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8)
什么似的,给他肚子来了一拳,“你流氓!”
周牧野:……
“我又怎么流氓了?”
“你……你为什么要和我妈说我们同房的事情?”
周牧野慌张解释:“我没说。”
他怎么可能跟丈母娘谈论和她女儿睡觉的事情?他有这么不知廉耻?
苏桃捏他下巴:“还狡辩?”
周牧野百口莫辩。
冤枉啊!
☆、50.第 50 章
阳历三月份, 节气到了惊蛰, 天虽还冷着,但已明显不似寒冬腊月那般风吹得人脸疼了。
但这个惊蛰节气一到,这江北地区,雨水也就充足了起来,周牧野的瓦匠活是要歇一歇日子了, 他便留在了家里帮苏桃烧窑。
但烧出来的砖头没有太阳晒,还是不行的, 苏桃这心里还是有些焦急的。
早春季节, 下了雨,湿冷得厉害,苏桃去了林大妈家看完小猪,小猪倒是吃吃喝喝睡睡, 快活得很, 养得白白胖胖的。
吴桂凤在灶房里炒黄豆, 香味传出来,苏桃撑着伞进了她家灶房,吴桂凤徒手从大锅里抓了一小把黄豆出来塞给苏桃:“吃吃看。”
苏桃就这么往嘴里丢炒得香喷喷开了口的黄豆, 满嘴余香, 这早春的雨季也就显得不足为道了。
她靠在门伤,问道:“大妈, 这猪崽什么时候断奶啊?”
“差不多三十五个日龄, 就这两天了, 等个晴天, 捉到你家猪圈去养。”
“嗯,那好。”说着,苏桃从兜里摸了十块钱出来递给吴桂凤,“大妈,这是我捉小猪的钱。”
吴桂凤一看,慌忙道:“哎呀,你这孩子,你现在正是到处都要用钱的时候,你收着收着。”
苏桃硬往她手里塞:“没事的,大妈你收着。”
大家都困难,她不能占人家的便宜。
吴桂凤招架不住,只能道:“十块钱太多了,你给五块就够了。”
“是吗?我跟人打听了,差不多就是这个价。”
“五块,五块就够了,不然我就不要了。”
苏桃拗不过她,只能给了五块钱。
挖河工程已经全部结束了,又因为下雨,农田里没什么活可干,知青们便都歇在了宿舍里。
孙苗照例窝在被子里看小说,她最近看‘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看得痴迷,恨不得连夜打手电筒看完,可她这被子里只要探出一点光来,都要被何丽嫌弃,便只能白天看。
这下雨天,就跟偷来似的,她津津有味地捧着书,看得入迷。
何丽则有些百无聊赖,苏桃那两个窑厂烧了起来,阵仗颇大,她这心里头就更窝火了,她实在是讨厌极了苏桃,也担心苏桃真的能把这窑厂办得红火了起来,她不想让苏桃那么顺风顺水的,但她自己又不敢再使绊子,毕竟,自己有短被人拿在手里,要是再被抓,大概后果很严重。
但坐视不理,又不是她的风格,她那双眼珠子骨碌碌转着,或许可以从那个队长身上下手。
何丽已经和仇金喜苟且过几次了,男人上了床,就什么话都招了个干干净净,何丽也知道,仇金喜之前想勾搭苏桃但失败了的事,想着,大约这队长对苏桃,也是恨得牙痒痒吧。
孙苗的眼光从书上转到何丽脸上,嘀咕了一句:“你这眼睛转来转去的,又在想什么呢?”
何丽顿时来气了:“别人不信我,你也不信我吗?我是被他们冤枉的,我根本就没想勾引有妇之夫,我只是想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寻个靠山而已,他们往我身上泼脏水。”
孙苗撇嘴:“我还啥都没说呢。”
孙苗是没什么心眼,但她不傻,跟何丽也是高中同学,接触颇多,她大概知道何丽是什么人。
人家指定没有冤枉她,真是贼喊捉贼。
苏桃和吴桂凤聊了些养猪的事情,就已经到十点多了,她男人去窑厂了,她得烧中饭然后送给她吃。
烧完中饭,十一点半,她拿了个大的搪瓷缸,装好饭菜,又用一个小的搪瓷缸盛了些汤,用手巾包好,外面又包了一层,严严实实的。
她拎着她男人的中饭,撑着伞,深一脚浅一脚地去了窑厂。
去的时候,姚国华丁红平还有曹师傅都回家吃中饭了,她男人还在窑洞里挖煤灰,苏桃捂着鼻子,护好手里的饭菜,喊了他一声:“牧野哥,吃中饭了。”
男人回头看她:“你别过来,这里都是灰,到上头去。”
“嗯,我上去,你快点上来,饭菜要凉了。”
这窑厂有两层,因为下面烧着窑洞,上面倒是暖和得很,一个小窗户,能看到外面的田野,下着雨,苏桃觉得这乡村雨景很美。
男人揭了头上扎的头巾,又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才走到了上面,苏桃已经寻了干草坐在了小窗边,外面风雨飘摇的,他媳妇儿一个人坐在小窗边,安宁美好,他这心里便顿觉满满的。
周牧野走过去,顺着干草坐下来,苏桃便打开了布包,献宝似的给他介绍:“豆豉炖五花肉,干蒸香肠,青菜豆腐汤,怎么样?”
周牧野端起大茶缸,笑笑:“我媳妇儿真贤惠。”
苏桃屈起一只腿,轻轻抱着,下巴靠在自己膝盖上,笑意盈盈地看他:“你可真好命。”
“嗯,我真好命。”
男人干了一上午的体力活,这会儿真是饿得前胸贴后背,狼吞虎咽地吃着饭,一边还感叹真好吃。
苏桃从口袋里掏了个手帕出来,身子前倾,要给他擦一下嘴角,他往后面一退:“你别靠近我,我身上脏。”
挖了一天的煤灰,脸上头上身上全是灰,别把他媳妇儿再给弄脏了。
苏桃一把拉住他的手,把人往前面拖了拖,细声道:“我会嫌弃你脏吗?”
说完,拿手绢给他擦了擦嘴角,又擦了擦脸:“慢点吃,别噎了。”
周牧野便放慢了吃饭的速度,抬头看她一眼:“是不是觉得我粗鲁?”
他们城里人吃饭,都小杯小盏,细嚼慢咽的,他这个架势,在她眼里定是粗鲁不堪的。
苏桃却道:“我喜欢你的粗鲁。”
说完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劲,这个对话,好像有一些糟糕,什么喜欢你的粗鲁,这话说完,男人眼神都不太对劲了。
她赶忙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我说的这个粗鲁,不是那个粗鲁。”
男人慢悠悠道:“那个粗鲁,是哪个粗鲁?”
苏桃急得脸都涨红了:“你讨厌,你明明知道。”
男人凑过来,贴着她耳边道:“我粗鲁吗?”他已经很克制了啊,哪里粗鲁?
苏桃捶他胸口:“你还不粗鲁?每次都弄得我特别疼。”
这个对话怎么越来越糟糕,怎么还收不回来了?老天爷啊,快救救她吧,她觉得脸要烧起来了。
男人又道:“你不是喜欢我的粗鲁吗?”
苏桃脑子晕了,觉得自己被绕进去了,急得想伸手捶他,手腕却被男人抓住,整个人被按在了土墙上,男人放下手中的碗,俯首就吻了上去。
苏桃轻轻挣扎:“吃……吃饭,不然要凉了……”
男人连咬带啃的,哪里还听得进她的话?
苏桃眼中氲着水汽,声音渐软:“会……会有人。”
“他们都回家吃饭了,我只是……亲亲你……”男人按着她,舌尖扫过她莹润双唇的轮廓,轻轻吮着,苏桃便渐渐放弃了挣扎,甚至还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这刚结婚,周牧野真的是随时随地都想抱抱她摸摸她亲亲她,这妮子还拿话勾他,什么粗鲁不粗鲁的,他哪里把持得住?
姚国华走到半道想起自己的不锈钢饭盒忘记带了,这饭盒里能放点水带过来喝,便顶着一天的雨,折回窑厂。
上到二层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两口子抱在一起亲得正忘我。
土墙下,小窗旁,下了雨的缘故,麦田显得更加绿油油,这两人亲在一起的画面,竟然该死的和谐,除了好看,还是好看,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姚国华知道,那两人,是很登对的。
那一刻,他的心空了一块,大概是认识到,这辈子,都别指望想到苏桃了,苏桃心里只有周牧野,不管两口子是怎么相处的,苏桃喜欢周牧野,这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饭盒也没拿,他就轻手轻脚的下了楼,站在窑厂前头,失魂落魄了好一会儿,一时之间,觉得茫然,也羡慕周牧野,觉得周牧野命真好,娶到个那么漂亮的媳妇儿,媳妇儿眼里心里还只有他,真是烧了高香了吧。
苏桃轻轻推开眼前的人,眼里水汽满满,嗓音也染上了一层朦胧:“我……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
周牧野起身,往下面张望着,回来又坐到了她身边:“没有人。”
苏桃轻轻喘.息着,端起搪瓷缸:“快吃吧,不然真的要凉了。”
男人贴着她耳边道:“好,晚上回去我再粗鲁。”
苏桃气得站了起来:“我走了,你自己慢慢吃吧。”
周牧野一把拉住她的手:“等我,我马上吃完,背你回去,路不好走。”
苏桃就又软了,在他面前总硬气不起来,这男人,其实挺会哄人的。
早春三月,雨丝斜着飞,到处湿冷一片,趴在男人身上的苏桃却觉得暖洋洋的,男人结实的后背,宽阔的肩膀,无一不让她觉得安全感十足。
他深一脚浅一脚走在这泥泞的小路上,还问她冷不冷,苏桃伏在他背上,心头一暖:“不冷。”
党支部生产大队,因为下雨,彭支书让下面的人都早点回家,最后就只剩下了仇金喜和何丽。
何丽如今还是给胡金兰帮忙,自然就在这生产大队里,见众人都走了,仇金喜便蹿到了何丽他们的办公室。
何丽收拾了一下村上妇女们的生育资料,抬头看到仇金喜,没给他好脸色看。
仇金喜站在门口,一边看着外面的动静,一边和何丽说话:“你那什么脸色?”
何丽轻哼一声:“你指望我给你什么好脸色?我是想明白了,你是勾搭不到苏桃,退而求其次才选的我,是不是?”
仇金喜急了:“你这人,说的什么话,苏桃能有你好?”
何丽轻哼一声:“我可听说了,苏桃那窑厂已经开始烧了,还让你媳妇儿去管那个窑厂,我可跟你说,女人要是自己做出点什么成绩来了,那可就不受你管了。”
这一点,两人倒是想一块去了,仇金喜就发现,他媳妇儿最近好像心思不在学校了,一心扑在苏桃那个窑厂上,经常跟学校请假。
仇金喜在外头花头不少,但他还是希望他媳妇儿能好好把持那个家,能好好听他的话的,如果苏桃的窑厂真的生意红火的话,他媳妇儿……岂不是要上天?
苏桃那小娘们当真是烦人,一点都不安分守己的,成天想着带坏他媳妇儿,安生日子为啥就不肯过?
他起先就不想让苏桃那窑厂经营起来,但没想到校长家竟然是第一笔生意,明着肯定是不能为难苏桃。
校长不说,他媳妇儿也肯定要和他闹,他媳妇儿现在是坚定不移的苏桃支持者了。
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
丫头们放学早,这会儿姑嫂三人都在灶房里忙晚饭,说说笑笑的,牧月问她大哥几点钟回来吃晚饭,苏桃说是等天黑她大哥就回来。
六点钟,周牧野才回来,脚和裤腿都湿了,苏桃想着,得给她男人买双雨鞋才行,这么冷的天,下雨湿了脚,得多难受。
晚上,外面乌漆嘛黑的,窑厂整个黑漆漆的,姚国华坐在白天苏桃和周牧野抱在一起亲嘴的地方,心里头还是怅然若失,他到现在都没缓过劲来呢,只觉得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对苏桃都抱有幻想,真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根本一点希望都没有的事嘛,那两个人,好着呢,根本不可能离婚的。
他又叹了一口气,捶了捶自己的脑袋,姚国华,你想啥呢?你咋那么丢人呢?
突然,小窗外不远处,好像多了个人影。
姚国华有些纳闷,这都□□点钟了吧,怎么还有人过来呢?
他没声张,赶忙顺着土坡下了楼,然后躲在砖堆后面仔细瞅着,这天色虽然黑,但适应了黑暗之后,大约还是能看清人形的。
那人似乎走到了放煤堆的棚里,然后就听到了挖煤的声音,那人还带了个推车过来。
姚国华心里一咯噔,不好,这是要偷煤?一想,不对,要是真的偷煤,上各家各户一查,不就暴露了吗?
他又轻手轻脚地往煤堆棚靠近了一点,人依旧躲在砖堆后面,仔细瞅仔细瞅,又听到那人挖煤时候的哼唧声……
是队长!
仇金喜大队长!
姚国华有些慌张,但很快就又镇定了下来,他要看看队长到底想干什么,他不能暴露自己,队长是个小肚鸡肠的,一定会报复他的。
他就这么站在砖堆后面看着仇金喜,仇金喜顶着大雨,挖好了一车煤,然后推着小独轮车直往西边跑。
西边有一条小河,姚国华小心翼翼地跟着,就看到队长把那一车煤倒进了河里,心里大概有数了,队长在暗中给苏桃使绊子呢。
为啥要给苏桃使绊子呢?听说队长对那个何丽不错,再加上听到之前何丽勾搭周牧野的事,姚国华心里大概有了数。
队长这是为他姘头报仇呢。
啧啧,还真是个‘有情有义’的队长呢。
姚国华没有声张,悄悄离开了窑厂,想着要怎么对付队长呢?
凭他自己,或者凭苏桃,都没办法对抗队长,队长此人,手上有权利,人还挺无赖,要是明着干仗,苏桃肯定要吃暗亏。
好在,他们还有赵老师,赵老师向着苏桃,赵老师还是个特别明事理的。
仇金喜在那边吭哧吭哧地挖煤往河里倒,一边挖一边狠狠道:“我看看你们没了煤,还怎么烧窑,还怎么烧。”
漫天的雨,他身上穿的是蓑衣,这会儿身上腿上也都湿了,但他还是没停下,直将那棚里的煤堆挖了一半倒进河里,这才作罢。
作案完毕,他收拾了一下,连夜把独轮车推回了农机队,又把门上了锁,再回到生产大队,装模作样地在办公室里忙了一会儿。
他媳妇儿撑着伞找上了门来,扯着嗓子喊道:“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家干什么?”
仇金喜假惺惺地伸了个懒腰:“开春,队上事情多,妇妇道人家,不要这么多管闲事。”
赵美兰白了他一眼:“丫头们那屋有一点漏雨,你赶紧回家,明儿看看要是雨停,就把屋顶稍微修一下。”
“行了行了,回家。”
隔天,一大早,等仇金喜去了生产大队,姚国华就溜进了他家,把昨天晚上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诉了赵美兰,还再三嘱托赵美兰别把他供出来,他毕竟还是害怕队长的报复的。
赵美兰听了,一双眼睛里迸出了愤怒的火花,气得咬牙切齿,这混账东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竟然给她拖后腿。
她管不住自己的脾气,也管不住自己的手了,她想打人!
☆、51.第 51 章
苏桃全身酸软地醒过来, 外面天色还灰蒙蒙的, 大雨转为小雨, 淅淅沥沥的,让人忍不住犯懒,想要睡个回笼觉。
难得的, 身边的男人没有天一亮就起床, 从身后抱住了她。
苏桃用手肘捣他:“别碰我。”
本想严厉些的,这声音却是软趴趴的, 像是勾着人犯罪是的。
男人精壮的胸膛贴了上来:“我要起床了,你多睡会儿, 早饭给你留在锅里, 我吃过早饭就去窑厂了。”
苏桃依旧拿手肘捣他胸口:“让你别碰我。”
一想起昨晚男人变着花样地折腾她, 极尽粗鲁,一会儿让她‘把腿开大一点’,一会儿又说‘桃子,我真想永远这样在你身体里’。
一想到这个,苏桃的脸又忍不住滚烫了起来。
披着羊皮的狼, 真是个混蛋。
男人轻轻摸了一把她滑腻的皮肤, 低声道:“我起来了。”
说完,被子掀了一点起来,男人窸窸窣窣地穿衣服,他起来, 苏桃就睡不着了, 等男人给她掖好被角之后, 也起来了。
脚触地的那一瞬间,她这腿一软,手上没个抓头,整个人跌到了地上去。
动静太大,刚出了屋的男人赶忙折了回来,苏桃哀怨地盯着他。
“你真是个禽兽。”
你媳妇儿被你蹂躏得站都站不起来了,你说你是不是禽兽。
男人把她抱起来,压着笑意,故作正经道:“还是你这个身子,缺乏锻炼。”
苏桃捶了他一把:“咋的,要我干农活了?”
男人低笑出来:“没有,不用干农活,多做几次,也是一种锻炼。”
苏桃指着他大骂:“你还要不要脸了?你混蛋,流氓。”
翻来覆去就是这么几句骂人的话,他媳妇儿不太会骂人,和那种农村妇女的骂街不一样,她这几句,听起来倒是有几分打情骂俏的意思。
他抱着人,低声道:“我帮你按按吧。”
苏桃白了他一眼:“不用。”
谁还不知道他,按着按着,可能还得操劳一顿,她不找这个罪受。
“你快去吃早饭,然后去窑厂吧,我自己活动一下筋骨就行了。”
周牧野去了窑厂之后,苏桃自己慢吞吞地走了几步,发现确实这个腰也疼,腿都并不拢,男人昨晚真的是把她折腾惨了,她一定要好好晾他几天。
等她吃完早饭,闲着也是闲着,便穿上小雨鞋,撑了把大伞,锁了门,打算去窑厂看他上工。
窑厂那边周牧野一过去,就看到了被挖了一半的煤炭,心里暗叫不好,第一个反应是,有人偷煤,但他不想让苏桃知道,她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这两座窑厂上,人力物力财力,都搭了很多。
校长家的三万砖也允了人家,现在煤炭被偷了一半,她手上大约也没有多余的钱去买煤炭了。
这可怎么是好?
他正想法子的时候,看到大堤南边有人撑着伞过来了,他穿着蓑衣,从雨雾里仔细一分辨,可不就是他媳妇儿苏桃嘛。
他顿时急了,喊了姚国华出来:“你先守在这里,我去拦住苏桃,这个事,你别跟她说,知道吗?”
姚国华心想,你真是脱裤子放屁,那是半棚煤炭啊大哥,不是一根绣花针,丢了这么大哥东西,她苏桃是眼瞎了吗?能瞒到什么时候?
不过,苏桃要是知道这窑厂被捅了个大窟窿,一时半会还不知道怎么填补上,加上最近又是雨季,不定得急成什么样呢。
周牧野已经踩着泥泞的坑地,跑上了大堤。
他带着风和雨,一道钻进了苏桃的伞下,苏桃惊呼了一声:“你干什么啊?”
周牧野拉着她的手:“下雨呢,窑厂下面空地那边地势低,全积了水,你别过去了。”
这不提还好,一提积水,苏桃就急了:“咱放在棚里的煤炭怎么样了?昨天你在棚上盖塑料布了吗?”
“盖了盖了。”
周牧野毕竟不是经常撒谎的主,本质上还是个老实的庄稼汉,他这么空口说白话的时候,眼神四处乱飞,根本不敢直视她。
苏桃一眼就看出问题所在了,一把抓住他的领子:“煤炭怎么了?煤炭是不是进水了?是不是不能烧了?”
“没有没有,我们下面不是垫了石板嘛,没进水,上面还盖了塑料布,一点儿事都没有。”
苏桃哪里信他,周牧野这表情,她一看就有问题,他大老远跑过来拦她,就不正常,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了。
她松开他,往前走去,周牧野苦口婆心地劝她回家,越劝苏桃就越要过去。
来到窑厂门口一看,木棚里,本来堆满了煤炭的木棚啊,生生少了一半,空了一半。
周牧野抹了把脸,看了姚国华一眼,姚国华轻嗤一声,可不就是无用功嘛,这能拦得住吗?当你媳妇儿傻还是怎么的?
苏桃不敢相信地盯着那空了一半的煤堆,看向姚国华,又看向周牧野:“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周牧野抓住她的手:“桃子,我来想办法。”
苏桃是压根没料到,这煤炭都有人偷,这年头,农村人不都是烧土灶吗?要了这煤炭也没用啊,家家户户不都是烧稻草和豆杆吗?这煤炭偷回家,不能用也不能吃,平白堆在家里还占地方。
这……偷了干什么啊?
周牧野看着那地面,虽然下雨,但运煤炭,不可能一点都不漏出来的,他顺着那洒落的煤炭往外走去,苏桃还在棚里转来转去。
姚国华看着周牧野走出去,心道,这小子,还是有点脑子的嘛。
出了工棚,周牧野四处看了看,顺着那偶有洒落的零碎煤炭往西边走去。
苏桃转了一圈,看到棚里的男人不在了,赶忙跑了出去,姚国华捡起地上的伞:“下雨呢,把伞拿着啊。”
苏桃已经跑了出去,看到周牧野已经走到了西边的小河边,姚国华叹气,拎着伞跟了上去。
周牧野往河边一探头,心脏都抽着疼,那半仓的煤炭都被倒进了河里,听到后面有脚步声,他急忙回头,一把拦住了苏桃,解开身上的蓑衣,把她按在怀里,然后伸手挡住了她的眼睛……
苏桃啥都明白了:“哪个杀千刀的,跟我有深仇大恨还是怎么的?为什么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周牧野冲追过来的姚国华喊了一声:“伞拿过来。”
姚国华赶忙把伞递上,周牧野搂着怀里的人,撑着伞,一道上了土窑的二楼,找了块勉强算干净的手巾出来给她擦脸擦头:“冒雨你就跑出来,不怕冻到吗?”
苏桃咬牙切齿,脑子飞快地转着。
她在这花溪大队,仇人也不多,排除法也能找到罪魁祸首是谁。
周牧野一边给她擦着头上脸上的雨水,一边心中盘算着,一会儿去河里,把那些煤炭都捞上来,看这云层似乎不那么厚了,明后天大约就放晴了,把煤炭铺地上晒,到时候看看还能不能用,不能用的话,他就想办法凑钱,去把这煤炭补上。
校长家是第一笔生意,人家动土的日子都拿好了,总不能叫人家改日子,无论如何,这三万砖,一定得按时烧出来。
苏桃默默在心里算着,她的对头,也就她那婆婆顾翠英,队长仇金喜以及知青何丽。
而何丽,和仇金喜又是狼狈为奸蛇鼠一窝的。
她婆婆最近歇了,似是不太愿意招惹她了,顶多在背后嚼舌根,没有实质性的伤害。
倒是这个何丽,她向来知道她不是省油的灯,上辈子就勾着仇金喜打她家牧野,这辈子被她捶了一把,定是心里更加怨恨了。
她想着,大约,也许,是何丽撺掇着队长干的,挖了那么多煤,没个男劳力,肯定是不行的。
仇家院子里,仇金喜还躺床上,觉得头重,畏寒怕冷,心里骂了句娘,昨儿晚上虽然穿了蓑衣,但雨大,身上怕是着了凉,他这会儿觉得浑身无力,肯定是感冒了。
他掖了掖被角,打算晚点起来,就听到了重重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赵美兰的骂声:“你给我起来,马上给我起来。”
仇金喜看着自家媳妇儿,她手里还拿了把笤帚,凶神恶煞地看着他,他这做贼心虚啊,外强中干地喊了一嗓子:“你干啥?”
赵美兰拿着笤帚柄重重地敲柜子:“让你起来。”
仇金喜赶忙推开身上的被子,手脚利落地穿衣服,这刚套好一只鞋子,那笤帚就打到他身上来了。
“我今天不打死你,我就不姓赵。”
仇金喜火了,一把抓住她的笤帚:“你个婆娘,大早上,你闹什么?”
赵美兰眼里喷着怒火:“你个操蛋玩意儿,你安的什么心,大晚上,下着雨,你不回家睡觉,你去挖煤,你把人家的命根子挖了倒进河里,这些煤炭是我辛辛苦苦买了运回来的,你的心肝呢,你就这么拆我后台,我今天必须得打死你!”
即便不感冒,仇金喜都不一定是赵美兰的对手。
赵美兰个子高,和仇金喜一般高,一米七五的样子,干的活可比仇金喜多,手上那把力气,还真比仇金喜大。
笤帚被抽了回来,然后又重重打在仇金喜身上,仇金喜只有嗷嗷叫唤的份。
“你个疯婆娘,你在说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懂。”
说话间,仇金喜已经被赵美兰按在地上打了,一拳比一拳重。
“你听不懂?你还是个男人吗?有种做,没种承认,你个孬货……”
仇金喜被打得眼冒金星,加上感冒,不住地咳嗽,嘴上只有求饶的份了:“媳妇儿,媳妇儿……你快别打了,打出个好歹来,你不能那窑厂一出事,就把罪怪到我头上来啊。”
话一说完,脸上又挨了两拳,赵美兰咬牙切齿道:“有人看到了,你还想赖账?”
仇金喜慌了:“不可能……”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什么不可能?不可能有人?这不就等于变相承认真的是他挖煤的了吗?
话一出口,果然,胸口又挨了他媳妇儿两拳,整个人被赵美兰拎起来,赵美兰咬牙切齿道:“你这是承认了。”
仇金喜慌忙道:“承认什么?我没做过的事,我为什么要承认?”
赵美兰拉着他:“那去生产大队。”
“干啥?去生产大队干啥?”
“你挖煤的话,脚上肯定能沾上煤灰,我看看大队你办公室里头,有没有一双沾了煤灰的鞋。”
仇金喜顿时蔫了,有,还真的有,他藏在桌子底下,打算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洗了的。
赵美兰看他那样儿,就知道他是认了,又抬手想打人,仇金喜赶忙伸手挡在了头上:“媳妇儿,别……别打了,我就是……就是看不惯苏桃那小娘们。”
赵美兰鼻孔里都要喷火了:“苏桃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你这是替谁出头呢?”
仇金喜慌了:“没有没有,替我自己,媳妇儿,你相信我。”
赵美兰起身,又狠狠踢了他一脚:“家里的钱,我要拿两百,补给苏桃。”
仇金喜爬了起来:“啥?我家一共才多少钱,你就要拿一百给苏桃?”
赵美兰扬了扬拳头:“这回我会替你求得苏桃的原谅,你要是下次再敢使什么幺蛾子,我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仇金喜止不住地咳嗽起来,他奶奶的,他辛辛苦苦挖了半夜的煤,落了个感冒和亏了两百块前,别的竟然啥都没捞到?
哦,对,还捞了他媳妇儿一顿毒打。
赵美兰从斗橱里摸了一百块钱出来,在他身上又狠狠踩了一脚,拎着伞,匆忙跑了出去。
‘阿嚏’,苏桃打了个喷嚏,还站在河岸边,周牧野下半身穿的是连裤雨靴,手里拿一把铁锹,岸上姚国华推着小车,一个从河里挖上来,一个就铲进小车里。
苏桃着急:“算了吧,这挖上来估计也不能用了,你快上来吧。”
天冷,还下着雨,他可别冻到了啊。
周牧野正了正头上的蓑笠:“桃子,你回窑里或者回家吧,外面冷。”
姚国华:……
这个时候,我该说点什么吗?怎么感觉自己有一丝丝多余?
苏桃急得想下河:“你才冷呢,你快上来吧。”
周牧野摆手:“我不怕冷,这齐腰雨靴穿着,不漏水,一点都不冷,这么多煤,不能就这么白白糟蹋了,在水里泡得越久,那就越可能没法用,抢上来,改明儿太阳一晒,试试看,指不定还能有用,你快回去烤火,别受了风寒。”
“我必须得在这儿陪你。”
姚国华:我走行不行?
周牧野看她犟得不行,只能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赶紧把煤挖上来,赶紧把桃子带回家,得煮点姜茶让她喝,这丫头,昨儿晚上那么受累,本来该休息的,却还要来风吹雨淋的。
能不病吗?
苏桃本来又急又火的,这会儿心里却莫名地踏实了下来,这种就算天塌了,也有人给你顶着,有人陪你共同度过的感觉,实在是太让她心安了。
再难的坎儿,他们也一定会共同度过的。
赵美兰拿着一百块钱匆忙赶来,看到小河边的几个人正在抢工,只觉得没脸见人,她跑过去,一把拉住苏桃的手:“你跟我到窑里来。”
苏桃看她,特别难受:“赵老师,咱们的煤,被人推了一半到河里。”
赵美兰更觉脸上火辣辣的:“那个,我听说了,你先跟我进来。”
苏桃被赵美兰拽进了窑里,她又止不住打了两个喷嚏,赵美兰从棉袄兜里摸出那一百块来:“这个钱,你拿着急用,缺的煤,咱们赶紧补上。”
苏桃推脱,她怎么能拿赵老师的钱,赵老师帮她做事,一分钱好处费还没分到呢,却还要她拿钱补,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啊。
赵美兰抓紧她的手,表情凝重:“桃子,这钱你得拿着,你必须拿着。”
苏桃垂眼偏头看她:“赵老师,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苏桃本来自己猜想是仇金喜干的这档子,这事,牧野他们也是刚发现,赵老师就踩着点来送钱了,表情还这样,苏桃想,那就确定是仇金喜干的没跑了。
赵美兰一张脸都没地儿搁了,她紧紧抓着苏桃的手:“桃子,是我对不住你,没管好他。”
余下的只有深深的愧疚。
苏桃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52.第 52 章
周家灶房里, 周牧野在灶膛后面烧火,苏桃坐在旁边烤火, 偶尔会忍不住咳一声出来。
周牧野着急,往灶膛里塞了更多的草,只想尽快把水烧开,却是弄巧成拙,揣了太多草, 一下把火给烧灭了,只能重新点火。
他伸手给她拍了拍背,小声道:“刚才让你回家, 你偏不听。”
早上连下地都困难的人,本来身子就弱着呢, 淋了雨, 吹了风,又着急上火的,大概是真的感冒了。
生姜水先喝着, 要是不顶用, 得去拿药。
苏桃有些闷闷不乐的,仇金喜那样的人, 可太遭人恨了, 这种卑鄙无耻, 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他都干得出来, 关键是他自己媳妇儿为这个窑厂也是出钱出力的, 大家都盼着窑厂好,要是做得好了,能多招几个村民来干活,不是造福于民的大好事吗?
为什么偏他要拖后腿呢?
可赵老师让她忍了这一回,因为这事传出去不好听,丫头们也会因为有这样的爹而遭人戳脊梁骨。
赵老师都开口了,苏桃怎么可能会不答应呢?便只能息事宁人了。
她又叹了口气,嗓子里痒得厉害,整个人也昏昏沉沉没力气。
见她病恹恹的模样,周牧野就火急火燎的,恨不得一口气把锅里的水给吹滚起来。
苏桃拿个小木棍在地上划来划去,小声嘟囔道:“有句话叫,宁毁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是不是?”
“嗯。”
苏桃皱着眉,手上一用力,手中的小木棍断了。
“我怎么那么希望赵老师和仇金喜离婚呢。”
周牧野手上动作一顿,摸了摸她的头:“桃子,你要知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如果不是赵老师自己愿意,谁也没办法逼她和仇金喜离婚。”
苏桃点头:“我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觉得无可奈何的,仇金喜也正是因为仗着这一点,才为所欲为的,真是让人生气。”
赵老师就是没有出去过,没见识过外面的世界,而且现如今,她还算是靠着仇金喜,她没有退路,自然就不敢离婚。
赵老师是柄双刃剑。
有她在,仇金喜不敢太放肆,但是,也正因为有她在,苏桃也要有所顾忌不能对仇金喜怎么样。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赵老师和仇金喜离了,她就能大刀阔斧地对付仇金喜,以及躲在仇金喜后面的何丽了。
任重道远啊。
有时间的话,她得带赵老师去一趟省城,她在省城有个大姑,前年离了婚,自己带着一个女儿,日子照样过得红红火火。
烂男人身边,留不得啊。
锅里的水滚了之后,周牧野把生姜推了进去,又烧了二十分钟,盛了两大碗出来,一人一碗。
苏桃喝了一口忍不住咋舌:“太辣了。”
“嗯,就要辣,才能驱寒,赶紧,一口气都喝了,晚上还有一顿。”
苏桃只能捏着鼻子,一口气把一大碗姜茶都喝了下去,周牧野拉着她进堂屋,从条台抽屉里摸了块糖出来,剥了糖纸,塞进了她嘴里:“身上暖和些了吗?”
苏桃揉了揉鼻子:“好多了。”
“你留在家里,我去窑厂。”
还有好多事情要弄,他想着,那木棚得安个门,还得上个锁,人心险恶,不得不妨,另外,以后大概得安排个人住在窑厂里,这样一些不怀好意的人心里能有个忌惮。
他去问问那几人,谁愿意住,没人愿意的话,那他以后就住在窑厂。
到了窑厂,姚国华丁国平都在把那湿了的煤炭挑到二楼,打算先平铺在土窑上面烘干一下,明天要是出太阳,就再挑出去晒。
这一来一去,耽误的都是时间,本来校长家的工期就急,这下好了,到时候只能那边一边盖房子,这边一边烧砖了,万一再出点什么岔子,怕是人家还要停下来等他们。
周牧野问他们谁愿意晚上住土窑,丁红平开口道:“我……我不行……我……怕鬼。”
姚国华噗的一声:“看你这人高马大的,还怕这些个牛鬼蛇神啊,你可真出息,说出去不怕笑掉人大牙。”
丁红平不服气地梗着脖子:“你不怕,那你留在这里。”
姚国华被架到这份儿上,好像不住这里,就也怕鬼似的,立刻应了下来:“住就住,我怕什么。”
周牧野斟酌道:“晚上看窑的话,会给你额外的补贴,我再和苏桃商量一下,到时候告诉你。”
姚国华想,得不到苏桃的人,从她身上多赚点钱,也能慰藉一下他受到创伤的心灵,那以后就看窑吧,反正他光棍一个,家里也没媳妇儿等他回家,还不如多赚点钱,多存点老婆本呢。
就这么说定了之后,三人又开始把那湿透了的煤炭都平铺在干草上,下面曹师傅加劲烧窑,热气蒸腾上来,甚至能看到煤炭有点儿冒烟。
三人忙活完毕,瘫在地上,周牧野抹了把脑门上挂着的汗,问姚国华:“你说,这煤,干了还能用吗?”
姚国华抓了一把放手里,看了看,然后又洒在地上,啧了一声:“不好说,就算能用,大概烧制的效率也赶不上之前的干煤了,所以还是要尽快去县城再拉一些干煤回来,这个煤,留着做其他用场吧。”
苏桃在家里思来想去,都觉得不服气,看在赵老师的面上,她可以放过仇金喜一次,但是,她总觉得,这个事,是仇金喜和何丽一块谋划出来的,何丽这女人,绝对脱不了干系的。
加上上次何丽三番五次想勾搭她家牧野哥的事,她心里本来就存了火呢。
这两个人,凑到一起去,危险性太大,她得想想法子。
傍晚时分,雨停了,苏桃找了本本子出来,拿左手写了一行字,把纸撕下来,然后匆忙去了生产大队。
仇金喜和文书丁文龙在一个办公室,她装模作样地找丁文龙拉了几句话,然后把那纸条放在了仇金喜的桌上。
仇金喜拖着病躯从河堤回来,坐下倒了杯热茶捧在怀里,就看到左手边主.席语录下面,压了个纸条。
他抽出来一看,顿时脸都气绿了。
‘你挖煤的事,是何丽告诉周牧野的’。
仇金喜差点气得跳起来,这个小蹄子,臭丫头,一边撺掇着他去对付苏桃,一边把他的事告诉周牧野那小子,害他平白染了风寒还丢了一百块钱。
错不了,他昨儿再三确认了,那窑厂根本没人,经过周牧野家的时候,就看到那两人都在家呢,又怎么可能会有人看到他在那挖煤。
臭婆娘,竟然敢算计他,他对那小知青,也算是巴心巴肺的了,以前对马寡妇都没对她好,让她干轻松的活,私下还给塞了钱,又叮嘱胡金兰对她好些,食堂里哪回烧肉他不挑最好的给她留一碗?
这东西,没良心的,扭脸就把他给卖了。
周牧野把窑厂的事打理得差不多了,外面天就擦黑了,他穿着蓑衣,戴着斗笠回到了家中,苏桃在灶房里烤火。
他又煮了一锅姜茶,两人都喝了一大碗,苏桃不住地喊辣,可是过年留下来的糖果,都已经吃完了,也只能就这么着了。
操心操了一天,苏桃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周牧野弄了一大盆热水让她泡脚,泡完脚也是男人抱她上床。
周牧野抬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只是有些咳嗽,只希望喝了姜茶泡了脚,能把寒气逼出来。
他宽阔又温暖的胸膛贴了上来,苏桃今儿是特别的畏寒,直往他身上贴去,抱着他的腰,脸贴在他胸口。
因为她病了,周牧野是一点其他想法都没有,只隐隐心疼着,轻轻摸着她的背,低声道:“明天我和曹师傅上县城买煤炭,以后姚国华晚上住窑厂里看窑,你看着多给他记些工分还是怎么样?等明天雨停了,煤炭棚,我给打上两扇大门,以后咱们多留个心眼就是了。”
他说什么,她就喃喃地应着,男人考虑得很周到,她没什么不放心。
她只希望那仇金喜收到纸条之后,和何丽狗咬狗,那两人咬起来,她才能真的放心。
他的大手带着温度,摸了摸她的脸:“睡觉吧。”
苏桃身子往上窜了窜,在他嘴角亲了一口:“嗯,睡觉。”
仇金喜这人,绝对是个小肚鸡肠之辈,何丽此举,简直太打击他大男人的尊严了,这等于是何丽心里还惦记着周牧野那小子,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无法咽下这口气。
这受了凉,又挨了一顿打,还着急上火气急败坏,仇金喜当晚就发起了高烧来,赵美兰都懒得理他,仇金喜只能自己撑把伞,打着手电筒,冒着雨去三队陆先生家挂水。
隔天一早,稍微缓过来一点劲了,他立马就把何丽从胡金兰身边支开了。
如今早春时节,雨多,坝上要人,他便安排了何丽去坝上干活。
何丽傻眼了,无端的,这队长又发什么疯?
何丽找到仇金喜的办公室,仇金喜穿个黄大衣,病恹恹地捧着茶缸,见何丽掀开帘子,瞟了她一眼,神色不善。
何丽环顾四周,丁文龙不在这儿,便放了心,小声道:“队长,你为啥安排我去坝上干活啊?”
苏桃窑厂的事,她都听说了,这回可是狠狠地挫了她的锐气,够让她手忙脚乱一阵了,她这还没来得及偷乐呢,自己就被从妇女主任身边调走了。
仇金喜喝了口热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阴阳怪气道:“人家孙苗和你是一批下来的知青,也都是姑娘家,人机能在坝上干活,你就不能?何丽,我是为你好,我是怕别人说闲话,这里不是我一个人做主的,彭书记的面子,也是要给的,知道吗?”
何丽皱着眉头看这男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那男人上了床就说心肝都能给她,心肝能给她,还会要她干重活吗?
她正要说什么,丁文龙掀开帘子进来了,仇金喜摆手:“快去干活吧,别耽误工夫了。”
何丽出门,一跺脚,只能拿上农具去那坝上和别人一样干活。
天已放晴,一大早,周牧野又摸了摸苏桃的头,确定没有发热,这才放下心来,苏桃懒懒地缩在被窝里,笑着看他:“生姜茶真的有用,嗓子都不痒了,身上也不冷了。”
“一会儿我和曹师傅上县城买煤炭,你自己在家,再喝两顿姜茶,知道吗?”
“知道了,你去吧。”
正好是星期天,虽然她男人上了县城,但牧月和牧星接起了她们大哥的接力棒,把苏桃照顾得妥妥帖帖无微不至的,两丫头盯着她喝姜茶,灶膛里一直燃着火脚,又因天放晴了,灶房里暖和得很。
中午吃完饭,喝完姜茶,苏桃打算带丫头们去窑厂看看。
窑厂再北边,就是他们花溪大队的大坝,外面接通运河,现在正在修坝,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苏桃去窑厂看了一圈之后,又和丫头们往北边大坝走去,远远地,就看到何丽也在其中。
苏桃长出了口气,仇金喜看来还是相信了她写的小纸条的,没有仇金喜护着的何丽,是翻不起什么大浪来的。
三人就这么隔着河边看不远处大坝上的人干活,何丽一抬眼,就看到了苏桃,心里夹了火,这不是乱了套了吗?农民过得比她轻松,怎么可以这样?
何丽心里存了火,动作上不免有些粗鲁,拎着沙袋的时候,没注意看前面,一下撞倒了迎面而来的孙苗,孙苗脚下一个打滑,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跌一跤是不要紧,可要紧的是,地上正好横了个铁锹,不偏不倚的,她的手正好撑在了铁锹的锹口上,孙苗喊出声来,手上的血已经流个不停了。
那大坝上,顿时乱成了一锅粥,苏桃她们也赶忙跑了过去。
何丽心慌,对围过来的人解释:“我……我不是故意的。”
农人们一把拨开了何丽,何丽摔了个狗啃泥,那些人赶忙把孙苗扶起来,搀扶着她往外走去。
“去陆先生家,这个伤口看着挺深,指不定还要上公社去。”
“快快快,先拿个布条把伤口缠上,这血流得太凶了。”
“闺女,你能走路吗?”
“能能能,没事的。”
孙苗天天跟这里的村民们一起干活,大家都喜欢这个爱笑又不摆谱儿还特勤快的小知青,这会儿看她受伤,大伯大娘们可心疼着呢,对于罪魁祸首,又是好吃懒做的何丽,大家恨不得让她替孙苗受罪。
一大群人簇拥着孙苗离开了大坝,何丽不敢置信,向来有她在的地方,就不会有人注意到孙苗,孙苗向来是她的陪衬的,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经过窑厂的时候,姚国华正好走出来,看到这一趟人,正纳闷着呢,牧星跑在最前面,姚国华一把拉住她:“这是……干啥啊?”
“有个叫孙苗的知青,受伤了,流了好多血,他们送她去陆先生家呢。”
姚国华一把摔了手上的汗巾,跑过去,不由分说地驮起孙苗,往前狂奔。
大伯大娘们跟在后头,又喊又闹。
苏桃摸了摸脖子,这……怎么这么像抢亲的呢?姚国华还挺热心的嘛。
孙苗趴在姚国华背上,被他颠得头都晕了:“同志,同志,我受伤的是手,我能自己走路的。”
姚国华觉得有点儿尴尬,但人都背到背上来了,也只能背下去了。
“你这是为我们花溪大队受的伤,我理应出一份力的。”
苏桃跟在后面,笑眯眯地和小姑子谈论:“姚国华是不是喜欢这个知青啊?”
牧月有些羞涩,男欢女爱的事情,能这么大剌剌地说出来吗?
牧星却道:“嫂子,我也这么觉得,你看国华哥刚才多着急啊,一把把那知青薅上了背,跟抢似的。”
不管怎么样,牧月和牧星都松了口气,之前看国华哥对她们嫂子好,她们还担心国华哥有什么不好的心思呢,刚好那时候她们大哥对嫂子又不冷不热的。
现在可好了,国华哥要是喜欢知青姐姐,那样,就没人惦记她们嫂子了,而且,嫂子和大哥,现在好着呢,谁都没法把他们分开了。
“好了,那么多人跟着呢,应该没啥事,咱就不去添乱了,你国华哥走了,咱们去窑厂帮忙。”
两丫头就开始撸袖子:“好。”
周牧野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三个人在窑洞前灰头土脸往里面送砖坯。
周牧野拍了拍牧星的脑袋:“不是让你们好好照顾嫂子的吗?你们带她来烧窑?”
三只小花猫齐齐转头朝他笑。
周牧野哭笑不得,她们脸上都沾了煤灰,看起来真是滑稽得很,他伸手拉起苏桃:“过来,给你擦脸。”
苏桃乖乖走过去:“不是丫头们带我来烧窑,是我带她们来的。”
周牧野从茶缸里倒了点水到手上,轻轻给她擦着脸:“你看看你啊……”
丫头们自动回避。
☆、53.第 53 章
苏桃的脸都被他擦红了, 男人这才停了手:“怎么是你们在烧啊?姚国华呢?”
苏桃兴奋地把下午孙苗受伤的事给周牧野一说,末了添一句:“我觉得姚国华和孙苗, 有戏呢。”
周牧野眼神一亮:“是吗?”
那敢情是好事啊,姚国华这小子之前一直惦记着他的小桃子呢,要是他能喜欢上别人,那肯定好啊。
苏桃脸上写着小得意:“我看人很准的,那孙苗受伤, 姚国华二话没说,扑上去就要背人家,这心里肯定特担心, 对一个平白无故的人,他至于这样吗?”
周牧野看她那自鸣得意的样子, 只哭笑不得, 那之前姚国华向你献殷勤的时候,你怎么没看出来他也惦记过你呢?
苏桃还在那喋喋不休:“我看他两还挺登对,孙苗小圆脸大眼睛, 长得多可爱啊, 而且还很勤快,你没看到, 她一受伤, 咱们大队那些大伯大娘们, 真的跟亲闺女受伤似的, 姚国华也不错啊, 个子高, 长得也端正,高中毕业,人也踏实肯干……”
周牧野语气有些酸:“你倒是能说出他这么多的好处来。”
苏桃转了话题:“煤炭都买回来了吗?”
周牧野应道:“买好了,因为上次在他家买的,听说了我们的遭遇之后,还给便宜了一些,是个好人,我和曹师傅已经卸到碳棚里了,明天我就去打两扇门。”
“嗯,那就好,校长家盖房子,瓦工请好了吗?”
“校长家是一队的,一队有个徐师傅,也算是老师傅了,但我听说校长更中意咱林大伯,毕竟林大伯是在省城干活的人,听林大伯的意思,要是这周边盖房子的人家多,他也不打算去省城了,毕竟家里孩子多,靠大妈一个人,他在外面总是不放心。”
苏桃眼睛亮了:“要是请林大伯就好了,那样你也可以过去一起盖了。”
周牧野笑笑:“林大伯说我可以出师了,再帮别人家盖,我也算是正式的瓦工师傅了。”
苏桃兴奋地跳起来抱住了他的脖子:“真的啊?”
他拦腰抱着她:“嗯,真的。”
苏桃摸他的脸:“你学得怎么那么快啊?”
周牧野被自己媳妇儿恭维,自然是乐不可支,他想要尽快赚钱给他家桃子盖新大屋,这已经是春天了,他想给她买新衣服鞋子,要花钱的地方多,他自然是拼了命起早贪黑地干活,加上也算有些天赋,当然就学得快了。
姚国华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那两个人抱在一起,赶忙遮住了眼睛。
这两人,可真腻歪。
他咳了两声,苏桃赶紧推开了周牧野,红着脸看姚国华:“那个孙苗,她没事吧?”
“流了不少血,手心开了个大口子,伤口挺深,陆先生那边简单给止了血,又带她去了公社卫生所,现在没事了,要养一些日子。”
苏桃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行了,天也晚了,你两口子赶紧回家吧。”
那两口子踏着暮色回到了家中。
因为周牧野和苏桃当机立断,煤炭很快重新买回来,而买煤炭的钱,也是仇金喜添上的,所以,相当于就晚了两天工,大的损失也没什么。
窑厂还是有条不紊地生产着砖头。
隔天,周牧野就把两扇大木门打好了,又安了把大铜锁,再加上姚国华坐镇,苏桃心里踏实了许多。
正好,吴桂凤家的小猪也断奶了,苏桃欢天喜地把那八只小猪崽捉回来养了,她和牧月牧星准备得很充足,猪圈打扫得干干净净,铺着干爽的草,食槽里也早就备下了猪食。
晚上的时候,牧月牧星下学,后面跟着的是校长和赵美兰,苏桃看着校长去了西边林大伯家,心想,看来校长还是中意林大伯的手艺啊。
林红根还没回家,吴桂凤招待了校长郭宝来。
郭宝来喝了口茶道:“我家三月初八动工,红根他,那个时候有空的吧?”
这都乡里乡亲的,吴桂凤也不是不会做人的,问道:“你们队里那个徐师傅,靠你家挺近的,他……他不会有话吧?”
“他带着他兄弟和儿子去姚中公社去了,三月初八,赶不回来,他的意思是让我推迟些日子,但这个日子,我们家请人算过了,是好日子,不想等他,所以就来请红根。”
吴桂凤点头:“红根在大纵湖,那边快要上梁了,很快就好了,三月初八,指定赶得上的,明天他回来,我再问一下,然后给你个准信,行吗?”
“诶,行行行。”
林红根对周牧野是一百个满意,这小子,勤快踏实,眼里有活,绝不偷懒,而且,不跟现在的年轻人似的,学个皮毛,就浮躁得不行不把老师傅放眼里,他很听话,也很敬重自己师傅,林红根愿意带着他。
很快就到了三月初八,也就是阳历四月份。
天一下子回暖了,林红根应了校长家的活,还是他们三个人,林红根,周三爷,以及周牧野,校长本来对周牧野是不大放心的,但林红根拍胸脯保证,还说到时候先让周家小子砌一段墙给你看,你要真觉得他手艺不行,就可以不要他干活,校长这才应了下来。
盖房子之前,先是清明节。
清明时节雨纷纷,周牧野照例拿了一段黄纸到他们妈妈的坟上去烧。
苏桃看着那细雨之下,坟堆上的土往下坍塌着,心想,这坟包本来大约不止这一点大的,风吹雨淋的,便只剩这一点了,看着也荒凉。
她小声道:“等天晴了,把这坟墓重新修葺一下吧,修成水泥的,你看行吗?”
周牧野烧了手中最后几张黄纸,应道:“嗯,我也有这个打算呢。”
桃子果然和他心有灵犀。
几人磕了几个头,周牧野轻轻摸了摸那龟裂了的木板,苏桃能看出他无尽的思念。
这个世上,妈妈是万能的,无敌的,再强大的人,也需要妈妈啊。
回去的时候,路上碰到了周洪生,他一个人,撑着黄油伞,手里拎了一截黄纸,周牧野他们停了脚步,顺在了路边上。
周洪生看着又见苍老,他也不到五十岁,看着得有六十多了。
周牧野对这个父亲,并没有好感,虽然他好像寡言,但寡言不代表就是老实人。
他和两个妹妹是受那后妈欺负的人,他们的父亲从前那些岁月里,也并未站在他们这一头过,他从前的日子过得那么痛苦,直到苏桃的到来,才改变了他的人生。
所以,即便他们的父亲现在和顾翠英都过着勉强果腹的日子,他也无法生出什么同情心来。
周洪生看着那四个人,心里头颇不是滋味。
顾翠英天天在家闹腾,说是他儿子家吃香的喝辣的,非让他上门去讨便宜,他哪舍得下这张老脸,那家,整天乌烟瘴气,真是家无宁日。
周洪生停在几人跟前,勉强开口道:“虽然分家了,但咱们,到底是一家人,还是要常来常往的,知道吗?”
苏桃心里呵了一声,周牧野没什么表情,虚虚应道:“知道了。”
然后带着自己媳妇儿和两个妹妹,撑着伞,沿着细长的田埂,往回走去。
周洪生看着他们的背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回去之后,周牧野有些低落,吃饭的时候也是一声不吭的,苏桃有些心疼,平日里都是他忙,现在她给他打了洗脚水,端到他脚边,周牧野这才回过神来,就要起身,苏桃按着他的肩膀:“你别动,坐着。”
苏桃给他脱鞋,给他脱袜子,然后抓着他的脚脖子把双脚塞进木盆。
“你怎么了?”苏桃坐在他身边,背靠在热乎乎的灶台上,偏头看他。
周牧野垂着眼帘,故意撇开眼神不看苏桃,声音有些哽咽:“想我娘了。”
苏桃这胸口一下子梗住了,鼻子发酸,眼眶泛红。
她抓住了他的手,轻轻抚摸着:“咱们经常给她烧纸,改明儿我上县城,买一些锡箔纸,咱们叠一些元宝烧给她,你说好不好?”
周牧野不着痕迹地刮了一下眼角,故意挤出笑容来:“烧给她估计她也舍不得花。”
苏桃轻轻摸着他的头:“那可不一定,你妈妈到了下面,说不定没那么节省了,一个人,过得轻松自在呢,你别难过,嗯?”
周牧野的眼泪滴了下来,苏桃就慌了,再坚强的人,他也有个软肋啊,苏桃真是心疼得不行。
“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周牧野把人搂进怀里:“你没说错,没说错,我也希望我妈在下面过得好。”
可他更希望的是,如果当时他不是七岁,而是十七岁,那么,是不是,他就有可能救他妈妈,什么重活累活他都可以干,他妈妈得的也不是什么重病,就是感冒发热,然后染了肺炎,最后……就那么撒手人寰了。
哪怕那个家,稍微宽裕一点点,他妈也不会就那么走了啊。
活着多好啊,活着才会充满希望啊,活着才能把日子越过越红火啊。
夜晚,苏桃从身后抱住男人,轻声道:“牧野哥,以后,我替你妈妈疼你。”
窗外已是晴天,有月光洒进来,他悲伤的心灵得到了慰藉,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好好活下去吧,黑暗的岁月中,一束光透进来,苏桃带着光来到他身边,照亮了他的生活,让他重新对生活充满了希望。
隔天,苏桃和周牧野一道去县城请她妈下来住一段日子,于虹欣然同意,苏钟文也希望自己妻子去乡下多照顾着点苏桃。
周牧野嘱咐了牧月和牧星:“你们嫂子的妈妈是来当客人的,我要去给校长家盖房子,你们上学前,放学后,力所能及的事,一定要勤快些,别让你们嫂子的妈妈手上沾活。”
两丫头点头如捣蒜地应下了。
苏桃也和两个丫头打了招呼:“我妈过来,要和你们睡一张床,牧月你和牧星睡一个被窝,我妈睡一个被窝,你们适应一下啊。”
牧月牧星赶忙说她们没啥要适应的,她们很喜欢嫂子的妈妈。
于虹见了那两丫头,也喜欢,丫头们长得漂亮,和她们大哥有几分像,个子蹿得也高,快赶上她家桃子了,她家桃子可足有168呢,丫头们的裤腿袖子都有点短,看起来是最近在蹿个子,还没来得及做新衣裳。
牧月牧星看到于虹,有些拘谨地喊了两声婶婶,于虹虽然来过两次,但还是头一回看到丫头们,给两人塞了两个红包,丫头们不敢收,苏桃笑呵呵道:“没事,收着收着,买糖吃。”
晚饭,一家人吃得热热闹闹的。
回到东屋里,周牧野拿了五十块钱出来:“大纵湖那边盖房子的钱,东家给结了,你收好了。”
苏桃眼睛亮晶晶地,捏着钱,踮起脚尖,抱着男人的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周牧野慌张,轻轻推她,苏桃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你推我干嘛?你变了。”
丈母娘就在西屋,周牧野这不自在啊,就怕自己丈母娘突然推门进来,在丈母娘近身范围内,他……不敢造次。
苏桃见他不自在的样子,眼一转,就有数了,低声笑道:“看来,请我妈过来,是明智之举,以后我可轻松了呢。”
周牧野把人搂到了胸口:“你这妮子,你就没从中得到快乐吗?”
“桃子啊,明天你和我上公社去,扯点布回来……”
于虹推门进来,就看到她闺女被男人搂在怀里,周牧野吓得魂都没了,一把推开了苏桃,苏桃简直想笑,什么玩意儿,草包,见到丈母娘,至于吓成这样吗?
苏桃嗔怪道:“妈,你……你进我们屋,得敲门,知道吗?”
于虹也不自在地摸了一下脖子,转身出了堂屋:“下回知道了。”
在她的认知中,她家姑娘还是个小孩呢,还好没看到更多的,不然怕是要长针眼。
苏桃轻轻拍了一下男人的脸,压着声音道:“看你那怂样,在床上不是威风着呢嘛。”
周牧野摸了摸后脑勺,他可以怕媳妇儿,可以怕丈母娘,他不觉得丢人,怂就怂吧。
终于和她妈商议好,于虹匆忙回到了西屋,把门关好,嘴上却是溢出笑容来,看来小两口感情确实是好。
苏桃手里捧着书,坐在床上,拍了拍旁边的空地:“快上来,有些问题要请教周老师呢。”
周老师钻进了被窝里,抽过她手中书:“哪里不明白的?”
苏桃翻了翻,男人仔细给她讲题,这一讲,就到十点钟,他规规矩矩的,一双手绝对不会伸到被子里不安分,仿佛老师面前的乖学生。
苏桃忍着笑看他:“我可跟你说啊,我妈在这里至少住一个月。”
周牧野挠了挠头:“住这么久吗?”
苏桃眯眼看他:“怎么?丈母娘刚来,就想撵人走了啊?”
“不是不是,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
苏桃调皮地凑上前,用手摸他下巴,逗他玩:“那周老师是哪个意思啊?”
床上的男人,能随便逗的吗?
周牧野一个翻身,把人压在了身下,就在她差点要喊出口的时候,他的大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嘘,桃子,不要出声。”
苏桃咬他的指头:“不要,不准……”
男人贴着她的耳朵,热气悉数洒进来,大手在她身上点火,她的身子顿时软了。
“桃子,上回我们试过的,你该知道分寸,该知道多大音量,西屋能听见,所以……克制点,嗯?”
苏桃给他背上来了一拳,也没能阻挡男人攻城略地的步伐。
☆、54.第 54 章
苏桃和她妈一起去了公社, 扯了几米布, 于虹裁缝手艺不错, 以前苏桃她们小的时候, 都是她妈给她们裁衣服的,现在左右过来了, 闲着也是闲着, 总不好跟苏桃每天大眼瞪小眼的, 又见牧野两个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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