转过身去看向背向着她站立的哪吒,他的右手握住了混天绫的一端,又是轻轻一抽,她便感觉到腰上的力道尽数松去。
待得哪吒收起混天绫,他侧过头来,神情显得有些危险:“若不是情急之下的无奈之举,我本来也不想对你用这个。还跑吗?”
为什么不跑?
看到他这副样子,白榆口是心非地摇了摇头。
“数年前我在翠云山见到了罗刹女的侍女,”哪吒的语气不急不缓,“有一个就是你吧?”
她本来想打死不承认,撞上哪吒眼神后老老实实蹦出了个“是”字。
“我料想也该是如此,于是这回休憩期间便直接去找了罗刹女,自她口中问出你就在这附近,”他四下打量了一下这里的布置,“这些年你一直住在此处?”
“差不多可以算是吧……”
白榆想了想,还是不说束哲他们之类的事比较好。
“……哥,”她慢慢开口道,“其实这两年我想了很多,如果你说的回去是指回天上——”
“不。”
他平静地打断了她的话。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不过也无须担忧,如若你是不想见父王,不见他便是。”
哎?
她原本酝酿出来的借口就这么又被堵了回去,白榆仔细地打量起哪吒的表情,心想他这说辞上的突然改变……该不会是因为又发生了什么事吧?
不过,果然还是不行。
她眼珠一转。
“好吧,我回去。”白榆软下语气,“我这就去打点一下行李,毕竟也住了这么久了,总不可能什么东西都不带……反正哥你在这儿看着我也跑不掉。”
“再不济,”她猛地指向刚和孙悟空一起走进来的柴溪,做出一副极为勉强的样子来,“就让她跟着我一起去吧,反正我和她也只有一面之缘,还及不上你们认识的时间长。”
哪吒在一番思考过后答应了她的要求,只是和孙悟空都轮着嘱咐了柴溪几句。白榆极为忐忑地来回注视着他们,生怕自己心里的小九九被哪吒发觉,直到柴溪跟在她身后走进最里面那间卧房后才算是松口气。
白榆一进来就立刻锁上了门,尽管依照外面那二位的武力值,这一扇小小的木门算不得什么阻碍,不过总好过没有,能拖几秒是几秒。
她毫不避讳地当着另一人的面捣鼓起了当年设下的机关,贝塔打出来的洞闲置了这么久,她也没想过还真有一天会派上用场,但还是会偶尔派人进去打扫打扫,避免里面落了灰或者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黑漆漆的洞口露出来时,她也没忘顺便问上柴溪一句:“要一起走么?”
柴溪是可以信任的,白榆这么认为,虽然两人间不过是一面之缘,但碍在她们都身份特殊。再加上根据之前那一番对话,她觉得这姑娘人还不错,断然干不出在她鼓捣机关时大喊大叫把哪吒或是孙悟空引过来的事。
“……不,我就不用了。”柴溪有些犹豫,“要不,你还是把我打晕吧。”
啊。
白榆眨眨眼,意识到了她的意思。
的确,要是眼睁睁地看着她就这么走了,柴溪的确会很不好办……她刚才是以己度人了,以为对方也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才不得不跟着孙悟空他们一起去西天取经,觉得能离开还是离开为好。
“但是这样不行吧,”她觉得这么做也不妥,“把你打晕的话,感觉有人不会放过我啊。”
比如等在外面的那位孙大圣。
从他俩间的气场里她还是能感觉出一点什么的。
她们两个对视一眼,彼此之间了然,接着就见柴溪的表情有些复杂:“算了,你就就先走吧,剩下的情况我来解决。”
这岂止是人还不错啊,简直就是大好人!
“对了,再做一次自我介绍。”她听见柴溪又说道,脸上还露出了个笑容,“同样是来到这里之前就在用的名字。”
白榆注视着她,片刻后竖起了拇指,也露齿笑道:“大恩大德永世难忘。”
她这就准备一头扎进洞里,直接顺着里面的密道跑到外面那个出口去,那远在这山头的另一端,只要她用最快的速度出洞,之后就应该是不会被追上或者找到的。
然而,白榆一只脚才刚离地,就听到不远处的门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响动。
“你在做什么?”
声音中不带任何的感□□彩,她却敏锐地从其中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救命,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收回已经迈出去的脚、重新蹲下、关上机关——白榆用她生平最快的速度完成了上述动作,期间还险些因为手过于发抖而把一个小木柄给掰下来。机关合上的时间明明就和平时无差,白榆却觉得这简直是漫长得让她后背都要被冷汗浸透了,等到终于恢复了与以往那样完全看不出一丝痕迹后,她才转身面向哪吒,带着一个甚至有点扭曲的微笑:“……收拾行李实在是太累了,我想通通风。”
“哦?”
哪吒挑了挑眉,他毫不客气地直接走了进来,白榆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他第一次进她卧房时和之后因为在卧房中发生的事情而始终不会踏入她房内的事,不由感叹这两年里便宜兄长的成长速度着实是吓人。
“那你方才要进那通风口的动作又是什么意思?”
“通风口有点堵了,”她扯谎道,“我准备下去通一通。”
她后知后觉地想到哪吒为何会突然闯进来了……她上次跑路的时候,用的也是要去收拾行李这个借口,他会警惕简直是理所当然的。
哎,傻啊。
旁边的柴溪一脸槽多无口的表情,哪吒倒是瞟了白榆一眼以后就不想和她计较似的,转而问道:“行李呢?”
“……刚才我仔细想了想发现没什么要带的,”这句倒是实话,白榆也借此表现得颇为义正辞严,“所以想着收拾几件衣服就行了,哥你不用着急,在外面等着就行,我一会儿就过去。”
哪吒这回却不信她了。
“不必了。”
他走到了白榆那张不算小的卧床的边上,瞥了瞥着实有些简陋的衣柜,接着说道:“衣服就不用带了,你原先那些衣服我也已经帮你带走了,其余的你挑拣着带一些,我就在这里等你。”
白榆一愣,抓错了重点:“你动过我衣柜了?”
“这一点确实是我逾矩了,”哪吒承认道,“你要怪我也无妨。”
不,她倒没什么责怪的意思,只是……
她想到放在衣橱最上面那个抽屉里的东西,走的时候她可没带走。
他有没有看到……啊?
白榆发现自己在哪吒脸上找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只好磨磨蹭蹭、心不甘情不愿地去另一角存放东西的两个箱子里翻翻找找了起来。
这下看来是真逃不掉了。
两把长剑是肯定要带的,她在翻到当初舒克它们送给她的东西时犹豫了片刻,也决定都带上。还有其他的,比如记下束哲教给她东西的册子……
她将收拾出来的东西随便包了包,准备去衣柜那边挑几件衣服。
“这是什么?”
她听见哪吒喃喃自语似的说道,本来还没放在心上,但紧接着,白榆突然想起他是站在她床边上,而她放在那里的就只有……!
“等等,”白榆立刻转过身去,还没来得及扑上去就看见哪吒已经弯腰把纸张从他靴子旁边抽了出来,只好亡羊补牢地喊道,“不要看那个!”
她就不应该前几天突发奇想又拿出来翻了一遍结果没藏好的!
白榆眼睁睁地看着哪吒把春|宫|图在眼前展开,那心情真的是,差点“汪”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这种被家长抓包自己在看小|黄|书一般的酸爽感……!
她也亲眼瞧见红色从三太子殿下的耳朵一直蔓延到脸上。
“成……成何体统。”
哪吒咬牙切齿道:“你收集这种东西做什么?”
“我……我……”她手足无措道,同时小心翼翼地估量着自己和门口的距离,猜想自己到底能不能在哪吒爆发之前逃出去,“我手下有一只快生的老鼠,只是替她担心一下而已!”
“既然都快生了,还看这做什么?”
他冷下声音,伸手又在床下摸了摸,这不摸还好,他一摸脸色便又沉下去几分。白榆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她藏的不止一张,而是一小厚沓啊。
“我和父王实在是对你管教不当,你也不用收拾什么行李了,回家后我再买给你便是。现在就跟我走。”
……不不不。
看着哪吒的面色,白榆觉得自己要真跟他走,绝对没什么好果子吃。
然而哪吒根本就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将图纸往地上一丢,睨了她一眼:“罢了。”
红色一闪而过,白榆便觉浑身一紧,这一回被混天绫缠上的可不止是她的腰了,就连双手都被混天绫束在身侧,连半分也挣扎不得。
这还不算完。
他手腕动了动,一阵天旋地转之后,白榆发现自己正大头朝下地对着地面。
……她被哪吒扛在了肩膀上。
白榆已经顾不上丢不丢人了,只能向目前还唯一能求救的柴溪投去了恳求的眼神,却只换得了对方爱莫能助的表情。
“即便你因此记恨我也罢,”哪吒接着说道,“我也已经说过,你走之前做的事情我不会计较,但是,这不代表我不会什么都不做。”
“当初如来饶你一命,你既拜父王为父,拜我为兄,作为兄长管教妹妹也是理所应当。”
骗人!
她在心里怒吼道。
谁家哥哥是这么管教妹妹的啊?!
25.第二十五回
白榆被他的话语和逻辑所震慑,一时半会儿竟然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就这么任由哪吒把她一路扛了出去。她头抬了一会儿就觉得脖子抻得酸痛,先不说混天绫捆得她严严实实没法动弹,再多挣扎一下哪吒肩膀上的护肩都硌得她小腹有点发疼。
算了,反正这下跑也跑不了,她向来是能屈能伸,这么想着就干脆放松了全身的力气,让自己不至于只有小腹成为全身的着力点。
她这破罐子破摔得也是利落,哪吒显然也察觉到了她的变化,身体倒是僵硬了一瞬,紧接着却像个没事人似的接着往前走去,手也仍然按在白榆腰上,只是没走几步就停了下来。
“你你你你,”有个熟悉的尖细声音响起来,“你要对我们大王做什么?!”
白榆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看见手下那群小老鼠手里一个个都拿了家伙事,在哪吒的气势下明明吓得两条腿都在打哆嗦还一副要冲上来干架的架势,哭笑不得之余涌上来的更多还是感动。
只是着实不能让它们和哪吒对上。
她跟杰瑞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会意,放下手里的兵器拉着旁边几只小老鼠退到了一边。杰瑞还没忘示意另一边的小老鼠们也退开,领头的舒克被拽了好几下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被拽了过去,从中间让了一条路来让哪吒通过。白榆没有错过它们脸上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大王的不甘心,暗道她也许应该当时就该告诉它们一声,说来找自己的本来就是她的义兄,好歹这时候也不必这么担忧。瞧样子也知道它们只清楚这是赫赫有名的哪吒三太子,而不清楚其中的内情。
哪吒并没有对这状况发表任何评论,只是沉默地走了过去,不过没过多久,还没等见到外面的阳光,哪吒就又停下,这回是和靠在长廊墙上的孙悟空交谈了几句。
其内容无非就是此番也算是得了他的帮助,若是下次有需要哪吒出手帮忙的时候,只管去——
听到那地址时,白榆竖起了耳朵,心下有些奇怪。
她本来以为哪吒说不会带她回天上时还以为不过是戏言,虽然觉得哪吒不至于说谎,可心里到底还有点不确定,而现在看来他还真是认真的。白榆这几年在此处打听了这么久的消息,对四大洲的地理分布也是有点了解了,哪吒说出来的这个地址比这里离东土大唐还近得多。
……她一时又有点蠢蠢欲动。
不过也就只是想想,怎么想都知道哪吒现在不可能轻易把她放走。
待得哪吒腾起云来,才把她从肩膀上放下,彼时白榆的两条胳膊还是被和身体紧紧地束在一起,这么久过去,肩膀和胳膊都是僵硬得发酸。
她瞟了一眼就站在她旁边的哪吒,又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
春|宫|图那事实在是闹得太过尴尬,以至于从方才开始,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这会儿打破沉默好像不是很容易……
只是这路途算不上多近,她可不想自己被勒上那么长时间。
白榆想了想,看着哪吒没有要再就方才的事情发火的意思,还是开口道:“……哥。”
哪吒过了一会儿才应了一声:“嗯?”
“能……”她瞧着他的脸色试探道,“能把我先松开吗?”
“不行,”他毫不犹豫地拒绝,“要是你又和之前那几次一样逃跑呢?”
是啊,她有两次——不,三次前科来着。
想到这点,白榆决定退而求其次。
“我能换个舒服点的绑法嘛?”
话刚出口,她就意识到自己的问题里有歧义,连忙趁着看上去对这方面没什么了解的哪吒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改口道:“——不是,我是说这样捆着实在勒得我胳膊酸疼,能不能轻点?”
“或者哪怕光在我手上系一下呢,”白榆努力说服道,“这样我也跑不了的。”
哪吒听了她的话,变得若有所思起来,不过他也没有按着白榆说的办,只是一扯混天绫的另一端。饶是如此,白榆身上也霎时松快许多——虽然她毫不怀疑只要她再露出要逃跑的意思,这混天绫就会绑得比刚才还紧。
三太子你这是何苦!
她在心里念叨了一句,又听哪吒像是下了什么决定,道:“你且再忍耐一会儿,等到了地方我就把这混天绫收了。”
这也勉强算是做了让步。
白榆这会儿倒有点好奇他到底要带她去个什么地方了,从哪吒之前话里透露出的意思来看,他倒是准备了有一段时间。这两年下来连躲着哪吒都成了习惯,但冷静下来想想其实也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看样子,哪吒也是这么个想法——在他发现她床底下压着的春|宫|图之前。
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过了足有大半个时辰,他们才在一片林子的边沿处落了下来,哪吒如他先前所说一般松去了还缠在她身上的混天绫,白榆干脆靠在树上揉了揉仍然有些发僵的肩膀。
“是我做得过火了,”哪吒面向着她,忽然如是开口道,“我去找你前原本没想着要直接将你这样带来此处。”
难道他还想的是和上次一样待到她同意再一同离开?白榆打量了他两眼,又觉得不像。
她其实仍然不太喜欢哪吒罔顾她意愿的做法。
奈何两个人有着绝对的武力值差距,这时候的哪吒也不一定就听得进去她的话,白榆只好做着无声的抗议。
不见她说话,哪吒停住了片刻,又说道:“你倒有着一群好手下。”
白榆知道他这是又想起当时舒克和杰瑞它们不顾自身安全拦路的时候,心道那是当然,她挑手下的眼光哪是有的说的。
——倒是忘了当初完全就是被缠得没办法了才收了人家的。
“尽管实力太差,品性却比从前那些好了不是一丁半点。”
“谁说的?”白榆情急之下也忘了接下来打算做的冷处理了,虽然知道他仍然是记着被下药那事呢,却依旧忍不住为其他人辩护起来,“就算不提别人,鸳鸯和竹青可是对我最忠心的,怎么就落个品性不好的评价了?”
尽管知道她们是对老鼠精的身份而非是她白榆尽忠,可做的事都是没话说的。
话音还没落,白榆忽觉眼前一暗。
哪吒仗着他比她身量高,胳膊搭在比她头顶高出几公分的树干上,自上而下地俯视着她。
白榆:“………………"
妈呀,壁咚。
……不,这算是“树咚”?
这人倒像是完全不觉得这个姿势做来有多么暧昧,就像他不久前把她扛在肩膀上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似的。白榆忽然觉得这和他几年前光是因为踏入女子卧房就会脸红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了,鬼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白榆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壁咚这事在小说里见得多了,只是落到自己身上还真是头一遭——对象还是她便宜兄长。
“方才还好说话,等我真给你松了绑便摆起脸色了,”果然刚才是激她,听着他的话,白榆眼神偏到了一边,“我也说过了,早就做了被你记恨的准备,这话不是作伪。”
“一年。”
哪吒口中忽然蹦出这么个字眼,惹得白榆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他没有要拉远两人距离的打算,只是就这么接着说道。
“我下了天界以后,在找到你之前就听闻你在周围国家犯下的诸多命案,最后一桩便是在我到了那个小国的前一天。”他道,“我本来以为是因为我在那处,故而你才有所收敛,这些年打探下来倒不似如此。这几年住在你周围的凡人也都风调雨顺,更无任何一起离奇的失踪或是杀人案发生,见你对那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妖也是一等一地好,一个人如何可能在朝夕之间发生这样的改变?”
怎么不可能。
白榆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在准备行凶之前被一个本专业是研究怎么更好地养水产的大学生魂穿不就得了?
“我只是觉得,”这话当然不能跟哪吒说,白榆老实地……编了个借口,“一直走这条道不是正途,于是迷途知返,决定好好做人。”
没想到这还真说动了哪吒些许,他总算是不再保持这么个让白榆更加倍感压力和暧昧的姿势,稍稍拉远了两人的距离。
下一秒,她就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拉了起来,还没看清哪吒怎么动作,手腕上就坠了个重物。
“自你偷食了香花宝烛,我就担下了要引导你上正途的责任。而你既是已经有了要改正的心思,我便给你一年的时间。如今这一年之中,若是让我确认了你将来不会再为祸,你要再去何处我都不会再阻拦。”
那这是什么?
白榆抬起手,发现手腕上戴着个粗细均匀的金镯子。
——不,貌似又不完全是。
“这是乾坤圈。”
哪吒说得轻描淡写。
白榆:“…………………………”
为什么会把乾坤圈戴她手上啊?!
“我这么做当然是防止你在我不在的时候脱逃,”哪吒似是看穿她心中所想,如是答道,“至于有什么效果,如果你再次逃走自然就知道了。”
原来乾坤圈还能作这种用途的吗?!
她忽然想起了哪吒那时在云上若有所思的表情,感情他当时是在想这个呢,那她说那话岂不是自己挖坑自己跳?
不……白榆接着注意到他话中的另一处重点,原来他之后也不会是一直和她待在一起的?
“你不在的时候?”
“你以为我是为何花了这么久时间才会找到你?”哪吒瞥了她一眼,“金星最近虽向万岁进言让我有时间来下界寻人,一些该做的职务总还是免不了的,虽然时间不长,但也别动什么不该有的念头。”
金星?难不成是太白金星?
白榆应了一声,见哪吒将身上的装束变为了寻常男子会有的装扮,回过头又打量了她一眼:“你这身衣服倒是没什么不妥,跟着我来就是。”
他虽是把混天绫解了,乾坤圈还套在白榆手腕上,这下放下心来,量白榆也不会再逃跑,便直接转过身往前方走去。白榆依然半靠在那树上,伸手摸了摸右手腕上套着的东西,心道把乾坤圈当“手镯”戴到底是个什么鬼,然而无论她怎么腹诽,都是不可能改变这个事实的了。
话说回来,她觉得哪吒这回的态度着实有点奇怪。
自打见面以来,虽然口口声声地说要尽到兄长的责任,对她的样子却又不比几年前最初见面那样了,倒不是说因为生气才怎样……就像她那会儿刚被扛起来想的那般,总觉得……
应该是想多了?
她叹了口气,也只能别无选择地跟在了哪吒身后。
26.第二十六回
她被哪吒带到的地方是一座离树林边沿不远的三进的院落。
外面的砖瓦一看就都是新的,周围也没有任何的房屋建筑,白榆不由暗自琢磨起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在这里起了座这么大的房子。
她又看了一眼走在她斜前方的哪吒。
打从第一面开始,哪吒在她面前的打扮就始终是那副战甲,这衬得他颇为英气,也与他那从骨子里就散发出来的傲气相衬得恰如其分。如今换成了这普通人似的装扮,让已经看惯了他那副样子的白榆还真有点不习惯,如果要说是哪里不太搭调,果然还是因为气场的问题。
另一个熟悉的人——她那位不着调的师父,在人前向来都是个平常书生的装束模样,而与哪吒不同,只要他不开口,那温和的气场在别人眼中还真就差不离是个腹中有不少墨水的才子。
……虽然只要他一张嘴就总能气死个人。
哪吒给人的感觉却是过于张扬骄傲的,哪怕如今做了这样的打扮也只会让人以为是刻意要隐藏自己身份的有钱人家的公子……不过要从这个角度理解的话,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
“就是这里,”他在大门口停下了脚步,侧头向白榆说道,“是我前不久才备下的。”
白榆有点迷茫地应了声,她一个本来打算专门往科研方向走的理科生,穿越后又是一直在对人间礼制虽有涉猎但不甚在意的妖怪中生活,自然也看不出到底有什么讲究,只觉得这装潢的确是挺气派的,大概也是用了不少心思。
他回过头来瞧了一眼她现在的表情,也不多说什么,径直上前敲响了门。
哎?原来还有人在的吗?
她当然不是想歪,倒不如说反倒觉得孤男寡女在一年的时间里同处一起不太好——就算是以义兄妹的关系,可两人的身份确实敏感,她也想不出哪吒会带什么人来这里。
门后传来拔出门栓的声音,接着从里面推开,一位上了年纪的妇人探出头来,在看见站在前面的哪吒时,脸上就带上了笑。
“老爷。”
她恭敬道。
白榆:“………………?!”
……等等。
眼前的情景明明也不是太出人意料,在哪吒去敲门的时候,她也猜到里面可能会有下人,尽管如此,在这位老婆婆这一声“老爷”出来时,她还是差点笑场。
虽然也不是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么称呼……但是还是觉得很好笑啊。
她正觉自己马上就要笑出来的时候,哪吒便似有所感地回头瞄了白榆一眼,眼神着实算不上是有多和善,害得白榆只好生生把笑又给憋回去,还不敢再在脸上显露分毫,险些要成内伤。
老妇人也随着哪吒的视线看见了他身后的白榆,眼神中也多了几分打量,只是哪吒没说,她也就没有多言。
“这是我妹妹,”哪吒再平常不过地说道,“打头那间东厢房今日还有在按时打扫吗?”
……东厢房?
“老爷请放心。”要不是白榆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这时候又会差点没忍住,“您的吩咐自然是一直都在照做的。”
哪吒点点头,便从那老妇人旁边走了过去,白榆心下有些犹豫,但仍然是和之前一样跟上了他的步伐。
踏入这么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她觉得有点局促,手腕上的触感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她眼下没有她看上去那么自由。
话说回来,白榆在看见那老妇人的第一眼就注意到了。
——她并非妖怪,也没有半点修为,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有那么好笑?”
在他们穿过月亮门时,哪吒虽没有看着她,可在场的只有他们两个人,这个问题是问谁的也不言而喻。
白榆轻咳一声,意识到自己当时的想法确实被哪吒看出来一些。
“只是有些出乎预料。”
这大概还是因为,“老爷”这个称呼在她印象里还是和李靖这样的比较搭调,要是给哪吒冠上这样的名头……怎么都觉得有点喜感,看样子哪吒本人也不大适应,不然也不会这么问她了。
哪吒没跟她计较,直接带她去了东边打头第一间的厢房,白榆猜测这也许就是她之后一年的住处,等到进了房里,这种猜想立马就变得确凿无疑起来。
原因无他,虽然细细看去还是能瞧出不同,可大体上竟然和她原先在无底洞里那间卧房里的风格装修别无二致。
“我之后又去过那里几次,”哪吒后背虚靠在门扉上,“既然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干脆就照以前那样的做了。”
其实她也不是特别挑……
但这番好意她还是得领的,白榆点点头,又想起方才给他们开门的老妇人,以及一路进来时行礼致意的侍女和老妇,其中无一例外地都是凡人。眼下进了房间,这周围也没有别人,倒是可以问一问了。
“哥,”她指了指窗外,“……她们是怎么回事?”
说起来……里面还没有男的,但有老鼠精那些光荣事迹在前,白榆就是猜也能猜出为什么。
“我挑她们来自然是有用的,毕竟我也不可能一天到晚地盯着你。”他这话倒说得直白,就差直接说出来“监视”两个字了,“寻常小妖信他不过,父王那边也不可能让我拨人手下来,倒不如就寻几个凡人来,也不用担心生出什么反心。”
黄喉那事估计始终是他心上一根刺,也对,白榆想到,堂堂哪吒三太子居然栽在了一只实力连她都拼不过的黄喉貂下的药上,这事不管换作谁都挺不甘心的,更何况哪吒了。
哪吒这么一说倒解释得通了,不过他应该也知道,这么做就把本来就没多少的逃跑难度又降到了零,所以才会给她加了个乾坤圈。
切。
她的视线又四下扫了扫,忽然定在了桌子边上摆着的东西上。
那是个白榆绝不会错认的红布包裹,凸出来的棱角更是提示了她里面为何物。
……虽然先前就想过哪吒会不会发现,但没想到他不仅发现了,还带到了这里。
牌位不是她造的也不是她摔的,可她还是没敢回头去看哪吒,只是定定地注视着包袱,这不看还好,一看就在旁边又发现了被遮住以至于只露出了一角的另一样东西。那不是别的,正是她数年前跑路前留下的……信。
得了,前身和她自己的“罪证”都齐活了。
白榆梗着脖子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僵硬地转过头去,对上了哪吒的视线。
“字写得不怎么样,”哪吒也没一直盯着她看,而是意有所指地往包裹旁边那封信上瞥了一眼,“哪天得了空多练练。”
“……嗯、嗯。”
她本来指望着这就完了,没想到哪吒接着又说道:“至于信中的内容,你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给我个交代。”
啊?
时隔几年,白榆都有点记不清自己当时具体写了什么,但内容估计也就是深切的忏悔与吹捧,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吗?
她毫不怀疑要是把这话问出来,情况又要糟。哪吒又交待了两句后就转身出了这厢房,他前脚刚走,白榆后脚就重新拆开了信,都不用自己通读一遍就发现了蹊跷之处。
——她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才会用简体写这么一封信?
不仅是简体,还是古人不会用的从左到右地横着写的写法,最重要的是……
白榆痛苦地捂住了脸。
她习惯性地想要和以前一样落款,写了一笔才发觉不对劲,但也只好硬着头皮写下去。
哪吒到底发现的是哪一点,还是……三点都有?
或者根本就是其他的?
反正她是不敢瞎猜了,既然哪吒也说是等她想好了再解释,白榆索性决定拖过一日算一日,而这拖延的时间里倒是老老实实地按照哪吒所说的练起了字。哪吒一天早中晚三次来她这里溜达一圈,其余时间便是侍女在外面候着,周围就没有少过人。
她虽然住的不是后罩房,却也当真是连大门都没出过一次,本来念在这才回来没几天,哪吒这么紧绷着也是情有可原,可原着原着,白榆也有点受不了了。
别的不说,这也太无聊了吧?
无底洞暗潮汹涌,她整日要处理洞府内的事情也算是挺忙的没空多想;之前也是,一群小老鼠要让她操心,再加上平时还有束哲布置给她的任务,整日在外面待着也不觉无趣。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整天在屋里闷着,收拾好的行李和兵器当时虽然被哪吒拎在另一只手里带了来,可顾念着这边还有凡人,她也不能在院子里做点什么。于是天天做的也就只有写几个大字,哪吒除此之外还没有过什么要求。
这教导职责可真当得轻松,完全就是放养。
她以前固然是宅,可那都是有原因的——比如,自打穿越以来,白榆还没这么想念过她的手机电脑,她的PSP、X-BOX和PS4……
白榆越想越烦,这就想扔了笔,心念忽然一动,干脆信笔在刚练了小半张字的纸上涂鸦了起来。
反正也不知道要画什么,干脆就着随便乱画了,她几笔涂了那个写了一半的宝盖头,又用笔尖在边上添了几道波纹。白榆想了想,在旁边加上几朵莲花瓣,底端一根柄插|进湖水中,她本来准备再多加点东西好完成个完整的“莲景图”,却不料一笔画歪,平白在莲花旁边多了块墨点。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毛笔几点,硬是把墨点又改成了根莲藕。
……不对啊,莲藕不是该长在水下泥里的吗?
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一点的白榆,正打算把纸揉了扔到一边,蓦地想起把自己捆到这儿害得她无聊得都开始自娱自乐的罪魁祸首,顿时心下怒火横生,一不做二不休,在莲藕顶上添了个脑袋。
这都什么鬼。
她跟自己乱画出来不知道是什么的鬼玩意儿相对无言了半晌,心里烦躁终于消去不少。白榆到底还是没有把它揉了,看着还剩下半张纸,干脆在下面接着写了起来。
不过,她的毅力没有支持着她写完这一张,才写了没多少,白榆就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地打了起来。
算了,反正也不会睡多久,这么想着,白榆干脆把纸往上面一推,自己头枕在胳膊上面准备眯一会儿。
……
按时间点,哪吒本来是不该这时候去找他那位义妹的。
这些天两人虽然相处还算是能聊得起来,但沉默下来时还是会有些僵硬。更别提哪吒自己心中也还存着疑虑,一是觉得……对方恐怕还不比自己想得那么简单,他也算是在这凡界四处走过了,可没见过有哪个地方是完全使用那信上那般文字的;其二,他对自己做法的正确性与否依然存有疑问。
不过他先前忽然想起,他也是时候该回天庭一趟了,便想着先去敲打敲打好了。
等哪吒走到门前,敲了几下却没人应声,有了前几遭的经历,哪吒心生狐疑,推开门见人还在才放下心来。
对方趴在桌子上,后脑勺朝着门口瞧不见是在做什么,走近了能听见均匀的呼吸声。哪吒便放轻了脚步,视线转向摊在桌子上的一系列物什,自然也看见了那张没写完就推到了一边的宣纸。
哪吒:“…………………………”
虽然只是寥寥几笔,但神色和发型特征实在明显,一眼就瞧得出来画的是谁。
他强忍住了想把人揪起来质问的冲动,想了想,从旁边找了块毯子盖在了她身上。这屋里都是他一手布置,自然熟悉一些。
双手自然而然地碰触到了对方的肩膀,哪吒眼底多了几分暗沉,他当然也不是没有揣度过自己的心思,姑且也意识得到……恐怕有些念头是始终都没法抹过去的。
但是……
哪吒甩去那些不该有的想法,转身走出房门,顺手将其掩上,向门外守着的侍女吩咐道:“我要出去一趟,不过不会有以前那么长时间,等她醒了以后转告她一声。”
他回过头又看了一眼,从微微打开的门缝中能窥见里面的人依然是趴在桌子上睡得一动不动。
白榆吗……?
“若有半点怠慢,等我回来就拿你们是问。”
27.第二十七回
哎?走了?
白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长时间,但脖子的酸痛显然证明了她保持这么个姿势的时间完全不短,等到她坐起身来,肩膀上披着的东西差点因为她的动作而滑下来。她条件反射似的立刻抓住了拿东西,发现是原本放在衣橱一角的一块毛毯。
她对到底是谁给自己盖上这毯子心生奇怪,而在出了房门、从侍女那里听说哪吒方才来过时还没来得及为自己之前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涂鸦而感到尴尬,接下来就听到了哪吒已经离开了这座院落的事。
“老爷吩咐说他不在的时候就让您安心在这里待着,”她看着这位几日相处下来已经颇为面熟的侍女低头说道,“有什么需要的东西直接跟我们说就是。”
“啊……好的,我知道了,”白榆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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