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10)
再加?”
苏桃拍她的手:“没事的,赵老师,以后砖厂还要你操更多的心呢,我们一起努力,发家致富。”
赵美兰见苏桃坚持,知道拗不过这丫头,便也不拒绝她的好意了,只道:“以后可以不用叫我赵老师了,我和校长说过了,以后专心给你打理窑厂了。”
苏桃忍不住抱了她一下:“太好了,赵老师,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咱这砖厂,一定能越来越好的,你信不信?”
赵美兰现在是越来越信服苏桃了,她自己也回过神来了,农民手里有钱,他们的砖厂自然会越来越好的。
“只是,喊你赵老师喊习惯了,以后还喊你赵老师。”
赵美兰出去的时候,外面在下雨,周牧野在木头上盖好了塑料布,进了屋。
苏桃给他擦头发,周牧野汇报他的木工活,就做个简单的床板,再打四只腿,能睡人,不会塌就行。
噼里啪啦的,外面的雨声渐重,雨水顺着屋檐滑落,形成一道水帘,从窗户旁落下来,滴滴答答的,他们站在窗边,仿佛被雨水包围,窗户半开着,春季的雨水汽钻进来,苏桃和他汇报砖厂的事情,又说赵老师辞了学校的事。
周牧野喜欢听她说话,她声音又甜又软,和她的名字一样,让他想起夏日里的水蜜桃,却又不会过分甜腻,这会儿外面下雨,她声音里仿佛浸了水汽,周牧野只觉心神有些荡漾。
他的大手正要抚上她的面颊时,听到西屋传来喊声——
“诶,这怎么还漏雨呢?漏雨。”
她妈的声音传来:“好像真的是有点漏雨。”
“什么破屋啊?”
“你小声点。”
苏桃拿了个面盆进了西屋,就见苏果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苏桃看了看,漏雨的地方正好就在苏果的枕头边,她把木盆放到旁边,苏果看着她,眼神里写着‘你什么意思’。
苏桃点头:“没办法,你就这么将就着睡一晚吧。”
苏果跳了起来:“这样让我怎么睡?苏桃,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啊?”
苏桃摊手:“你是不请自来的,不是我请来的,你有大房子不住,非要跑来住我家漏雨的小破屋的啊。”
苏果这一天,真是受够了苏桃的气,于虹见她要发难,拉了她一把:“这大晚上的,你将就着睡一晚,明天回家吧。”
这雨水叮叮咚咚在苏果耳朵边响了一整晚,她气得一夜没睡着。
苏桃觉得老天都在帮她赶她姐走呢。
☆、58.第 58 章
到了第二天早上, 细雨还是飘个不停, 苏桃的意思是让周牧野就别上工了, 周牧野却说着点细雨不影响开工,大早就走了。
苏果追了出去,问他:“你不把西屋的屋顶修缮一下吗?”
苏桃心里:哟, 姐姐还不想走啊?被猪撵,被鹅追,又遭了淋雨,她却还想住这儿, 她姐几时这么能吃苦了?
周牧野冷冷道:“校长家的房子,工期紧,没工夫修屋顶。”
苏果咬牙:“所以你就让你丈母娘和大姨子住漏雨的屋子吗?”
于虹拉她:“没事的, 弄个盆子接着也行的, 又不影响睡觉。”
“怎么不影响睡觉啊, 我一夜都没合眼。”
苏桃坐在东屋床上,撇嘴,小声嘀咕:“那你还不回家,你这不是找罪受吗?怪谁啊?”
周牧野也道:“劳烦妈将就一下,等我得了空,我立刻就修屋顶。”
于虹摆手:“我没事的,牧野, 你去忙你的。”
因为下了雨, 门口的泥地变得泥泞异常, 苏果在外面不过走了几步, 她那米白色的小皮鞋上就到处沾满了泥,看着周牧野远去的背影,她气得叫了两声。
“我真受不了了,妈,我要回县城了。”
苏桃松了口气,大小姐终于吃不了这个苦了。
“这还下着雨呢,等天放晴了再走不行吗?”于虹还在挽留苏果,苏桃吓得心都抖起来了,老娘哎,不要给你的小女儿添乱了成不成啊?
好在她姐态度很坚决,苏果在这儿受够了气,这两天,周牧野没给她好脸色看,苏桃阴阳怪气地揶揄她,昨天还那么狼狈,又是猪,又是鹅的,再来,耳边叮叮咚咚一整夜,她现在累到虚脱。
她讨厌农村,农村一点不好,农村人又奸又刁。
她要立刻回城里。
“下雨呢,这里又没汽车去公社,今天公社里也没船上去,你怎么去坐车啊?”
“我走也要走上去。”
没一会儿,苏果就收拾好了她的行李,然后拎着包,撑着伞,说走就走,于虹拉不住她,就来东屋喊苏桃:“你姐非要走,桃子,你劝劝她。”
苏桃穿好衣服,下了床,拉了拉她妈的手:“姐过不了农村的生活,你让她留这儿,也是让她吃苦,不如让她回家。”
苏果就这么冲了进来:“苏桃,你是不是盼着我走呢?”
苏桃耸肩摊手:“你怎么这么说话呢?”
苏果气红了眼,苏桃这丫头,现在可真会装腔作势,好人全叫她做了,倒显得她这个姐姐胡搅蛮缠又蛮不讲理。
“我知道你盼着我走,昨天的猪就是你放出来的,还有那大白鹅,也是你故意引我过去的。”
苏桃冷笑:“你怎么不说我昨天还上房揭了瓦片故意让你那屋漏雨呢?姐,你怎么这么不讲理。”
苏果要气晕了,真的要气晕了,她发现,现在是横竖都讲不过苏桃了,苏桃太能忍了,太能装了。
她握紧了伞柄,抬脚就走:“我现在就走,你不待见我,我知道的,我走了,好让你眼不见为净,我给你带的那些东西,就当是填了狗了。”
于虹无奈地只能看着大女儿就这么跑了,直叹气:“这丫头,她说话重,你别往心里去。”
苏桃笑笑:“妈,我没上心,你也别多想了,咱这农村条件艰苦,姐姐她确实不适合留在这儿,回家也好。”
到了中午,云层就散开了,天也放了晴,燕子在房檐下筑巢,院子里的地依旧湿哒哒的。
周牧野回来得早,五点多回的,苏桃跑上去,笑眯眯道:“我姐走了。”
周牧野眼睛也亮了一下:“是吗?那我明天早上起早,趁天晴,把屋顶修一下。”
于虹在灶房里也听到了,心里也猜出桃子不喜欢她姐留在这儿,想想也能理解桃子,这两姐妹,从小到大都没有和睦相处过,这辈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姐妹相亲了。
现如今,窑厂是魏义军守着,反正他自己的家,他是一点儿都不想回去,他媳妇儿在县里的医院躺了两天,就哭着闹着要回家了,又跑来苏桃的窑厂,跪下来哭着求魏义军原谅她一回。
好多围观的村民都让魏义军这次就算了,她都知道错了,难不成你真的要逼死她才甘心云云。
苏桃拉着周牧野去窑厂检查检查情况,看到魏义军蹲在窑厂旁边的麦田田埂上抽烟。
暮色里,他的背影显得很苍凉,苏桃想,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错,现如今选择离婚,还要被村民们指指点点,说他太没人性,这大概也是赵老师不敢和仇金喜离婚的原因吧,不管对方做了什么,但你提出离婚,那所有的错,就落到你头上了。
可悲可叹。
苏桃走过去喊他,魏义军回头一看,是他那东家,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苏桃寸着脚步走过去,蹲到了魏义军身边,周牧野则站在他们后面不远处。
“你和你媳妇儿,还离不离?”
魏义军的眼神有些冷,口气也很硬:“咋?你也来劝我算了是吗?”
苏桃听出来了,即便所有人反对,他内心还是想和那媳妇儿离婚的,是男人,就不能忍这种奇耻大辱。
上辈子也不知道谁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大约根本没有一个人站在他这一边,他是要在这里生活的,他没有勇气 成为所有人心中的异类。
就那么凑合着过呗,这里的村民,自己凑合着过,便要将自己的思想强加到别人投上,出现异类,便只有被指指点点的份。
“我没劝你和她继续过日子啊。”
魏义军眼里闪了点光芒来,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紧张又忐忑地看着苏桃。
苏桃认真道:“我支持你和她离婚的,我觉得你一点儿没做错,她不止做错了,如今还让你这么为难,她一哭二闹三上吊,也不是因为你这个人,只是不想一个人过苦日子,你和她凑合过日子的话,下半辈子都别指望开心生活了。”
魏义军眼里的光芒更亮了,仿佛在泥泞的生活里,终于有人愿意伸出手来拉他一把了,终于不再是站得高高的,对他指手画脚,让他网开一面的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村里,真的还有思想开明的人存在?
眼前的小姑娘,神情认真又郑重,不像是和他开玩笑的样子,他扶着腿站起来,心中多了底气和决心。
“谢谢你……能这么说。”
烦躁的心情,似乎一扫而空,哪怕只有一个人支持他,他也更有勇气选择自己想走的路。
回去的路上,地还是泥泞的,周牧野便不由分说地把苏桃背了起来。
苏桃勾着他的脖子,低声道:“我这样做,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周牧野斟酌了一下道:“有很多人,其实都觉得魏义军媳妇儿做得不对,他们是怎么想的呢?他们只是不希望身边出现勇敢的异类,他们尚且在这烂摊场中艰难地熬着,他们希望所有人和他们一样熬着,脸上写着我是为你好,其实他们安的是什么心,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苏桃只觉得他深明大义,念过书的人,思想境界到底是不一样的。
隔天,周牧野手脚利落地把屋顶修好,然后去上工了。
时至晌午,吴桂凤跑了过来,压着声音道:“你听说没,彭支书架不住魏义军太轴,到底是同意他和他媳妇儿离婚的事了,以后就真的分开过了。”
又听得前面小路上传来哄闹声,有尖叫声传来:“魏义军家媳妇儿跳河了,快救命啊……”
苏桃摇头叹气,这女人,也真的是能折腾。
苏桃和她妈还有吴桂凤三人一起跑到了前面小河边,就看到魏义军媳妇儿张金花被人从河里捞了上来,她就这么泼皮地坐在地上,哭天抢地,哀嚎着日子没法过了,没法过了。
竟然,还有人同情她,安慰她。
苏桃有些傻眼,日子没法过,不都是你自己作出来的吗?你不爬大伯哥的床,你自己的好日子能没法过吗?
魏义军也在场,站得远远的,也不上前,苏桃在他身上看出了孤注一掷的悲壮感,他后面还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怯生生地看着所有的大伯大娘对他们的指指点点。
苏桃想上前,于虹一把拉住了她:“桃子,你不要逞能,那是人家的家事,你得让那个男人他自己解决。”
苏桃便停了脚步。
魏义军拉着小男孩的手,走到张金花跟前:“你再怎么闹,这个婚,也是离了,家里的三间大屋归你了,儿子归我,我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你要是再这么闹,大屋你也别想住了。”
围观群众纷纷说魏义军太狠了。
苏桃简直想替魏义军打人,有你们这么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吗?被媳妇儿偷人弄得丢尽颜面的人,还把大屋给媳妇儿,这还叫狠?
正好苏桃身后就站着一个说酸话的,苏桃回头,压着声音道:“你要是觉得张金花可怜,你就把她捧回家供着呗。”
对方白了她一眼,不再说话。
张金花一听魏义军这么说,也不敢撒泼了,她算是看出这男人是铁了心和她离婚了,她都自杀两回了,其实农药被她兑了水,跳河也早就和自家兄弟说好了救她,她哪里可能真的想找死,她就是不想和男人离婚。
男人退伍军人,劳力一个顶两个,以后跟着他,日子肯定不愁,她也用不着上工。
现如今好了,竹篮打水一场空,她看着男人发狠的眼神,生怕自己再闹下去,真的连大屋都没得住了。
张金花的兄弟把他姐扶了起来,看起来还挺横,一点没有做错事的自觉,凶狠地看了魏义军一眼,那意思是,以后还得找这姐夫算账呗?
苏桃算是服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魏义军领着他们的儿子走到苏桃跟前,低声下气道:“以后,我带我儿子住窑厂,能行吗?”
“行行行,当然行的,你放心住着,到时候我想办法在那里安个灶房,好让你做饭。”
“多谢您了。”
小男娃怯生生看了苏桃一眼,苏桃摸了摸他的脑袋。
人群里,何丽长了个心眼儿,离婚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的,他们对着来龙去脉可以说是一清二楚,她觉得这事能利用一下,至少得给苏桃添点儿堵。
苏桃和赵美兰带着魏义军去了窑厂,这窑厂二楼有个小房间,土角房,里面就一张床,本来是打算晚上守窑的人讲究住的,但现在,魏义军显然是要以这里为家了,那就显得太不讲究了,东西也没地儿放,还带着一个孩子,这肯定是不行的。
苏桃和赵美兰商议,看看是不是得置办两个柜子,旁边还有一间房杂物的也给腾出来,给魏义军弄个烧饭的地方。
魏义军看两人为他忙前忙后的,有些过意不去:“这里就挺好的了,能遮风挡雨的,我挺满意的,你们不用忙了。”
苏桃和赵美兰压根不理他。
“箱子我家多一个,给他用。”
“桌子我家也可以挪出一个来。”
“厨房的话,我让我家牧野来支个灶台就行,一天就能弄好了。”
“行的,明天再弄吧。”
魏义军摸了摸后脑勺,心中除了感激,再也没有别的话了。
周牧野晚上回来,就听那饭桌上,苏桃绘声绘色给他讲今天发生的事,周牧野笑,虽然他在一队干活,但这种事,就跟会长脚似的,他早就听说了,但苏桃说得高兴,他听着就是了。
苏桃说着说着,叹了口气:“魏大哥还是太仁慈了,竟然把大屋给她住了,要我说,这种女人就该被扫地出门,让她一无所有。”
周牧野收了她面前的空碗:“男人总是不愿意和女人一般见识,他也算是对他媳妇儿仁至义尽了,只希望以后能把日子过好。”
“肯定会的,魏大哥踏实肯干,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他媳妇儿还不就是看中这个才不愿意和他离婚的吗?”
周牧野打了盆水,蹲在灶房前洗碗,苏桃就蹲在他身边和他拉话,远远地,昏暗的暮色里,她似乎看到大堤南边走过来一个人,看身形,似乎是何丽啊,看那方向,似乎从三队过来的。
到了四队,何丽没走河北,而是顺着河南往西走去。
苏桃心中哼了哼,不敢经过她家门口吧,只是,她去三队干什么呢?
魏义军家倒是就在三队,苏桃撇撇嘴,难不成坏人和坏人之间,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臭味相投说的就是他们吧。
何丽慌里慌张地回到知青宿舍,只希望没人看到她从三队回来,她是去张金花那里添油加醋说了些话,把苏桃给摘了进来,苏桃又是给魏义军提供活儿干,又是给他提供住的地儿,可不就是变相在煽动人家离婚嘛,她可没说瞎话。
张金花找来,是第二天,她带着自家兄弟来的,她有两个弟弟,二十几岁,身强体壮,长得还很凶神恶煞,带过来就是为了吓唬吓唬苏桃的。
那周家媳妇儿实在多管闲事,肯定是她撺掇着魏义军离婚的,这小媳妇儿不安分,撺掇人家男人离婚,能安什么好心思吗?
张金花带着两个兄弟,气势汹汹地跑到苏桃家院子里,就看到院子里站了不少人。
丁红平丁红安站在苏桃后面,跟左右护法似的,赵美兰和吴桂凤以及丁红霞站在灶房门口,低声拉家常。
其实他们不知道苏桃大早上把他们喊过来干什么,苏桃也不说,就只是抓了瓜子给他们,让他们等会儿再走。
张金花和她那两兄弟,本来还狰狞着一张脸,看到这么多人,顿时凶不起来了。
苏桃差点笑出声来,看到张金花变脸,可真有意思。
张金花的质问声也变得好声好气了起来:“苏桃,我有事儿问你。”
丁红平抬着下巴:“你有什么事儿要问?”
丁红平长得五大三粗,皮肤黝黑,不笑的时候很吓人,笑的时候是另一种吓人的感觉。
张金花被他吓得够呛,赔着笑脸道:“我和苏桃有话说,又不是和你说,你问了干什么?”
丁红霞吴桂凤赵美兰一起走了过来,丁红霞最看不惯的就是狐媚子,至于苏桃,她两已经和解了,看起来牧野哥也特别喜欢这小媳妇儿,小媳妇儿领着牧野哥过上了越来越好的生活,牧野哥整个人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而且,她三哥在窑厂干活,听说苏桃特别厚待他,她哥长得凶,以前托媒婆帮他说对象,都没能说下来,等有钱了,她三哥的婚事应该也就不愁了。
所以,那苏桃的事,就是他们老丁家的事。
“你还有脸来呢?你看你把你男人害得多惨,咋的,你男人好不容易在苏桃的窑厂找了点活干,你还想给搅和黄了是不是?”
张金花搓手:“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张金花多有眼力见的一个人,知道形势不对,这小媳妇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来找她似的,早就做好了准备。
她忍得住,她兄弟可忍不住,一张口,就给她坏事。
“是不是你撺掇我们姐夫和我姐离婚的?”
苏桃差点笑出声来,这家人真的是面子里子都不要了啊,仿佛他们才是受害者,不知道见好就收这个道理,居然还有脸来上门质问她?
苏桃脸上有笑意,那兄弟就更忍不住了:“你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苏桃:“那行,我就跟你说道说道,你们好笑在哪里。”
☆、59.第 59 章
“首先, 这一切的错, 都在你姐姐身上, 是你姐姐偷人在先,我没有说瞎话吧?”
张金花不是滋味,剜了苏桃一眼。
苏桃笑笑:“其次, 那也不是你们姐夫了啊,不是都离婚了吗?你们姐姐做了对不起你们前姐夫的事,你前姐夫觉得日子过不下去了,就和她离婚了, 怎么你们不关起门来自我反省,反而跑到我家里来质问是不是我撺掇他们离的婚?我能有这本事?”
张金花咬牙:“要不是你给地儿住,他能铁了心地和我离婚吗?”
苏桃笑了:“大屋给你了, 我不给地儿住, 难道让他露宿野外吗?还是说, 你要把大屋还给他啊?”
丁红霞顺势补上,粗话由她来说:“你还要不要你的碧脸了?你偷人还有理了是不是?还嫌闹得不够大是不是?谁他娘的逼你爬你大伯哥的床了是不是?你把你男人都逼成什么样了?你还来找苏桃麻烦,苏桃不帮他一把,你要看着他饿死还是怎么的?你他娘的偷人偷得全大队都知道了,你张家的脸都叫你丢尽了,不躲在家里,还带着兄弟出来丢人现眼, 要不要脸了还?”
苏桃差点给她鼓掌, 农村人骂架, 还是要丢两句粗话出来才爽快。
张金花的兄弟一下子急了, 一脚踹翻了旁边的凳子:“你别一句一个他娘,一句一个碧脸的。”
战争,一触即发。
他另一个兄弟被这板凳倒塌的声音吓了一跳,以为是摔杯为号
张金花的两个兄弟,由丁家两兄弟对付,张金花则由丁红霞吴桂凤赵美兰对付。
苏桃在旁边也想插手,但是战况激烈到她实在是插不进去了,只能撸袖子让他们狠狠打。
自己干了道德沦丧的事,还敢找上门来无理取闹,不打你,还有天理吗?
魏义军是一巴掌都没打张金花,他孔武有力,但他不打女人,即便是偷人偷到他大哥头上,他也控制住自己没把张金花打成筛子。
张金花真是做梦也没想到,偷人,没挨自己男人一顿打,反而被一堆不相干的人打得喊亲娘的功夫都没有。
那三个,可都是忙庄稼的妇女啊,手上那把力气可想而知,张金花被打得嗷嗷叫唤,苏桃从缝隙里看到那张金花头发也散了,脸也青了肿了,心中直觉得痛快。
张金花这顿挑衅,没能占到便宜,反而被打得鼻青脸肿,她还不敢告状,在这花溪大队,她名声早就臭了,没人会站在她这边,平白挨了一段打也只能受着。
一队正在盖房子的周牧野,突然听到有人来传话,说是张金花带着两兄弟上他家找他媳妇儿麻烦了,周牧野赶忙从墙上跳了下去,然后撒腿就往家的方向跑。
这一路紧赶慢赶,家里的战场正歇了,张金花被打得披头散发,哭天抢地,她两个兄弟也是鼻青脸肿,瘫坐在地上。
丁红霞还在那里给他们做思想工作,什么过街的老鼠,就别出来瞎蹿,不然以后见一次打一次。
成王败寇的,那三人也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周牧野连院子的门都来不及跑了,一个翻身,从低矮的土角院墙上翻了过来,箭步冲到了苏桃跟前,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上下检查着。
“受伤了吗?”
张金花气得要吐血,你媳妇儿一点事都没有好吗?我才是浑身没一点好地儿,这么多人守在这儿,你媳妇儿简直就是金刚不坏之身,谁能伤得了她?
苏桃笑着看他,低声道:“我没事。”
周牧野一转身,特别凶悍地盯着地上瘫坐着的三个人,张金花吓得赶忙带着她两个兄弟,屁滚尿流地跑了。
周牧野那小子,一个打三个,再留在这儿,爬都爬不回去了。
苏桃拉了拉他的手:“我真是没受伤,他们一点便宜没讨到,以后不敢再来找我麻烦了。”
丁红霞头发被张金花扯成了疯子,刚才张金花狗急跳墙,还逮着她的小腿咬了一口,她走到周牧野跟前,吸了吸鼻子:“你媳妇儿没事,别担心了。”
周牧野看了她一眼:“谢谢你帮桃子。”
周牧野这一句谢,把丁红霞弄得还不好意思了起来,她摸了摸后脑勺:“嗨,谢……谢啥子嘛。”
一场恶战之后,大家都各自散了,毕竟家里都有活儿呢,赵美兰算是看出来了,苏桃这丫头,早知道张金花要来找她,所以叫了大家来帮她壮胆呢。
这小丫头,半仙不成?这么料事如神的,什么都知道呢。她是越来越喜欢这小丫头了。
院子里又恢复了宁静,周牧野是惊魂未定,拉着苏桃进屋,上上下下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她真的没有受一点伤。
苏桃嘻嘻笑着,摸了摸他的脸:“真没受伤,看到他们打架,我连插一脚的机会都没有,根本不让我上。”
周牧野眯眼看她:“你叫了丁红霞和她的两个哥哥,以及赵老师和林大妈,所以,你知道有人要来找你麻烦。”
苏桃还挺得意:“昨天晚上,我看到何丽从三队回来的,我就猜到,何丽要去挑拨离间了,张金花这个人,欺软怕硬,她觉得我是外来媳妇儿,肯定没人帮我,就带她两个兄弟想上门找我麻烦,所以我一早就叫他们过来了,你都没见到,张金花本来气势汹汹进来的,一看到我们的阵仗,立刻怂了。”
诶?
怎么她男人脸色不太对劲,不夸她聪明机智的吗?
“你知道他们要来找你,你不让我留在家里,却叫别人来替你撑腰,怎么,是你男人没法提你撑腰吗?”
苏桃心里一咯噔,原来男人生这个气呢。
她是怕她男人在家看到自己媳妇儿被人欺负,一旦不受控制,把人打出个好歹来,到时候说不定张金花还得讹上他们家,所以,就没让他留下来。
“那个,我怕你太冲动。”
男人眼里写着‘我不信’。
苏桃又道:“其实是你走了之后,我才想起来这事儿的,你都已经去校长家了,这种小事,我觉得就不去喊你回来了,你看,咱们的战斗力,多么彪悍,他们被打得满地找牙,毫无还手之力。”
周牧野捏了捏她的脸:“以后有什么事,一定得跟你男人说。”顿了顿又道,“我想成为你的依靠。”
苏桃认真地点点头:“好,我一定和你说。”
这一次,让张金花知道,虽然她是外地媳妇儿,但她和这花溪大队四队的人,关系处得那还真不是一般的好,以后再敢来找麻烦,那就是自取其辱。
她的目的达到了。
只是,那个挑拨离间的何丽,还是让她很介意,何丽太烦人,留在这里就跟定时炸弹似的,随时都有可能背后阴她一下。
她二叔说要去省城开会,也不知道去了没,等到了四月底送她妈回去,得问一下二叔,那封悔过书,绝对要送出去,何丽这种害群之马,不能留在他们花溪大队。
谷雨节气已过,天气一天比一天暖,田里的麦子到五月底就能收了,这会儿已经结出稻穗来了,风吹麦浪,整个乡村美得不可思议。
四月二十八,县里的电影放映组组织电影下乡活动,这个年代,农村都还没开始拉电,放映组带了发电机过来。
家家户户都欢天喜地,简直比过年还要热闹,校长家特地跟周牧野他们说下午就不用上工了。
周牧野回了家,先是忙着把那张打了一半的床给打好了,也用砂纸磨了磨,又上了一层桐油,这样能防蛀,用得久一点。
过年买的生瓜子花生,还留了一些,这会儿周牧野先炒了一些瓜子,放在竹篾里晾凉,又往锅里倒了些洗干净的黄沙。
苏桃目瞪口呆:“怎么还……炒沙子呢?”
周牧野笑着看她:“炒花生是得放沙子一起炒的,因为花生外壳薄,果肉厚,得用黄沙漫漫传热,这样才不至于炒糊了。”
苏桃又学了一课。
四点多钟,牧月牧星就放学了,能听到小路上经过的学生都是愉快地哼着歌儿过去的。
大家都知道今天晚上有电影看,平日里几乎没有娱乐活动的这些村民们盼星星盼月亮,早就盼着这一天的到来了。
银杏树树叶密了,柳絮到处飘的,野鸭子在河里悠闲地划着脚丫子,身后带起一串水波。
晚霞散得很均匀,牧月牧星身上穿的是于虹亲手给做的褂子,两人欢欢喜喜地扛着大凳往外面走。
“大哥,我们先去占位子了。”
“嗯,去吧。”
苏桃喊道:“牧星,你去窑厂带魏大哥家的小子一起去。”
那小子有点认生,因为自己爹妈的事,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的,他本来就是个话不多的孩子,现在更是走到哪里都不愿意抬头了。
牧星跟个猴儿似的,立马往北边蹿去:“好的,嫂子。”
苏桃和周牧野忙好一切,拎着一袋瓜子一袋花生,又用大水壶灌了一大杯水斜跨在周牧野身上,苏桃挽着她妈的手臂:“走,带你看电影。”
电影放映地点是在党支部前面,那儿有块很大的空地,巨大的白色荧幕已经拉好了,下乡的同志们整在那里调整放映带,很大的一拳黑色胶卷,放在一个轴上,轻轻转动着,便有画面投影到大屏幕上了。
丁文龙在维持秩序:“小孩坐前面,大人坐后面,实在太后面看不到的,也不能上人家的房顶,踩塌了人家的房顶,是要赔的,上树可以,诶,上树是可以的。”
天色渐渐黯了,苏桃看到牧星和魏义军家小子坐最前面,一人一个小马扎,牧月坐在后面一点的长凳上,看着他们家的地盘。
苏桃走过去,给了一个塑料袋给她:“这里面是瓜子和花生,你和牧星还有弟弟吃,渴了的话过来喝水。”
牧月接了塑料袋,欢天喜地过去,就着魏义军家小子身边坐下。
一边一个姐姐,又是要给他剥瓜子吃,又是要给他剥花生吃的,那孩子有点儿受宠若惊。
大灯灭了,巨幕上开始有刺啦刺啦的画面,又黑屏一会儿,调整了一下,才正式出现片头,八一制片厂。
只放一部片子,是一个抗日战争片,地道游击战,观赏性很好,趣味性很强,老少皆宜。
在这个电灯还算稀奇物件的农村,一场电影,对他们来说,简直就像是给他们做了一场绚烂的梦,所有人的眼睛都直直盯在屏幕上,不敢移动一下,生怕错过什么精彩的画面。
这个地道游击战的电影,苏桃其实在城里早就看过了。
即便比城里人享受到的一切都滞后了许多,但这当下,他们是多么快乐,不去比较的话,他们得到的快乐是真实的。
苏桃把手揣进了周牧野的掌心里,然后小心翼翼瞥了一眼右边坐着的她妈,她妈也一样看得认真,都忘记掌心里还有瓜子了。
她便放心握紧了周牧野的手。
四月底的风,像妈妈的手,温软轻柔,拂过脸庞,苏桃觉得,这晚风,有些醉人,让她情不自禁想靠在男人身上。
周围一起看电影的人,似乎都消失了。
周牧野侧头看她,低声道:“冷吗?”
苏桃轻轻摇头:“不冷。”
他抓着她的手揣进他上衣口袋里,她就这么调皮地把玩着他的手指头,要是以往,他定经不住她的调皮,但这会儿,他的眼神认真地盯着前方那巨大的荧幕,黯淡的光照在他的脸上,苏桃在他眼中看到了一种叫渴望的东西。
初见他的时候,亦或是上辈子的时候,他眼神很黯,仿佛被生活的重担压垮了,没有一个人能替他分担,所以,他便麻木了,对未来,一点期望都没有。
她和他十指紧扣,轻轻摩挲着他的指头,心中充满了感动,槐花落在他肩头,苏桃轻轻摘下来,也一并揣进了他的口袋。
爱与美好,他都值得拥有。
电影是七点钟开始的,一共两个小时,结束的时候,九点钟了,大人小孩都意犹未尽的,姚国华和放映机旁边的人拉话,那放映人员笑着说:“明年大约是要改一改了,一次下乡,放映两部电影,从六点钟,放到十点钟。”
小孩们欢喜得忍不住鼓起掌来了。
孙苗笑眯眯地站在姚国华旁边:“刚才的电影,可真好看。”
姚国华摸摸头:“你也觉得好看吗?”
孙苗点头:“好看。”
人群散了,孙苗和何丽往知青宿舍走去,何丽冷哼一声:“你别一天到晚丢人现眼了,这片子,你在省城没看过吗?都是去年的电影了,搞得咱们城里人好像一点见识都没有似的。”
圆月当空照着,孙苗停了脚步,看着何丽:“何丽你别一天到晚的自视甚高了,和乡亲们一起看电影,我觉得开心,觉得电影好看,怎么,不可以吗?你也别口口声声城里人乡下人的,你要是瞧不起乡下人,那你大可以卷铺盖走人,乡亲们也没求着你留下来。”
何丽简直傻眼,现在真的是谁都能来踩她一脚了。
她太不服气了:“你以为那些农民喜欢你,你就可以欺到我头上来吗?”
孙苗算什么?从来都是她何丽身边的一片绿叶,她竟然妄想造反。
孙苗哼了一声:“到底是谁欺负谁,哪次不是你先惹事的?你要是再这样阴阳怪气的,那我下次就和彭书记说你上次推我的事。”
何丽咬牙:“你应该知道,那一次,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小心撞了你一下。”
“即便那一次撞我不是故意的,但是你阴阳怪气是真,冷嘲热讽是真,耍滑偷懒是真,背后中伤是真,何丽,你要好自为之。”
说完,丢下她,一个人沿着田埂往知青宿舍去了。
何丽都要气疯了,所有人都给她脸子看,所有人都能欺负她了,这个破农村,她真是快要待不下去了。
苏桃和周牧野故意走得很慢,慢到所有的村民都散场走了,慢到放映灯彻底灭了,小村庄从热热闹闹恢复成静谧,静到能听到远处的虫鸣。
周牧野握住了她的手,声音轻轻的:“我背你。”
苏桃走到他背后,勾着他的背,跳到了他的背上。
河水淙淙,夜莺轻声啼叫,苏桃终于可以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了:“看电影的时候,就像这么靠着你的,可后面有人坐着,怕他们说。”
周牧野笑笑:“早知道坐最后一排的。”
“哪有什么最后一排?后面几棵大树上都站满了人,你怎么不说带我站到最后一棵树上呢?”
“倒是不错,很隐秘,想做什么都可以。”
苏桃在他结实的手臂上拧了一把:“做什么都可以?你想做什么?”
“让你靠在肩膀上看电影啊,你觉得我还能做什么?”
竟然还反将了她一军,苏桃又拧了他一把:“正人君子,我冤枉你了是吗?”
正人君子一本正经点头:“亲密的事只能在家里做,以后不能提了,知道吗?”
苏桃急了,张口就咬人,男人背着她,快跑起来:“小狗子怎么又咬人了?”
经过拱桥,河水映着圆月,仿佛能在苍茫夜色中看清不远处的麦田。
周牧野想起之前答应姚国华家大爷要帮他家干活的事,以后收工了,还得去姚大爷家帮他家干农活。
看完电影的第二天,于虹就要走了,在这乡下待了小一个月的时间,也是时候回去了,苏桃要送于虹,于虹不让,苏桃坚持。
她还得去县里找一下她二叔呢。
她们一直赶路,赶在十一点半到了家,苏桃匆匆吃了中饭,就去了她二叔的宣传部。
苏钟武正从外面检查工作回来,捧着茶缸不停灌水,一看苏桃来,赶忙摆手:“吃过饭了没?”
“吃过了。”
“什么时候上来的?和你家那小子一起上来的吗?”
“不是,二叔,我想问你,何丽那个悔过书,你给送到省城她领导手里没有?”
☆、60.第 60 章
苏钟武又喝了口茶, 抹了把嘴:“你来的还真是时候, 我昨儿才从省城回来的, 我打听了,你之前说的那个何丽,她是单亲家庭出身, 她父亲不是有本事的人,她跟她母亲过,听说她母亲跟了有身份的人,具体是什么人, 对方没说,应该不是什么正当关系,所以, 何丽算有点儿背景, 但要是真的是原则上的问题, 那个人,一定不会冒险帮她。”
苏桃轻轻摇头,原来是这层关系,何丽一点不知收敛,真不怕连累她那位叔叔。
“嗯,我打听了一下,这次负责知青下乡的, 是他们省城革委会副主任全面抓的, 他为人正直, 我把这个悔过书给他了, 你放心吧,这个事,不会就这么掩下去的。”
苏桃算是彻底放了心:“二叔办事,我就是放心。”
苏钟武轻嗤:“你这丫头,就会说好听的。”
叔侄两聊了几句,苏桃就要赶着回家了,苏钟武照例又把她送到了车站,路上经过百货商店,苏桃进去给她二叔挑了两件衬衫。
苏钟武哪肯收?苏桃得意道:“二叔,我那个窑厂,开始赚钱,这才四月份,已经接了三笔生意了,等地里的麦子收了,生意还得更好呢,势头很不错的,你别替我省钱。”
她又给她爸妈买了点东西,让她二叔给捎回去,苏钟武知道桃子赚钱了,也高兴,便欢天喜地收下了她给买的东西。
但还是嘱托道:“即便手头上有点钱了,也不能乱花,知道吗?你那两个窑厂,到处都要用钱呢。”
苏桃一一应下来了。
回到家,赵美兰又给她汇报了两个好消息,果园村那边的窑厂,也接到了两家生意,苏桃直点头,很好,一切正有条不紊地按照她的预想进行着。
魏义军在窑厂烧窑,脸色特别凝重,张金花去苏桃家闹事,他都听说了。
关键时候,是苏桃拉了他一把,给他地方住,让他有钱赚,还在众人都反对的时候,支持了他一把,苏桃是他的大恩人。
他想了整整一宿,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去了党支部找彭支书,把这个事情和彭支书说了。
他本来想对张金花网开一面的,大屋都留给她了,没想到,这个女人,贪得无厌,不知满足,竟然还带她兄弟去找苏桃。
张金花挨了一顿打,这两天走路都一瘸一拐的,她这个人,就是村里那种即便做错事,也依然可以特理直气壮,从来没有羞耻心的那类人。
所以,即便她偷了人,即便偷人偷到她大伯哥头上,她也依然可以和妇女们说说笑笑。
那些妇女们表面上和她说话,关起门来,谁不说她贱骨头呢?
张金花在灶房里捣鼓吃的,就看到妇女主任胡金兰过来了,她那小眼睛顿时亮了,因为离婚这个事儿,主任一直是站在她这头的。
敢情主任要给她带来什么好消息了,她赶忙扔下锅铲,擦了擦手跑了出去,喜气洋洋道:“主任,你来有啥事不?”
胡金兰严肃道:“你说你,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咋就不知道收敛一点?”
张金花心里一紧:“咋了?这是咋了?”
“你男人,要跟你把这大屋要回去。”
张金花顿时犹如掉进了四九天里的冰窟窿,整个人浑身发凉:“啥?咋要回去?他都给我了,那就是我的,他咋能想起一出是一出呢?”
胡金兰严肃:“还不是你自己惹出来的事?本来你就不占理,你得了便宜,就缩在窝里不闹,有那么难吗?你为啥要去找苏桃麻烦?”
张金花愣了愣:“是那小蹄子上党支部告我的状,是不是?”
胡金兰脸色越来越难看:“苏桃一句话没说,是你男人自己找的支书,把这个情况反映了,支书也觉得你做得太过了,你领着你两个兄弟上苏桃家闹事,好多人也看到了,这个事,是你做得不对。”
张金花嚎起来:“我虽然上她家了,但苏桃那小婆娘领了好多人在那里等我,我一点便宜没占到,还被他们打了一顿,怎么就罚我一个人?”
“你做错事,还主动生事,这个大屋,本来就是你男人的,他要回去,也是正常的,你别闹了,以后回娘家住吧,这个事,你越闹,对你越是不利,知道不知道?”
张金花哪管这些,扶着土墙,就在那里嚎,嚎别人都欺负她,嚎她命不好。
胡金兰摇摇头,然后走了。
魏义军态度很坚决,大屋必须给她,张金花必须回自己娘家住。
这个消息传出去,村民们的态度分成两派,一说张金花确实不厚道,偷了人,不知道夹着尾巴做人,竟然还要找魏义军东家麻烦,另一说,魏义军这当兵的太无情,孩子归他,大屋也归他,张金花犯的又不是死罪,没有必要这样。
五月五日,这天立夏,习俗是要吃蛋,孩子们还要跟人家撞蛋。
苏桃煮了八个鸡蛋,还煮了两个大鹅蛋,牧月用绒线编了两个袋子,和牧星一人装了一个大鹅蛋。
牧星捧着手里的大鹅蛋,美滋滋道:“今年撞蛋,我们肯定战无不胜。”
两人欢天喜地去了学校。
苏桃拿了个蛋,和周牧野撞着玩,连撞三个,都被周牧野撞坏,苏桃直嚷嚷着他肯定作弊。
周牧野给她讲解诀窍:“你得把蛋的三分之二握在掌心,稍微露一点出来,然后拿头或者尾去撞肚子,肚子容易坏。”
苏桃掌握诀窍之后,再跟周牧野对决,果然赢了两次,还挺乐。
门前经过吵嚷的人群,吴桂凤进了她家院子:“张金花又闹起来了。”
周牧野剥好了蛋,往苏桃嘴里塞,苏桃咬了一口,含糊不清道:“啊?她还闹?这回又闹什么啊?”
“魏义军跟她把大屋要了回来,让她回娘家住去,她不干了。”
苏桃倒是有些意外,这魏义军,真不是个和稀泥的,原则性非常强,我忍你一次,你要是蹬鼻子上脸不识好歹,那对不住,仅有的那点恻隐之心,也要收回来了。
苏桃想,这回倒是感激何丽去张金花那边挑拨离间,让张金花来闹这么一出了,她本来就觉得魏义军啥事没做错,凭什么要把大屋让出去。
这下好了,她和吴桂凤抬脚往外走,魏义军寡言,张金花真的泼起来,怕是要吃亏,得让张金花知道,她男人,也是有人撑腰的。
周牧野在后面喊:“等我。”
苏桃一边跑,一边对跟上来的男人道:“你不去上工啊?”
“晚一会儿去没事的。”
他是怕那张金花真的耍起泼来,伤及无辜,不能让桃子被人欺负,不跟着,他当然不放心。
去到三队的时候,张金花照例拿出她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她瘫坐在地上,旁边就是一瓶农药,几个妇女拉着她,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嚎得撕心裂肺。
魏义军没带他儿子来,孩子看到这种场景,总归是不好的。
他站在墙根里,无动于衷,赵美兰站在灶房前,看着那男人,三队那些邻居,竟然对魏义军指指点点,好几个人说他做得太过,是要逼死张金花。
苏桃摇摇头,糊涂人可真是多啊,一味地只看到弱者的可怜之处,不去想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张金花见自己要喝药水了,男人都无动于衷,便怒从心中起,嚎道:“就因为我上那个苏桃家找她算账,你就要夺回我的大屋,你他娘跟那个小婆娘,是不是也有一腿。”
苏桃在这个四队的名声,还是非常好的,四队几个大姓,周家、林家、姚家,这几家都和苏桃关系非常好,周牧野勤快乐于助人,吴桂凤和赵美兰都是特别通人情世故的人,都对苏桃心服口服的,这些人背地里当然会说苏桃的好。
而且,苏桃和周牧野这小两口有多好,长个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张金花张口就泼脏水,实在是犯了众怒。
苏桃正要和她唇枪舌剑一番,就有很多人站不住了。
赵美兰是第一个站不住的,苏桃简直像她闺女一样,她怎么能忍这偷汉子的人去侮辱苏桃?
赵美兰一通连珠炮,把张金花说得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赵美兰歇了口气,苏桃正想补上去,吴桂凤接上,又是噼里啪啦跟打算盘似的,张金花傻眼,她不过就随口提了一句,这小婆娘给她们灌什么迷魂汤了?
一个一个咋还急眼了呢?
苏桃小心翼翼拉了拉周牧野的手:“我都插不上话。”
真委屈。
周牧野捏了一下她的手,桃子在这是又认了两个妈啊,护犊子护起来真是战斗力无穷。
这种妇女骂架,男人冲在前头,总是不好看,还要落个欺负人的名头,只有打架那种事,他可以挡在桃子跟前,现下,吵架也有人护着她了,周牧野觉得放心。
赵美兰和吴桂凤轮番上阵,简直要把唾沫说干了,说事实讲道理,尤其赵老师,有理有据,从容不迫,娓娓道来,把张金花犯的事,一样一样摆出来。
苏桃都快要忍不住给赵老师鼓掌了,赵老师这煽动性,太适合干销售了。
张金花这回是真的成了过街老鼠。
何丽在人群最后头观察着局势,她一直小心翼翼看着这一切,一开始还有人帮着张金花,是从什么时候,风向彻底变了的?
好像是从张金花口不择言地说出苏桃是不是和魏义军有一腿的时候,人群好像就开始激愤了。
人群激愤,何丽也激愤,苏桃她多大的能耐,能让这么多人都帮着她?
何丽脸色难看的很,一个孙苗人见人爱,一个苏桃也是人见人爱,她讨厌这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八面玲珑整天笑眯眯的人。
在她眼中,这种人往往都心术不正,一定是通过阴暗的手段收买了人心。
张金花被众人戳着脊梁骨,她又不是真的想自杀,这会儿只能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跑了。
看热闹的众人散去,魏义军真情实感地对赵美兰说:“谢谢你啊,赵老师。”
吴桂凤在旁笑道:“就不谢我啊?”
魏义军讷讷道:“也谢谢你,谢谢你,大嫂子。”
周牧野已经去上工了,苏桃雀跃地走过去,给她们两人比了个大拇指:“赵老师,大妈,你们刚才那样,太神勇了。”
赵美兰和吴桂凤帮魏义军收拾了一下屋子,家里摔了两个暖水瓶,这赵金花真是作孽,大概也想着这大屋保不住了,可劲糟蹋东西。
魏义军手脚利落,一边忙一边让她们不用动手,那两儿都是干活一把好手,三下五除二给他收拾好了。
回去的路上,吴桂凤笑呵呵道:“你说这魏义军,今年才三十五吧,我看他还得再找个媳妇儿吧,家里咋能没女人呢,再说他家小子,也得有个妈啊。”
赵美兰点头:“谁说不是呢?”
又一次福至心灵,苏桃眼睛亮了亮,插了一句:“赵老师,你今年三十八还是三十几啊?”
赵美兰随口应道:“我三十八了。”
苏桃点点头,她觉得,赵美兰和魏义军,还真的挺适合,现在魏义军这榜样在前,村民们的接受度也算是打开了一点,她的顾虑应该也会一点一点变小吧。
苏桃是这么觉得的。
五月份了,如今日头长了,周牧野差不多是六点钟回家,吃完饭,他和苏桃说他还要出去干活。
苏桃只纳闷,这春收还没开始呢,周牧野要出去干什么活。
周牧野也没多说什么,只说要给姚大爷家干活。
苏桃多机敏的人,一下子就想到了去年她让姚大爷作证马寡妇推她的事。
当时她只以为是姚国华帮她求了他大爷作证,现在想来,难道是周牧野答应给姚大爷家干活,姚大爷才愿意作证的?
苏桃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周牧野心中舒坦了,小妮子终于反应过来了。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不然你以为是谁让姚大爷出来作证的?”
震惊与感动,让苏桃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那个时候的周牧野,外表凶悍,在她跌进河里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凶她,她以为那个时候周牧野是不喜欢她的。
却没想到,在那么早的时候,他就已经暗中帮她了。
这个男人,只做不说,当真是憋得住。
天黯了,周牧野捏了捏她的脸:“咋又想哭了?”
苏桃嗫嚅道:“那个时候你怎么不说呢?我还以为是姚国华帮我说情的。”
周牧野手里拿着小锹:“这也没啥好说的啊,别哭,我去田里干活了,趁着还有点光亮,去除草,他家麦田里不少野草。”
苏桃这小尾巴,名不虚传:“那我跟你一起。”
“你别去,田里已经有蚊虫了。”
苏桃到底还是跟着他去了。
五月的傍晚,绿树繁茂,麦田金黄,太阳落到善后,大地昏暗了起来。
周牧野手脚麻利,动作利索,苏桃跟过去,其实什么忙都帮不上,她根本分不清哪个是草,哪个是小麦,便也规规矩矩地没出手,别给她男人帮倒忙才是。
田里农人们都扛着锄头回家了,只有周牧野一个人弯着腰,勤勤恳恳地给姚大爷家锄草。
苏桃看着他佝偻的背,眼眶始终都是热的。
直到天彻底黑了,田里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周牧野这才拉着苏桃上了田埂,他蹲在小溪边,捧了把水洗脸,又喝了点水,苏桃着急,让他别喝生水。
男人低声笑:“哪那么讲究?明天我再赶早过来打个早工,这田里的草就差不多了。”
这麦子差不多五月中就能收割了,到时候还得给姚大爷家忙一阵,还好他自家两亩地,姚大爷家也就一亩多地,他一个人也忙得过来。
收完麦子紧跟着就得撒种种水稻,再接着是插秧,然后田里就能清闲一段日子。
天黑擦擦的,周牧野放心大胆地抓着苏桃的手,走在田埂上。
初夏的风吹得人心里痒痒的,苏桃抓着他的膀子,靠着他走路,轻声道:“以后不要做这种活雷.锋的事,知道不知道,做了好事,必须得留名,你听到我的话了吗?”
周牧野笑笑,满不在意道:“知道了知道了。”
他是觉得男子汉大丈夫,不能斤斤计较的,而且,不就是帮人家干点农活嘛,不算什么大事,没想到苏桃却特别看重这个事,行吧,以后说就是了。
苏桃走得慢,气温正好,晚风徐徐,月牙儿翻到了树梢上,远处有布谷鸟的叫声,她觉得乡村夜色,美得很,便想和男人在田野里多欣赏会儿。
☆、61.第 61 章
回家之后, 周牧野抹了把汗:“我要洗个澡。”
他干活流了不少汗, 桃子爱干净, 他这样没法上床。
苏桃特别勤力地帮他弄水,这天也已经有些热了,洗澡方便了, 不用挂浴帐,澡盆就搁在小小的灶房里,苏桃这边热水上好,就听到关门上门栓的声音。
“我……我还得出去呢。”
周牧野就已经脱了海军蓝的条文汗衫, 扔在一旁:“你帮我搓一下背。”
苏桃小声嘀咕:“我还成了伺候你的老妈子了。”
男人就这么穿着土蓝色的长裤,蹲在她面前,搪瓷面盆里是热水, 他赤着上身, 在油灯的照映下, 皮肤的颜色像是一幅油画,就连背后,也是结实有力,像是起起伏伏的小山丘。
晚风晃了一下,苏桃赶紧摇摇头,她想什么呢,怎么感觉像是被男妖精迷了心神的傻大妞。
她也蹲了下来, 伸手掬了点水, 浇湿了他的头发, 他肩膀上的刀疤, 已经成了一条弯弯曲曲的蚯蚓,让她想起新婚夜的时候,她辣手无情地给了他一刀的样子,想想真是觉得恍如隔世。
细长的手指穿梭在他黑色的头发之间,能摸到一块微微凸起的地方,那是和一队徐家人打架的时候留下的伤疤,苏桃的动作便更加轻柔了。
她抠了一块洗发膏,在之前,周牧野洗头洗澡就用一块皂角对付,现如今,倒是越来越讲究了。
“会不会太香了?”这洗发膏是一罐的,草莓味的,香喷喷的,甚至让周牧野会想要吃一口。
苏桃轻轻地搓揉着他的头发,极尽温柔:“香怎么了?你以前洗澡洗头都用那一块皂角,这样怎么能行?”
周牧野伸手擦了擦眼角:“男人哪有那么讲究的?”
苏桃赶紧扯了块毛巾:“是不是进眼睛了?”
“有点儿。”
她给他擦了一下眼睛,然后冲掉头上的泡沫,清洗了两次,然后踮起脚尖用毛巾给他擦头发。
她动作很温柔,周牧野低声道:“让我想起小的时候,我妈也这么给我洗头的。”
苏桃的动作便更轻柔了:“你妈妈,福薄,要是还活着,该有多好呢。”
儿女双全,儿女还都又乖又孝顺,如今还有这么好的儿媳妇儿,她要是活着,日子才真的是和和美美啊。
说到母亲,周牧野的情绪又落了下来,和苏桃谈起了自己的母亲:“印象里,她长得好看,即便穷,但也总能把仅有的食材翻着花样做出好吃的东西来,我娘性子还好,那会儿我挺皮,但她从来没凶过我。”
苏桃饶有兴致地盯着他:“你竟然也有皮的时候啊。”
周牧野捏了捏她的脸:“五六岁的孩子,怎么会有不皮的?那会儿冬天,小河里结冰了,我去滑冰,冰上破了个窟窿,我掉了一只腿进去。”
苏桃吓一跳:“啊?然……然后呢?”
“然后自己爬上来了,棉裤潮了半截,但不敢说,刚好天也阴,回家的时候,我爸妈竟然没发现,就这么穿着快要结冰的棉裤一只到睡觉前,我娘这才发现这棉裤是湿的,那一回,也是我娘唯一打我的一回,打完夜里就发烧了,她又心疼,偷偷抹眼泪。”
苏桃心里也有些堵,这些记忆,那么鲜活地存在于他的脑海里,都多少年的事情了,想来他经常翻来覆去地想着他的妈妈吧。
可怜牧月和牧星,甚至连和母亲的记忆都没有。
这么想想,她多幸福啊。
“你要这么想,你妈妈早就投胎进了好人家了,是不是?”
周牧野笑笑:“希望吧。”
“嗯,我猜,她投胎进了城里有钱人家,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日子好着呢。”
周牧野脸上的笑容更大了:“我娘一辈子没做过一件坏事,她肯定能投个好胎的。”
他高兴苏桃自然也跟着高兴。
洗完澡回到东屋,刚才还温情脉脉的,这会儿男人又跟变了个人似的,苏桃炸了毛。
苏桃被男人办得老老实实的,刚才还是炸毛的小辣椒,这会儿就化成了一滩泥,委委屈屈,又咬又挠,男人只怕累着她,百般体贴了,苏桃还是累得不成样,汗水都浸湿了头发,最后被男人抱在了怀里。
苏桃换了个姿势,靠在他怀里,虚弱道:“我是真的不懂你。”
“嗯?”
“白天干那么多体力活,晚上竟然还这么不知疲倦,一到早上,天不亮又生龙活虎了,你是铁打的不成?”
男人捏着她软乎乎的手指头:“要不是怕你太累,我能通宵打夜工的。”
怀里的人抖了抖,算了,她也不想探知这种问题了。
五月中发生了一件好事,当然了,对苏桃来说是好事,对何丽来说,可就是晴天霹雳了,省城来了电话,打到公社革委会去的,公社的徐长工主任亲自下来传达了省城的指示。
省城那边,让何丽立刻回去,说她犯了原则上的纪律问题,男女作风问题,在这个时候,还是很大的问题。
这消息传到了苏桃耳中,苏桃一听,都忍不住想要发鞭炮庆祝了,这个女知青,可总算是作够孽了,打哪来的赶紧滚回哪里去,她可受不住这种惯会背后使阴招的小人。
何丽看到徐长功主任,顿时惊慌失措,乱了阵脚,徐主任说得很明确,上头说她坏了纪律,男女作风上的问题,让她回去检讨。
那就说明,上头知道了她在花溪大队做的事,那她下乡当知青镀金,可不都白镀了吗?回去干部肯定是没法挡的了,指不定还要接受批评教育,这档案上有污点了,可是要一辈子都跟着她的。
何丽走的这天,太阳高照,仿佛在欢送这个大队的搅屎棍离开花溪大队,苏桃特地去大堤上看她走,这个也算是上辈子坑害过她的女人,可总算是远离了她的生活。
何丽拎着她的小皮箱,站在桥头,看一眼河岸边对她指指点点的那些农村人,心中愤恨不已,来时何等风光,有人帮她提包,农民们都仰望着她,而现在,这里没人喜欢她,都盼着她卷铺盖走人,她的前途也一片迷茫。
她看了苏桃一眼,咬了咬牙,然后转身,扬着下巴,她不能露出一脸败相来,她不能让仇者快,不能让他们看她笑话,即便是走,也是她不稀罕这破地方了。
对于何丽的离开,丁红霞最激动:“那个狐媚子小知青可总算是滚蛋了。”又拉了拉苏桃,“我可听说,她和咱队长有一腿呢。”
苏桃勉强笑笑:“哦。”
毕竟还牵涉到赵老师,她也不想多谈。
“是真的,仇队长以为他捂得严实,其实谁不知道啊,他家后头那个光棍家,就是他偷人的老窝,好几个人,都是带到光棍家去的,你说这小知青,年纪轻轻的,和队长搞一起去,她图个啥?”
苏桃想,有些人,就是愿意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出卖自己的身体,你想破脑壳都想不通的事,在人家面前,就是家常便饭一样寻常。
没有为什么,人性复杂。
何丽在省城里是百般打听,总算查出有人给她领导递了她当初的悔过书,她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是谁递的悔过书,当时悔过书本来想交给仇队长保管的,可苏桃不依,说是给了彭支书,可谁不知道,彭支书对苏桃不错,苏桃想要,彭支书又怎么会不给?
她妈跟了一个挺有背景的人,她想让她妈去给她说说情,她妈却说最近形势紧张,不能为了她冒这个风险。
没有办法,何丽这档案上的污点,是结结实实落下了。
政治档案有污点,是一件很要命的事情,因为档案是跟着这个人的,走到哪里,不管是什么单位,都要先看一看她的档案,想当干部,基本这辈子都没有可能了。
而且,十月份将要恢复的高考,也有政..治审查这一条,所以,何丽虽然年龄上符合高考的标准,但因为这一点作风问题,她这样的人,是没有资格参加的。
就此,苏桃成了她头号敌人。
苏桃的窑厂经营得红红火火的,她便想着再捉点猪回来养着,那就得扩大猪舍了,猪养多了,那肯定不能养在自家门口了,到了夏天里,不免有味道,这家里还怎么住人呢?
这就得找块空地,盖个猪舍什么的。
这还得过仇队长那一关。
这一关,可不太好过啊,纸包不住火的,何丽回省城,肯定知道她是为什么会被千里迢迢召回去,那个悔过书被递上去,她转念一想就能想到她苏桃身上,队长应该也能想到。
把他的小姘头弄走了,队长能给她批地?
显而易见是不可能的。
这个事,得搁一搁,这一搁,就是五月底了,天气逐渐热了起来,苏桃还穿着长袖,男人却早就穿上了短袖汗衫,海军蓝的条纹衫,之前修坝的时候,队上发的。
别说,周牧野穿上,还真是好看得紧,身形挺拔得真跟军人一样。
大家都穿着海军蓝条纹衫的时候,苏桃一眼就能看到她家男人,她家男人最高最俊最扎眼,她不免引以为傲。
五月底,收麦子的季节到了,所有的事都要为这桩大事让路,工地上的活全部停了下来,先收集体的田,再收自己的自留地。
周牧野永远都是快勤力的,一个人干几个人的活,比地里的老黄牛都要勤勤恳恳,任劳任怨。
苏桃也想下地干活,倒不是怕人说,就是想和男人一起面朝黄土背朝天,想和男人一起流汗,想和男人一起吃苦,想体会他的一切,想和他并肩。
男人犟不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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