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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回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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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不用铁扇公主再细说,白榆都知道她说的是谁。

    而她既然问出了这般话来,心中必定有几分计较,白榆觉得这八|九成都是说给自己听的。她不动声色,决定还是先按兵不动:“哦,与我相似?”

    “可不是,”铁扇公主一摆手,“我虽没亲眼见过模样,单单听过侍女从旁人那边听到后跟我转达的描述,没想到今日见了妹妹……倒是觉得方才我用八分相似来形容都显得过少了。”

    “那还真是巧了,”反正话里话外皆是她就是那被找的人的意思,白榆没回答是也没回答不是,接着又问道,“依姐姐的说法,这寻人的神仙闹出来的动静倒不小,这不,连姐姐都惊动了。”

    既然这铁扇公主一口一个“妹妹”地叫,白榆也没客气,反正她也听得出这称呼中到底含着多少真情实意,接下来无非是看谁先忍不住罢了。

    “谁让人家是那位三太子呢,行事作风一贯如此,我可得罪不起。”

    铁扇公主似笑非笑道:“更何况以前也不是没有打过交道,虽然不多,但还是有一点情分在的。”

    听了她这话,白榆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既是有情分在,姐姐这回岂不是得帮帮他,”她竭力不将自己警惕的样子表露出来,违心地说道,“不然怎么担得起‘情分’二字。”

    “是吗?”

    对方闻言挑起眉梢看着她,没过多久,忽然像终于绷不住了似的笑出了声。

    “罢了罢了,我也不逗你了。”铁扇公主好笑地说道,“本来我觉得看你这表情,再演下去也是挺有意思的,不过细一思索又感觉这么做好像不太厚道,行了,就到此为止吧。”

    白榆:“………………?”

    她满脸茫然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显然更让铁扇公主心情愉悦了,她胳膊肘支在桌面上,审视似的上下打量着白榆。

    “说句实话吧,与那位三太子有过交情的也不是我,我家大王跟他打过交道,不过那整日不着家的东西……不提也罢。”她柳眉一挑,说到牛魔王的时候语气尖锐,白榆毫不怀疑如果她再说下去都会立刻去把牛魔王暴打一顿——如果她做得到的话,但她话锋一转后,语气又缓和了下来,“所以呢,这情分是帮也可,不帮也可,关于这一点……”

    铁扇公主唇角又勾起一个笑来。

    “地涌夫人觉得如何?”

    这下铁扇公主也不再卖罐子了,甚至还直接一语道破了她的身份,白榆心道她到底是从哪里听说的,要是哪吒为了找她把这消息散布出去……那还真是有点不妙了,得隐匿自己的身份才行。

    她又打量了铁扇公主两眼,从对方脸上看见了与刚才无差的盈盈笑意。

    这看上去倒不像是要把她的消息卖给哪吒的样子。

    “如果我说,”白榆试探着开口道,“希望夫人把我的事瞒下来呢?”

    “可以啊。”

    铁扇公主答应得干脆,她拨弄了几下自己葱白的手指。

    “这么做不是挺有意思的吗?反正我整日在这翠云山待着也是无趣,要是就这么当个从犯倒多了几分趣味。更何况,”她笑得就像想要看场好戏似的,“我可还没见过那三太子像这样四处找人过呢,自然也会好奇到底是何等人物让他找的那么心急,更好奇他到底会急到什么程度。”

    ……这完全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类型吧?!

    不过无论目的如何,对于铁扇公主愿意帮着她藏身这一点,白榆还是挺感激的。虽然还无从证实哪吒来此处找她的说法是真是假,可目前来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看不出铁扇公主对她有什么恶意,也都好吃好喝地招待着,在这里待上几天也不是个糟糕的选择。

    白榆一连待了几天,侍女们传来的始终都是平安无事的消息,这让她多少放松了些。

    这芭蕉洞不比内里别有洞天的无底洞,无底洞洞口直通地下,内部却与寻常院落无二,还亮堂堂的有如阳光照射一般。

    而芭蕉洞越往里走就只能越发昏暗了,只能依靠油灯照明,连着在洞里闷了这么多天,饶是白榆也觉得有点憋得慌,主动跟铁扇公主提出了出去溜达溜达的要求。

    “想去就去呗,”铁扇公主一面取下指甲上敷着的丝绵,一面表现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说道,“反正到时候被找上的人也不是我。”

    她似乎对逗弄白榆这件事格外有兴趣,奈何白榆这两天早就摸清了她的套路,就算内心咯噔一下也绝对不会表现出来让铁扇公主笑了去。这时候看不见她想要看到的表情,铁扇公主还真有点失望。

    白榆可不管她失望不失望,捏着诀转了个身,变出来的打扮与铁扇公主的侍女如出一辙,脸则变成了过眼既忘的大众脸。

    “这样如何?”

    上下瞧了两眼她现在的样子,铁扇公主招了招手,白榆刚凑过去,就看见她手指伸了过来,凤仙花汁染就的指甲鲜红发亮。她的手指却只是在白榆额前虚空中轻轻一点,便道:“好了。”

    “这是做什么?”白榆自己伸手摸了摸,意料之中地没摸到任何东西,“什么法术?”

    “为了以防万一做的一点不值得提起的小手脚而已,”话虽如此,她脸上却满是自得,“能让你更不容易被看穿,这种程度应该足够了。”

    “你大可不必那么看着我。”

    铁扇公主看见白榆的眼神,笑容中倏地多了几分不怀好意:“我说过了,我只是图个有趣罢了。要是哪天心情好,没准儿立场还会来个完全调转。”

    白榆一直辛苦绷着的扑克脸终于崩了。

    ……不论如何,能出来呼吸到新鲜空气总是好的!

    外面当然不如芭蕉洞里凉爽,就算翠云山受到火焰山的影响相对较小,从洞里出来的一瞬间还是感受得到扑到脸上的阵阵热浪。白榆以手作扇又在脸边扇了扇,扭头向旁边挎着个篮子的侍女姑娘道:“走吧。”

    这侍女是被吩咐来与她同行的,要是真发生什么状况还有个熟悉地形的在一旁照应。不过,在这种情况下铁扇公主也没忘使唤人,“这个时节,后山的缅栀子应该开了,摘些回来晒干煮水喝吧”就是她的原话。

    念自己好歹也算欠了人家一个人情,白榆也就应下,和另外那位侍女——她记得名字是叫做琥珀——一同来到了后山。白里透黄的花朵夹在绿油油的叶子间开了一大片,摘花的事情实际上用不上她怎么动手,手脚麻利的侍女不一会儿就摘满了一篮。

    白榆一边慢悠悠地学着她的动作摘上几朵,一边寻思着这么长时间都没听见哪吒的消息,兴许不日就能离开这里接着往东土大唐走了。

    事实证明,有些糟糕的想法就算只出现在脑海里而非说出来,它都很有可能会成真。

    篮子差不多已经满了,白榆也疏通了一下筋骨觉得自己又满血了,准备收拾回去,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不远处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了起来。

    ……?

    谁在那里?

    还不等她们问出口,那人便自行开口道。

    “如若我没有记错,此处是罗刹女的地盘?”

    听到这声音的瞬间,白榆整个人都差点炸了。

    她侧头偷眼瞄了一下。

    就在她身后,这段时间只是传闻在附近而一直都没出现在翠云山的、她以为之后也不会出现的哪吒半靠在足有一人多宽的树干上,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的。

    白榆在那一刻终于明白了上天的恶意为何物。

    她躲在芭蕉洞里的时候哪吒不出现,偏偏是在她出来放风的时候出现,这算怎么回事啊?!

    “是,”旁边那侍女姑娘连忙接话道,“我们正是侍奉奶奶的,不知三太子到这里有何贵干?”

    哪吒似乎并不在意被认出了自己的身份,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接着道:“我只是在找人时顺路来到这儿,你们最近可有见谁从此处经过?”

    他这话听上去更像是随口一问,想是也不觉得她们两个小侍女能知道什么。

    “……没有,”侍女琥珀做出一副略一思考后才认真回答的样子,“火焰山上燃的是三昧真火,常人少有能耐得住这炎热的,附近虽有人家居住,旅人通常却是很少从这边走的,而到了翠云山这儿的就更少了,上一次有人路过还是十多天前呢。”

    “是吗?”

    在他们两人交谈期间,白榆一直眼观鼻鼻观心地决定闭嘴保持沉默,她注意到哪吒仍然是先前她见到的那副装束,明明过了这么些天却看不出沾过什么灰尘尘土。白榆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哪吒的视线就忽然从侍女移到了她的身上,两人的眼神撞了个正着——想到之前也不是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她的心脏一瞬间紧缩起来,生怕哪吒注意到什么。

    而哪吒确实是注意到了。

    他本来已经听信了几分那番说辞,看向眼前另外一位侍女也不过是下意识之举,可视线相撞的瞬间却有一种微妙而熟悉的感觉袭来。哪吒眯起眼睛,可无论他怎么看都再瞧不出任何不对劲之处:“你们两个当真都是罗刹女手下的?”

    “那还哪能有假,”琥珀立刻应声道,“我们俩出来也是奉奶奶的命令来后山摘缅栀子来泡水喝的,三太子不信,随我们进琵琶洞跟奶奶问个清楚就是。”

    哪吒却不听她的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白榆——或者说,是盯着白榆化身的那位侍女。

    沐浴于这样的目光之下,白榆被极大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她又觉得那眼神就像是直直扎过来的刀刃似的,简直就要刺破她现在的伪装,一直刺到她心坎里去。

    “哥——”

    她差一点就没绷住叫出往常的称呼然后将自己的所作所为抖搂个干干净净,幸亏才出了个气音,白榆就意识到了失言,硬是把后半部分憋了回去,听上去就像是惊慌之下自喉咙里发出的声响似的。冷汗出了一身,她干脆心一横,顺着刚才那趋势就做出了一副瑟缩惊惶的模样。

    “这、这周遭实在是格外的热,”她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以为,三……三太子既然是要找人,像琥珀姐姐说的那样去洞里拜会一下奶奶,让奶奶帮忙留意一下应该能对三太子有所帮助。”

    旁边的侍女琥珀也是反应机敏,马上就接着她的话开了口。

    “望三太子见谅,她也是一个多月前才被我们奶奶收留的,口齿不大清楚不说,做事还笨手笨脚的。”为了配合说辞,琥珀还气不过似的拍了拍白榆的后背,“要不是奶奶好心,她早在这里待不下去了,三太子见笑了。”

    “……也罢。”

    哪吒的那点怀疑似乎终于被打消了大半,眼神也总算是从白榆身上移开了,她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这还不敢让哪吒看到。

    “父王限我今日之内就得回去,”说到这句之时,他语气中颇有几分嘲讽,“时间不够,我就顺路过来问一句,所以和你们一同过去专门叨扰就不必了。不过还请帮我捎带句话给你们奶奶,我知道她消息灵通,我在找人以及所找之人的样貌想必也知道了个八|九不离十了吧。”

    作为当事人,白榆的感觉非常奇妙,而她边上的琥珀点了点头。

    “那我就不多费口舌了,转告你们奶奶,让她若是见到了符合描述的女子,及时通报与我,事后必有重谢。”

    ……等等!别啊!

    负分!差评!

    白榆满以为自己会从哪吒口中听到他对自己的描述评价,却没想到他只是这么说道,心中不由一阵失望。

    她之前也曾经旁敲侧击地试图从铁扇公主那边问出哪吒现在到底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可对方愣是笑得神秘还一句话都不肯透露,只道让她自己去打听,她这人生地不熟的,哪来熟悉的人去问。白榆也不是没有去向几个侍女问过,不过问到的人不是摇头说不知就是严防死守地同样不答。

    要说这心态也着实奇怪,先前发生了那样的事,白榆想来也觉得哪吒对她不可能有什么好印象。但铁扇公主表现出的那副样子说明好像没有她想象得那么糟,这就更激起了白榆的好奇心,再加上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作怪,她非常想知道哪吒到底是怎么看她的。

    然而现在的情况肯定不允许她问出口,不然只会更加引起哪吒的怀疑。

    带着半是失望半是松了口气的矛盾感觉,她目送着哪吒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天边,这才感觉到双脚一阵发软,心有余悸地跪倒在了地上。

    “夫人,”琥珀连忙来扶她,“方才形势所迫,琥珀冒犯了夫人,还请夫人原谅琥珀。”

    “我知道。”

    白榆摆了摆手,没急着从地上站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的紧张感才逐渐消除,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夸张得过了头的劫后余生的感觉。

    等到回了芭蕉洞,铁扇公主听她们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笑得简直是前仰后合。

    “那么,”好不容易收住了笑,她向白榆问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既然他都已经回去了,我也没必要再躲着藏着了。”她理所当然地回答道,言语中没有半分的不确定,“我就……先接着去做我想做的事,以后要是再发生什么……就再做打算好了。”

    “你倒是乐观。”

    铁扇公主又挑了挑她那柳眉:“我可不觉得这事情有那么简单。”

    “车到山前必有路,”白榆如是总结,“人生苦短须及时享乐,想做的事一定要尽早去做,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

    就算她自己有时间,别人可不一定有时间有寿命慢慢耗着。

    话虽如此,她赶路的方式实在是随性得过了头,想沿途看看风景时便只靠双脚走路,走路走累了走烦了就卷一阵风直接飞上一段。在和那群商人们同行时,白榆便见过他们身份的凭证,于是自己也依照印象中的依葫芦画瓢地生造了一个,这一路上也没出过什么破绽。

    就算是顾虑哪吒像对铁扇公主那样留下自己的眼线,既然他本人不在,其实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更何况这一路上也未曾撞见过什么妖怪,白榆忽然觉得生活真是平静得让人不可思议。

    手里银两随着时间流逝一点点减少,不过暂时还不用担心用完,她估摸着自己再按这个速度走下去,离到大唐就还需要小半年的时间,要是纯靠飞得那就至多不过一个月。

    她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城池。

    总之,先进去看看吧。

    当白榆走进街道,看见眼前的景象时就傻了眼。街口的人是都熙来攘往,可都是长裙短袄的打扮,也就是说,不分老幼皆是女性。从做买卖的到过路的,其中见不到一个男人。

    她有点不敢置信地继续仔细打量着,确信自己所见不虚。

    不会吧?

    这难道是真的?

    还真让她撞见了传说中的女儿国?

    白榆的衣着打扮与当地风俗不同,加之相貌昳丽,自然招致了不少人打量的目光,不过绝大多数人只是嬉笑而过就接着去忙自己的事了,也有好事者上来询问白榆的来历,得知她是一介旅客后就好心让她去迎阳驿注名上簿,这样才能放行。

    要是这只是一座普通的城池,白榆才不会管什么名簿的登记,但这里可不同于别的地方,她早就对这个国家好奇许久了。

    衙门匾额上书“迎阳驿”三个大字,她就在那里见到了隶属于迎阳驿的女官。女官记下她姓名,又取了她伪造出来自认□□无缝的凭证,称要进宫去请女王陛下过目放行,在这期间她可以在驿内歇息。

    “这里的民风与我的家乡及所经之处大为不同,”白榆如实地说出了她的想法,“能不能让我在这街道上四处走走,放心,没有允许我绝不会踏入城门半步的。”

    女官思索了片刻,点头同意了她的请求。

    于是,在迎阳驿驿丞进宫期间,白榆就大大咧咧在街道上逛了起来,她丝毫不担心关文会被女王或是其他人看出什么破绽来。她都已经走了这么久还未曾被人戳穿,那上面自然是没有任何纰漏的,就算是有,大不了直接从这女儿国跑路,重新换个身份就是了。

    这里的房屋齐齐整整,铺面轩昂,既不少米店也不少酒肆,竟是比她平素见过的差不多大小的城池还要繁荣上几分。

    她这是从西向东走,等到出了这女儿国再往前面走走,应该就能见到那条谁喝谁怀孕的子母河了?

    “郎中,这眼睛……”

    路过某家医馆时,白榆的耳朵自动捕捉到了这样的字眼,她脚步不由略一迟疑。

    “难道就真的没治了吗?”

    她朝里望去,发现是一个妇人正揽着一个女童,看她们身上所穿的面料就足以判断出家中也是颇为富裕的。

    被称为郎中的年老女性闻言摇了摇头。

    “她这眼睛病得蹊跷,我是诊不出病因何在了,自然也没得法子。”

    接下来便是一阵长吁短叹,白榆驻足在外面听了一会儿也觉不忍心,这就想要接着迈步往前走去。这老郎中一看就是经验丰富又在这里小有点名气的,不然估计妇人也不会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来找她求助,只可惜……

    她听见布料摩擦的声响和脚步声,想是母女二人从医馆里出来了。小声的啜泣也一并从身后传了过来,白榆叹了口气,刚走了没两步就听见小女孩低声跟她妈妈说道:“母亲,难不成以后我就真的再没办法看见父亲了吗?”

    ……父亲?

    在这惯例是喝子母河河水怀孕诞下婴孩的国家里,孩子哪来的父亲?

    她还记得,描述中女儿国至少已经有几百年没有男人来了啊……?

    白榆下意识回过头去,就看见妇人紧紧抱着她的女儿,与此同时,还有些紧张地往这边看过来,但在看见白榆装束时勉强松了口气。

    “姑娘……”她迟疑道,“不是我这西梁女国的人吧?”

    ……

    面对着眼前豪华的宴席,白榆拿着筷子都不知道该先夹哪道菜好。

    因为不小心撞破了别人家的秘密,而被女主人专程请来家里写作招待读作封口……这种事情说出来怎么感觉有点耻啊?

    “姑娘既然是外面的人,想来也不会产生其他的误解,但还是解释明白为妙。”妇人自称姓周,单字一个煌,“不知姑娘知不知道,在这城东边有条河,名为子母河。河水十分特殊,这里人等到二十岁便会去吃那河里的水,那之后便会腹痛怀胎。”

    她知道她知道,她还知道有东土大唐那边来的取经人喝了河水以后,纵然是个男人也怀上了孩子呢。

    “实不相瞒,这孩子确实与西梁其他孩子不同,”妇人道,“是我与早年走商时认识的人生下的,只不过告知其他人说是和别人一样喝下子母河的水才……”

    白榆本来对人家的家事不感兴趣,听到这话时却忽然想起了什么。

    “这也真是巧了,我前不久被一伙商人救下,其中便有人与他妻子和孩子失散,”她想起刘叔的事,不由唏嘘,“如今只剩下了个他妻子打的玉佩络子。”

    周煌:“………………”

    白榆:“…………………………”

    瞧着对方的脸色,白榆觉得这事真是奇了。

    “他姓刘。”

    她再次试探着说道。

    接下来的发展就一点都不出乎白榆所料了。

    这位周姓妇人也算是个奇人了,女儿国一向自给自足,又地处比较偏僻,不然也不至于从开国后就没有“人种”——寻常百姓这么称呼男人——来此,就算如此,也少有人专门往外跑的。周煌便是个例外,主动向女王请愿便外出为商,出来后发现其他国家此时多是以男子为尊,如此可知她一路摸爬滚打上来的处境不易。

    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与刘叔相识相知,但也没忘自己身上背负着的责任,便在留下一封书信后带着自己这些年来积攒下的财富回了西梁女国。然而,当她回来以后才发现已经怀有了身孕,思来想去决定生下孩子,但是对其他人瞒下了孩子的身世,只在孩子懂事后将身世告知了孩子。

    而前不久,她的女儿忽然得了一种不知名的怪病,身体其他地方没出现异常,只是眼睛就此瞎了。

    她得知了如上所述的事,自觉无权对别人的感情状况作出评判,就同时也将自己和刘叔认识的经过和从刘叔口中听到的他的看法一并转达给了妇人,对方对此也颇为感叹,甚至还留白榆在家里小住了几日。

    等到准备动身离开,已经是第四天了,在这期间她也成功拿到了倒换完毕的公文,白榆临走时摸了摸小女孩的脸蛋,看着她黯淡无神的双眼,心里也有点发闷。

    她对医术一窍不通,老鼠精也是,不然估计也可以做点什么了。

    “我会试着找一个医术高明的郎中来,”她说,听在妇人和女孩耳中可能只觉得是轻飘飘的安慰,不过对于白榆而言,单纯是她们俩的身份就足够她帮她们一把了,“一定能把眼睛治好的。”

    妇人还专门为她准备了马车,一直要把她送到子母河边渡河处才行,不论白榆怎么推阻都坚持认为她只是在客气,说乘马车走三四十里总比徒步走来得便捷。白榆也没法再推拒这份好意,最后只好应承下来,心道明明她飞起来比乘马车还要便捷呢。

    子母河的河水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清澈,乘上摆渡妇人撑的船、行驶到河中央时,白榆伸手捧起了一捧水,却怎么也瞧不出它与寻常的水到底有什么不同,喝到肚子里怎么就能直接怀孕了。

    作为一个理科生,特别是一个穿越前都在做实验的理科生,白榆对此非常抱有研究的兴趣,她用随身携带的水壶舀了满满的一壶——她当然还不会傻到自己喝,而至于该怎么用还没拿定主意,要是随便给别人喝也是很不人道的,总之,先留着以后用总归没错。

    梢婆这船撑得也是又轻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河岸那边,白榆背着自己的行李从船上跳下,也没忘依照惯例给人家撑船的几文钱钞。

    白榆心情不错,打算再走走,若是看不见人烟就干脆接着直接飞一段算了。

    不过,她还没走多久,就看不远处有人迎面走来。

    重点是……那人她见过。

    白榆:“………………”

    对方:“…………………………”

    两人四目相对。

    束哲拔腿就跑。

    对方这行动直接把白榆弄懵了,不过她也没愣几秒,立马也反应了过来,只是行为举止也受了对方的影响——她也跑着追了上去,完全没想过自己其实可以靠飞的。

    “我去!”白榆一面死命撵在束哲后头追,一面气喘吁吁地喊道,“你跑什么啊?!”

    “你这不是废话?”他一边跑,一边竟然也能腾出空来往后瞅一眼,一瞅还吓了一跳,“你怎么跑这么快?!”

    废话!因为她在学校里八百米就能跑第一拿满分!

    现在再加上老鼠精的身体素质,速度绝对没话说!

    白榆追得很拼命,束哲逃得也很拼命——在他看见俩人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近之后就尤甚,以至于两人一度处于了胶着状态。明明就差一个胳膊多点就能够得到的距离了,白榆尝试了几次硬是没抓住对方。

    这状态很快被一个小小的意外给打破了,白榆跑着跑着一时没注意到脚下,等到她意识到自己被路面上一块凸出的石块给绊了一跤,她已经开始往下倒去。白榆狠狠一咬牙,并没有就此放弃。

    ——这一摔倒反而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她在倒地之前毫不犹豫地抓住了近在眼前的束哲的小腿,把他也拖了个大马趴。

    两声接连的沉闷倒地声以后,白榆和束哲保持着这样诡异的姿势倒在地上,谁都没有说话。

    “你这……”半晌后,束哲闷闷地开口道,“是在干什么?”

    她回答得很是理所当然:“拜师啊。”

    “……你见过这样的拜师?”

    “今天之前没见过。”

    “那啥,”他沉痛地转过头来,白榆看见他蹭了一脸的土,“你先把腿放开,咱俩好好说话。”

    “哦?难道你不会在那之后就直接跑掉吗?”她反问道,看到对方的表情后沉默了一下,“不要摆出‘哎居然被你识破了’的表情啊!”

    白榆觉得自己一见到束哲这个家伙,整个人都被他给带歪了,本来在别人面前绷得很好,一见到束哲……这个人一定有毒!

    不过人家实力到底摆在那儿呢。

    “唉……算了。”

    束哲别着身子半坐了起来,一边不知从哪里摸出个镜子和手帕,把脸上的土都擦掉,一边认了命似的说:“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孽缘吧。”

    “我本来还以为,自从上次见面以后这辈子就不可能再见到了,所以就用那句话糊弄一下你。”他沉痛地说道,“没想到啊没想到,到底还是在这儿遇见了。我怎么就突然想不开想要来这西梁女国转转呢。”

    “也罢……”束哲挥了挥手,“我说出去的话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拜师就拜吧。”

    说实话,白榆一直觉得束哲这人……就算今天他不答应她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可是没想到……

    确定他这也不是缓兵之计,她这才放开了双手,也掏出自己的手帕把脸边上沾到的一点尘土擦掉,擦着擦着,忽然反应过来了束哲刚才自言自语说的话。

    “你刚才说……”她眨巴了一下眼睛,“来这西梁女国转转?”

    “是啊。”

    “但是西梁女国自开国以来就没男人来过了,”白榆迟疑道,“你这一去岂不是……”

    一察觉到有不和谐的画面冒了出来,她就迅速清空了脑内的黄色废料。

    束哲却回答得理所当然:“谁说我准备穿男装进去了?”

    白榆:“……………………………………”

    白榆,心理年龄年方十九,身体年龄三百余岁,生平第一次、但绝对不是最后一次地意识到了,自己这个师父到底是有多么不着调的事实。

    ……

    战靴的靴底踏在厅内的地面上,发出了不大不小的清脆响声。

    坐在正对面的中年男人听见这响动,抬眼看来,他手上托了一座玲珑剔透舍利子如意黄金宝塔,这塔上层层有佛,艳艳光明。

    哪吒一撩披风,单膝下拜。

    “孩儿随朝护驾来迟,见过父王。”

    21.第二十一回

    李靖瞧了跪在下面的哪吒一眼,一时间并未发话。

    李家一共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他这三儿子便是最不让他省心的一个。

    这小儿三朝儿时就下海踏倒了水晶宫,还捉了龙王之子要抽了筋作绦子,惹下弥天大祸。他怕再生出什么祸端,便亲自提了剑想要手刃自己亲儿。哪料得他自己提刀在手,割肉还母,剔骨还父,最后留得一缕魂魄去了西天向如来求助,如来以碧藕为骨荷叶为衣进而重新塑了肉身。只是,虽然重新得了性命,当初的怨气却一点都没消,后来竟是想要反过来杀了他这亲身父亲。

    如来以和为尚,便给了他这座玲珑剔透舍利子如意黄金宝塔,让哪吒唤塔上的佛为父,如此才勉强解了冤仇,李靖也由此是为托塔天王。

    不过,这一声“父王”中到底含了多少真情实意,恐怕也只有李天王与哪吒才清楚了。

    “常言道,事不过三,”李靖开口道,言语中掺了怒气,“我已差人召了你两次,这第三次你才不情不愿地应了回来,可知该当何罪?”

    “孩儿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想着如若这第三次还不听从父王的召令,只怕是真要惹得父王动怒了,于是便回了云楼宫,向父王请罪。”

    话虽如此,他却说得轻巧,全然听不出他到底对此感到抱歉与否。

    “你还知道会惹得我动怒?”

    想到上次他离开时的表现,李靖又是一阵怒气上涌,他重重拍了拍眼前的方桌,却见哪吒动也不动,竟是丝毫不以为然。

    “孩儿清楚自己的行为有失妥当,可也是情急之下一时冲动,只想着挽回当初的过失,于父王于孩儿做一个交代。”他这一词一句都说得极为平常,听在李靖耳朵里却是字字带刺,这分明是明里承认自己的错误,暗里却是在贬损他,“所幸天上一日地上一年,这一去也没去得太长时间,也不曾耽误什么正事。”

    “虽是没耽误得正事,”李天王冷笑一声,“你在下界寻了这么长时间,可没见你把人带回来过,不过是白费功夫罢了。”

    “人我是见过了。”

    哪吒毫不退让,即便仍然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他气势也未曾减弱半分:“不过是出了些变故,孩儿本来正要着手去处理,正巧此时父王传了命令来,便想着先回来一趟,之后再作打算。”

    “既是已经找过一次却找不回来,你这打算就不必再做了,”他语气严厉地警告哪吒道,“权当这事从未发生过,依然如往常那样随朝护驾就是。”

    “孩儿以为那样不可。”

    相较于李靖已经有些拔高的怒气冲冲的音调,哪吒却依旧平静,甚至看不出他是否有所动摇。

    “我已听说她在人间为非作歹之事,这妹妹须得带回来好好教导。若要换个父王惯听的理由,让她接着流落在外,也未免不利于我们家在外的名声。”

    两人一经争吵起来,连用来说服的理由都变得夹枪带棒,言语里也暗含了讽刺李靖的意思。

    “妹妹?”李靖自然也是听得出来,偏偏哪吒这也是戳到了痛处,气急喝道,“你只一个妹妹,现在就在后房之中,可还需要你母亲抱出来给你看看?”

    “贞英当然是我妹妹,但父王若是拿贞英来否认那位义妹的身份就有所不妥。”哪吒也冷下了语气,“当年父王与我既然是在如来面前起誓,就算父王今日不认她,没了父王这个父,还有我这个兄在,定然是要担得起这责任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靖为哪吒的话所激怒,正要拍桌而起时,忽有童子战战兢兢走进来,见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更是胆怯,低头报道:“太白金星老爷来了。”

    金星?

    他来这里做什么?

    哪吒眼神闪烁不定,不等他父王发话,自己便从地上直起身子站起来。略一思量过后,他跟着李靖一同去迎了太白金星。

    这太白金星依然如往常那般笑呵呵的模样,瞧见他父子二人神情便猜出他们可能发生了什么不愉快,只是看见也权当没看见。

    “老长庚,”李靖也收起了先前的怒色,见到太白金星便连忙问道,“怎的突然来了我云楼宫,难不成是万岁有什么旨意?”

    他却没见太白金星手里捧着圣旨,一时不由奇怪。

    “不用着急。”

    太白金星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笑道:“不是万岁的意思,只是我自己一时兴起唐突来天王这里拜访,顺便……”

    他看了一眼哪吒。

    “也有话想与令郎讲。”

    李靖虽觉奇怪,不过太白金星毕竟是玉帝的特使,几番寒暄过后,他也就屏退左右,自己也离开,只留太白金星与哪吒二人,临走时也不忘警告似的看了哪吒一眼,只是后者完全不将此放在心上。

    “看样子,”太白金星信步走到刚才李靖与哪吒发生冲突的厅内,转身冲着哪吒说道,“天王并不赞同三太子的行为啊。”

    “金星早就看出来了,不是吗?”

    哪吒反问了一句,又道。

    “如果不是金星前几日与我说起此事,我也不会想到重新追究起陈年往事,”他敛了敛眸,“还能至少不必闹得这般难堪。”

    “照三太子的意思,”太白金星和和气气地玩笑道,“岂不是我多嘴多舌了?”

    “那怎么会,我感激金星都还来不及。”

    他立刻如此反驳道,接着又说:“不过,那日一时走的太过着急,倒是忘记问了,金星又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

    “嗯……我是怎么知道的呢……”

    太白金星慢悠悠地卖了个关子。

    “也算得上凑巧吧,前不久遇上了个许久不见的老相识,碰巧从他口中听了点起因经过,而后遇见三太子,想着三太子也不至于是无情无义之人,便干脆说与你听了。”

    “那么,”他又看向哪吒,“三太子此番前去收获如何?”

    与方才面对李靖时不同,此时突兀被太白金星这么问了起来,最先出现在哪吒脑海里的竟然是那个虚虚实实得近乎难辨真假的梦。那梦带来的印象在离开无底洞后也不时困扰着他,药效早已过去许久,这股微弱却断断续续的无名火却平添了几分烦恼。

    哪吒自觉耳根有些发热,确定太白金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后才松了口气。

    “是个与我想象中不同的人,”他这么回答道,“我在凡界也多少听过些传闻,不过真见到面时倒让我有些惊讶,行为方式与处事的态度和她传闻中给人的感觉不太相同。”

    “……是吗。”

    太白金星闻言顿了顿,而后意味深长地说:“我现在倒觉得,李天王不认这个义女也不是什么坏事。”

    “……?”哪吒一愣,“金星这是什么意思?”

    “三太子权当我这个老人在胡言乱语就好,不必放在心上,”他又是一笑,“我看三太子的意思,是还要去接着找了?”

    “那是当然。”

    “那样的话,三太子便尽管去吧,我来劝说天王也并无不可。”太白金星道,“这事是你们家事,不过由我来说道说道,天王也会顾及一下颜面,话虽如此,就算我不这么做,想必天王也是拦不住你的吧。”

    他听见这话也笑了笑:“金星见笑了。”

    他上次走的时候,要将这个义妹寻回的想法还是可有可无的,但这次可就不同了,经过了之前发生的事情,再加上又和父王这一番争吵,他还非要把人带回来不可了。

    话说回来,现在看来,如果父王不点头,就算是他把人带回来,“白榆”——如果她现在是叫这个名字的话——也很难踏进李家的家门,既然如此,那不如……

    哪吒心下已经有了主意。

    “……”

    白榆把身上的毯子又裹了裹,坐在不远处的束哲看见她这动作就又是一挑眉毛。

    “你说这天气又不冷,你裹这么厚不嫌热啊?”

    “你当我想这么干?”说话的时候,白榆又不由自主地抖了抖,没好气地说道,“你肯定没体会过这种身上莫名其妙就发冷的感觉,我觉得……”

    她顿了顿。

    “我觉得我被人盯上了。”

    这话说出来白榆就想抽自己一下,废话,她可不是被人盯上了?就算盯上她的人现在回了天界,那也还是盯上了啊,不过,看哪吒的意思也是李靖叫他回去,而考虑到李靖对老鼠精的态度……事情肯定不会有多顺利,没准哪吒在李靖干涉下就打消了这念头呢对不对!

    “算了不说这个了,”她依然没有要把那厚厚羊毛毯取下来的意思,只是挥了挥手,“刚才说到哪儿了?”

    “说到我这一门规矩不多,”束哲又补充了一句,“顺便一提,还都是我刚刚才一拍脑门想出来的,不过我觉得呢,都各有各的道理,要我收你为徒,你可得一一遵守。”

    ……这人怎么就能那么不靠谱呢?

    “首先呢,所谓‘男女授受不亲’,在我这里是压根没有践行必要的,”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白榆又坐得离他更远了一些,“你干什么?”

    “这个问题不应该我问吗?”白榆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男女授受不亲”这个道理在身为现代人的白榆来看当然是无稽之谈,但这话要是个古代人——古代的神仙也同理——说出来就不一样了,难免让人多想。

    束哲闻言沉默了片刻。

    “哎呀,”接着,他就揉着自己肩膀说道,“我这肩膀有点酸。”

    白榆:“……”

    “先前摔了一跤,我觉得腿也有点疼。”

    白榆:“…………”

    “还有这脖子,我昨晚睡的枝儿可能太硬了,哎哟给我睡落枕了。”

    你是鸟吗?!

    “落枕?”他这一通暗示下来,白榆也明白了他是想让她干什么,“落枕这就更不能随便揉了,万一给揉坏了错位更厉害了怎么办?”

    “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啊。”束哲懒懒散散地说道,“你说谁家徒弟不给师父干个端茶送水啊、捏肩捶腿的活儿,咱们门也不能例外不是?人呢,总得付出点什么才能学到东西。我也说过了,哪怕咱们门现在就俩人,规矩总是不能少的,没有规矩啊那就不成方圆——”

    他这絮絮叨叨得白榆直烦,干脆也豁出去了,想着一不做二不休,不就是捏个肩捶个腿吗?要是真能学到点什么,做便做了,不过要是什么都学不到……

    白榆掀了毯子,站在他身后,俯视着束哲的后脑勺。

    ——就把他痛打一顿,然后叛出师门好了。

    她不怎么懂按摩,以前还是个普通学生的时候也只是随便给自己捏捏放松一下脖子的,对束哲这个要求只觉得他是在涮着自己玩儿——特别是她一边按着,他一边还在那儿摇着扇子给他自己扇风,偏偏那风还一点儿都吹不到白榆这来。

    “不是你叫我捏的吗,”过了一会儿,白榆忍不住开口道,“你这样乱动我也没法捏啊?”

    束哲又扇了扇他的纸扇,忽然“啪”地一声合上,侧过头来看着她:“你手腕平时都是这么使力的?”

    “……啊?”

    “我看你拿的是双剑,平时的兵器也是这吧,”他补充道,“你使剑时手腕也是这般用力的?”

    “差不多吧。”

    她略一思索后作了回答:“果然是有什么问题吗?”

    束哲这角色转变得实在太快,连带着白榆都没什么功夫去反应就被他直接带到了沟……不,教学模式。

    “也说不上有什么问题,”束哲把手上合起来的纸扇直接塞进了她手里,“拿着这扇子,演示一下你平时使剑的样子试试。”

    白榆拿着扇子想了想,便以扇柄作剑,试着比划了几下平时练得最为熟练的剑招,中途就被束哲叫了停。

    “这里用上了手腕的巧劲儿,”他点评道,“不过与这招式的风格格格不入,是有人教给你的?”

    “是。”

    她如实应了声,紧接着就看见束哲的眼神变得兴味盎然了起来:“谁?”

    ——不,这不像是对武艺的兴趣,而更像是……八卦。

    白榆眼神飘忽了一下。

    “……我哥。”

    哪吒在无底洞里、两人闹翻之前也指点过她该如何改进她的招数,在那之后白榆也就将其化用了进来。

    “哥哥啊……”束哲好奇之色却不减,“什么样的人?”

    ……理想型?

    不知为何,白榆脑海里首先蹦出来的却是这个词。

    好吧,就算光从脸来看,她一开始就觉得那长相妥妥是她理想型了。

    “你猜。”

    这话当然不能跟束哲说,于是白榆最后选了这个万能的答案。

    “我用不着猜,答案都写到你脸上了。”束哲却不按常理出牌,笑嘻嘻地又从她手里抽出了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唉,现在的年轻人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榆反问了一句,却被束哲三个字堵了回来:“你猜咯。”

    ……白榆决定从今天开始好好学习怎么平心静气。

    不然她怕她有一天会弑师。

    22.第二十二回

    这相处了几日以后,白榆也越发觉得束哲着实是个不好草率评价的人。

    要说他有没有担负起作为一个师父的责任,就算只是这短短的几天,白榆也自觉学到了不少东西。往日挡在她面前让她无以逾越的障壁在指点之下也让人感觉,要使它分崩离析也没有多难。

    但另一方面……

    “你既然是拜我为师,我就当你不打算再按着原先那套修炼法子走了,不过你功底还在,全废了倒也可惜。”

    这人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就寻了块山头把她给提溜过来,让她坐在大太阳底下晒着打坐,自己和行李一块儿躲在阴凉地方歇着去了。

    这是要干啥?

    让她一个人在这儿进行光合作用?

    当然,腹诽归腹诽,白榆也没忘了默念着束哲方才传了给她的几句真言。照他所说,这能让她调和体内之气,不至于让以前留下的祸根再对现在的身体状况产生什么影响。听到束哲这话时,白榆心下还是有些诧异的,她可没跟束哲说过她当初都做了些什么——她就连她哥哥到底是什么人都未曾提起过。

    可他却像是一眼就看穿了似的,这不由让白榆又多了几分好奇与敬畏。

    ……虽然不管怎么样,这个家伙欠揍的个性都是始终如一的。

    如此打坐了一会儿,一开始的浮躁也逐渐消失殆尽,尽管之前并没有这么做过,白榆却自觉身体深谙此道了似的连带着身心一起都沉静下来。吐息也一并变得缓慢,一进一出之间又有什么其他的东西被一丝一毫地牵连了进来,元神渐渐地愈发通明。

    那股不知道被岔到哪里去的火苗也重新窜动而起,这一次却不同于以往,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其不再是四处乱窜,而是柔顺下来。白榆的手指不由掐紧了,迫使自己集中起来,不放松任何一点注意力,努力让它与吐息逐渐融合到一起。

    她还没来得及这么做完,就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咳嗽声。

    白榆心念一动,又想起束哲还警告过她,让她没有他的允许不要随意乱动,又垂了眼接着打她的坐。

    “好了好了,先停——”这话才说到一半又打住,束哲像是又喘了两口气才接着说道,“总之先把这事放放。”

    她心下诧异,不知这是出了什么事,运定了体内的气息不至于紊乱。白榆便抬眼看去,这就瞧见束哲也不睡他的午觉了,而是弯着腰,一手扶着旁边的粗壮树干,另一手捂着他自己的肚子。

    ……肚子?

    “这是怎么了?”她狐疑地站起来,又试探着叫了一声,“师父?”

    束哲被这称呼一呛,脸上的神色顿时变成了痛苦与得意交杂在一起的复杂表情,不过下一秒,痛苦的程度显然更深了。而根据他的动作来看,疼痛显然是来自于他的腹部。

    应该是她的错觉吧,白榆总觉得他捂着的位置不太妙。

    “也无大碍,”他有气无力地哼哼道,“只是腹中……唔,有些绞痛。”

    原本就坐在不远处的白榆此时已经走到了近前,她注意到了被束哲放在一边的水壶,心脏不由重重一跳。

    白榆自己的水壶是在路上随便挑了家顺眼的摊子买的,就是极普通无奇的款式,质量也还不错。而束哲呢,原先不讲究这些,见了他徒弟这么干便觉有趣,这两天随意闲逛的时候看见有相近的就业买了一个。两者虽然乍眼一看样式上差不多,往近了瞧还是能看得出不少差别的——只要不是被困意扰得哈欠连天,连细看的功夫都没有的话。

    换而言之……

    “师父。”

    她同情心骤起,连自己水壶被束哲这么用了都不好去生气了,甚至于还有点心虚:“那是我的水壶。”

    “啊?”

    束哲听了她的话立刻又拿起来仔细看了看,这下也察觉到了不对,不过,大概是由于肚中疼痛,他还没发现白榆这边的不对劲。

    “你这是什么时候的水了?我说怎么尝着味儿不对呢。”

    “……三四天前了吧,但依我看来,问题不是出在这里,”白榆眼神飘了飘,趁着对方还没留意到,连忙往后又退了几步,虽然她不确定这样有没有效果,可总归聊胜于无,“这水……嗯,是女儿国外面那条子母河的河水。”

    闻言抬起头来的束哲:“………………”

    束哲的脸绿了。

    半晌后,他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只不过由于疼痛的关系,那笑容看上去有点扭曲。束哲的语气倒还是和善的,和善得与他往日那副样子相比反而令人惊悚许多,他和蔼可亲地向白榆招了招手:“你过来。”

    傻子才过去。

    白榆又后退了几步。

    “你好端端的,”内力一压那疼劲儿也过去了不少,束哲此时脸色看着好些了,他用一种非常微妙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白榆,“舀那河水做什么,难不成……?”

    不管他现在在想什么,白榆觉得那都不是什么好想法。

    “你想多了,”她干巴巴地说道,“我只是先前未见过还有这等效用的水,就想着打来研究研究……”

    哪想到一下船就遇见了束哲,这几日也忙于修行,根本没时间没工夫去实践这个。

    “我还在西梁女国的时候,听当地人说过,那里有一口……”白榆观察着束哲的表情,接着才将那个词说了出来,“落胎泉,可、可以化胎气,要是师父需要的话,我这就可以将泉水打来,用……不了多长时间。”

    话说到后面,白榆自觉声音都有点抖……憋笑憋的。

    但这时候无论如何也不能笑出来!

    她这么警告着自己,虽说这水不是她掐着束哲脖子逼着他灌下去的,可怎么着也得担点责任,要是真笑出来了实在是太不厚道了!特别是那人还是她师父!

    “当然,要是师父想生——”

    “你给我打住。”

    束哲瞪了她一眼,扶在树上的手收了回来:“脑袋里一天想什么乱七八糟的,那个落胎泉我也知道,要取落胎泉水麻烦就麻烦在那个看守的如意真仙。我自己去一趟就行,你给我在这儿好好待着。”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等我回来再想想怎么罚你。”

    白榆听他一边念叨着“是挥剑五百下好呢还是打坐六个时辰好呢”这种无关痛痒的小惩罚一边离开,内心不由得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愧疚感。待得束哲离开,她轻轻咳嗽一声,伸手拿起了刚才被放在一边的水壶,拧开壶盖,手一歪就把里面的河水全都倒在了树边上。

    植物受子母河水应该没多大影响吧……?

    等到里面的水都一滴不漏倒干净了,她还以防万一似的又用力抖了抖壶身,正要重新拧上壶盖,忽然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传入耳中。

    白榆视线四处一扫,就看见了有谁正藏身在不远处的某棵树后面,爪子还扒拉着树干。

    动物?

    成了精但是还没化人形的?

    “出来吧,”她慢悠悠地把壶盖拧了回去,“我不会当做没看到你的。”

    “……你、你是什么人!”

    藏在树后的家伙闻声探出脑袋来,这下白榆也看清楚了。

    这分明就是一只老鼠。

    但它与寻常的老鼠又有挺大不同,先不说那比普通老鼠大些的身形、以两足站立的行走方式,光是那模样就完全看不出一点丑陋,甚至还透着几分可爱。

    应该不是因为她原形是老鼠所以自带滤镜吧,白榆不确定地想到,她的审美就算来到这具身体里也没有什么变化,应该是没受影响的。

    白榆没有回答它的问题,反问道:“你又是什么人?”

    “我我我我,我是我们大王的手下!”

    ……这说了感觉跟没说一样。

    “你们大王?”她接着问,“那又是谁?”

    “大王……就是大王!”白榆注意到它突然很明显地抖了一下,像是对那位大王非常惧怕,“这是我们大王的地盘,赶快从这里离开!”

    “但是我得在这里等一个人。”

    她见它那副样子又起了逗弄的心思,故意这么说道:“我估计也用不了多长时间,通融通融呗。”

    “那可不行,”老鼠立刻断然拒绝,“我们大王那可是……你长得这么好看,万一要是给他瞧见了,你可是走都走不了了!”

    白榆被它这么一句夸得心花怒放。

    不过她也没错过它言语中透露的其他信息,也感觉出它确实是为她着想才要求她赶紧离开的。

    正因如此,她恐怕才不能这么轻易地走了。

    “那可不行,我也说过我要在这里等人的,”她故意做出一副顽固不化的样子来,“你不说清楚我可是不会走的。”

    这只小老鼠也是心思单纯,她这么一说便一五一十地都交代了出来。

    原来它和它的同伴们本来都是在这座山头好好生活着的,忽然有一天就有个妖怪跑了过来,占了这片地不说,还压榨它们让它们当自己手下,做的也都尽是些脏活累活,把它们当奴仆来使唤。不仅如此,他本来还抢了附近一户人家的姑娘来,被这些小老鼠们合着伙给偷着放走了,而他比起让它们死个痛快,更偏好于慢慢折磨,其中几个主犯到现在都是鼻青脸肿的。

    “原来是这样啊。”

    白榆听了这些话,点了点头,把行李拾掇拾掇接着堆在树下,自己站起来一拍手:“那,带我去见你们家大王吧。”

    她好说歹说才让对方相信了自己有对付它们大王的能力,说实话,要压榨这么些小老鼠当手下,白榆也看出那家伙铁定没多大本事。

    ……不过,她还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得比她想象得还要更没挑战的价值。

    她木着脸看着刚才还叫嚣着要让她吃不了兜着走、甚至留下来当压寨夫人的“大王”哭爹喊娘地求饶,在白榆表示赶紧离开这里后,马上声称自己立刻滚,求奶奶放过。

    他身影一溜烟地消失,白榆偏过头去,将目光投向远方叹了口气,在心里感叹了一句无敌是多么寂寞。

    然后,当她再转回头来时,就见脚边上跪了一片。

    白榆:“………………”

    “谢过奶奶救命之恩,”一只看上去像是领头的小老鼠说道,“我们方才商议了一下,要是奶奶……奶奶不嫌受累的话,可否当我们新的大王?”

    “和他逼我们把他当大王不一样!我们是真心实意想拜奶奶当大王的!”

    白榆忽然觉得自己一个头顶两个头大了。

    她这可不是给自己找事……?

    “不行,”白榆毫不犹豫地拒绝道,“我只是恰巧来了这个地方,在这里等个人而已,不会久留的。”

    小老鼠们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该如何拿定主意。

    趁着这个机会,白榆拔腿就走,未曾回头看一眼。她一路回到了一开始他们坐在的地方,接着坐回了先前的那棵树下。然而她才刚刚坐下,就看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冒出了一些小小的身影,也学着和她同样的姿势抱膝坐下。

    白榆:“…………………………”

    束哲回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么一幅场景。

    他那小徒弟一脸麻木地坐在树根边上,身后坐了一小堆……老鼠?

    说是老鼠,长得又与寻常老鼠不大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他皱着眉头问道,“难不成这都是你这些年流落在外面的孩子?”

    白榆差点一水壶糊他脸上。

    然后她意识到原来束哲早就看穿了她原形,不过对方实力放在那里,这认知也没让她多出乎意料。

    等到白榆将来龙去脉都跟束哲讲了个清楚,旁边的小老鼠们还不时附和着补充细节,束哲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蓦地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既然如此,你倒不如留在这里好了。”

    “……啥?”

    “你目前能学的都差不多了,剩下的就算现在想学也学不了,”他背着手在这树边上转了一圈,“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吗?”

    就算他不说,白榆也猜出了七八分。

    “因为此处是个风水宝地,是这附近集天地灵气最盛的地方,”老鼠精对这些知识不是一无所知,而白榆跟着束哲这几天也多少听过一些这种地方对修炼的益处,跟着那只小老鼠在这山里走了一圈,她也隐约感觉得出来,“是这样吗?”

    “差不多吧。”束哲点点头,“所以你就留在这儿,照我先前传你的那样积蓄内力,我会掐时间来这里转一圈的,到时候等你练出来了再教你些其他的。”

    骗人!

    白榆内心冷笑一声。

    他脸上的表情明明就是“哎呀这下就能少个拖油瓶了,还是自己一个人比较开心”!

    不过束哲说的确实是真话,她自己也感觉得出来现在功力的不足,先前在这里打坐时,长进的速度也确实非常明显。

    于是,有师命在先,白榆到底还是应了下来。

    “哎,”小老鼠们欢欣鼓舞地庆贺时,她忽然想起了什么,“都到现在了,我还不知道你们名字呢。”

    “呃……”一时间,它们又恢复了之前面面相觑的架势,最后,最先遇见白榆的那只小老鼠怯怯开口道,“我们都没名字的。”

    “先前那位大王——不,那个妖怪,叫我们的时候都是‘你’啊‘你’啊的。”

    “我们以前也没名字。”

    不知是谁先说了句“大王能帮我们取名字吗”,这个主意受到了一致的欢迎。看着它们那么高兴的样子,白榆也不好拂了它们的兴致,但按照她以前起名的中二风格……

    白榆眼皮跳了跳。

    难不成还真要叫“破坏神暗黑四天王”这种名字?

    她最后想了想,下了决定。

    “那……”她指着她先遇见、并把她带到了那妖怪老巢的小老鼠,“你就叫‘舒克’吧。”

    23.第二十三回

    小老鼠们得了名字,一个赛一个的高兴,在它们眼里,它们新来的大王分别给起了名字,这证明了在新大王眼中它们还是有一席之地的。不过,对白榆来说,她把脑袋里一切有关联的没关联的名字都搜刮了个干净,不得不说取名实在是个力气活,她觉得自己洪荒之力都要用尽了。

    什么舒克贝塔、汤姆杰瑞等等不一而足,她差点就要直接起名叫红蜘蛛威震天贝吉塔了。

    ……虽然其他名字也没好到哪儿去。

    她一顿胖揍那个妖怪时已经进那洞府里转了一圈,发现地方比她以为的大得多,虽然不仅和无底洞没法比,连芭蕉洞都比不上,不过住下他们倒是足够了。之后又听说以前小老鼠们都是挤做一堆窝在一角睡的……白榆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当了人家大王,总得做点什么才行,于是一声令下带领这一群小老鼠来了个大改造。

    该收拾的收拾,该扔的扔,期间白榆还意外发现其中一些小老鼠对木工活儿还挺有天分,就一挥手让它们几个去学着打点家具。本意是让它们给自己拾掇拾掇,没想到还真做得有模有样,连她房内的都给弄了一套。

    这让本来是打算自己用银子解决的白榆又是感动又是心情有些复杂。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按照她现在的积蓄连它们的一齐找个木匠搞定也是完全绰绰有余的,白榆唯一担心的就是万一她搬运的时候留下什么传闻……君不见《聊斋志异》里记录的也不乏一些寻常人家遭遇的灵异事迹。

    一神秘女子找木匠制作大量木器后使风卷走这种传闻……要是光在当地流传还好,万一被哪些有心人听到可就惹来麻烦了。

    ……比如某位便宜兄长。

    所以这只是作为最后的手段,现在既然手下们比她预想中靠得住,白榆也乐得把这个计划给废除了。

    每只小老鼠的工作都分配得差不多了,白榆自己也没闲着,她掌握的法术之中,稍作变通便能在眼下派上用场的也是有的。

    除却将最里面那间房留给了自己,白榆把其他的都分给了自己的手下——这又惹得它们一阵感激涕零,以至于让白榆怀疑起自己做的不是作为老大最基本的事情,而是赏了什么天大的恩赐似的。这些小老鼠们越是这么表现,白榆就越是觉得不能就这么放着它们不管。

    就老鼠精的原形而言,这也能勉强算得上是本家。而从另一个方面而言,白榆对它们的资质还是挺有信心的,被她起了个名字叫“舒克”的小老鼠自称从以前开始就住在这里,想必也是在这风水宝地滋养起来的,就算因为实力贫弱而被个外来的妖怪欺压成那个样子,估计也是因为成精还没多久的缘故,假以时日应该还有不少发展的余地。

    “大王大王,”她正这么想着,忽见一只小老鼠颠颠地跑过来,“您交代的工作我都办好了,接下来还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吗?”

    “没——”

    白榆望着它亮亮的眼睛,愣是把“没有了”三个字又生吞了回去。

    不过活儿都分配得差不多了吧……?

    她想着想着,忽然心念一动。

    既然是要在这座山当个山大王,也就算是在这儿定居了,固定一个场所居住也就意味着要是被人发现的几率大大上升。虽然她在翠云山的经历证明四处乱跑也不是没有可能遇上某人,可那也算是正好赶巧,撞见一次还撞见第二次的可能性没有那么大。

    她得给自己留条退路才行。

    “贝塔……”白榆叫出了她之前给它起的名字,“你打洞怎么样?”

    老鼠精大概不甚精通这个本事的吧,不过其他老鼠可就不一定了,不是说“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吗?

    “大王你可问对人了!”贝塔一挺胸,“咱这洞里,要是我说我打洞第二就没人敢说它第一的!”

    那就好,白榆满意地点了点头。

    “虽说你们之前已经认我为大王,不过我还有事瞒着你们,”说到这一点,白榆有点犹豫,她其实不太确定这么说出来好不好,不过一直瞒着也不是个事儿,“其实呢,之前有个人一直在找我,算是我惹了点麻烦。”

    “有人在找大王?”

    “……你理解成‘追捕’就行了,”见它一脸迷茫,她干脆这么解释道,“情况也比较特殊,我不知道那个人现在还有没有再接着找我。不过,要是我在这里待着,对方忽然找上门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而且根据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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