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15)
老爷们儿没这么办事儿的, 忒不像话。
“你怎么又回来了?”梁语柔捡着一根木签子,在余烬里划拉。
“帮你看着点儿,我在这一盘子长大,都认识,真逮着你放明火能给你打折。”串儿青磕着军靴的靴尖儿,好歹得陪人家烧完。
“罚呗, 我又不缺钱。”可梁语柔没接他的好意,还咵嚓一下扔地上了。
“你老跟我呛什么呐,都说了我没动你弟弟。”串儿青服了,这姑娘比他还不吝,“你也别难过,有时候命里没有就是没有,兴许你和孩子缘分浅点儿……你烧的是书啊?我还以为纸钱呢。”
梁语柔朝他伸了伸手:“有烟留下,没烟就走。”
串儿青瞧她伸这个手,很想把人拉起来说话。“有,自己卷的烟叶子,你看不上。”
“你给不给?”
“得,你牛逼,你比你弟还牛逼。”串儿青怀疑自己是流年不利,到处惹大头,“第一口浅着些,呛。”
梁语柔一把给烟扔进火堆里,噗一下烧得烟灭。
“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啊?”串儿青还以为她要抽呢,“给孩子烧这个,你脑子有包吧?”
梁语柔仍旧扯她的漫画书,一页一页烧。“唉,男孩儿总得长大吧,让他尝尝。反正就这一次。”
“咳……你,唉,我这人嘴拙,反正你别太难过。”串儿青看她手指头冻得像胡萝卜了,蹲下问,“要不我帮你撕?我撕得快,真没忽悠你,这地方不让点明火,中元清明的谁也不敢。”
梁语柔直接把书给他,理直气壮地说:“一页页撕啊,烧透了。”
得嘞,这主儿真要命了。串儿青迷楞更登地给自己找了个大活儿,慢慢撕起来:“这什么啊?看不懂。”
“灌篮高手,日本的动漫。我小时候就特喜欢看,最喜欢看这个了。”梁语柔扯下一张,竟看起来了,“长大了就不敢看了,因为只要一看樱木花道就总觉得还上高中呢。每天都是骑自行车上下学,在发亮的橡胶操场跑圈儿,我和我弟,还有石头,我们仨都没长大,什么都来得及。”
“你现在也没长大……”串儿青借着火光看她的脸,“大学毕业了么?”
“毕了啊,高三怀上的孩子,流掉的时候都16周了,男孩儿。”梁语柔说得特别自然,像聊家常一样。
串儿青撕的力气突然就小了。“那你……自己不知道啊?”
“高三寒假的时候学校摸底大考,我为避开肚子疼那几天吃紧急避孕药了。”
“什么?”串儿青就不明白了,突然缓过味儿来,“你吃那个?”
梁语柔扫他一眼,嫌他这都没听过。“吃啊,这在高三女生里都不算秘密,不然真疼起来别说考试了,坐都坐不稳。体考和高考之前好多女生都吃,先避开,结果就是后半年那个不准,乱七八糟的。我也没往那方面想,学习压力大,根本没往这个上面想。”
串儿青突然火了:“你不懂,那你对象懂吧?他负责任没有?”
梁语柔叫他吓一跳:“你再大点儿声就把警察喊来了,罚钱你给吧。都是学生他负什么责任啊,再说我俩是谈恋爱,你情我愿的,又没人逼我。就是没想到他不认,直接找不着这个人了。也不一定找不着……只要他敢回北京,迟早我能挖出来。只要他敢回来。”
“挖出来干嘛?”串儿青隔着火问她,“过去这么久,该放下得放下了……你这么漂亮找男人不是可劲儿挑啊,找他能干嘛?”
“挖出来,给石头洗干净了。”梁语柔闭上眼睛,手冷了,在火上烤一烤,“我警告你,石头不是我亲弟,为我背过黑锅,所以你敢再动他我跟你算总账。我这个孩子从一开始就没人欢迎他,死了之后家里也不让提,可我总觉得对他不公平。别人不提,我偏偏想提,他又不是我什么污点,又不是见不得人的孩子,我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可是吧……我也不知道给他烧些什么,5岁了,应该能看懂漫画了。以前我给他烧过拼音小卡片,他要是随我聪明肯定能认字了。我喜欢看的书,估计他也喜欢看。”
“你给他烧这个没用。”串儿青压着嗓子随她说。
“你什么意思!”梁语柔手心一烫,不小心烧着了自己。
“我的意思是,孩子从小应该接受中华文明的熏陶,你给他烧日本的干嘛啊?”串儿青照撕不误,“5岁正是看小人书的时候哇,你给他弄这个樱木花道,有毛病吧。他得多看看三国演义和封神榜,神笔马良、人参娃娃那些。再不济,也得是哪吒闹海。男孩儿要是皮,看水浒传也行。”
说完串儿青就笑了,在这么近,梁语柔无意间发觉这人笑容很深,右脸有个酒窝似的。
人在忙碌时总感觉时光荏苒岁月如梭,纪雨石最近很发愁,上个月把师兄生日忙过去了,说给补过补过,可送什么,这是个大问题。
要从前真不算大事儿,随随便便就能哄师兄高兴。可他现在没有本金,赚的月薪加起来才一万五。这还是吃住没花自己钱呢,想想真是不容易。
每当这时候纪雨石就心疼唐双,唉,怪不得小双总说攒钱,对拿月薪的人来说,钱真是不好攒。
杨兴今天请假,纪雨石非要给自己补生日。一进屋,看到纪雨石正在那儿吹气球。“我靠,你干嘛呢?”
纪雨石鼓着气吹,一地纸箱。杨兴捡起一个纸盒子看,什么玩意儿?ins网红同款?
“你又在淘宝瞎买了吧?”杨兴再左右看看,屋里又被纪雨石填满不少。
地下室的屋子是个正方形,进门就是床。床头一扇方形小窗,拉了淡蓝色的窗帘。不用问,肯定又是什么ins网红款。
曾经光秃秃的木桌摆着一瓶显眼的高级红酒,开着塞,所以屋里总有淡淡的葡萄香。再加上纪雨石最喜欢用葡萄柚的洗发水,枕头上都是那股香味。
桌面左上角堆着几本账,有阿旺的,也有鸡不约的。晚上俩人在床帐里头对单子,算这个月的流水,钱算不上多可真是种别样浪漫。地上铺着那张俗不可耐的防滑垫,绛紫色的太阳神阿波罗被纪雨石踩在脚下,墙边是一排银色暖气片,晾着4双情侣袜子。
海绵宝宝派大星,杨兴也是服气。
现在满地都是气球,有双层的有带闪的。床上还多出一个绑丝带的纸盒子,肯定是蛋糕了。
“诶?”纪雨石化身网购小灵通,用他碎屏的手机拍了一张,“我怎么觉得和卖家秀不一样啊?”
杨兴抬着腿靠近,怕一屁股坐爆几个。“你别老买这些,都只能用一次,浪费。”
“不浪费啊,下午咱俩拍照,我得跟梁文心面前秀秀恩爱,省得他成天刷电吉他气小爷。”
“靠,你买的什么蛋糕啊!”杨兴疯了,小石头太逗了,“纪雨石你网购有瘾吗?”
“师兄你这样儿就没意思了,人生必须及时行乐,这叫情趣蛋糕,不便宜,挺贵的呢!还不快来叮我一个?”纪雨石刚说话就吹爆了一个,“你不觉得这款蛋糕的外型相当逼真吗?一场大床上两个人,你再仔细看看,一个白的一个黑的,正好是咱俩。你再仔细看看,咱俩还没穿衣服,姿势正好是一个数字,叫……”
“停停停,你别老开荤段子,把咱俩儿子教坏了。”杨兴满地找猫,果不其然,被纪雨石关太空包里呢,“你干嘛关着它啊?再给憋坏了。”
纪雨石拿出他正宫娘娘的派头:“它老抓我气球,我吹一个容易吗,它转眼玩儿爆好几个……小石头省钱买气球容易吗,也不知道表扬一个。师兄你喜欢吗?”
“我又没说不喜欢,喜欢着呢。”杨兴看着满地气球发愁,后悔教会纪雨石上淘宝,“你不是说下午想去看姥姥吗?我还想带蛋糕一起去呢,结果你买个这样儿的,怎么给老人看啊?”
“呦,这倒是……”纪雨石又吹爆一个,“我光顾着跟你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了……都怪你,成天光着膀子勾引我犯错。那咱俩路上再买一个吧,这个回来二人世界吃。诶?师兄你这大包里都是什么啊?”
杨兴为包里的东西跑了一上午,神神秘秘说:“你猜?”
“我猜不出来。”纪雨石忙着吹气球,就为省25块钱,打气筒没买,一百多个只能靠肺活量了。
“送你的。”杨兴先从包里拿出一个大鞋盒,“试试。”
纪雨石看完就跳起来了,这他认识啊:“我艹杨兴你麻痹!你知道现在黑椰子多少钱吗?你钱多烧的吧?”
“不就是一双鞋嘛,师兄说过,往后别人有什么你也有。”杨兴订好久才排到的鞋,又多加1000块插队。小石头为他卖过一双白色的,这份情太沉了他想起来就浑身难受,怎么也不能叫纪雨石吃这个苦。
“真送我的啊?”纪雨石一秒扔下气球去看鞋了,这鞋太难买,特别是自己这种大众鞋码,再加上确实很喜欢,想装生气的样子都装不出来,拿出来嘿嘿直乐,“好看,真特么好看,我当初就订得一黑一白,结果黑的没货,我懒得退钱才要两双白的。这个好看,我喜欢好长时间了,嘿嘿,师兄你真好……”
杨兴知道他喜欢鞋,心里实在太满足了。“下午看姥姥去就穿吧,换下来那双晚上我给你刷干净。”
纪雨石喜欢什么就想赶紧试试,现在就想换。“行,到时候就……师兄你包里还装什么了?”
杨兴又拿出一包东西,这个比鞋还难得一些。“看着眼熟吗?”
“眼熟,好像见过……艹,这特么是景山校服吧?我艹……这特么的不是校服吗?”里头是一身运动衣,景山的蓝特别不一样,掺了些绿色,运动衣的上半部是白的,左肩有三道肩章似的图案,两道深蓝,一道红,6个小字是北京景山学校。下半部和裤装就是那种好看的蓝色了,特别好看,比什么蓝都好看。
“你哪儿弄得啊!”纪雨石真跳起来了,比着高中校服试长短。
杨兴为这个忙一上午,是从自己独居的家里翻出来的,总算没有白忙一场。“你傻了?能哪儿找的,可不就是我的。成弼帮我找的专家说,过去的记忆可能对阿兹海默患者有刺激作用,你就假装自己还没毕业,给姥姥看看吧。”
作者有话要说:
喜闻乐见,周成弼是要追妻火葬场了。可能是我想塑造人物的多元性,所以才把小双写成这样,并不是每个人对待感情都像石头那么激进。也有小双这样,不确定所以也不敢前进,不轻易反抗,但也不轻易原谅。
第 77 章、遗憾都补上了
纪雨石在地板上划拉着脚尖, 黑椰子果真好看又耀眼。“师兄我这样儿行吗?”
“怎么了啊?”杨兴觉出他有些紧张。
不是有些, 是特别紧张。纪雨石爱不释手地摸身上这套校服,摸肩章上绣着的母校名字:“一会儿见着姥姥, 你说她能认出我来吗?”
杨兴面前好像站着一个高中大男孩儿, 皮肤不白, 小尖脸蛋儿,飒立的内双, 薄薄的耳垂, 只是和他记忆中的眼神有所不同。
现在的纪雨石23岁,别的再不变, 眼睛里的东西也不一样了。他长大了。
“我也不知道, 咱们尽人事听天命, 好吧?”杨兴不会说大话,他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可纪雨石是抱着希望来的,他怕到时候会失望。
再穿校服的体验十分微妙,纪雨石不停地问帅不帅。怎么可能不帅啊, 杨兴每一回都笑着告诉他, 这小子真帅。
“师兄我帅吗?”站在门外头纪雨石还问, 爱惜地摸肩章。这不是别人的衣服,这是杨兴的校服,学霸,龙霸天,大帅逼,“我帅吧?”
杨兴给他整整衣领, 不知道第几回告诉他:“帅,特别帅,比师兄穿上帅多了。”
“是吧?师兄你的衣服我穿真合适,以后给我吧。”纪雨石最大的遗憾就是没穿着母校这身衣裳进考场,努力三年等待背水一战,却因为自己一冲动酿成苦果。这就和千军万马挤独木桥一样,他知道自己是千里马,满身斗志,哪怕明知道自己肯定是出国念大学也想上场一试,光鲜亮丽地出现在优秀毕业生的第一排。
可第一排那人最后是梁忞那小子,风头出尽。也行了,要是别人纪雨石得气死。
“干嘛,想独占我校服啊?这可是师兄的战衣。”三年拼搏的努力,日日夜夜怎么能忘,这可真是战衣。杨兴现在再看纪雨石突然感觉对了,原来早在高三那年,纪雨石就穿着校服在他心上划过一道子,还是用美工刀划的,叫人念念不忘。
纪雨石特臭美:“给我吧,你看你眼里的小火苗,小石头是不是巨好看?”
杨兴赶紧眨眨眼,这火苗烧旺了就不得了。“……幼稚,不过是挺好看的,你没怎么变啊,高一是不是比现在还黑点儿?”
“大概是,那会儿我天天打球。”纪雨石有种心愿已了的满足感,能穿上杨兴高考过的校服,他脸上有光,也算闯过独木桥了,“那我推门了啊。一会儿我要是表现好,你得给我买个貂儿,要特风骚的那款,大毛领,走街上一看就知道小爷是个很招摇的小玻璃。”
杨兴真不知道他小脑壳里成天想什么,赶紧敲门:“买,下回你穿貂儿来看姥姥,行吧?”
杜阿姨听见门响:“呦,来了啊?快进快进,我就想着你们快到了。”
“阿姨您好,本来我们春节就该来了,石头他忙,一忙忙到现在。”杨兴先迈一步进来,把东西递过去,“这些补品是给您和老人的,姥姥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春节时候来好大一家子人呢,怪热闹。”杜阿姨穿得很喜庆,比前次来看胖了些,“快快快,老人挺好的,在阳光房里摆弄花呢,哎呀你们买的那株小树似的,花骨朵就没断过,一茬一茬地往上冒……”
纪雨石抱着他的红李宁,踮脚往屋里望一望,想去找姥姥:“那我去看了啊,师兄你和阿姨先聊。”
“嗯,你去啊,师兄问。”杨兴像个家长,把不愿意去幼儿园的小孩儿送过去,和老人打了声招呼才退回来,“杜阿姨,石头姥姥的情况怎么样了?”
“比年前好一些。”杜阿姨如实地汇报,“前阵子食欲不是很好,感冒了一回。家里人暂时先把西药停了,用中药和药膳调理过肠胃。但那药也不能老喝,老人说喝完肚子里就饱了,吃不下东西。现在好很多啊,晚上会起来要吃的,饿得急,我动作慢还生气呢。”
杨兴对老人的生活起居再熟悉不过,爷爷也是这样的,听着不仅不烦,还很怀念。他又将包好的红包递过去:“老人确实就这样的,都是老小孩儿,脾气大得哄着,您受累了。”
“诶呀我要你们孩子这个,不行不行。”杜阿姨推着不接,“家里大人给了,给过了!你们在外头赚几个钱不容易,老人我好好看着,你们放心!”
“就是放心才给您的,算是我和石头的心意。您接着吧。”杨兴亲自把红包放在杜阿姨手里,又摁了摁,“也不是很多,您拿着。我知道老人有时候脾气上来挺不好应付,您拿着吧……最近,姥姥能想起来事儿吗?”
谁料杜阿姨执意不收小辈的钱,自己也有儿子,知道赚钱辛苦。“记事还是不行,唉……”
杨兴料到了,这个病只有往坏处走,不会好转。“行吧,辛苦您了啊,我过去看看。”
当他走过去的时候,纪雨石坐在躺椅旁边,像摆弄着七巧板给姥姥显摆:“这个是云片糕,我买不着您家乡的啊,咱们凑合尝尝。这个是荷花酥,姥姥您还记得吧,小时候,我总不好好吃饭,您就掰酥皮点心,这样一层一层地喂我。”
老人斜靠在摇椅里面,偶尔摇摇,手里是一扇绢丝小扇子。她似乎也在想,笑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宠爱着,脚下那盆桂花全开了,花朵开得又香又大,不输北方傲雪的腊梅。
“姥姥好。”杨兴乖乖去打招呼,很少得到长辈关爱的他很羡慕小石头。
虽然上回见过一面,但这回已经忘干净了。老人只是笑着问纪雨石:“这是捺以前葛小朋友唍?”
纪雨石这回来比上次有底气,东西实打实花自己钱买的,不心虚,头也不抬地答:“嗯,不过伲长远朆碰头哉。”
说得极其认真,一口软软的苏州音。杨兴一下服了,小石头太好玩儿,是个寻不完的秘宝,永远有大惊喜。
“你还会说苏州话啊?”杨兴蹲在他后头,捅他腰一下,“姥姥这回比上次精神好,你看,皱纹都少多了。刚才你那句什么意思啊?”
纪雨石低头一坏笑,眼角比月牙儿还勾人,挂着的全是小机灵。“这都不懂啊?姥姥问我你是不是我小时候的朋友,我说是,好久没见面了。”
“朆碰头啦?”姥姥笑眯眯地问,“小朋友就得多碰碰头,你还上高中呐?”
“嗯,我今年高三,这不刚下学就来看您嘛!”纪雨石掰下一口云片糕,亲手喂姥姥吃。老人没想到这孩子和自己这么亲热,摇摇头先不要吃。
“你上高三了啊?学习怎么样的啊?”
纪雨石已经接受了现实,他不闹腾了,也不怨天尤人,也放过了自己。“我学习可好了,周老师说我可是重点培养对象,将来考名牌大学没问题,牛逼着呢。您看我这衣服上的字儿,诶,北京景山中学,这就是我的高中。我姓纪,叫纪雨石,小名叫石头,今年高三,六月下旬就高考了。”
杨兴听他做自我介绍很是心疼,想摸摸他小脑壳。这样的小石头太乖了,少年气足足的。忍了半天,他还是对纪雨石的后脑勺下了手。
“嚯,你当着姥姥的面儿摸我啊?”纪雨石转身塞他一口云片糕,“男男授受不亲啊,我现在可是高三未成年,你当着姥姥面儿摸了我就说明咱俩早恋。小心教导处主任找你谈话。”
“师兄才不跟你玩儿早恋这套。”杨兴心里是特别想玩儿这套,后悔那年俩人没有不打不相识,“姥姥,您还记得我吗?”
老人徐徐坐起来,从杨兴脸上找线索:“你是谁家的孩子啊?看着像我家的孩子。”
纪雨石可生气了,哎呦我去,姥姥怎么偏心眼啊。“喂喂喂,您不能这样儿吧,白就是咱家人了?那可不行……姥姥,您看他好看吧?帅吧?这是您外孙媳妇儿。”
“外孙媳妇儿?”老人可喜欢这两个孩子,眼前这个还穿校服,叫人多心疼一把,“高三学习辛不辛苦的?”
“不辛苦不辛苦,我什么都会,等考完试给您拿录取通知书来。”纪雨石很进入状态,那些遗憾好像都补上了。他回到高三那年,有壮志凌云又好高骛远,等着和数不清的高三考生一起挤独木桥,等他的金榜题名。
等着自己成为全家人的骄傲。
老人伸手盖盖纪雨石的头顶,腕上晃着一个金镯子,动作很慢。“辛苦……也不要太累,每天还得上晚自习吧?晚自习啊很熬人的,家里有没有人给热晚饭啊?”
纪雨石端着热水冲藕粉,鼻子渐渐有了酸意。酸意在人中汇聚,顶他的高鼻梁。姥姥就是姥姥,不管还记不记得自己,她永远是自己最亲最亲的人。会记着自己下晚自习的时间,偶尔来一趟最喜欢的事就是收拾外孙房间,可书架和桌子上的复习资料永远不动一下,怕找不到了着急。
想着想着,他赶紧揉鼻子:“嗯,有,我师兄给我热晚饭。我在学校也不打架了,学乖了。”
杨兴也随着他的谎话往下编。“是,您放心吧,小石头在我那里住。他聪明,再加上学习认真又刻苦,成绩从来都是班里第一。我和他班主任认识,人家周老师说了,这孩子考重点大学肯定没问题。您就放心吧。”
“呦,你这么棒啊?”老人抿了一口纪雨石亲手喂的藕粉羹,“你是个好孩子啊,叫什么名字?”
纪雨石的鼻子明明酸得要命,却还特别开心。也就只能这样了,姥姥忘记自己,那自己再重新介绍一回,如果再忘了,就再重新认识一回。一直介绍到姥姥什么都记不住那天。
“我姓纪,我爸排家里成字辈,我排雨字辈,姥爷钦点的一个石字,意为亲冒矢石。姥姥,我叫纪雨石。”
“纪雨石啊……怪不得叫你小石头。你刚才说是哪个学校的?”老人有时候记不住事情,经常犯糊涂,再看看他的校服,原来名字都写在上头呢,“景山中学的啊……高三了……你记着啊,以后别乱跑,天黑就回家。在学校不要打架,也不要总说谎话,记得好好吃饭啊。”
“诶,我记着的,以后不乱跑,天黑就回家。”纪雨石从不喝藕粉,姥姥喜欢,这回自己也尝尝,好甜啊,是桂花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阿兹海默是不会好转的,现实的生活总会有些遗憾,好在小石头终于学会了珍惜。
有些小可爱不太了解这个病,老人是意识不到自己正在忘记的,也就是说,他们连自己正在遗忘的事实也会遗忘。重新自我介绍比强调事实要好很多,不然老人的反应会非常大。
这里埋了一个伏笔,是杨兴问过医生再教给纪雨石的,可能埋太深了……
第 78 章、纪雨石回家了
这回姥姥那里离开, 纪雨石不像上次那样不言不语的, 而是不停和杨兴聊天:“师兄你看刚才,我牛逼吗?我没哭出来, 但其实我的情绪都酝酿到这里了。”他比了比喉结, “就差一丢丢, 但我想着哭出来不好,上回来就是瞎嚷嚷给姥姥吓着了, 这回要是哭了, 歇菜,姥姥肯定以为我学业不行, 被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给难哭了。”
杨兴心说你没哭出来, 我差点儿被你整哭啊。真是牛逼, 从前没觉得自己泪点低成这样。“她是你姥姥,怎么可能被你吓着。我看她真喜欢那盆小桂树,等有时间咱俩去一趟花卉市场,你再给挑一盆。”
路还是上回那条路, 小商小贩们从不知道路人的喜怒哀乐, 照样开门迎着客, 或者扫着太过安静的街道。但纪雨石好像多了一层盔甲,也多了一些理解。从前他怨父母不陪自己,现在明白那是在给自己赚钱,没有他们的拼搏,哪里就能有自己的好日子。
“嗯,咱俩一起去。”纪雨石跳过一块砖, 躲过了一洼水。
杨兴很少在大街上主动拉手,这会儿拽得可紧了,一些话实在憋不住:“石头,姥姥还是没想起来……你别失望,师兄下回再好好咨询医生,兴许……还能有别的办法。”
纪雨石知道他肯定是为这个担心,反勾了师兄的手,摸那道缝过针的痕迹。这是一道疤,缝了那么多针,像条多脚虫。“师兄你是怕我怪你吧?”
“也不是怕你怪我。”杨兴吸了一口湿润的空气,“是怕你对这些事失望,我不想让你太难过。”
“也难过,但不像上回那样难过了。”纪雨石把那条多脚虫攥在掌心里,“姥姥这个病我懂,师兄你别老把我当小孩儿,我智商高着呢。不光你会查资料,我也查,我知道怎么回事儿。”
杨兴跟着他一起跳砖头,是啊,纪雨石是性格像孩子,他可不是好糊弄的。
重新穿上校服的纪雨石可欢腾了,比下学的孩子还兴奋,完全就是放暑假还不用写作业的样子。“我现在知道后悔没用,人只能往以后看。从前姥姥最担心我上学打架,我这人是脾气不好,叫我爸妈惯的,总和别人不对付,三天两头动手……姥姥整天担着心,哪怕到现在,你看,她还记着这些事儿呢。虽然姥姥已经把小石头忘了,可我总觉得她心里偷偷记着呢,也许瞒过了她的病,偷偷记着我呢。是吧?”
“是,姥姥聪明,兴许趁这个病不小心的时候,没忘干净。”杨兴不是为了哄石头高兴,他是真这么觉得。有时候病人的病情就连医学也解释不了,不然老人怎么可能看到高中生就嘱咐不要乱跑,天黑就回家呢?
恐怕只是因为太惦念自己外孙,病魔残酷地抹去了她的记忆,却夺不走她的爱。
纪雨石不再忧心忡忡,做着自己的小计划:“我都想好了,姥姥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吧,以后我多抽出时间来陪她。等我攒够三万块就回家,到时候把姥姥接自己家里来。从前总觉得时间特多,真的不多了,我得珍惜。”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不容易。”杨兴很为他高兴,也有自己的小计划,“等你回家之后,师兄也回家看看。你要是愿意就跟我一起回去,不愿意的话……”
“我愿意我愿意啊!”纪雨石就是没钱,不然I do的戒指都买好了,“这样,你先跟我回家一趟,我再给你走。”
杨兴看不够他穿校服,比穿什么都好看,想看他天天穿。“为什么要跟你回家啊?”
“跟我回家,看我跟爸妈认错儿呗……”纪雨石心虚,妈耶,要让杨兴知道自己还骗他那么多呢,肯定要完蛋啊,回家跪搓衣板的就不是那个蛋蛋,就是自己了啊。
但这能怪自己吗?显然不,他只是说谎说成习惯了,喜欢拿别人开涮,看杨兴被自己骗得一愣一愣的巨逼搞笑。再后来不敢说实话是怕伤了他自尊心,自己家里条件这么好,师兄又是那么高傲的一个人。现在……唉,这可麻烦了。
杨兴也心虚,要让纪雨石知道自己就是脑子抽筋租盘古四合院的人,会不会直接一拳揍过来啊。毕竟是因为自己装穷装太像了才害小石头卖了戒指卖了鞋,这可真是个大问题。
但这能怪自己吗?肯定不,因为自己一开始就是真穷啊,也没想到俩人会发展出这么猛烈的情感线,躲都躲不过去。再后来他不说是担心石头自卑,瞎想,毕竟他下海了,现在连家里人都没脸见呢。唉,可总有一天要知道。
两个穷光蛋一起心虚,心虚地手拉手往过街天桥走。杨兴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是小光的来电。
“撒手,师兄先接个电话啊……肯定是他下了晚自习,提前到了找咱俩呢。”杨光笃定地说,纪雨石说今天要给自己补生日,只是没想到电话里的声音不是弟弟。
“是不是杨兴!”
“你是……”杨兴立定站住,不好的预感特别强烈,这个声音耳熟啊,一时想不起来,“小光呢?”
问完他猛然认出了声音是谁,他妈的,串儿青吧!
串儿青到现在都分不清这孩子的侧脸,和他哥太像了。“是!你弟在平安大道叫车撞了!我送他去积水潭,快他妈过来!”
杨光是怎么叫车给撞了的,纪雨石在出租车上问了个清楚。这傻孩子,光顾得晚上要来给哥哥补生日,过马路也不知道看车,偏偏有辆车就特么的不长眼了。
串儿青还拍了现场事故照,报了警,撞飞的除了一个书包,散了一地的纸卷子,还有个蛋糕盒子。里头的东西飞得到处都是,地上白花花一片,全是奶油。
挂了电话,纪雨石竖着耳朵听师兄喘气的动静,好快,好沉,每次都像深呼吸,深到湖底去了。下车之后杨兴拉着他一阵猛冲,到最后松开手自己狂奔,进了急诊大厅再奔向急救室。
外头站着的人仍旧披着青绿色的大衣,除了他还有一个,是纪雨石叫来的梁忞。
“怎么样了!人呢!”纪雨石抓住梁忞问,舌头打结,说什么都是麻的,“小光呢?小光人呢!”
梁忞被他晃得头快掉了,他在后海这边玩儿乐队,正好赶过来帮忙。“我不知道啊,我到的时候已经抢救上了,你们别急,先别急行不行!”
怎么可能不急,杨兴不管不顾地要往里冲,上次是石头,这回是小光,怎么全让自己赶上了。撞得疼不疼,有没有流血,骨头呢?骨头伤了没有?这傻孩子,补个生日他招哪门子的急啊,不就补个生日吗,过马路还不能好好看着些!
真出什么大事儿,自己怎么和爷爷交差?杨兴彻底乱了。
“我弟呢?”他问串儿青,问完又追问,“我弟呢?我弟送来的时候怎么样?”
串儿青给了他一只书包,说话特别稳,是几个人里唯一的那个稳的。“送来的时候还醒着呢,还和我说话,我没见着他流血,你放心吧,没流血。这个是你弟的,还有个蛋糕盒子实在捡不起来了。”
杨兴提起弟弟的书包还觉得做梦似的,这书包,这书包是小光的吗?叫车给撞飞了?再仔细看看,是,可不就是小光的,这牌子是自己挑的呢。
包里面的卷子没剩多少,杨兴一刹那特别迷茫,一张一张的卷子怎么这么多啊,数学、数学、理综……这么多的卷子都写完了?密密麻麻的字,一大沓子草稿纸,是自己要求的,要小光把过程写清楚方便自己改错,这么多,怎么自己从前就没觉得呢?
“你别担心,这孩子送来的时候还清醒着呢,还叫我别给你打电话,怕你着急。”串儿青先劝上杨兴,“医生说这叫什么……有意识,没昏迷。一点儿皮都没破,估计检查完就推出来了,孩子挺结实的。”
“谢谢青哥。”杨兴听完力气就没了,满身冷汗,只能靠着墙发懵。不是别的,脑袋里全是自己从前对小光如何如何严格,经常因为他考试成绩不好就劈头盖脸一通教训。还好,还好没有流血,只要检查完就没事了。
往后小光再考什么成绩他都不会再说一句,再也不说了。现在就连是谁撞的小光都不重要,根本不值一提。
抢救室的门开了一瞬,护士开口就问:“家属在吗!病人持续颅高压,需要做脑CT明确情况,家属哪位?”
杨兴没头没脑地撞上去:“我,我家属,我弟怎么样了?”
“突然昏迷,我们得赶紧……”
后来护士说些什么纪雨石全听不见,只看她嘴唇上下动,一张一合。刚才还说没有昏迷,怎么突然就颅高压?找家属了,这情况肯定是不好。
情况不好,意味着也许需要做大手术,是不是还要开颅?这分钟里纪雨石想了超多,问号和感叹号不停出现在眼前。为什么啊,不是没见着血吗?原来是脑内出血,还是撞得严重了。
脑出血的话,不管从手术费还是后期恢复上都是一大笔的费用。
“梁忞你陪我师兄等着!你们别动啊,陪我师兄等着……我出去一趟!我马上回来!”纪雨石留下一句便头也不回地冲出医院。什么面子、攒够三万块钱、不可能认错,在杨光需要钱的时候都特么不存在了。
回家,拿钱!
纪成礼一声不吭地夹菜,妻子也不和他说话。儿子在外面晃荡一年多了,这个家就像一盘散沙,整天冷冰冰的。
自己儿子有家不回,纪成礼更多的是生气。这个儿子啊从小就不听话,还特不懂事儿,永远不知道替家里人想,一意孤行。从会走路就是怎么说、怎么劝、怎么不听,早知道真不该小名叫石头,应该叫棉花!
“你老跟我板着脸干嘛?”纪成礼再给苏秦夹一筷子菜,声音和儿子一样,高昂的,不低头,“也不说话,家里跟没人似的。”
苏秦的一双杏眼与母亲很像,大声说话都很少见,但脾气没有母亲那么好。“我能说什么啊?你也知道家里没人?没人你叫儿子回家过节,别老说没用的。”
“就知道儿子儿子,他要不是你惯着,能惹这么多事儿吗?”纪成礼纳闷儿死了,从高三起石头就接二连三开始惹祸,先不说梁家那女孩儿吧,出国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回来了,结果机场遇上个小明星,男的,俩人就好上了。
“怎么就成我一个人惯的了,孩子长这么大都是我教的?”苏秦想儿子,天天想得不行不行的,“节都过完了也不知道叫儿子回家,见面就知道骂他,我看你以后自己过日子得了!”
纪成礼年轻时候很帅,现在也不差,筷子一拍就发火了:“我能不骂他吗?你自己想想他干的事儿,你以为给孩子送出国这么多年我不想,啊?孩子就你一个人的啊?他那个德行我能让他回来吗!”
“怎么就不能回来了?”苏秦也拍了筷子,再也憋不住心里的话,“孩子自己在国外你关心过吗?你出国看几次?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就你,非逼着他送外卖去。石头从小没受过这种罪,我……”
门突然咚咚咚响着,有人想闯进来,叫的又是那么急。“妈!妈你在家吗!妈!我石头啊!我知道错了,我回来了!”
苏秦差点儿以为自己做梦,儿子的声音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她奔去开了门,不是梦,门外真是自己的儿子,比从前瘦,小脸尖可怜样儿,可真是自己那个不低头的儿子。
“石头!”苏秦太高兴了,高兴得不敢碰他,“正说你呢,想死妈妈了……和你爸正说你呢,快进来。”儿子回来了,1年多没见还是那么帅,可苏秦恍如隔世,被他这身眼熟的校服一棒子打回几年前。
“妈我回来了!我爸呢?我爸呢?”纪雨石使劲儿搂她一把,一着急穿着杨兴的校服就往家跑。刚才在楼下大堂里他打不开感应门,大堂经理也不认识自己,给他急得没办法,还是趁外卖小哥进的时候跟进来的。真是讽刺,明明是自己家却进不来了。
“爸你在家啊?”纪雨石找准了大金库,行了,有救了,小光稳了。
“这么晚我不在家在哪儿!跟你似的,成天不着家!”看见儿子纪成礼反把脸扭到一边,这么久没见,谁知道他混成什么鬼样,结交了多少狐朋狗友。
纪雨石看见他爸在家就不慌了,跑得口太渴,拿起桌上的水一通猛喝,再咣当一声放下:“爸,我跟你承认错误,我现在要用钱!”
作者有话要说:
小石头的家庭地位核心一直是很稳的,所以他和杨兴回家的主动性不一样,是想回家就回了,折腾的是家里人。
大石头:你还知道回来!
小石头:我知道回家有钱!
第 79 章、杨兴也回家了
串儿青很想出去抽烟, 就他格格不入。“嘶……纪雨石干嘛去了?”
梁忞是已经猜出来了, 杨光要动手术,还是这么大的一个手术, 纪雨石他头也不回地调头就跑, 除了回家要钱没有第二个可能。
“估计是回家了。”他不认识串儿青, 往远处挪挪,“可杨兴又干嘛去了啊?他弟做检查呢他跑什么啊?”
纪雨石跑了没一会儿, 杨兴听完护士那一通专业解释之后打了个电话, 然后也跑了。现在杨光在里面接受全面检查,外头就剩他俩。
所以串儿青很想抽烟呢, 想不明白, 不明白就想问。“怎么会颅内出血呢?送来的时候好好的啊, 还能说话呢……这状况危不危险?”
梁忞担心得不行,嫌他连这个都不懂。“当然危险了!先不说手术成功率多少,脑出血术后才麻烦呢!”
“不应该吧?”串儿青始终不信好好的人推进去,说昏迷就昏迷了, “我亲眼送他进去的, 他就说恶心想吐, 上担架的时候还自己踩着下地……对了,他还说肩膀疼,就锁骨这儿……其他没问题啊,好好的呢。”
“你懂什么啊,没听医生说是迟发性的。”梁忞心里乱糟糟,虽然医生说出血量不大可他心里没底, “你怎么就看见小光叫人给撞了?那人呢?”
串儿青摸着兜里的烟叶子,愁得没处坐。“有我兄弟看着呢,肯定先报警啊。你呢?你是纪雨石什么人?”
虽然这人送杨光来的,可梁忞挺看不上他,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不顺眼。“我是他哥们儿。你谁啊?”
嚯,小伙子说话和纪雨石一样,够冲的,而且这冲劲儿忒耳熟。他还没想明白这似曾相识的感觉在哪里见过,有两个人急急忙忙往这边冲,串儿青抬头一看,这不是炸鸡店的老板吗?
周成弼正巧在店里哄小双,接到电话赶紧来了,唐双一听也着急跟来了,多个人也好。“人怎么样了?”
梁忞见过他,是杨兴的哥们儿。“在里头,说是要做脑CT,刚来的时候意识清醒,现在有些不清楚。”
“不清楚?什么叫不清楚?”周成弼抓了抓头发,头一次后悔没学医,“伤哪儿医生说了吗?”
“说是锁骨疼。”梁忞心里大概有底了,完蛋,八成是锁骨骨折,“唉,再两个月就高考了出这种事……石头一声不吭地跑了,杨兴也跑了。”
唐双怕得手里全是汗:“周成弼,你家学医的!小光严不严重啊?”
“我不知道啊,我又不是真学医。”周成弼坐下了又站起来,根本不想说话,可唐双真把自己当主治医生了,他不敢不理,“你别慌,要真是送来的时候还清醒就好办,估计出血量不多。头部受伤6小时之内是最容易发生病情变化的,锁骨骨折简单,可以先用八字绷带固定。你别怕,出血量要真是多我赶紧给他联系医生,我家全是这领域的人,该转院转院,一点儿都耽误不了。”
“真的啊……那就好,那就好。你赶紧给小光找医生,赶紧!”唐双对颅内出血一点儿概念都没有,跟着来也是瞎着急。“二当家去哪儿了啊?”
“他?肯定是回家了呗。”周成弼在心里估算杨光的具体伤情,什么对症止血、脱水降颅压、营养脑细胞,各种知识点全在脑子里打转,靠,早知道真他妈学医了,身边人有个头疼脑热的还能亲自下场。
至于杨兴,自己是最清楚杨兴的,这孙子肯定是回家了。天大地大面子最大,但在他弟弟面前,一切都归于无限小。
杨兴是真的回家了,但他没有带钥匙。房子靠近机场路,距离市区最近的高端别墅区,出租车直接开到院子前。
“大兴?”四月底了,陈姨在院里搬花盆,远远看一个人进院便认出来了。怎么会认不出来啊,她可是杨兴上小学起就照顾他饮食起居的人。
“诶呀呀呀……大兴你可回来了!”她高兴极了,连花盆都没顾得上放下,深棕色的围裙抱了满怀土。杨兴的脾气她比他亲妈还摸得清呢,上回吵得天翻地覆能离家出走,不到自己想开是绝对不肯回来的。不管怎么样肯回来就是想通了。
“你可回来了啊,你爸可惦记了!”
“陈姨我拿点儿东西马上就走!”杨兴一步跳上台阶开门,一年半没回来,家里一点儿没变。大厅最显眼的还是那一地奢侈品包装袋,不用想肯定是自己亲妈的日常消遣。
可杨兴这回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直接往三楼跑。三层整整一层全是自己的,他大步流星推门而入,去找书房里的保险柜。
不是他多心,他在这个家里始终找不到安全感,从高中起所有贵重物品都要存保险柜才睡得着。里头是一些现金,不多,他几辆车的车钥匙,给小光存的房本和金条,爷爷家的钥匙,还有他最爱的几块表。这时候顾不上了,杨兴随意抄了几块,拿起车钥匙就要走。
却不想他最不希望见到的男人正巧在家,以他最不希望见面的方式,撞上了。
任开成听见陈姨的喊声,正好从二楼出来看看,不想一下撞个正着。一个穿着灰土的棉睡衣,一个穿着送外卖的冬服,一个端着杯枸杞山楂茶,一个手里全是表。
“回回回、回来了啊。”任开成是开心的,甚至比陈姨还要开心。他很矮,从来都是仰视的角度去看人。
自从上回和母亲大吵一架,杨兴已经一年多没见过继父了。这个男人一点儿都不像父亲,比自己矮了一头多,年长母亲许多岁。他没什么文化,也不太喜欢看书,却总相信微信圈里乱七八糟的科普,学了一堆所谓养生的常识,天天上微商的当。
他很丑,杨兴自诩自己不以貌取人,可也觉得他不好看。他还很笨,笨到杨兴怀疑母亲要是出个轨他都不会知道。
“您在家啊……我回来拿一趟东西就走。”杨兴说的一点儿底气都没有。这是他第一回在继父面前不敢说话。
卞鹤轩记住的那个拍卖会的瓶子,就是杨兴跟家里吵翻的导火索。他觉得自己对继父是有恨的,在他还没真正接受这个男人的时候,母亲就开始叨叨他为自己花过多少钱。
钱,小时候的杨兴彻底迷茫了,他恨继父,恨他用钱拆散了自己的家,哪怕他明明知道自己想恨的人不是他,而是母亲。这场无端的拉扯让杨兴陷入一种软烂的胶着状态,一方面不想和这个男人有丝毫关系,一方面又不得不花着他的钱。
而在父亲去世之后,花这个男人的钱就像与背叛父亲划了等号。哪怕他上了大学开始学习投资,仍旧摆脱不开这个噩梦,因为他的本金全是继父给的。好像再如何折腾,他都是要靠着这个男人才能站稳脚跟,直到他一时抽风拍了个瓶子,狠狠地捐出一大笔,彻底惹急了母亲。
你花的钱哪一分不是你任叔叔给的,杨兴被母亲这句话彻底扎穿了心。他从小听到大,终于,听得他自尊骄傲全被钱这个字碾成了渣渣。
可现在,他真的需要钱了,需要这个又矮又丑又没文化、小时候起外号叫大土豆的男人的钱了。他没脸抬头,更没脸说话。
“回回回、回来了,就别、别走了!”因为结巴,任开成有时说话念不出来,着起急来会挤眼睛,每句话的最后一个字必须咬得特别用力,“大大兴,你去、去哪儿啊?”
他说话的样子,从前杨兴只觉得滑稽,再配上他永远不变的灰睡衣,永远不知道捯饬自己。“我……我得去医院,小光他……”他想说我有个朋友,但他没法把自己的弟弟说成毫无关系的朋友,“小光出事儿了,我得赶紧走。”
继父肯定是不知道小光的存在,因为这个弟弟是杨兴最大的秘密。小时候担心母亲生气,一直是战战兢兢养着他,直到杨兴发觉母亲压根儿不在意自己的无故消失,只要不拦着她全球购就行。再后来的隐瞒便反过来了,他不敢叫小光知道自己的家庭条件这么好,只是定时定量地给足生活费和零花钱。
很累,杨兴两头都要瞒,弟弟什么都没有,自己什么都唾手可得,很怕小光一个歪念就误入什么嫉妒的错路。
可任开成的反应明显告诉他不是。他没有一点点怀疑,或者去问杨兴,小光是谁?和咱们家,和你有什么关系,而是催促他:“那那、那快、快去医院!”
杨兴很少和继父有肢体接触,说不上来为什么,很排斥。自己是父亲阵营里的人,怎么可以与继父友好相处呢?可他头一回被这个男人推着走,一直推到下台阶的地方。陈姨还拿着花洒,站在楼梯下往上面看,看大兴突然间回家来,是不是要留下吃个晚饭。
回家的场景杨兴一直在设想,他想在一个夏天的晚上,挑吃晚饭的那个时间回来,带着纪雨石一起。那时候家里人应该都在吧,他要大大方方地介绍小石头,很有勇气、有底气的,和任开成与母亲,包括陈姨说这是我男朋友。
再告诉财迷精纪雨石,以后不要担心钱的问题,也不用定闹钟抢什么淘宝优惠券,师兄什么都有,脑子抽筋的人就是我。
但这样的场景是他从没预料到的,还有任开成听到小光的反应。
小时候他叫他任叔叔,后来省去这个称谓,直接用您来代替。可现在杨兴才发觉这个您字有多么的伤人,割了自己,也割了别人的心。自己总笑话纪雨石没长大,自己未尝不是呢,有些事情该想明白了。
“……小光是我弟弟,他叫车撞了现在脑出血,爸,我得用钱。”杨兴的指尖是抖的。他觉得自己很傻,像个幼稚的、出门打酱油的孩子,回家时候看到门撞上了就赌气不再回头,却没想过亲手推过一把,原来家的大门一直都是虚掩。
“我现在需要钱,用了多少,等年底我三倍还你。”杨兴猜自己大错特错了,他不傻,他真的不傻。
任开成确实早就知道小光了,早到自己都忘了是什么时候。他一直希望听杨兴叫自己一声爸,要是再拍拍儿子的肩,那就真别无所求了。
“你快、快去吧,你不叫叫叫、叫我爸,我也给、给你钱。”任开成笑着说,还是没敢拍他。
作者有话要说: 问题来了,白皮石头两家到底谁更有钱……
小光:在我受伤的那天,突然发现我哥和我嫂子都那么有钱……
石头:谁特么是你嫂子!你哥是我媳妇儿!
第 80 章、爸我真急用钱
纪雨石一边开车一边瞟后视镜, 出国好几年, 去年刚回来就和家里吵翻了天,好久没静静看过老爸的样子了。
现在他不得不承认时间这把刀的无情, 曾经在家里说一不二的男人开始老了。上高中的时候老爸从来不叫人看出白头发来, 有几根都立马染黑, 怎么短短几年就开始服老了呢?两鬓的白头发都出来了,老妈怎么没提醒他啊。
纪成礼在后座闭目养神, 但他知道儿子在看自己脸色。这个儿子呐, 有多宠就有多叫人生气,都说养儿防老, 他是活生生被亲生儿子气老的。
“老爸……”纪雨石往左打方向盘, 诶呦还是家里的轿跑开着稳当, 配置好,比跑车舒服。
纪成礼没睁眼:“干嘛?”
纪雨石看看他的脸色,还行,没到怒火爆发的地步呢。“你没染头发。”
“头发?我还有心情染头发?啊?我还能有心情染头发!”纪成礼爆发了, 车里就两个人, 要不是考虑安全问题真想一脚踹过去, “你从小到大能不能让家里人省省心?能不能了!上个高中出那么大事儿,回来不老老实实工作找什么小明星!你能耐了你纪雨石!”
要不然说纪雨石聪明呢,自己开车,老爸肯定不会动真格的。“那小明星不是也叫你给拆了嘛,把我扒得跟穷光蛋似的,是吧?往屋子里一扔, 你儿子一睁眼都成傻逼了,您可真舍得。”
“我没把你真扔大街上去就是给你妈妈面子了,找什么小明星,啊?找什么小明星?你真当家里钱是大风刮的?”纪成礼开始挽袖子,“回家一张口就是要钱,我到看看你要钱是真为了救人还是养小白脸,气死我了。”
纪雨石真不怕他爸,毕竟自己在家的靠山是爷爷和姥爷,中国人隔辈亲的传统放他身上就是金钟罩,从小他爸打他一下,两位老爷子就能把他爸揍得没脸回家。“老爸你这样儿说就没意思了,我妈哪儿有那么大面子,你是怕我爷爷教训你。你看,我妈多疼我啊,还知道叫梁忞柔柔送东西去,你可真够狠心,连问都不带问的。”
“问你什么?开车好好看着路!”纪成礼眼里头都是火,儿子还穿着高中校服呢,谁知道外头认识些什么玩意儿,神叨叨的。
“诶,我好好看路,老爸你看我开车稳吧?我现在特稳,我和我师兄……”纪雨石怕他爸误会杨兴,现在可不是他养着别人,是自己叫小白脸师兄养了,“我师兄他是景山高两届的校友,特牛逼,他特牛逼,我现在跟着他干外卖呢,外卖你知道吧?”
纪成礼在后座憋火:“我是你爸,我能不知道吗?”
“嗯,知道就成。”纪雨石刚赚几个月的钱可硬气了,“我师兄他叫杨兴,上高中的时候我就听说过他,那可是全国数学冠军,你懂吗?和你这种只会赚钱的商人不一样,他是学霸,大学直接保送的北航,牛逼吧?就是……家里条件可能差点儿,但他现在也把自己的小买卖干起来了,有个快餐店,还和我合伙开了炸鸡店。”
“合伙?你能拿出多少钱来。”纪成礼最知道儿子这把嘴,吹牛撒谎不打草稿,谁都骗。
可这回纪雨石是认真的。“我拿5000啊,你别以为5000不算钱,我师兄说了这算投资,我现在是有身份的人,身份是什刹海名牌炸鸡店鸡不约中华区总店的迷你股东。爸,我真知道错了,以后不和你顶嘴行吗?”
纪成礼就是想让儿子在外头吃吃苦,吃不了苦了就知道家里好。其实他才是家里最宠儿子的那个,从纪雨石一落地就被这位亲爸宠得上天,要什么给什么,一个不字没说过。现在又听儿子亲口承认错误,实在也气不起来。自己的孩子自己最知道,当年纪雨石认了梁家一个孩子,纪成礼打死也不信。
石头虽然说话不着调可他知道什么该办、什么不能办,但纪雨石一口咬死了孩子是他的,要负责任,家里谁都没办法。再然后半个月没上学,谁也找不到,最后突然一下子打了个男孩儿,打得不轻呐。
一只眼睛可不算轻伤了,扔进去能判三到五年。
这一下把自己的路断了,可纪成礼没从儿子嘴里听到一句我知道错了,没想到现在回来还懂些事,有份乱七八糟的工作,还学会了认错。
就是一回家张嘴要钱的行为把老纪家祖传的高血压气出来了,纪成礼刚吃完降压药,闷闷地警告他:“这可是你说不顶嘴的,也不准在外头搞什么,乌烟瘴气的小明星谈恋爱!”
纪雨石都快哭了,他敢吗?他真不敢,真不用老爸提醒,师兄往面前一站还看什么小明星啊?自己再看小明星还不被师兄打死了,真不敢浪。
“不谈不谈,我往后找正经人谈恋爱,绝对不惹你和我妈生气,找一个你俩都喜欢的,行吗?”纪雨石惦记着他爸的钱呢,“老爸啊,我跟你说我真是急用钱,是救人的,你还不信我。真悲哀,亲生父子间的默契和信任呢?”
“我信你个邪!”纪成礼看看窗外,已经到了医院。但他真的不信,石头那帮酒肉朋友哪个不是二代。“你哪个朋友需要用钱?”
“就我刚才说的那个师兄……”纪雨石把车转了个弯儿,一朝变穷什么酒肉朋友都自动消失了,“他有个弟弟,叫小光,今年高三,马上要高考了……老爸你一定得帮我,都凌晨了你让我师兄找谁借钱去啊,他自己带着弟弟特不容易,钱不多,还全紧着弟弟花。你必须得帮我啊,小光可能是脑袋里出血了,要真开刀往后的住院费什么的贵着呢,ICU护理啊都得花钱。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施主您……”
纪成礼听不下去了,叨叨一路。“你先停车吧你!”
“诶,我这不是找停车位呢吗……我艹!特么谁的阿斯顿Vanquish啊?太特么壕无人性了吧……爸,这车我也想要。”纪雨石找不到停车的地方,乱转圈,“艹,这车谁停的啊,一人占俩车位,傻逼!”
“你把骂人这毛病改了,夜里来医院的都着急,你找个远点儿的停车位不就行了!”纪成礼愁得高血压又快来了,“别看车了,你停边上去。”
纪雨石赶紧偷摸再看两眼,啧啧,等将来赚钱了自己和师兄也来一辆吧。下车之后开始敲打他爸:“爸,我先给你打预防针,你别走那么快。”
纪成礼大步流星习惯了:“什么预防针?”
纪雨石到现在都不敢迈大步,怕扯了蛋:“就是吧,我师兄家里条件可能不是太好,但他自尊心特强,你别拿做生意那套对付他,别高高在上的。就算是你出钱也和气点儿,行吗?给你儿子一个面子,他真挺不容易的,往后我自己赚了钱,我还你。你儿子说到做到。”
说完,朝着急诊室大步奔去。
梁忞看串儿青在面前晃悠就很烦躁,小光的脑CT检查出来了,出血量比预想得多,需要马上手术清除血肿。杨兴回来一趟又和周成弼跑了,肯定是去安排手术,听周成弼的意思可能还需要转院。
“你别老晃悠了行吗?别人看着眼晕。”终于他说了。
串儿青插兜不服,这小子管挺宽啊,可从侧面这个角度看过去有些迷,好像见过。突然他想到刚才杨兴叫他名字了,好像姓梁。
“你是纪雨石的发小啊?”他先问这个,要是的话,八.九不离十。
梁忞不喜欢他这样浑身社会气息的男人。“嗯,石头和我一起长大的。”
诶,这句对了,串儿青在他脸上找出一份清冷的气质,其实就是不愿意搭理自己。再联想他喷人那股气焰,肯定是随那姑娘了。“你和梁语柔什么关系啊?”
“干嘛?”梁忞立马拉响十级警报,退了一步看他,“我告诉你,你没戏,想追我姐的人排队从土桥到土城,没你的位子。”
串儿青还真没那个意思,俩人身份不一样,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问你一句就是要追你姐了啊?”
这样的人梁忞看得多了。“那你什么意思?拐着弯儿问,除了这个意思还能是什么意思?”
“我跟你姐根本不熟,你想太多了吧?”串儿青从军大衣的兜里掏东西,这梁语柔可够狠的,俩弟弟简直左右护法,谁敢追啊,不被这俩小子打爆脑袋,“我是有东西想给她,但是我俩也没什么机会见面,今天才顺路去炸鸡店看看,想着实在不行放店里,等她哪天去了给拿走。”
“你能有什么东西?”梁忞不喜欢串儿青是有理由的,当初就是因为自己没看住才让姐姐吃大亏,高三之后谁想追梁语柔他都看不顺眼。更别提这位,能有什么好东西送过来?
“这个。”串儿青递过来一卷儿皱巴巴的东西。
梁忞扫了一眼,不想接。“靠,谁他妈丫的要你小人书啊!”
这么一说,青哥就有些小情绪了。“你懂不懂行情啊,这他妈叫连环画儿,绝版,贵着呢,一千块买不着这一小本,接着!”
什么连环画儿啊,梁忞不想要,看着脏不拉几的,纸都发黄了。“你自己看吧,我姐不看这个,我替她谢谢你。”
“你拿着,到时候给你姐,她知道我什么意思。”要不是给梁语柔,串儿青才不舍得出呢,这他妈的可是水浒传,一整套拿出去十万买不回来。
“你自己拿着吧……”可梁忞连碰一下都不愿意,生怕自己姐姐跟这本书有瓜葛,“我接个电话,我姐的……”
串儿青捏着宝贵的小人书,忍了。这也就是梁语柔她弟弟,换个人他才不买账呢。梁忞在旁边接电话,他就在一旁看着,别说,和他姐的侧脸更像,特别是鼻子那一道,竖直着下来的。
“丫特么敢回国了?哪儿呢!”梁忞竖直的鼻子那道突然紧了一下,串儿青看着也跟着一紧,怎么了?又听梁忞赶紧说了几句就挂断电话,表情比刚才还要严肃。
黑眼珠里还有怒不可遏的火苗。
“找谁了?”串儿青觉得自己这句话问得特别找抽,但梁忞这小子的表情显然是出大事儿了。
“一个臭傻逼。”梁忞手机都拿不稳,只好捏着,“等杨兴回来我先撤,你们看着杨光,我得找我姐去。”
这么一说串儿青大概猜出来,呵呵一笑,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大家说得很对,杨兴的性格成因受母亲影响很大。夫妻关系可以终止,亲子关系是一辈子的,导致杨兴很长一段时间处于“亲近继父等于和母亲一样抛弃了生父”的处境中,毕竟他当年太小了。
但随着时间他早就想明白了,但不敢承认自己早就接受了继父这个男人的现实。
石头:只要释放嘴炮技能,我爸一定能给我钱的!
小光:为什么所有事情都赶在今天了,我的蛋糕!
第 81 章、我爸有得是钱
杨兴直接从高台阶往下跳着跑, 给周成弼看得心惊胆战:“大兴你悠着点儿!到时候小光没事儿, 你有个闪失就傻逼了!”
杨兴刚办完住院手续,急得火烧眉毛。“你刚才真听清楚了?出血量不算多是不是?”
“不多, 真不多, 你别着急。”周成弼跟着他健步如风, 电话都打了好几个了,“你现在别急着给他转院, 头部受伤不能随便挪动, 再说这医院还有我爸妈的关系呢,你先淡定。”
“我没法淡定。”凌晨了, 扶梯全部停止工作, 杨兴几步一台阶地往下跳, 震得腿没有知觉,“我现在就是后悔,干嘛非逼着小光考一本,明知道他学习不行还给他留那么多卷子, 你说我是不是找抽呢!”
是, 你终于认识到你弟不是学习这块料了, 可周成弼不敢说。“别这么想,你也是为了他好……”
“好个屁,我为他好个屁!”杨兴都不敢想,万一小光真出什么事自己怎么办,“我弟不能有事儿,他就我一个亲人了他不能有事儿……只要他没事儿, 别说高考了以后他想干嘛干嘛,只要他没事儿就行。”
梁忞急着离开,瞧两个男人朝这边跑,一下放心了。“手续都办好了?”
“办好了,护士出来了吗?”杨兴只盯着那扇门,不敢看地上的书包。这还是洒了一半,可还是那么沉。
“出来一次,已经在准备手术了,等家属呢。”梁忞和唐双都在,串儿青去外头抽烟了,“还说小光的左锁骨是折了,先把他体征稳定之后再手术,你放心,说他生命危险不大。”
虽然没有致命危险,但杨兴听完身体还是热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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