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7)
    一个新家。”
    “你给不了,没人给得了。”靳衡戳穿他不切实际的意想:“莱少爷,我感激你在我最难的时候出手相助,你真的帮了我很多。你是我的兄弟,挚友,永远都是。”
    莱炀还没说出口的情丝就这样被靳衡掐断了,他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然后说:“你知道我不止想跟你做朋友兄弟。”他用手指戳了戳靳衡的心口:“我想在这里占据一个位置。但是你总是提醒我这里有人了。”
    莱炀心想,那我只能想想办法把这个人除了。
    他开始着手办出国的事务,他知道不能拖太久,所以动作已经够快了,但是对方的手段和速度超出他的预料,仅仅三天,靳衡负责的两笔交易全出了事,运输的货物在船上着了火,烧得一干二净,靳衡险些都逃不出来。
    他们的目标根本不是货物而是靳衡。
    莱炀意识到对手的可怕程度,古莱每笔交易都是绝对保密,对方连这些信息都能查到,他不得不怀疑靳衡已经处于他们的监视之下了,那么他之前做的一切计划都破洞百出。
    他需要一个人来吸引对方的视线,好让靳衡金蝉脱壳。
    靳衡手下不少兄弟都是生死之交,他们有能力自保也历练过,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但莱炀并不打算让这批人去做牺牲。
    他拿出靳衡丢失的那部手机,从里面翻出了陆弈卿的来电显示,用这个号码联系到了他。
    陆弈卿配好药,又倒了杯温水,将这两样交给了陆弈川,让他拿上楼给妈妈。
    哥哥转身刚走,他的手机就响了,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他最近接到的电话十个有八个是八卦记者,他们无非想从自己嘴里再挖出点陆家的新闻,陆弈卿接一个拉黑一个。
    这个陌生号码只响了两声就被他挂了。
    对方锲而不舍的又打了第二个第三个。
    陆弈卿不耐烦的接起来,如果还是那些怪腔怪调的记者他会毫不犹豫的送给他挂断拉黑一条龙。
    “哪位?”
    “陆医生,你好大的架子,我的电话你都敢挂。”莱炀在电话那头压着脾气说。
    陆弈卿听出了对方的声音,心中的烦躁越盛,理智告诉他应该立马挂了这通电话,但情感上又隐约在害怕和期待着某样东西,害怕听到靳衡不好的消息,期待?他不想承认,也许还能听到靳衡的声音。
    他觉得自己这样特别贱,但又不可能这么快就完全放下,他都替自己觉得可悲。
    他淡淡道:“你在我这边并不是什么特殊的存在,有话快说,不然我照挂不误。”
    莱炀嗤笑了一声才道:“那靳衡于你而言算是特殊的存在吧?”
    “...他怎么了?”
    “在电话里说不清楚,出来喝杯咖啡吧。”
    “我并不想见你。”
    “你不想知道靳衡这三年怎么过的吗?”
    “...这已经跟我没有关系了。”
    “关乎他的生死,你也不在意?”
    “......”
    “时间,地点。”
    莱炀喝完第二杯拿铁,陆弈卿才推开咖啡厅的门,他走到人对面坐下,手碰到桌上凉透的一杯柠檬水。
    他睡过了头,迟到了半个小时。
    “见你一面可真难。”莱炀说。
    “说重点吧。”陆弈卿没打算为自己的迟到道歉,自小的教养教会他尊重人,但对方值不值得尊重他有自己的评判标准,很显然,莱炀是在及格线以下的。
    莱炀难得的好脾气,他甚至招呼服务员过来给陆弈卿换了一杯热咖啡。然后才将一叠报纸放在桌子上:“靳衡母亲的那一场车祸,这上面有详细报道,还有现场图,我觉得你应该会很感兴趣。”
    陆弈卿拿过那几张剪报,仔细的看起里面的新闻。
    毕竟是在闹市区出的事,而且车祸极其惨烈,当时有不少新闻媒体在跟进,报纸的社会新闻版面有一半都是这件事的报道。
    记者的文字描述得很清楚,甚至照顾到了各种细节。但这一切都比不过现场图片来得有冲击性。
    三年前的报纸,图片都有些糊了,但他还是能靠着那个背影认出靳衡来。
    照片里,靳衡跪趴在地上,头埋在双臂间,屈起的五指不敢去碰一碰那个几乎分成两段的躯体,周围围观的群众个个都面露不忍,警车在照片中只露出一角,两个警察带着白手套,一脸为难,也不知道要从何下手。
    “4号傍晚,闹市区十字路口发生一起严重车祸。一名中年女子被一辆白色轿车撞倒,监控显示,肇事车辆在撞人后并没有下车检查情况,反而倒车又从受害者身上再次碾过,而后开车逃离事故现场。受害者当场身亡,其家属赶到后崩溃......肇事者下落未明,警方初步判定为故意杀人行为,情节严重,绝不姑息,后续本报将继续跟踪报道。”
    ……
    这份剪报是这件事全部的汇总报道,陆弈卿一篇一篇认真看完了,总共有8份,最开始媒体十分重视,日日都是社会版头条,但在事情有明显进展后,媒体却忽然全都闭了嘴,这件案子就在大众面前销声匿迹了。
    “其实这个案子并不难查。”莱炀耐心等人看完资料,满意的看到对方白下来的脸色后才提点着说:“警察早就查出了凶手,但是对方却拿着一笔巨款逍遥自在好几年都没有被抓。”他抿了一口拿铁说:“你爸爸的手段是真的毒。我扪心自问,对一个无辜的病人是下不了这种手的。”
    “所以靳衡再怎么恨你们陆家,再怎么希望陆安政暴毙狱中都不为过,因为这都是他该得的下场。你根本没有资格要求他放过杀他父母的凶手。”
    陆弈卿放下剪报,用手遮住了眼睛,那些令人绝望的照片他一眼都不能多看,但他脑海里已经全是这个画面了。
    他是知道的,知道靳衡有多爱他的母亲,也知道靳伯母有多好。
    这么好的人为什么要遭遇这种残忍的事情?
    这样残忍的事情又为什么偏偏是自己的至亲做出来的?
    他像是被审判的罪犯一样,卑微的一字一顿的说:“我...我知道我爸爸和哥哥做错了事情,我没有要阿衡原谅他们,我...我只是希望,他们能好好活着而已。”
    “可是陆家欠的是命债。”莱炀说:“命债就是要用命来还的。”
    “你想要你的家人平安,就必须付出点什么。这也是我今天约你出来谈的目的。”
    陆弈卿看着对方的眼睛,问:“什么?”
    “靳衡遇到了点麻烦,有人要杀他。我想让他出国躲一阵子。”莱炀说:“但是那伙人已经盯上靳衡了,所以他要安全离开非常难,保不好会有危险。”
    “你要带他走?”
    莱炀笑笑说:“他打算和我在国外安家。”
    “......安家?”
    “他最难的三年是我陪他走过来的,我们当然是有感情的,当然也会有家,这是他承诺给我的。有什么问题吗?”莱炀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全是靳衡拒绝他的那些话,他把一腔恨意全都宣泄在陆奕卿身上,看到对方失神黯然,心中才有了那么点报复的快感。
    “没问题。”陆奕卿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真心道:“祝福你们。”
    CP39(往事)
    “明天晚上,你去车库取靳衡的车,我会提前把靳衡接走,如果对方真的派了人跟踪,你把他们引开就好。等他安全到机场了,我会打电话给你。”
    “好。”
    “这么干脆?”莱炀奇道:“你知不知道如果那伙人真的跟上你的车,你会没命的。”
    陆奕卿抬头看他,说:“知道。”
    莱炀没想过这个过程会这么顺利,这让他准备了一肚子的狠话都不知要怎么说出口。
    只问:“为什么?为了还你父兄的债?”
    “不全是。”陆奕卿低头笑了笑,反倒坦然了许多:“你不会懂的。”
    即使他没有亏欠靳衡,今天他也会做这样的选择。
    陆奕川联系好了物流公司,这几天陆陆续续把家里重要的东西先寄到了法国的别墅里。陆母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发呆。
    陆奕卿回到家里时,物流公司的货车刚刚开走。
    “快去把自己的东西收拾收拾,我今天定好了机票,下周我们就走。”陆奕川看起来心情不错,好像那一辆车运走的是家中这几日的霉运一般,运走了心情就明朗了。
    “...妈妈呢?”陆奕卿只说。
    “她在爸爸的书房里。”陆奕川说。
    陆母从陆安政入狱后,除了卧室以外,呆得最多的地方就是陆安政的书房。
    陆奕卿推门进去时,才发现那三个顶到天花板的书柜已经空了,只剩下三个红木制成的书架,好像秋天落光树叶的树干,冷冷清清的。
    这三个书架承载了父亲细腻的爱,陆奕卿觉得自己心里也跟着这三个书架一起变得空荡荡的了。
    陆母坐在办公桌前细细端详着一副书法,陆安政写得一手好书法,陆奕卿的书法是陆安政一笔一划教出来的。
    陆奕卿轻声唤了一声“母亲”
    陆母没有抬头看他一眼,陆奕卿原本有好多话想和妈妈说,但母亲这样冷冰冰的态度让他识趣的闭了嘴,他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良久,陆母才出了声:“监狱打来电话说你爸爸已经能自主进食了。”
    “那就好。”陆奕卿说。
    “如果他不在牢里,就不会受这些苦。”陆母意有所指的说。
    “妈...”
    陆母抬头看了二儿子一眼:“我实话与你说了,如果你爸爸在狱里有个好歹,我一定会跟着他一起去。”
    “我不会让爸爸再出事了。”陆奕卿用只有自己能听清的音量低声说:“哥哥也不会再有事的。”
    他知道,自己在母亲面前,永远都只能是罪人的姿态。
    他是这个家的罪人。
    陆奕卿看着天上被月光晕出轮廓的残云,他的24岁全是愁云惨雾,前路迷茫,等他拨开那些迷雾时,才发现自己脚下是断崖,只要再迈出去一步,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医生是最懂得生命可贵的群体。
    可现在他却觉得,死才是解脱。
    死了,他才对得起陆家,死了,也许靳衡还能顾及点过去的情分,放过父兄。
    靳衡在家里收拾行李,他自己的东西很少,几件换洗的衣服和一些生活必需品外,只装了半个箱子,他在这里住了快三年,收拾行装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仿佛只是一个来去匆匆的旅客。
    然后他找了一个小盒子,把陆奕卿放在这边没有拿走的物品都装了进去。
    床头有他一直忘记取的一块表,靳衡一直也没想要还,晚上睡觉的时候身边空空如也,他就把那只表塞到枕头下,数着秒针的节奏入睡。他把自己手上那块表摘了,换上了这一块。
    书房里放着几本外文医术,他翻了几页,里面的医学术语他一个都不认识,认识的英文连成一个句子他也看不懂这个意思了,仿佛天书一样,每一本都有字典一半的厚度,拿在手上很有几分分量,他把三本书小心的放进了盒子里。
    客卧的衣橱里有几件奕卿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有棱有角,上面还残留着洗衣液的香味,靳衡把这几件衣服也装进了行李箱,和自己的衣服放在一块。
    厨房里还有一套全新的瓷碗,陆奕卿搬进来那一天去买的,他说两个碗,两双筷子,这样才像两个人的家。靳衡没有带上这两个碗,因为他即将要去的地方并不是他的家。
    客厅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卡通摆设,摆在桌上单纯只起到装饰作用,靳衡不懂这些小玩意儿有什么好看的,陆奕卿却宝贝得不得了。
    零零碎碎的收集了一整个箱子,他把这些都装进了行李箱中,非常自私的想把他们都带走,这样就好像陆弈卿一直也在自己身边。
    他掏出那一张裱在相框里的照片,上面是大学毕业那天两人最亲密的合照,照片的边角已经磨损得很严重了,他小心翼翼的拿相框保护着,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这张照片一直都被他珍而重之的带在身边。三年前走得太急,只来得及把那张照片带走,今天他却有很多时间,将那个人的一点一滴都收藏在身边。
    他和陆弈卿走到今天这一步,一半是天意弄人一半是他自己选的。
    他并不后悔,他清楚的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他要报仇,就必定会有牺牲。
    即使再难以割舍,也得放弃。
    他刚把那个小盒子放进行李箱中,门铃就响了。他去开了门,然后他刚才还在思念的人就这样出现在他眼前。
    陆弈卿穿了一件米白色的衬衫,黑色的长裤,有点稍长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眉毛,漆黑的瞳仁里映着一点光亮,里面像是还藏了一颗璀璨的宝石。
    但是靳衡从里面只看见了他自己。
    “我听说你要出远门,所以来拿一下我的东西”陆弈卿弯弯眼睛笑着说。
    “...”靳衡忽然就有些心虚。
    “不方便吗?”陆弈卿说。
    “没有,你进来吧。”
    “那麻烦你了,谢谢。”
    他走进了屋子,看见躺在地上的行李箱,了然于心,一句没有多问,径直往书房走去,却没有找到他放在这里的三本书。
    那是父亲给他买的,他想自己就算什么都不要,这三本书也是要拿走的。
    “你有看见我的书吗?”陆弈卿问跟在身后的靳衡。
    “额...你等一下。”靳衡走回客厅把行李箱打开,顶着对方疑惑不解的目光把那个小盒子打开了。
    拿出一堆陆弈卿熟悉无比的小物件后,那三本书才被靳衡从箱子里拿了出来。
    “...我以为你不要了才...”靳衡将那三本书递还给陆弈卿,尴尬的解释。
    陆弈卿把书抱进怀里,然后笑着说:“我也就只是来拿书的,其他的东西你要是喜欢就拿去好了。”
    靳衡低低应了一声,然后把小物件又装进了小盒子里。
    他心虚得不行,总感觉自己是在别人眼皮底下做了一回小偷。
    等他收拾完站起身时,才发现陆弈卿站在旁边一直静静的看着他。
    靳衡想起上一次与他见面并不愉快,这回便主动关心的问:“身体好点了吗?”
    “很好。谢谢关心。”
    靳衡看他憔悴的模样,怎么也看不出是很好的样子:“我让医生给你做了身体检查 他怎么说的?胃病呢?还有反复吗?”
    陆弈卿都快忘了这件事了,想了想每天五十几个骚扰电话里没有医院打来的后,才说:“检查结果还没出来。”他掏了两张100块的现金递到靳衡手里:“上次你帮我垫付的医药费,还你。”
    “...不用还。”靳衡没接。
    “要还,我不喜欢欠人东西的。”陆奕卿把那两张钱塞到靳衡手里了。
    靳衡看了一眼手上的纸币,才犹豫着说:“我这次去了美国可能不回来了。”
    “嗯。一路顺风。”
    两人之间仿佛隔了一道冰墙,说什么都是冷冰冰,一点温度都没有。
    靳衡烦躁的掏出了一根烟,打火机把烟点燃了陆弈卿才说:“抽烟对身体不好,别抽了。”
    靳衡不听,深吸了一口吐出一圈圈白烟,心里头这才顺畅了点。
    他提了行李箱,准备要出门了,他觉得自己有很多话要和眼前这个人嘱咐,但现在却一句都说不出口,跟被烟堵住了一样。
    心中长叹,就这样吧。他知道自己和陆弈卿之间是不会有好结局的,那么最好各自安好。
    他出门的时候陆弈卿没有一起走出来,而是看着外面密布的乌云开口道:“靳衡,我能不能在这里避避雨?”
    靳衡身影顿了顿,在一起后,陆弈卿几乎从来不唤他全名的,上一次这样叫他还是三年前在那通电话里他哭着说“靳衡,我给你三秒钟,你把刚刚说的那些话收回,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是今天他很平静,与身后即将到来的暴风雨对比相衬后,更是静得可怕。
    他心中涌出了不好的预感,却又迅速的掐灭了。许多年后,靳衡都在后悔当初为什么不相信那一瞬间的直觉。
    “我没带伞,雨停就走。”陆弈卿说,他甚至还笑了一下。
    “可以”靳衡掏出一串钥匙放到桌子上:“房东晚上9点多会过来拿钥匙。”
    “谢谢。”
    靳衡拖着行李箱走至门口,又不放心的回头:“雨下大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我叫人来接你。”
    他说着掏出手机要给谢定澜打电话,但却有电话先打进来了。
    靳衡接起,莱炀在电话那头说车已经停在楼下等了,让他尽快下来。
    他挂了电话,回头看了一眼陆弈卿,对方笑着回望他,眼里蒙着一层薄薄的雾,与他说:“后会无期”
    CP40(往事)刀
    靳衡下楼看见莱炀的车停在小区门口,后面还跟着两辆。
    他撑着伞回头望了一眼夜幕中亮着灯的房子,直到人催了才坐进车里。
    “小题大做了。”靳衡看着后面紧紧跟着的两辆车说。
    “我怕那伙人还在跟着你,到机场就安全了。”莱炀说。
    陆奕卿后脚跟着下了楼,他去车库取了靳衡的车,然后开上了去机场的另一条路。他不知道,自己若是走晚一刻,便会连门都出不来。
    雨有下大的趋势,但这条路偏,车流到了夜间更是少。因此陆奕卿能很快察觉到路上突兀出现的四五辆车,他们紧紧尾随着,丝毫不遮掩其意图。
    在后车快要追尾的前一刻,他踩了油门,把后面五辆车甩远了。
    谢定澜接了靳衡的电话来了小区,上了楼就发现了不对劲,靳衡房间的门大开着,地上躺着一个中年男人,手上拿着把钥匙,头被人砸伤了在流血。
    谢定澜蹲下来拍拍房东的肩膀,人没有恢复意识,他先打了120。
    然后走进屋去找陆奕卿,屋里一片乱,像刚刚被人洗劫过一样。
    有另一伙人来过这里。
    他知道出事了,找遍房间的各个角落都没看见陆奕卿的身影。
    还好,没看见人至少说明奕卿没有和那伙人碰上面。
    至少应该是安全的,也许他早就先回家了。
    谢定澜冷静下来,给靳衡打了一通电话:“出事了,你家里被人闯进来过。”
    靳衡立时紧张起来:“陆奕卿呢?你接到他了吗?”
    “我没看见他的人,应该是提前回家了,我会去确认他的安全。”谢定澜说:“你要小心,他们可能跟上你的车了。”
    靳衡转头看了后面两辆黑色轿车,都是自己人开的:“没有,我没开自己的车。”
    “可是我在停车场也没看见你的车。”谢定澜警觉起来:“谁开走了?”
    靳衡倒吸一口凉气,话都说不连贯:“你...你去物业查监控。查到了马上告诉我!”
    十分钟后,谢定澜打电话告诉他,取走那辆车的是陆奕卿。
    一条银线似的长蛇小道,在雨中,隐而复见,断而再连。
    上面疾驰过数辆车,溅起一地水。
    陆奕卿看着后面急追不舍的车辆,油门踩到了底。他只需要把这群人拖住就好,拖到靳衡上了飞机,一切就都会结束。
    这条路再长,也很快就要到底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他做事向来小心谨慎,在马路上飙车还是人生第一次,只是一想起这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便有心再放纵几分。
    这时偏偏有人要来分他的心。蓝牙耳机自动接进了一个电话。
    “你好,请问是陆先生吗?”
    陆奕卿看了一眼后视镜分心道:“...你说。”
    “这里是仁爱医院,一个星期前你在我院做了体检,现在可以来取检查报告了。”
    “...我可能不需要了。”身体健康与否对一个将死之人不具有任何意义。
    对方犹豫了一下,本着好意提醒他:“检查结果显示你已经怀孕了,最好来医院再做一次系统的产检。”
    “......”陆奕卿脑子空白了一瞬:“你说什么?”
    “您怀孕了,妊娠15周。”
    “...怎么可能?”他腾出一只手抚上小腹,那里一点变化和感觉都没有,怎么可能?
    “宝宝发育不良,你自己的身体指标也不太好,建议尽快来医院做二次检查。”
    那头把电话挂了。
    陆奕卿的心原本已经沉进了湖底准备静静的死去,但现在偏偏有一个小生命闯进来了,它轻而易举的在那滩死水里搅起了涟漪。让他又不甘心了。
    他近日嗜睡,容易犯恶心,容易疲累,上一次发情期是什么时候他都记不清了。
    这样明显的表征,他作为一个专业的医生,居然无知无觉。
    不仅无知无觉,现在还要带着这个孩子奔赴死路。
    死灰复燃的生存欲让他踩了刹车。
    他此刻的念头只是不能让这个孩子跟他一起死,可是刹车踩到了底,车速也丝毫未减。
    陆奕卿方才的坦然消失无踪,他拼命踩着那个踏板,却丝毫没有效果。
    刹车失灵。
    燃起的希望又被灭顶的绝望盖过,他无暇去想,这个刹车是怎么坏的,谁弄坏的。
    只知道,他救不了这个孩子了。
    车继续这样开下去,迟早要撞的。
    这时蓝牙耳机又自动接入了一个电话。
    他慌神之际,靳衡的声音从电子仪器传进了他的耳朵。
    “陆奕卿!你在哪?!”
    陆奕卿觉得自己的耳膜都要被这一声震碎了,他慢慢冷静下来,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过了12点。
    猛然间想起,今天是靳衡的生日。
    三个月前他就在想要怎么给他过这个生日,他又记起靳衡在饭桌上的那句话,他说“随你吧,如果到时候你还有心情想这些的话。”。
    他现在才懂得他话里的意思,早在最开始,靳衡就只是想利用他罢了,他不知道,靳衡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是怎么看他的,也许只是在戏耍一个傻子罢了。
    “靳衡”他开口,声音又轻又淡。
    靳衡将手机贴紧了耳朵才能捕捉到对方细弱的声音,他握着电话的手都在细微的发颤,从谢定澜告诉他陆奕卿开走了自己的车时,他就已经要疯了。
    陆奕卿看着车前的雨雾,即使开着车灯,他也快看不清前路了,他没有回答靳衡的问题,而是与他细细的说:“今天是你生日啊,我都快忘了,你说得对,此时此刻,我怎么会有心思想要给你过生日呢?你一早就料到今天这个局面了,一早就只想着利用我。”
    靳衡顾不上这些了,他几乎哀求的说:“陆奕卿,奕卿,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告诉我,告诉我你现在在哪?是不是有人在跟着你?我求你了,你快告诉我!你...!!!”
    “我怀孕了。”陆奕卿用四个字轻飘飘的打断了他的话。
    “你...什么??!”靳衡哽了一下。
    “这个孩子在我身体里住了快四个月了。”陆奕卿操纵着方向盘,平静的说:“刚刚医院打电话给我我才知道的。在你生日的这一天知道了他的存在。能不能算是我给你的礼物?”
    “奕卿...”
    “我是不是又自作多情了?”陆奕卿自嘲的笑了笑:“你怎么会喜欢这个孩子呢?你根本就是讨厌都来不及吧,所以我不给你这个礼物了,我会把这个孩子一起带走。”
    后面的车超了道开到他前面,他被包围了。
    陆奕卿闭了闭眼,抱着留遗言的心态说:
    “靳衡,你说的一点都没错,陆家就是欠你的,我哪来的资格要求你宽恕呢?我也是罪人。”
    “我和肚子里的孩子,刚好两条命,我替父兄还给你好不好?”
    “我死后,求你念及过去的感情,放过我父亲和哥哥。我只是想让他们活着,不奢求其他的。”
    “靳陆两家的恩怨,到此为止吧,你放下这些仇恨,和你真正喜欢的人,去开始新的生活,我祝你幸福。”
    卡在他车前的两辆吉普上下来了一群穿着黑衣服的人,车后也停了三辆车。
    靳衡在电话里说了什么陆奕卿都不想听了,他摸了摸小腹,轻声安慰了宝宝几句,然后才说:“在你生日这天说这话实在晦气,但我还是想说,如果可以,明年今日,给我和宝宝上柱香吧。”
    “奕卿...不要...”
    没有人回应他的哀求,靳衡最后听到的是一声剧烈的撞击声。
    电话挂断。
    CP41(往事)回到开头
    靳衡再打过去,手机已经无法接通了。
    “停车!”他冲着驾驶座的司机喊。
    司机犹豫着放慢了速度,又听到莱炀道:“不许停!继续开。”
    靳衡回头瞪他一眼。
    莱炀说:“是他自愿替你引开那些人的,你现在回去,前功尽弃!”
    “是你让他去做这些事的!”靳衡怒不可歇地说:“我让你不要动他的!你听不懂人话吗?!”
    他掏出手枪抵到莱炀的头上然后冲着开车的人喊:“停车!不然我现在就敢开枪杀了他。”
    司机是莱炀的人,这样便被拿捏住了尾巴。
    “我命令你继续开,没到机场就不许停!”莱炀被枪口抵着太阳穴,却没有一丝要退让的意思,他一点都不怕死的对靳衡说:“你开枪打死我好了,他可以为你死我也可以!”
    车辆平稳的行驶在马路上。
    “你真让我感动。”靳衡收回枪,松开了扼在莱炀脖子上的手,在对方摸着脖子大喘气的时候,抬手用枪把把人敲晕了。
    在莱炀倒下来的那一刻,他拿枪指着司机的后脑逼停了车,车未停稳,他就一把打开车门,直接从车上滚了下来。
    陈大春的车紧紧跟在后面,一见老大从车上摔下来,立马把车停到路边下来查看情况,靳衡从地上爬起来,晃了晃被摔晕的头,坐到陈大春的车里,让他调头,加速。
    陈大春立马照办了。
    靳衡打开手机,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操作软件的手还是抖得不成样子,五分钟后,陈大春从老大嘴里得到了一个详细地址,他踩了油门快速往那边赶去。
    雨停了,凹凸不平的水泥路蓄起了水坑,被撞碎的汽车部件掉在水坑里,还在冒着白烟。
    陆奕卿在一阵剧烈的撞击中失去了意识。
    前路被堵,他又刹不住车,最后关头猛打了方向盘,冲着路边的建筑物撞过去。
    生死时刻,他还是本能的想要把肚子里的孩子保护好。
    安全气囊打开需要合适的速度和碰撞角度。
    他算好了速度和角度,在撞上的那一刻,双手护住了肚子。剧烈的撞击触发了安全气囊,护住了他的头颈。
    这辆车的车头已经被撞得惨不忍睹,但里面的人仅仅只是被冲击得晕了过去。
    他的急中生智救了他一命,那个弄坏刹车的人想借此杀了他,没有成功。
    但他逃不过下一劫。
    那伙人见车停了立马操着刀枪棍棒围了上去,为首的人开了车门,将人从车里拽了出来。
    陆奕卿晕迷之间被人狠砸了一下后脑勺,他在剧痛中恢复意识,睁眼便发现自己被一群陌生人包围了。
    为首的那个拽着他的头发迫使他仰起头,然后拿着一张照片进行对比。
    怎么看都不是同一个人,况且这人还是个Omega,根本就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这个人不是靳衡。我们追错人了。”
    陆奕卿听到这句话,便明白这次的计划算是成功了,他尽力把人拖住了,也许靳衡此刻已经在飞机上了。
    “我们查到的信息不会有错,去机场有两条路,去另一条追。”
    “那这个人怎么办?”
    “杀了。”
    话音刚落,陆奕卿便察觉到自己脑门上顶上了一个冰冷生硬的东西。
    那是枪。
    他在靳衡家里摸过枪口,也是这样,生硬冰冷。打过一枚子弹后才会变得温热。
    他闭上眼,静静等着枪响。
    “不能开枪。”有人说。
    “这里是居民区,开枪会惊动人,最好不要把警察招来。”
    “那怎么办?我们这一大伙人被一个Omega耍了不给点教训?”
    “弄死人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办法。”
    “交给我!”人群中突然有人站出来,他伸出的那只手手背有一个圆形的枪疤。
    陆奕卿睁眼看着这个人走近,恍然觉得此人眼熟。
    “这个人我见过,是靳衡的小情儿。你们把他交给我的几个哥们”他抬起自己的右手,将那个伤疤展示给众人看:“各位要杀靳衡是为了钱,我不一样,我跟他有私仇,他开枪废了我一只手。这笔账我得从他的人身上讨回来才行。”
    众人都明白道上的规矩,默认私仇私了这一规则,不再多加干涉,只留了五个人在这里处理,其他人各自上车,往另一条路追去。
    陆奕卿被留下来的那五个人拉到一条无人的小巷里。
    午夜的村落一向安静得诡异,偶尔能听见几声猫叫。
    那人从车里拿了一把锤子,锤子一头为方体一头为圆锥体,
    他拿在手上抡了抡,然后让人按住陆奕卿的右手。
    “你要做什么?”陆奕卿挣扎了几下没能挣开,他一个劲的把自己的手往后缩,握惯笔和手术刀的手在潮湿肮脏的地板上显得一点都不搭调。
    像一块白玉落在了土里。
    那人拿着锤子对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比了比。
    “这可是靳衡欠我的。”
    铁锤随着话音落下,不偏不倚的砸在其中一个指骨,骨头碎裂的声音在静谧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脆。
    街角躲在破纸盒中的猫也听到了,它浑身细抖了一下。
    陆奕卿是看着那个铁锤落到自己手上的,整个过程太快了,他的痛觉神经在那一瞬似乎也麻痹了一样,他甚至没能明白这样打下去意味着什么,继而骨头深处爆裂出一阵锥心急痛,他才想起来要喊疼,可是喊给谁听?
    那人感受到了报复的快意,下的手越发的狠毒,他先把所有的指关节一个一个砸碎,直到这只手靠骨头再也支撑不起来,变成一滩软肉后,又换了另一个圆锥的端,尖锐的顶端嵌入肉里又立刻拔出来,直到手背血肉模糊为止。
    陆奕卿最开始还能喊还能挣扎,到后来一句话都吐不出来了,呼吸急促,全身冷汗,脸白成了纸,那群抓着他的人已经松开了手,因为知道这个人不可能有力气再挣扎了。
    陆奕卿无力的倒在地上,看着自己的手变成一滩烂肉。
    那人施虐上瘾,又掰正陆奕卿的手心,圆锥尖端对准手腕的动脉处狠狠砸了下去,嵌进皮肉后又沿着筋脉拉开了一个血口,登时血流如柱。
    空气一下全是血腥味,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人才终于放过了他的手,他意识恍惚,看着自己的血流到到路边的泥坑里化开一朵花,身上的其他部位也传来了痛,他下意识的把自己蜷缩起来,用没受伤的左手护住小腹,后背传来一阵又一阵闷响,是铁棍与皮肉相撞的声音。
    神智飘忽间,他还在和肚子里的宝宝说着对不起。
    这是他预料中的结局,却从没想过要再搭上一条小生命。
    如果他早点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至少会为了这个孩子努力活下去,不管多辛苦。
    施虐的人拿棍子对准了陆奕卿的后脑勺,一棒敲了下去。
    Omega吐出一大口血后,倒在泥水里再无动静。
    那人蹲下来探了一下陆奕卿的鼻息,发现还有微弱的呼吸后摇摇头,示意人继续:“还没死。打到他断气为止。”
    “他为什么一直护着肚子?”
    “总不可能是有娃了吧?”
    “踹一脚,有也得成没有。”
    说这话的人说干就干,伸手去掰陆奕卿的手,哪知这人即使在昏迷中,手也紧紧护着肚子,竟然是掰不开
    旁边围观的几人啐骂了一声,要上前一起动手,可还未靠近,街角突然驶进了一辆吉普车,车还未挺稳,那上面便跳下一个人来。
    为首的那个立即认出了来人是谁。
    “靳衡!”
    “愣着干嘛?!上啊,这才是今晚的目标。”
    他这么指挥着让别人往前冲,自己却后退了数十步。
    靳衡随手拿过斜立在墙边的棍子,对着那个要跑的人精准无误的抡了过去,那人立时头破血流,捂着头倒地哀嚎。
    他们的包围圈散开后,他才能看见那处的地上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他上身的衬衣红白斑驳,身下的泥坑已经染成了暗红。他就那样缩成一团,比流浪猫还可怜。
    靳衡彻底发了疯,他夺过那些人手里染血的棍棒,然后毫不留情的还到他们身上,长街里忽然传来了惊悚的惨叫声,紧接着一声枪响划破深夜的寂静,纸盒里的流浪猫瑟缩的抖了一下,片刻后,街尾传来了警鸣声。
    陈大春看到那个带头的人脑门被枪打出了一个窟窿,帮凶落荒而逃,M16静静落于地上,枪口还在冒烟。
    “老大...”他跑去路口,没有看见警车的影子,但那阵此起彼伏的警鸣声已经越来越近,他跑回来与靳衡说:“快走,警察要来了!”
    靳衡置若罔闻,他跪到地上,伸手想把陆奕卿抱到怀里,他心爱之人此刻满身的血满身的伤,他竟不知要从何处下手去碰他,靳衡的视线触到他那只伤得惨不忍睹的右手时,终于奔溃的哭喊起来,他把人抱进怀里,擦去他嘴角的血,还有一丝温度还有一丝鼻息,他扯下衣服去包扎陆奕卿右手不断出血的口子,那个口子几乎挖穿了整个手腕,怎么堵都堵不住,血流得比方才的暴雨还凶。
    “...我需要...我需要一辆救护车”他把人抱在怀里,想用自己的体温把人捂暖:“没事的没事的,到了医院就会好的...奕卿,你别吓我了...你别这样惩罚我,我求你了求你了...”
    陈大春看着被靳衡抱在怀里的人,分明已经跟死人无异了,他咬牙狠心的去拉靳衡想把他带走:“老大!警察来了就走不了!”
    他看着靳衡失去理智的样子,不得不出言提醒:“他救不活了,流了这么多血,满地都是!一个人,哪里来的那么多血可以流?你清醒一点啊!”
    靳衡甩开他的手,自己胡乱的从身上去摸手机,摸到手机后却连按键的力气都没有。
    他的眼泪一滴滴砸在屏幕上,模糊了视野。
    直到警鸣声响在耳边,随之而来的是一辆救护车。
    陈大春无奈叹气,知道一切都说不清了。
    警察拿枪将靳衡包围了,有人快速把地上那把枪收缴过来。
    “把手背到脑后!”
    陈大春蹲下来照做。
    靳衡无视警察的枪口,他抱着濒死的人,与围着他俯视他的那些人无助的哀求:“帮我找个医生...求你...求你们救救他...”
    CP42(往事)
    救护车下来了两个医生,一个去看倒在另一边的人是否还有救,一个冲过来要把陆弈卿抱走。
    医生冲不配合的人吼:“你想让他现在就死是不是?”
    靳衡这才松了手。
    协助的两个护士推来了转移床,陆弈卿被放到床上,脸上被盖上了氧气罩。
    靳衡手心的血还是温热的。陆弈卿的后脑有一个伤口,一直在淌血,他用手捂,血就从指缝里流出来,在他手背画出一条条红线最后攒成一个血柱落入地上的泥水里。
    直到人被推入了救护车里,他才好像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从地上爬起来要追上去。
    赶来的警察拿枪指着他让他不要动。
    他们还未摸清楚这是怎么回事,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在现场的人,伤员和死者除外。
    靳衡抬手打开了挡他道的人,被打的那个警察立即便要还击。四个人一起上才勉强把这个发狂的alpha压住。
    “放开他。”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
    “李队,他袭警!”小警员不服。
    李烨摘了手上染到血迹的白手套,走过来说:“事情没搞清楚,别乱抓人。让他跟着救护车去。”
    他是队长,说话最有用,压在靳衡身上的手一下子全松开了。
    等人上了救护车后,小警员愤愤不平的问为什么。
    李烨看着开远的救护车说:“你看不出来?受伤的那个人对他很重要。办案不差这一刻,要有人情味。”
    初出茅庐的小警员点点头,像是明白了点。
    “队长,这是地上捡到的枪。”
    李烨接过包在塑封袋里的手枪,掂量了一下份量,估计出里面还有几颗子弹。
    天又飘起了小雨,雨雾打在塑封袋上,李烨擦了上面的雨水,将证物交给取证科的同仁,让他拿回去验指纹。
    陆弈卿被送到了他之前工作过的中心医院。严小伟听到消息赶到急诊科时,手术室的灯还亮着。
    靳衡坐在走廊的地板上,整个人都笼在阴影里。
    严小伟一把把人拉起来问出了什么事。
    靳衡没回答他,他的骨头好像也跟着陆弈卿一起碎了,像个断线的木偶一样被人揪着领子从地上提起来,在对方质问发火无果后又被扔到了地上。
    整场手术8个小时。期间严小伟问了几个从手术室出来的护士,明白师兄这次凶多吉少。
    病危通知书下了三次。
    早上九点,主治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
    靳衡回了魂一样从地上立起来。
    “两处致命伤。”医生凝重的说:“他的后脑被利物重击,重度脑震荡伴随颅内血肿,现在情况只是暂时稳定,不排除以后出现各种后遗症,有可能影响到视力和记忆。”
    “他的右手...”医生轻叹一声,他是认识陆弈卿的,原本极好的一个苗子,现在基本算是毁了,他惋惜着说:“动脉割裂,身上的血基本重新换了一遍。手腕神经严重撕裂,骨关节粉碎,我用钢钉临时做了固定,可以保住他的手,但后续需要多次修复手术。”
    “...主任”严小伟艰难的从喉咙里抠出几个字眼:“他的手能完全恢复吗?”
    医生摇摇头,叹息道:“就算恢复好了,以后也提不了重物,右手基本成了摆设。”
    严小伟深吸一口气道:“以后也拿不了手术刀了是吗?”
    “可惜了。”医生默认。
    外科医生的手是最金贵的,这只手废了,这个医生也基本上是废了。
    严小伟红着眼睛拉着靳衡的领子吼:“你他妈的赔我师兄!你知不知道你把他毁了啊!”
    靳衡任他骂,他甚至希望严小伟能替陆奕卿打自己一顿。
    他怎么会不知道?
    那个提到医生这个职业就会两眼放光的人,那个会因为病人一句感谢而感动到哭的傻子。
    陆奕卿花了八年的时间实现了自己的梦想,现在都变成泡沫了。
    “他肚子里未满四个月的孩子倒是很坚强,受的影响最小,这个宝宝原本不建议留下来,但是omega的身体无法承受流产,我不打算冒这个险,这两人现在就是共生体,任何一个出了问题,两个都活不下去。”
    陆奕卿被护士推了出来,靳衡想冲过去看看,被医生拦住了:“病人需要立马转去ICU。你别耽误治疗。”
    靳衡站在原地没有再动,视线却紧紧粘在那张远去的推床上。
    过去的8个小时里他坐在地上想,如果陆奕卿死了,他要怎么办。
    他想起前几日陆奕卿用那样绝望的语气说出“是你不想让我好好活的。”
    靳衡根本不敢承认,他一心一意想要护着的人,被自己一步一步逼死了,连带着那个未出世的孩子,都遭了难。
    早上的时候严小伟才联系到了陆家的人,风风火火赶来医院的只有陆奕川一个人。
    他只能隔着ICU病房的玻璃看到自己的弟弟。
    这个昨天还笑着和他打招呼的弟弟,现在躺在病床上,靠着一堆仪器续命。
    医生把情况都跟他说了。
    如果可以他真想冲进去把这个傻弟弟从床上拉起来问问他值不值得。
    他看着弟弟惨白的病容淡淡的说:“我给他买好了去法国的机票,新家的庄园里种了他最喜欢的花,我给他安排好了新的单位,让他继续做自己想做的事,我跟他说了,出了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不解的看向身后那个颓然的男人:“可是我弟弟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靳衡一句话都答不上来,陆奕川说:“你明明知道,靳陆两家的恩怨和他没有关系,你要报仇,就冲着我来,为什么要利用他对你的感情把他拖下这趟浑水?”
    靳衡抬眼迎上对方的视线,他身上还藏着一把匕首,只要他想,那把利刃现在就可以没入陆奕川的身体里,他就可以为母亲报仇了,但是他没有这么做,因为躺在ICU里的人曾经跪下来求他放过这个人。
    “我不杀你,不是因为你不该死,而是因为奕卿,他一次次的求我放过你们,为了陆安政的死活他能给我跪下,我派人想把你撞死他就敢挡在你身前,你知道他为什么躺在这里吗?”
    靳衡便笑边哭,仰起脸抹了一把眼泪:“他说他要替你们还债。他说他也是罪人。可是我想了好久好久,奕卿做错了什么呢?他错在生在陆家有你们这样的家人,还错在认识了我。”
    “你说的对,他是最无辜的,最无辜的人替你们背了所有的血债。”
    CP43(往事)
    靳衡进不了ICU,他最多只能趴在病房的玻璃窗上往里面看几眼。看着医生替Omega换药清理伤口,护士推出来的纱布和酒精棉都浸满了血。
    陆奕卿拿命替他挡下了这一劫,此时此刻依然在生死线上徘徊,靳衡真怕他一个狠心就抛下自己,真的带着孩子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他在走廊的长椅上一坐就是一天一夜,没有等到医生的好消息,却等来了个穿便衣的警察。
    “靳衡是吧?”那个警察说:“我叫李烨,是二队的队长,负责这次的案子。”
    靳衡对他并不是完全没有印象,他心里清楚,他开枪把那个伤害陆奕卿的人杀了,枪口打在额头上,一枪毙命。
    陈大春想把他拉走不是没有道理的,只要不在现场,一切尚且还有挽回的余地,能想的办法还有很多。
    但是他没有走,他不可能把陆奕卿丢在那里不管。
    因此警察找过来也是预料之中的事。
    李烨也坐到椅子上,问:“里面躺着的是你什么人?”
    “...爱人”靳衡说。
    李队长笑了笑说:“我爱人也在这家医院,他刚怀上孩子,妊娠反应大得很,只能来医院养着了。”
    “...反应大到需要住院?”靳衡问。
    李烨说:“你不知道?Omega怀孕可辛苦了,刚怀上这会儿最受罪,我家宝贝刚开始吃什么都吐,胃里是空的,吐出来的都是胆汁,我在一旁除了拍背递水什么都做不了,也不能替他难受,心里揪着疼。那两个月人足足瘦十斤。”
    靳衡想起有一段时间,陆奕卿也总是吃了就吐,吐得脸都白了还要硬撑着说没事。那段时间自己对他的态度不算好,有火也都往这个好脾气的人身上发,他现在想想陆奕卿那阵子过得该有多累啊。
    “现在好一点了,过了那个反应期胃口就会变好,不过他以前受过伤,身体不好,怀孕后总是大病小病不断,我怕他逞能不说,直接把人抱来住院了。”李烨说:“我平时工作忙,在医院有医生帮忙照顾才放心。”
    靳衡听出他话语里的兴奋与喜悦,相形见绌下说:“...你是个好父亲。”
    李烨看着病房的门说:“我听医生说躺在里面的病人也怀着孩子,是吧?”
    靳衡默认。
    “你爱他们吗?”
    “...”靳衡没有回答,只是默认,他觉得自己根本不配承认这一点。
    他爱陆奕卿,可也是他把陆奕卿逼到非死不可这一步的。
    “我相信你爱他,不然你早该把人抛下自己跑了。”李烨拿出一张检验单的复印件递到靳衡手里:“那把枪上的指纹和你的指纹完全吻合,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人是我杀的。”
    “后悔吗?”
    “后悔啊”靳衡阴沉沉的说:“后悔没多补几枪。”
    “我大概了解了前因后果,那群人伤人在先,你是去救人的,道德上来说你没有错,但法律上,你杀了人,就该有代价。”
    “我知道你背后有人撑腰,要真想逃,我一个小警察还真未必拦得住。”李烨说:
    “但我想问,你想给躺在里面的病人一个什么样的生活?”
    “是和你一起躲避通缉颠沛流离,还是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靳衡说:“你给我两周的时间,两周后我跟你走。”
    “至少让我看到他醒过来。”
    警察答应了,他从袋子里拿出一颗酸梅,说他媳妇儿最近可喜欢这个果子,他是不知道这个酸掉牙的梅子有什么好吃的,把梅子塞到靳衡手里后,他才拎着那一大袋梅子离开外科的ICU。
    靳衡咬了一口青色的梅子,果真是酸,酸得他眼泪都流出来了。
    入夜后,他离开了医院去找莱炀。
    莱炀的脖子上还有一道淤青,是靳衡用枪把打出来的,他当时气极,下了很重的手,莱炀硬是晕了一天才醒过来。
    靳衡没有多看一眼也没有多关心一句,只开门见山的说以后不会再替古莱做事。
    陆奕卿不喜欢他碰这些灰色边缘的交易,他就不碰了。
    以前陆奕卿怎么求他不要做危险的事他都没答应,现在人昏迷不醒了,他才开始顺着他的心意走。
    他走歪了道,现在只能一点一点的改。
    莱炀没答应,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料,他被靳衡打晕在车上,醒过来时已经在家里的床上了,他的手下和他说,那晚回去的时候还是被那群人追上了,他们拼死把小莱总救出重围,自然也牺牲了好几个兄弟。
    莱荣听闻儿子差点折在那伙人手里,这才真正动了气,原先的顾虑都暂时不顾,直接给对方下了警告,两方势力虽然悬殊,但却是可以相互牵制,形势一下子又回到了微妙的平衡。
    莱炀说:“你别跟我玩过河拆桥这一套,你别忘了,你当初落魄的时候是我拉了你一把,没有莱氏你哪来的今天!”
    靳衡脱下身上的衬衣,露出上身紧实的肌肉,前胸后背包括两肩,都密布着各种伤疤,最夺眼的一条,从肩膀处划到了腰部,他的后背还有两个枪疤,是当时救莱炀时留下的痕迹,他说:“这些够还了吧。”
    莱炀看着他身上的两个枪疤,想起当初这人替他挡的两枪,说那些话的底气一下子全没了。
    靳衡挑明了讲:“莱氏助我翻案,我为莱氏卖命,莱少爷,我以为你知道,我和你之间,只是在完成一场交易。”
    “现在,交易终止了。”靳衡穿上衣服边系扣子边下定论。
    莱炀抓着他的手不让他走:“你父母的仇你也不报了吗?陆家欠你的那两条命呢?你不是要一一讨回来吗?”
    “陆家欠我的,陆奕卿替他们还了。”靳衡看着莱炀的眼睛咄咄逼人的质问:“不是你跟他说的一命还一命?你忘了?那辆车的刹车是谁弄坏的你最清楚。”
    “是我派人做的又怎么样?陆奕卿不该死吗?我看他被夹在中间活的那么累,就给他指了一条解脱的路,我怕他解脱不了我还帮了他一把,你应该替他谢谢我才对。”莱炀说:“你别表现得你有多爱他的样子,我最清楚,你最爱的是你自己,我跟你才是同类人,你为什么就是看不清这一点呢?”
    他给靳衡递了一把枪,抓着他的手把枪口抵在了自己额头上,说:“我不信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你要是气不过,现在就可以开枪打死我。我猜你不敢...”
    话音未落,扣动扳机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如果枪里有子弹,他已经血溅当场了。
    那把枪没有装子弹,却足够他认清一点,靳衡是真的想让他死。
    靳衡将那把枪扔到地上,枪里有没有子弹他一摸就知道了,莱炀这人惜命得很,怎么可能真的想死呢?可是他说出那些话后,靳衡是真的想让他死的。可惜他那把枪被收缴了,否则他是不介意再多杀一个人的。
    CP44(往事)
    陆弈卿在ICU躺了三天,除了外伤在愈合外,几乎没有什么起色。第七天的时候,医生说:做好病人醒不过来的准备。
    情况比他们事先预想的还要糟糕。
    脑内的血块终究是最凶险的一个问题。
    肚子里的孩子情况也不好,第八天的时候,Omega的下身无预兆的开始出血,护士发现时,底下的床单已经红了一大片,医生把人推进手术室紧急施救,有惊无险的躲过一劫,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靳衡抢着时间近距离看了陆弈卿一眼,这一眼看完他的眼睛像是被针刺了一样痛。
    陆弈卿整个人都瘦到脱相了,脸上像蒙着一层白霜,丝毫血色都没有。
    靳衡这几天努力搭建的心理建设在这一刻被摧毁得彻底,他清楚的知道自己随时都可能失去陆弈卿和这个未出生的孩子。
    陆弈川知道弟弟怀了孕,他瞒着家里的母亲不敢与她说明情况,这次凶险过后,陆弈川找了医生直白的问可不可以把这个孩子打掉。
    得到的答案和最开始时一样,现在拿掉孩子等于直接杀了omega,陆弈卿现在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根本承受不了任何伤害了。
    陆弈川不喜欢这个孩子,他知道母亲肯定也不会接受的,陆母从知道陆弈卿出事到现在,一次医院都没来,一眼都不曾来看过。可陆弈川知道,这件事瞒不了多久。
    omega病情恶化的速度超出医生的预料,他与家属实话实说,这种情况,多半是病人潜意识里已经放弃了,不想醒不愿意醒。医生问出事之前病人的情绪是否有问题。
    陆弈川说弟弟那几日精神都不太好,情绪低沉,他有几次撞见他一个人在默默流眼泪,被发现后还说是沙子吹进眼睛里,但他不相信弟弟会寻死,他一直认为弟弟躺在这里的原因是因为靳衡硬把他牵扯进那些破事里的。从靳衡骗他拿了那份文件后,陆弈卿就不可能再全身而退了。
    但是靳衡知道,他知道陆弈卿是真的想死,那一通电话里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做最后的诀别。他是真的不打算活下去,真的要把孩子一起带走,再也不要多看他一眼了。
    靳衡一想到这些心头就像被压了无数块巨石,堵得他喘不过气来,他问:“医生,我能进去和他说说话吗?”
    “他虽然昏迷,但却是能听见我们说话的,你别刺激他,如果能激起他的求生欲就最好。”医生说:“再好的医生也治不了心病,你去试试吧。”
    靳衡穿了全套的信息素隔离服,做好了消毒后才进了ICU病房。
    陆弈卿躺在病床上,身上盖着白色的被子,要很仔细的看才能发现被子下轻微的起伏,他受伤的右手用特殊的器材固定在身侧,上面缠满了纱布,医生说那只手掌里有二十九颗钢钉,靳衡不敢想像那得有多痛,他想到陆弈卿以后动一下手就要体会一次钢钉与骨肉相互摩擦的痛楚,他就恨不得杀了自己。
    他没有受伤的左手也没有好多少,手背上长期扎针已经浮起了一小片淤肿,比他小臂上狂打信息素的那一块地方还要惨烈几分。从那些针孔里注射进的药物维持着omega和孩子的生命。
    他靠得很近,近到可以数清陆弈卿的睫毛有几根。
    他浑身是伤,靳衡只敢用手指碰一碰陆弈卿的无名指。
    靳衡和陆弈卿谈了七年多的恋爱,却一直没有想起要买个戒指套住他,所以现在他快要抓不住他了。
    他用手轻轻摩擦着Omega发凉的手指,与他说:“弈卿,我好想给你买个戒指,现在说这个是不是有点晚了?你都不要我了,我才想起来要给你一个承诺?”
    “你生气了对不对?所以你要这样惩罚我,你还带着宝宝一起不理我了。”
    “你别不要我啊,你知道,我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你了啊”
    靳衡好像退化成了一个患得患失的小孩:“我以后都听你的话好不好?我跟莱氏已经没有关系了,我不会再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来让你担心了。”
    “你不喜欢我抽烟,我已经在努力戒了,我前几天查孕夫百科的时候才知道抽烟对你和宝宝都很不好 ,你说我当着你的面吐烟圈是不是很欠打啊,你要是生气了就醒过来打我一拳好不好?”
    病人没有丝毫回应,他只是睡着。
    靳衡轻声说:“不打也没关系,我帮你记着账,你以后好了再一笔一笔和我算。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要管着我,像以前一样。”
    “我不会再伤害你的家人了,你想让他们活着我就让他们好好活着,我想让你活着你也要好好活着,好不好?”
    他哽咽着哀求:“我也恳求你仁慈几分,不要这样抛下我,你和宝宝都不要我了我活着的意义在哪里呢?”
    “你之前总说要给我补生日,可我以后都不想再过生日了,我差点在这天把你弄丢了,可是我听到你说要把这个宝宝拿给我当生日礼物的,你知道的,礼物一旦送出就不能收回了,所以你不能食言反悔,我还想再多要一个礼物,我想你能醒过来好不好?”
    “三年前你教我许了一个新年愿望,我许了什么愿呢?我许的第一个愿望是母亲能治好病,后半辈子能安稳的过,第二个愿望是希望你能永远快乐。可是这两个愿望一个都没有实现,我感觉自己被骗了一样,我妈妈走了,她是在我面前离开的,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刻,我的至亲全都离我而去了,奕卿,我跟孤儿唯一的区别就在于我还有一个你。”
    “然后我又亲手把你摧毁了,你不开心不快乐,我都是知道的,可是我没有放在心上,我一心只想让那些害我父母的人去死,回过头才发现原来自己跟他们是同一类人,我把你害成这样,你应该要恨我才对,像三年前那样远离我,回到你正确的人生轨道上,而不是来替我挡这些灾祸。”
    “你一点都不知道怎么恨一个人,我也好像忘了要怎么爱你。”
    “我很笨,你能不能教教我?”靳衡低头亲了亲陆奕卿的手指,说:“你能不能原谅我这一次啊?弈卿。”
    靳衡不知道陆弈卿有没有把这些话听进去,他知道陆弈卿脾气好,从来不轻易生气的,可一旦生气,那都是动真格的,高中时因为作弊被陆弈卿冷落了将近三年的苦楚靳衡到现在都忘不了。他真怕,陆弈卿这回生了气,就再也不醒了,他愿意等,多久都可以,可是他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
    病床上的人始终没有回应,但一旁的心电仪却发出了警告,靳衡意识到上面的曲线变成直线意味着什么时,眼泪从眼里直接抖落了,他冲过去按铃,半分钟内医护人员冲进ICU,其中两个护士把靳衡往外拉,靳衡看着医生拿着除颤仪在陆弈卿瘦弱的身上一下一下重击着,一旁的仪器却始终没有任何改变,他一下崩溃,跪倒在地,冲着病床上的人声嘶力竭的哭喊:“陆弈卿,你可怜可怜我吧...别这样...别这样惩罚我...我求你了...”
    CP45(往事)
    靳衡睁眼后发现自己躺在了另一间病房里,他想起之前在ICU的一切,立刻冲下床,抓着刚推门进来的护士问:“奕卿呢?他怎么样了?”
    护士是刚才在ICU给这个发狂的alpha打镇静剂的,自然知道他问的是哪个病人:“救回来了,人没事。你冷静点。”
    “救回来了?”靳衡提到嗓子眼的心骤然回落,震得他整个人都站不稳,他勉强稳住心神冲到ICU里要去看他。
    医生还在和陆奕川交代病情,看到靳衡跑过来,当即没忍住劈头盖脸的对着人一顿骂:“你知不知道你的信息素差点害死他啊?!”
    “...我的信息素?”靳衡被医生骂了也就骂了,他趴到玻璃上,看到陆奕卿好好躺在床上,一旁的仪器平稳运行着,心电仪里的曲线还比之前起伏得更大一些,亲眼看到人没事,他这才彻底放下了心。
    主治医生被今天上午这一场突变吓得满手冷汗,看到这个“罪魁祸首”就控制不住怒火,冲着靳衡指责道:“你知不知道你面对的是一个重症病人?情绪再激动也把你身上的信息素控制好了,我们冲进去的时候满室都是浓烈的alpha信息素,普通的omega都受不了,更别提他这么虚弱的了,你真是气死我了,隔离服都隔不了你的信息素。我从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信息素这么强劲的alpha。”
    靳衡低头把这些指责一一受下,一句嘴都没顶,还不断附和着医生的话骂自己。
    他自责不已,心里却多少有点庆幸,庆幸陆奕卿没事。
    但医生不再允许他进ICU了。
    令所有人意外的是,那日从鬼门关绕回来后,omega的病情慢慢开始有了起色。
    医生发现这一明显变化后也微微有些吃惊,虽说那一日把这只鲁莽的alpha放进ICU差点造成可怕的后果,但好像还是有效果的。
    五天后陆奕卿身上的管子拆了一半,转移到了普通病房。
    靳衡脖子后面的腺体被护士贴了三层隔离贴后才被放进了病房。
    陆奕卿的脸色好看了一点,脸颊上微微爬上了点红润。被子下凸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四个月的宝宝终于有了一点点存在感。
    靳衡小心翼翼的把手搭到omega的肚子上,他一点力气都不敢用,只是轻轻的把手心覆了上去,只能摸到柔软的被子,却已经很满足了。
    他俯身亲了一下陆奕卿的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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