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3)
苏桃的脸红得能滴血,被窝里的温度立刻升了好几度。
苏桃轻轻动了一下身子,男人的声音似乎有些痛苦,“不动……不要动。”
苏桃软着声音道:“有……有东西抵着我。”
苏桃上辈子从来没和周牧野同过房,她嫁过来的时候是十八岁,她死的时候也不过只有二十八岁,不经人事,加上她嫁人前,是个文艺女青年,这方面的知识,匮乏得很。
她是真不懂抵着她的到底是个什么。
她这么一句,周牧野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了,他呼吸紊乱道:“睡吧,就这么睡吧。”
她的小手要往下探,他慌张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声音粗嘎:“苏桃,睡觉,不然你会后悔的。”
苏桃懵懵懂懂的,猛然间似乎反应了过来,脸就烧了起来,小声道:“流……流氓。”
周牧野气结,这算个什么事,他和自己媳妇躺一个被窝里,什么都没做,还被喊流氓,他觉得自己好像很亏。
算了,她今天掉进河里,受了惊吓,又被他凶了一顿,雪上加霜,她需要好好休息。
他将她禁锢在怀里,怀里的人不敢动弹了,就这么乖巧地缩着。
周牧野想转移一下注意力,深吸了口气道:“你说是马寡妇推了你。”
苏桃立刻义愤填膺道:“嗯,她和你妈本来打算上我们家偷钱的,被我逮了个正着,我说我丢了十五块,她心不甘情不愿地扔了十五块给我,然后就记恨上我了,她要害死我,心太狠了。”
周牧野的声音仍旧暗哑,沙沙的,让苏桃觉得心痒痒,“有人看到她偷钱吗?”
“我们西边的大嫂吴桂凤,看到了,可以作证。”
“有人看到她推你下河吗?”
苏桃这下为难了:“咱们四队的姚志厚大爷和姚志亭二爷看到了,是他们两把我从河边拉上来的。”
“嗯,我知道了。”
周牧野奇怪的是,苏桃才嫁过来几天,她也不是四处晃荡的性子,怎么对他们大队的事情,这么熟悉?
苏桃食指戳了戳他硬邦邦的胸口:“你知道什么了你就知道了。”
“睡觉吧。”
苏桃噘嘴轻哼了一声,腿上渐渐暖和了起来,有这个男人在身边,她所有的恐惧本能地消失了,安心地闭上了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身边的男人可就没这么没心没肺了,又娇又软又香又甜的小媳妇被他抱在怀里,他得不停吞咽唾液才勉强压住蠢蠢欲动的心思,最后在心中默默背了一段主丨席语录,才渐渐平静了下来。
隔天大早,苏桃一睁眼,身边的男人照例不在身边了,就跟床上长针似的,每次她还没醒,他就起来了,她穿好衣服出了门,门口的晾衣绳上又晾着他的裤衩和棉毛裤,苏桃好像回过了神来,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顿时脸蛋上热腾腾的。
灶房的锅里,放着早饭,菜粥一碗,油糍一块,灶膛里还有火星子,早饭还是热腾腾的。
她吃完早饭,听到外面有人叫她,姚国华的脸出现在门口,手里还拎了只拔完毛的……兔子?
姚国华献宝似的把兔子放到了桌上,举止有些拘谨:“昨天在雪地里打的,打了两只,给你一只。”
他要在苏桃这里挣点好感,回头苏桃和周牧野离婚之后,他就能排到第一顺位了。
苏桃知道,这姚国华和周牧野是同学,正巧,姚国华就是昨天救了她的两个大爷的侄子,她想,他这是来得正好。
苏桃朝他笑了笑:“谢谢你的野兔。”
她这一笑,姚国华只觉得心头一阵荡漾,更加手足无措了起来,想出去,却有一头撞在门上,好不慌乱。
苏桃捂着嘴笑了笑,然后把正事给姚国华说了,苏桃是觉得,姚国华身为周牧野的同学,他去求自己的大伯二爷出来作证,也挺说得过去的,姚国华应该会帮忙的吧。
姚国华一拍胸口:“这个事,包我身上了,我一定会让我大伯给你作证的,马寡妇太不是东西了,仗着队长,耀武扬威,咱们队好多人看她不顺眼的。”
他觉得,苏桃能向他寻求帮助,那就是没把自己当外人了,他觉得自己胜算又大了几分。
小花小草上学的时候,路过她们哥哥嫂子家,就看到嫂子和姚国华拉话,嫂子还笑着和他拉话。
小草小声道:“你看国华哥,眼都笑弯了,他还一直盯着咱嫂子看,我看他都看呆了。”
小花危机意识很强,她替自己大哥着急,嫂子对大哥那么好,可大哥总是对嫂子冷冰冰的,这下好了,嫂子和别的男人有说有笑了,这可怎么办?
小草拉了拉她的手:“赶紧走吧,不然要迟到了。”
周牧野回来的时候,姚国华还赖在他们家门口和苏桃说话,姚国华这人,也是在县城念过高中的,就因为他去外面的世界看过了,所以总是有那么几分清高,一直想找个有文化又漂亮的。
可不是所有人都像周牧野那么好命祖上跟城里人家定了婚约的,城里姑娘,眼光高条件高,聘礼他家就出不起,哪里都像苏桃家那么傻,一分钱聘礼都没要。
周牧野跟木桩似的钉在门口,看到苏桃和姚国华说说笑笑的,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
姚国华性子活络,以前在班上就很会招女同学,现在又来招他媳妇儿,他媳妇儿还真就和班上那些女同学似的,被他一招,就捂着嘴笑个不停。
苏桃偏了一下头,看到姚国华身后站着的人,也不上前去,只轻声道:“大早上的,你上哪里去了?”
苏桃打算晾一晾周牧野,松一把紧一把的,他才会把她当回事呢,总撵着他跑,他只会觉得她别有居心。
哼!
周牧野想,苏桃以前见了他,总是热热闹闹地上来,又是要挽他的膀子又是要拉他的手,这会儿怎么不和他亲热了?
他又打量了一眼姚国华,姚国华只觉这老同学的眼睛里浸了寒冰,他本就是想挖人家墙角的,这会儿心虚,便道:“苏桃,我先走了啊。”
苏桃赶紧道:“我和你说的事,可别忘了。”
姚国华胸口拍得邦邦响:“包我身上。”
周牧野问她:“什么事?”
苏桃下巴一抬:“和你没关系。”
周牧野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那个……陆先生给了我几块膏药,叮嘱过,过两天要换一块,我……”
帮你换还没说出口,苏桃就抢先道:“我刚换过了。”
☆、22.第 22 章
方国华风风火火去了他大伯家,他大伯在院子里捣鼓旱烟卷,他蹲了过去,认真问道:“大伯,你昨天看到马寡妇推苏桃下河了是吗?”
姚志厚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也来说这个事?人家牧野来说,因为那是他媳妇儿,你来说,又是为了啥?”
方国华一愣:“周牧野找你了?”
姚志厚划了根火柴,点燃了卷烟,抽了一口,呛得直咳嗽,他婆娘从大屋里出来,嘴上念个不停‘让你不抽烟,你非要抽,咳死算了,少一张嘴呢还’。
姚志厚蹲在墙角里,呵呵道:“周牧野让我给他媳妇儿作证,我不依,他说要给我家干三个月活,明年头三个月,他的工分都算我头上了。”
姚国华想,这周牧野打了婆娘又想挽回,呵,晚了,他看那小媳妇儿是个有骨气的,周牧野这花头精,不顶用了。
“大伯,不管怎样,那马寡妇在咱们队里霸道得很,以前不还药死过你家的鸡,你就不想让她吃点苦头啊?”
姚志厚点头:“行了行了,知道了,周家小子拿三个月的工分换,我怎么可能不作证嘛,我看那马寡妇的好日子也是到头了。”
马寡妇在家里战战兢兢地过了两天,外头一点动静都没有,她知道那周家媳妇儿不是省油的灯,刚好又有人看到她推人了,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她这心里是一片凄惶。
苏桃等着呢,她要等个机会,谁不知道队长和马寡妇那点衣带关系啊,而且上回大队长撩骚她失败,心里定是恼着她呢,这事告到大队长那头去,肯定是打水漂。
支书又只管传达党内事务,这些事,一般都是仇金喜一手抓的。
苏桃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这天是腊月十二,公社的正副主任到各大队巡查年底人员和牲畜的防寒准备工作,这天正好是到花溪大队。
去生产大队,就要从大堤下来经过苏桃家门口,她看到两个主任推着自行车,旁边跟着他们大队的支书和大队长仇金喜,文书会计妇女主任都跟在后头,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往西边党支部走去。
等他们走远了,苏桃赶忙往西边赶,先去了姚国华家,一把抓住他的膀子:“你家大伯呢?肯作证了吧?”
姚国华这眼神闪了一下:“我不都说了嘛,包我身上了,大伯在家呢,我给你喊。”
周牧野这小子没跟自己媳妇儿说用三个月工分换大伯作证的事啊,那就怪不得他了。
苏桃和姚志厚匆匆赶往党支部,她的一颗心噗通噗通地跳着。
大门口,文书丁文龙站在院子里张罗着:“中午要烧红烧肉,弄点肥的,徐主任就好吃肥肉。”
“诶,好嘞。”
苏桃闷头跑过来,就要往支书的办公室里钻,丁文龙一把拦住她,压着声音道:“苏桃,你咋来了?”
苏桃泡得急,这会儿一张口,热气直冒,她喘了口气道:“公社的两位主任在里面,我有点事要跟他们说。”
丁文龙推了推眼镜:“这都领导在里头说事呢,你一个老百姓,别跟着瞎添乱行不行?”
“老百姓的事就是顶重要的事,两位领导下乡难道不是来考察老百姓过得好不好的吗?”
理儿是这个理儿,可领导们谈事,哪能被个不相干的人突然打断嘛。
苏桃才不管他呢,伸手就要开们,丁文龙赶忙一把拉住她,苏桃急了:“你再拉我,我就要喊了啊。”
这年头,作风问题尤其要紧,丁文龙一慌神,松开了苏桃,苏桃动作利落地掀开了厚重的门帘,推开了木门,走了进去。
一屋子的人愣在了那里,公社两位主任徐长功冯家平、花溪村的支书彭胜贵大队长仇金喜以及妇女主任会计都这么盯着苏桃。
“这位女同志是……”
主任徐长功也是没见过这么俊俏的女娃,看到漂亮的女娃娃,谁会不喜欢吗?虽然她冒失闯了进来,但徐主任没有生气拉脸,反而是和和气气地问话。
仇金喜恼了,腾地站起来,虎着脸看她:“苏桃,你这是干什么呢?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就敢闯进来。”
苏桃才不搭理他,直走到徐主任跟前,有条有理道:“我知道你是公社来的大领导。”
徐长功摆手:“不能瞎说,我们是人民的公仆,而且我们只是公社的主任,还真不是什么大领导。”
苏桃缓了口气道:“在我眼里,您就是顶大的领导,因为您能替我做主。”
徐长功笑出声来,环顾四周:“这是受委屈了,受委屈了。”
仇金喜魂都要吓没了,她以为苏桃是来检举他作风问题的,这种事,在大队里是没人管他,可这公社领导来了,一检举一个准,这小婆娘,没想到还有这个本事呢。
他赶忙一把拉住苏桃的膀子,咬牙切齿道:“不像话,你跟我出去,公社领导下乡来都是谈重要的事的,你跟我这穷耽误什么功夫呢。”
眼见得仇金喜就要把苏桃拖出去了,徐长功抬手:“我们下乡就是来视察百姓过得好不好的,既然这闺女有委屈,那就让她说,你松开她。”
仇金喜脸色铁青,觉得自己仕途到这里是结束了,他不就撩骚了苏桃一句吗?这婆娘,忒记仇了。
苏桃说演就演上了,这还没开口呢,眼里就起了雾气,谁能受得住这么俊的闺女掉眼泪啊,徐长功朗声道:“闺女,有委屈尽管说,我能做主的,一定替你做主。”
苏桃拿袖子揩眼泪,抽了抽道:“前几天,我差点被人害死。”
仇金喜愣了一下,这小婆娘是要添油加醋了是不是?他有要害死她吗?明明是他被他婆娘捶得要吐血。
徐长功点头:“你不哭,慢慢说,谁要害你了?”
苏桃撰着拳头,抽泣道:“头几天,咱们大队有个马寡妇叫何昌凤……”
仇金喜头顶要冒烟了,急的,这婆娘狠,要置他于死地。
“她上我家去偷东西,然后被我堵屋里了,她怀恨在心,就在四天前,我经过她家附近的那个桥时,一下把我推进了河里,要不是姚家大伯经过,我就没命了……”
仇金喜抹了把脑门上的汗,愣愣地看着苏桃,不是检举他作风问题的?这个时候的仇金喜,长出了口气,只要不是检举他的就行,姘头他是已经顾不上了,不敢开口替马寡妇辩驳一句,生怕引火上身。
徐长功拍了一下桌子,脸色铁青:“这太不像话了,都什么年代了,竟然敢公然谋财害命,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苏桃一边揩泪,一边走到门口,喊了姚志厚进来,然后拖着姚志厚走到徐长功跟前:“大领导,这就是姚大伯,他看到何昌凤推我了,也是他救的我,我说的句句属实,他可以作证的。”
姚志厚紧张地点头:“是啊领导,我是看得真真的,何昌凤把苏桃推下了河里,苏桃掉进冰窟窿里,不是淹死也要冻死啊。”
徐长功气得脸色铁青:“这个何昌凤实在是目无法纪,这都什么年代了,竟然敢这么蛮横,她这是仗了谁的势吗?”
仇金喜刚才出的汗刚冷下来,这会儿叫主任的一句话吓的,浑身又烘热了起来,赶忙道:“这个马寡妇,在村里一向横惯了的,因为她男人以前是给大队里筑坝的时候被大石头砸死了的,所以她一直以此为资本,谁都不放在眼里。”
苏桃似笑非笑地看着仇金喜,仇金喜一动不敢动,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他甚至想着,苏桃要是多说一句,立刻捂了她的嘴把她拖出去。
徐长功气得脸色铁青:“那也太不像话了,她家庭困难,咱们不会亏待她,但她不能居功自傲,更不能做出谋财害命的事啊,这可是犯法的啊。”
仇金喜点头如捣蒜:“是是是,主任说的是。”
小婆娘一直盯着他,他被盯得头皮发麻,仿佛他敢给马寡妇说一句,那小婆娘就会立刻在主任面前揭他的老底一般。
他哪里还敢救马寡妇?他只想自保。
徐长功走到苏桃跟前:“闺女,你放心,我们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苏桃彻底放下了心来。
一群人走出仇金喜办公室的时候,姚国华还候在外面,几个领导走在前面,要去马寡妇家把人带到公社去,苏桃则走在最后面,姚国华担心地凑过去,小声问她,“怎么样?”
苏桃笑着看他,“谢谢你,主任要去治马寡妇的罪呢,不跟你多说了,我要和主任他们去马寡妇家。”
姚国华看着她的脸,有点失神,苏桃的好看,并不是没有见识的农村人陡然见到城里人看谁都觉得好看,苏桃是真的好看,桃花眼,鼻子微翘,嘴角弯弯的,皮肤跟白瓷一样。
他失神的时候,苏桃已经走远了。
姚志厚夹着卷烟走上来,揭开头顶上的帽子,挠了一把头,歇了口气,“刚才那阵仗,给我吓够呛,这小婆娘倒是拿的出,不怵,只是,我听她刚才和你说谢谢,她谢你啥?”
姚国华双手揣兜里往前走去:“咱们快去马寡妇家看看马寡妇怎么倒霉吧。”
☆、23.第 23 章
马寡妇家门口可真是跟过年一样热闹,她本来就魂不附体了好几天,陡然看到公社的领导们进门,更是吓到一句整话都讲不出来了。
苏桃想着,这马寡妇原来也是个纸老虎,也就仗着队长撑腰在邻里乡亲们之间逞逞威风了。
公社的文书把事情的原委跟围观的村民们说了一下,然后又看着马寡妇:“你这个事情,情节很严重,性质很恶劣,我们必须要先把你带到公社上去。”
马寡妇脸色煞白一片,然后指着苏桃破口大骂:“你这个小婆娘,你到领导面前造谣胡说八道什么了?我根本就没偷你的钱,我被你讹了才是,掉下河也是你自己没站稳,我只是想喊你,根本没有推你。”
苏桃依旧是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由你说破天,我有人证,你别指望指鹿为马,颠倒黑白。
吴桂凤也赶了过来,苏桃红着眼眶抓着吴桂凤的手:“嫂子,你得替我作证,马寡妇是不是上我家偷钱了。”
吴桂凤点头道:“领导,我这个人,从来不偏帮谁,也不敢说胡话,但我那天真的看到,苏桃一走,马寡妇闪身进了苏桃家屋子,我就赶忙去叫苏桃了,我和苏桃进去的时候,马寡妇正在苏桃家东屋的斗橱里掏着呢。”
徐长功伸手推了推眼镜,脸色铁青的:“都人赃并获了,你推苏桃下河,也有这位姚大伯作证,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马寡妇突然瘫到了地上去:“还有没有王法啊,都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都欺负我们,我亏就亏在没有男人哟,都欺负我们哟,这小婆娘是不是爬领导的床了?”
在这马寡妇的认知中,女人能有这么大能耐,那就是搭上了有能耐的男人,不然公社的领导是不可能替她出头的。
苏桃摇摇头,这是拦都拦不住地要把自己往死里作啊。
徐长功主任气得脸颊都在发抖:“你这说的是什么污言秽语?你竟然敢侮辱党的干部,我们下乡都是为老百姓干实事的,你谋财害命,不但不知道悔改,竟然还要恶意中伤别人,你这个性质实在是恶劣,实在是恶劣至极,家平,立刻把她带走,然后交到县上去,让县上的领导定夺怎么处置她。”
马寡妇又后怕了起来,爬到仇金喜跟前,拽住他的裤脚:“队长,救我,你得救我啊。”
仇金喜矛盾极了,他知道这个时候徐主任已经火冒三丈了,要救人,无疑是把自己往这火坑里推。
可不救的话,他又害怕这马寡妇破罐子破摔地把自己供出来。
斟酌再三,他半蹲下来,拍了拍马寡妇的肩膀,给她使了个眼色:“你要好好坦白,争取宽大处理,知道吗?”
马寡妇愣愣地看着他,把他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觉得,队长肯定是会救她的,毕竟,她手上握着他们队长的把柄呢。
干部的男女作风问题,那可是大事,队长不敢不救她。
马寡妇被带走了,众村民差点就要拍手称快,实在是这马寡妇平日里仗着仇金喜真的干了不少恶事,偷鸡摸狗那是家常便饭。
人家邻居在院子里晒个裤衩,也要被她破口大骂说拿污秽的东西对着她家门口,触她眉头,她又经常故意站在巷子里,把痰盂里的脏东西泼到人家门口。
四队有户人家门口长了一棵桃子树,这桃子刚熟,马寡妇就去偷,偷就算了,她还带了篮子去,一偷就是一篮子,主人家都捞不到吃,全被她给偷走了。
干活混工分这些根本就不用说了。
村民们都是敢怒不敢言,一旦和马寡妇吵了,那隔天必然会被队长分派到最重的活,还会有人盯着,想偷懒那都不行。
久而久之,马寡妇便成了村中一霸,没人敢惹。
周牧野搬完砖回到家中时,天已经擦黑了,屋檐上的冰棱子又冻上了,隆冬傍晚,最后一抹余晖落入地平线下,整个大地多了苍凉的感觉。
苏桃在灶房里做晚饭,嘴上还哼着小曲儿,周牧野想,她看着好像心情不错的样子,便止不住地弯了弯嘴角。
他又想,怎么回事嘛,小媳妇高兴,他怎么就跟着高兴?
他走进去,看到苏桃穿着围裙绕着灶台忙忙碌碌,煤油灯放在灶台旁,灯火幽若,映得她眼睛亮亮的,像夏天里的星星,怪好看的。
“晚上吃什么?”
他陡然开口,苏桃吓了一跳,回头瞪他:“你怎么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周牧野挠了挠后脑勺,进了灶台后添草烧火:“有声音的啊,你自己没有听见。”
苏桃一手抓着锅铲,一手插着腰,绕过灶台,站在他跟前:“就是没有声音。”
周牧野想,小媳妇挺蛮的嘛,可她的蛮和村里那种泼妇的蛮又不一样,又蛮又软的,哎,他这又是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好好好,没有声音,是我不好,以后我跺着脚走路。”
苏桃蹲在了他跟前,单手拖着脸,抬着下巴看他:“你这是不服气,是不是啊?是不是在敷衍我啊?”
周牧野低头一笑,灶膛里的火光映着他的脸,硬朗的线条变得柔和了,虽然头发有些长有些乱,虽然下巴有些胡渣,可苏桃还是觉得他俊朗得让她移不开视线。
‘嘎嘣’一声,灶膛里烧的黄豆杆突然爆了一下,火星子蹦了出来,周牧野本能地一把将苏桃拖进了怀里,“小心……”
矮凳不稳,他抱着她跌坐到了地上,整个人倒进了身后的干草堆里,苏桃趴在他怀里,一颗心砰砰跳着,面颊有些发烫。
火光跳跃着,屋外寒风呼啸着,苏桃想,是温暖的,他的怀抱,宽厚又温暖,让她舍不得离开。
“嫂子,今天晚上吃什么啊?”
小花小草手拉着手走进灶房,就看到嫂子趴在她们大哥身上,两人滚在草堆里。
周牧野喉头滚了滚,看着身上的小媳妇儿已经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了,又觉得好笑,刚才还蛮得很,这会儿倒是怂了。
到底还是小花反应快,赶忙拉着小草出了灶房,喊了一声:“大哥,嫂子,我们……我们进堂屋等着。”
灶台后面的苏桃脸红得要滴血,她抬手就捶周牧野的胸口:“怪你,都怪你,谁让你拖我的?”
“怪我,起来吧。”
苏桃跳了起来,颤手指着他:“你……你什么意思?”
“……”
“你让我起来,言外之意不是说我想赖在你身上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小媳妇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女人真难懂。
晚饭端上了桌,一人一碗饭,肉丸子大白菜粉丝一锅乱炖,吃得热热乎乎的。
饭桌上是沉默,长久的沉默,小花和小草一直都笑眯眯的,小花本来看到嫂子和国华大哥说话还有些不放心的呢,现在看来,嫂子还是喜欢大哥的吧,不然也不会把大哥推到草堆里了。
苏桃:……??
苏桃给小花小草分别夹了两个肉丸子,轻咳一声道:“你们明天要期末考试了吧?”
“嗯,明天考。”
“晚上早点睡觉,明天早上过来吃早饭,嫂子给你们做一点干的。”
“谢谢嫂子。”
小草砸吧着嘴道:“我听说西头马寡妇今天公社的领导带走了,还听说主任要把她交给县里处理呢。”
苏桃笑笑:“知道的倒是不少,因为她推我下河,所以这是她咎由自取,说起来,本来那姚大伯是不肯为了我得罪队长的,但我去求了姚国华,让他去做他大伯的思想工作,姚大伯才肯定出来替我作证的。”
周牧野抬头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他不是爱邀功的人,想着,事情解决了就行。
晚饭过后,苏桃又给两丫头补习了一下功课,讲了讲考试重点,最后让周牧野送了两人回家。
周牧野回来的时候,屋外亮堂堂的,正是月半,圆圆的大月亮挂在天幕中,照着小小的窗户,到了这夜里,风反而歇了下来,明天看来是个大晴天。
灶房的大锅里热着一锅水,他舀了一些,洗了脸,又洗了脚,然后趿拉着老棉鞋,进了大屋,木门关上,插上门栓,左边是东屋,右边是西屋。
他摸了摸脖子,往东屋走去。
他一进去,苏桃就翻身坐了起来,摸出被窝里的盐水瓶,在他眼前晃了晃:“我自己充了水,暖乎着呢,一点都不冷。”
“嗯。”
“嗯什么嗯啊?我不冷,你去西屋睡吧。”
周牧野已经吹灭了油灯,屋内忽然黯了下来,苏桃捂紧被头,不让他进被窝,床铺往下塌了塌,他坐了上来,窸窸窣窣间好像在脱衣服。
紧接着,一股强势的力量将她手中的被子拽了过去,热乎乎的身子钻进了被窝。
苏桃伸手推他:“你不是喜欢在西屋睡吗?现在让你睡,你怎么不睡了呢?我又不冷,不用你焐,你就不怕我再伤害你了吗?”
男人跟座大山似的,纹丝不动,反而缓缓躺了下去,苏桃也躺了下去,张牙舞爪地又是推又是踢的。
“你走,我让你走,听不懂是不是啊?”
嘴忽然被堵住了,唇上湿漉漉的,男人的身体像大山,压得她喘不上气。
☆、24.第 24 章
苏桃脑子有点懵,恍惚间她好像感觉到男人还伸出了舌头舔她的嘴唇,她脑子一热,张嘴就咬了他一口。
周牧野闷哼了一声,气息有些紊乱。
两人的呼吸都很急促,在这深夜里,屋子里,被窝里,全是暧昧的气息,苏桃本能地,轻轻给了他一巴掌,不重,但总算让她清醒了过来。
“流氓,谁……谁准你亲我的?”
周牧野脑子里也是乱糟糟的,他根本没有料到自己竟然会那样做,竟然能真的把苏桃压在身下亲,这会儿苏桃的话轻飘飘的,根本没入他的耳朵,他还在回味苏桃的味道。
软软的,和想象中的,和梦中的味道,一模一样,又软又甜,让他忍不住就伸出了舌头,比糖还好吃。
苏桃见他不吭声,身子往前凑了凑,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周牧野终于回了神,故意沉了声音道:“你再咬我,就不止亲你这么简单了。”
他知道,苏桃是纸老虎,被他这么一吓,终于消停了下来,哼哼唧唧的转了个身,背对着他。
寒夜里,周牧野的声音沉沉的:“苏桃,你不是想和我好好过日子的吗?”
苏桃又气鼓鼓地转过了身来,伸手推着他的胸口:“你不想过就不过,你想过我就得陪着你过吗?我是有骨气的人,我被你气到了,伤心了,我不想让你如愿以偿。”
他盯着她的眼睛,轻声道:“那么,苏桃,你想让我怎么做呢?你让我怎么做,我都依你。”
他声音轻轻的,寂静无声的隆冬之夜,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让苏桃的心口发起烫来。
“周牧野,你好好对我,我就好好对你,你对我好一分,我一定回报你一百分。”
周牧野喉咙有些堵,苏桃的声音,无比温柔,又无比郑重,触动着或者说撼动着他的心灵,他为自己此前对她的冷漠感到羞愧难安,是他太小心眼了。
一夜好眠,苏桃再睁眼时,屋外已经大亮了,太阳从窗户里洒进来,没风有太阳的日子,便不会太冷。
苏桃穿好衣服出了大屋,周牧野在门口扫地,扫完地,又拿了个脸盆,洒了些水在泥地上,刚刚扬起的灰尘被压了下去,门口干干净净,光秃秃的树干上有鸟雀叽叽喳喳地叫着。
见苏桃起来了,周牧野赶紧端着脸盆进了灶房,待苏桃进去,脸盆里已经倒上热水了,“洗完脸,吃早饭。”
苏桃抿嘴一笑,挺体贴的嘛。
“你怎么大早上的没去上工帮忙砌墙啊?”
“水泥都冻上了,要等化冻之后,少说要等中午才能上工。”
正说着呢,小花小草背着书包跑了过来,两丫头在灶房外探头探脑的,就怕在撞见昨晚上那种事。
苏桃看到她两,招呼她们吃早饭,小草摆手:“嫂子,我们在家吃过了,妈今天早上给烙了饼子,说是因为考试,特意做的。”
“是吗?她这么好心?”
“嗯,还在面粉里打了一个鸡蛋呢,又切了些葱进去,香喷喷的。”
“再在嫂子家吃一点:”
“不了不了,我们得赶紧去学校了,不然考试该迟到了。”
两丫头离开了之后,苏桃和周牧野围着桌子吃早饭,灶房的门口浅,门口朝东,早晨的太阳照进来,照得屋里暖和和的。
想起昨天晚上的事,苏桃只觉得嘴上好像还留着他的味道,脸上热烘烘的,周牧野捧着碗,哧溜哧溜地吸着粥,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气氛有一些微妙,苏桃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就听到外面响起匆忙的脚步声,伴随着小花小草的声音,“小花,你在这里上吧,我去西边林大妈家上。”
就看到小花脚步匆忙,直奔她家茅房去,苏桃朝周牧野干笑:“这两丫头不是说考试要迟到了吗?是不是太紧张了?”
周牧野已经喝完一大碗粥了,他抹了把嘴,拿了几根细竹竿往外走。
“你上哪?”
“有事。”
前两天吃了顿红烧兔肉,那兔子是姚国华送的,苏桃赞不绝口的,他的身手比姚国华强多了,不就是兔子肉嘛,他还得给她打野鸡野鸭,得让她知道他的厉害。
他拎着几根竹竿和一个柳框走了出去,苏桃轻嗤一声,故弄玄虚。
日头挺好,她把竹篾匾里的豆豉端到了门口晒,又拿了几个大的红薯,洗洗干净,打算切成小块晒干做红薯干吃,消磨时间用。
红薯洗好之后,她才想起,小花进了茅房好像好一会儿了,都没见她出来。
苏桃赶忙跑到茅房门口,一块布帘子挡着,她能听到小花在里头用力。
“小花,你怎么了?”
小花都快急哭了:“嫂子,我……我……没事。”
嫂子是县城人,这种话她说不出口。
“小花,你到底怎么了?”
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苏桃试探地问道:“是不是……窜稀了?”
小花声音带着哭腔:“嗯,嫂子,我肚子疼死了。”
苏桃顿时觉得不好:“小草也是吗?”
“嗯呢,小草也是肚子疼,她去西边大妈家上厕所了。”
“疼得厉害吗?”
“厉害,我刚拉完,想拉裤子,就又疼了,根本离不开茅坑。”
反正已经丢脸丢尽了,小花也不想再瞒着嫂子了。
苏桃有些急了,今天是期末考试,两丫头却都闹肚子,她第一反应就是,顾翠英动了什么手脚。
可现在,不是追究谁在背后作妖的时候,这都已经八点了,丫头们这个状态,第一场考试肯定是赶不到学校去了,第二场考试都不一定赶得上。
顾翠英肯定是想以此为借口断了丫头们上学的路,她一定不能让顾翠英得逞。
她匆忙去了吴桂凤家,强迫自己镇定道:“大嫂,我家小花小草闹肚子,我要去一下三队陆先生家,你帮我倒点热水给她们喝一下,行吗?”
“行行行,你赶紧去吧。”
苏桃一路狂奔,她在大堤上跑,田野里不远处是周牧野,旷野之中的男人认出了大堤上的人,便朝她跑过去,田地里是厚厚的积雪,他也顾不得寸着脚步了,就这么朝她跑过去,顺着小坡,冲上了大堤。
“苏桃……”
本来慌了神的苏桃听到这一声,顿时觉得有了依靠,心里踏实了,回头看到男人已经追了上来。
“你跑什么?”
“小花小草闹肚子,我得去陆先生家拿药。”
周牧野脸色一沉:“你回家去,我去陆先生家拿药。”
苏桃点头:“你快一点,丫头们今天期末考试呢。”
周牧野已经撩个大长腿狂奔而去了,苏桃稍微定了一下心,家里暂时有林家大妈照看着,她得好好想一想。
从刚才小草说顾翠英给她们做了带鸡蛋的饼子吃,她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顾翠英怎么可能因为期末考试就特地给她们改善伙食?她巴不得丫头们辍学回家务农呢。
所以,这个鸡蛋饼,里面肯定是放了什么东西。
泻药,一定是泻药,但是泻药可不是她想弄就能弄得到的,她肯定不敢去陆先生家开泻药,不是陆先生家,那就是公社的药站。
苏桃匆匆赶了回去,两个丫头还在茅房里出不来,小花已经开始小声啜泣了,她辛辛苦苦学了一学期,临了,却连考场都上不了,这让她觉得太灰心了,她又很担心他们妈拿这个为说头到时候不让她们上学。
她和小草上学的每一天都是胆战心惊的,她们知道家里困难,一个烂摊场,她们那后妈挖空了心思撺掇她们爸让她们辍学。
她担心极了。
她不想辍学,她喜欢念书,书里的世界那么大,她觉得上学的时候,精神世界是充实的,她幻想着她以后会去见识这广阔的世界,如果辍学了,她的梦想就破灭了。
苏桃站在茅房门口,小声问小花:“肚子还疼吗?”
小花哭得稀里哗啦:“疼,起不来。”
苏桃握紧了拳头:“别怕,小花,嫂子向你保证,你想念的书,一定会有得念。”
说完,起身往东边跑去。
周牧野一路跑回来,见苏桃不在家里,便让林家大妈给两丫头吃了止泻的药,可这药也不是仙丹,不可能吃下去就不拉了的。
这么耽误着,第一场的数学和第二场的语文考试,是指定参加不上了。
两丫头拉到虚脱,吃了止泻药之后好一会儿,才惨白着一张脸走出了茅房,周牧野拿了长凳,让丫头们坐上去晒晒太阳,又倒了两碗热水塞到了她们手上。
小花颤抖着手把碗放到了长凳上,掀了掀嘴唇:“大哥,我得去学校,你搀我和小草去好吗。”
肚子还在一抽一抽的隐隐作痛,腿上也是一点劲都没有,她走不动道。
“歇会儿再去。”
小花眼泪直往下掉,她伸手抹眼角,哭得喘不上气来:“大哥,我还能念书吗?”
小草惶惶地盯着她大哥:“大哥,我也想念书,哪怕让我吃不饱,我都愿意。”
“放心,都会有书念的。”
☆、25.第 25 章
苏桃回来的时候,正好姚国华也走到周家门口,他现如今是隔三差五就要上周家里晃晃,和苏桃拉几句家常,就怕苏桃把他抛到脑后。
苏桃忙不迭地安排:“牧野,你背小花,那个,国华哥,你能不能背一下小草?”
姚国华欣喜之情溢于言表,苏桃又请他帮忙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非常紧密了,他们已经是革命的好伙伴了,他赶忙蹲到了小草跟前,一把将人背到了背上。
周牧野心里泛了些酸水,牧野和国华哥,听着国华哥更亲密一些,他又想把姚大伯作证的事情说出来,可好像错过了说出来的最佳时机,现在说好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似的,算了。
两个男子汉背着两小姑娘,沿着羊肠小道往东边走去,霞光洒满大地,穿过小路,越过小桥,走了五里地,才终于到了花溪村中学,学校门口站着一个中年男人。
周牧野这才想起来问一句:“苏桃你刚才去哪里了?”
苏桃跟着两个大男人赶路,赶得背上热气腾腾的,喘了口气道:“我刚才过来跟校长说明了一下情况,校长深明大义,表示可以让孩子们补考,他等在学校门口,一进学校就去他办公室,这样杜绝了其他学生漏题的可能性。”
小花和小草都露出了欣喜的表情,一个劲儿地谢着嫂子,周牧野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内心触动极大,半晌才掀了掀嘴皮子:“谢谢你。”
姚国华想,苏桃真是够为周家人着想的了,这么好的媳妇儿,周牧野不珍惜,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周牧野和姚国华把两个丫头直接驮到了校长办公室,上午考的数学和语文的试卷已经放在了校长的办公桌上,不相干的人出了办公室,外头阳光正好。
前面一排低矮的教室,和教师办公室中间,隔了一个小小的升旗台,旁边有一些树木,这会儿都凋零了,是个荒芜的小园子,红旗飘扬在深蓝的天空中,空气冷冽,能听到学生们的朗朗读书声。
周牧野的眼神一直停在苏桃身上,她的短辫子散了,脚上沾了水和泥,膝盖上还有雪块,路上一些积雪还没化掉,大概是跑得太急摔了。
他心口突然有些堵,这么一个全心全意为他着想为这个家着想的人,却被他冷待了那么久,她向他示好,放低身段,柔声说话,他却只拿冷脸对他。
他想给自己一耳光,周牧野,你可真是个会跟女人较劲的混蛋。
苏桃顺着水泥台阶,一屁股坐了下来,喘着粗气,她这来回跑,真是累够呛,不过总算是能让孩子们顺利参加补考了,再累也是值得的。
周牧野仿佛能想象得出苏桃拉下脸求校长的画面,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破天也一定要让两丫头参加补考,她是个很坚韧的人。
他很感动。
周牧野顺着她身边坐下,抬起大手,打算摸一下她的头,手却被姚国华一把打掉了。
场面有一些尴尬,周牧野抬头看他,不是,兄弟,你什么意思?谁媳妇儿啊?我摸我媳妇儿头,你激动什么?
姚国华确实是激动了,在他心里,周牧野是个打媳妇的糙汉,现如今是因为苏桃为他们周家做了事,他才稍微有点良心发现,他觉得周牧野配不上苏桃,他愿意敞开胸怀给苏桃温暖,混小子别想再用花言巧语去蒙骗他的人。
周牧野正想酝酿着说点什么的时候,苏桃突然转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你说,小花小草能不能正常发挥啊?肚子应该不疼了吧?你拿药给她们吃了吗?希望她们好好考试。”
周牧野嘴角扯了扯,故意当着姚国华的面,反握住了苏桃的一双小手,还轻轻用拇指抚摸着她纤细的手指头,然后特别温柔道:“药吃了,她们好多了,会好好发挥的,你不要担心了,嗯?”
姚国华的眼神要把他的手都盯出窟窿来了,周牧野难得露出得意又张狂的模样来,姚国华要被他的嘴脸气吐血。
苏桃坐在台阶上歇了会儿,又趴到窗台上看了会儿办公室里两丫头认真答题的模样,校长手中拿着戒尺,一脸威严,来回踱步,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小声道:“丫头们要考到晚上,我们先回去吧。”
校门口,寒风呼啸着擦过,低矮的围墙上,又用白石灰水刷上了新的标语‘红太阳光芒照大地,毛.主.席恩情暖人心’,瓦蓝瓦蓝的天,苏桃觉得心情挺好。
周牧野弯了双腿背对着她:“我背你吧。”
才发现,她走路有一点瘸,看来是摔得不轻,一声也没吭,她本来是撞一下桌角要矫情半天的人哪。
苏桃有些不好意思,大白天的,路上还有人呢,再说姚国华都还看着呢。
“没事,我自己能走。”
看在姚国华眼里,那就是人苏桃不乐意,他一个马步扎好,特有担当道:“苏桃,我来背你吧。”
苏桃:……
她赶忙趴到了周牧野背上,然后小声道:“姚国华干嘛那样啊?”
周牧野已经背着苏桃大步流星往前走了,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笑意:“他一直那样,挺热情的一个人。”
“那也不能背人家媳妇儿啊,而且还是当着你的面,想什么呢。”
周牧野心道,是因为他对你有想法,不过既然小媳妇儿没看出来,那他也就不多嘴了,姚国华这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且让他自己热去吧,他要把小媳妇揣怀里,揣严实了。
姚国华挠了挠后脑勺,是不是周牧野在家威胁媳妇不准露了他的底啊,小媳妇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也不敢求救吧。
他将拯救小媳妇于水深火热之间视为己任,他发誓一定要让苏桃脱离周牧野的魔爪,再一抬头,周牧野驮着小媳妇都快跑没影了,便赶紧跑了起来。
“刚才是不是摔了?”
苏桃的头窝在他的颈窝里,喃喃道:“嗯,从那个小拱桥上下来的时候,上面沾了雪块,脚下一滑,栽了下去。”
周牧野小声道:“跑那么快干什么,你这身上,伤不少。”
又是撞桌角,又是摔冰上,小媳妇儿真是离不开人,一离开人就浑身是伤,一刻不让人安心。
她声音特别轻软:“我急嘛,看到小花小草哭得个泪人样,我知道她们想念书的心思,我都恨不得插个翅膀飞起来,哪里还那么注意脚下嘛。”
一口一个嘛,软软的,委屈的语调,扎得周牧野的心千疮百孔的,心疼得厉害。
姚国华双手揣在袖子里,瞥一眼不远不近的两个人,苏桃那姿势,真是让他急得慌,她双手圈着周牧野的脖子,头靠靠在他颈窝里,两条腿晃啊晃的,看起来还挺自在。
这小婆娘,看来是个不长记性的!
真是气人,周牧野不就一张脸嘛,大屋自留地都是苏桃给他要过来的,这男人,哪来这么好的命?
到了周家,姚国华还磨磨蹭蹭地想要多和苏桃说两句话呢,周牧野直接一句‘我要给我媳妇儿检查一下摔得重不重,你在这,不太方便’,开口赶人,很不给面子。
姚国华也是堂堂高中生,支书说了明年开春要让他当会计呢,他也是要面子的文化人,黑着脸就跑走了。
太阳挺好,照进堂屋,周牧野拿了个凳子放在太阳星里,让苏桃坐上去,然后就要帮她拽裤脚,苏桃慌了:“你别再把我拽到地上去,那样我屁股就要裂成八瓣了。”
周牧野呵呵一笑:“我寸着劲儿呢。”
棉裤便被拽了下来,里面是薄薄的棉毛裤,灰色的,这会儿带了静电,上面的细毛都竖了起来,她的头发也有点炸开了,毛茸茸的。
苏桃自己伸手把棉毛裤一点一点往上卷,太阳下,她的腿雪白笔直细长,看得周牧野忍不住吞了吞唾液,卷到膝盖那里,又是青紫一片了。
她果然是纸扎的,穿着厚棉裤呢,摔个跟头,竟然能伤成这样。
“跌打药酒呢?”他手忙脚乱,到处乱翻,苏桃脚尖点着矮凳,指挥他去东屋的桌子上找。
他捏着棉花球给她擦一片青紫的时候,苏桃看到他耳朵红到了根,忍不住抿嘴笑了笑。
周牧野的视线总是不由自主地流连在她嫩白的脚上,想起书里的形容词‘玉足’,真是玉足,指甲盖小巧红润,没有一点瑕疵的皮肤扣动着男人的心。
“苏桃,我家里有跌打药酒,我拿来给你用。”
姚国华的声音从屋外响起,周牧野一把将苏桃的腿抱进了怀里。
☆、26.第 26 章
姚国华看着周牧野抱着苏桃小腿的样,就差气笑了,到了夏天,县城穿裙子的女人满大街都是,他又不是没见过女人的小腿,苏桃的小腿也不是没被男人看过,这小子,挺会来事啊,这一招是想让苏桃觉得他还挺重视她吧。
不是,这小子在学校的时候看起来忠厚老实的,怎么到了苏桃这儿,招这么多呢?
他姚国华竟然能输给这小子?有点不服气啊。
苏桃摆摆手:“谢谢你了啊,我家也有跌打药酒的。”
姚国华捏着那药酒,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就看到周牧野偷偷摸摸地把苏桃的裤管给放了下来,然后才松开了她的腿。
姚国华气得跑了出去,什么事儿啊?防流氓似的防他呢。
傍晚四点多,太阳就下山了,周牧野把晚饭弄好,就跑去中学接两丫头了,接到人到家已经是五点多了。
过了冬至之后,日头比以前长了一些,外头还有亮光,苏桃在灶台后面烤着火,小花小草进来之后,直奔她跟前,一边一个拉着她的手……
“嫂子,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苏桃笑着看她们:“所以,你们最后应该考得不错吧?”
小花认真道:“嗯。”
苏桃伸手揽了揽她们:“那就好。”
吃晚饭的时候,顾翠英找上了门来,这有点出乎苏桃的意料,她本来想着明天去找顾翠英算账的,她可以笃定顾翠英肯定在那蛋饼里做了手脚,她竟然还敢自己送上门来?
顾翠英一进堂屋,就直捶自己脑袋,苏桃不懂她这是唱的哪一出,顾翠英突然嚎了一嗓子:“都是我的错,我听说丫头们吃坏肚子了,是我不好,前两天老是不上厕所,去公社药站拿了点泻药,想排排肠的,没想到不小心放错了放进了早上的面粉里,晚上我想喝药,才发现自己弄错了,牧野啊,丫头们怎么样了啊?没耽误今天的考试吧?”
苏桃差点被气笑了,她这个婆婆,真的是有两分小聪明的啊,她先把这话亮出来了,把话堵得死死的,她只是不小心,她没有恶意的,丫头们不过就是拉了一阵子,对身体也没有大的伤害,你苏桃要是得理不饶人,就是目无尊长。
周牧野重重放下手中的碗,沉着脸道:“牧楼为什么没事?”
顾翠英一屁股坐在方桌旁,脸不红心不跳道:“牧楼老早就去学校了,害怕迟到,都没捞到吃饼,所以就没吃。”
周牧野磨了磨后牙,他后妈这是拿他们当大傻子看呢,好不容易做了蛋饼,不给她自己亲儿子吃,却给两个她向来看不上的继女吃,谁会信呢?
可她偏偏就是这么厚颜无耻地说着不合逻辑的谎言。
小草气得都要跳起来了:“你肯定在饼子里放东西了,所以我才会和小花一起泻肚的。”
苏桃拉住了她,轻声道:“坐好。”然后转头看顾翠英。
顾翠英面露一丝得意,这个事,她早就摆心里了,算得好好的,就是让你们没法反抗,前段时间想从苏桃这儿摸点钱,没摸到,还赔了十块钱,让她觉得很是窝火,她是婆婆,总这么被儿媳妇压一头,算个什么事,她这心里一直不顺畅,日思夜想,总算想到了这么个招儿,至少先让两丫头辍学,省点钱给她儿子多买点好吃的才是真事儿。
“故意的还是无意的,那我们明天去找支书评理,反正你是不配当这两丫头的妈了,你不够格。”
这回,倒是给了个契机让她要回这两孩子。
顾翠英不干了:“什么合格不合格的,谁家养孩子那么精细啊?小病小灾的,谁家没有啊?苏桃你别给我弄城里那套,我们农村,都这样养孩子,你告到哪里去,都没人替你做主的。”
小花死死拉住小草,就怕小草跳起来挠顾翠英的脸,这话实在太气人了。
苏桃沉了口气,冷冷道:“你要是愿意私了,也可以,给两丫头改户口,以后跟你半分钱关系都没有。”
顾翠英挑个眼睛,像个无赖,又像过去奴役村民的地主婆,她白了苏桃一眼:“你去打听打听,谁家孩子会不跟着娘老子,而是跟着大哥的?她们娘老子都还活得好好的,你这是干啥?要造反啊?说破天,也没人站在你这边,娘老子管孩子天经地义。”
周牧野把筷子拍到了桌子上:“孩子们以后我来带,和你无关。”
顾翠英掐着腰站起来:“这个事,还真不是你们能说了算的,明天咱们去支书那,让支书评评理,行吧?”
顾翠英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离开了周牧野和苏桃的家,小花不争气地红了眼,小草轻轻摇她:“你哭个啥咧,有大哥和嫂子替咱们做主呢,肯定不会让她得逞的。”
小花觉得小草还是太天真了,这个事,说到哪儿,就跟他们后妈说的一样,娘老子管儿女,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她很担心哥哥嫂子帮不了她们。
说不定后妈以后不准她们上哥哥家吃饭睡觉了,说不定日子要更加难过了。
周牧野坐下来,摸了摸小花的头:“放心,有哥哥……和嫂子在呢。”
小花对哥哥不抱太大希望,不是哥哥对她们不好,实在是哥哥为人忠厚,根本就斗不过他们后妈,后妈狡猾还惯会偷奸耍滑,哥哥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要是搁以往,她们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可现在,不一样了,她心里还是有小小的希望的,因为她们有嫂子了。
嫂子能让马寡妇被送到县城接受县里领导的处罚,那就说明嫂子有想法。
苏桃也附和:“对,你们别怕,有你哥哥和我在呢,一定不会让你们妈继续欺负你们的。”
周牧野一个人照顾三个,两丫头身子还有点虚,他让她们留在西屋里睡,打了一大盆水让两丫头泡了脚,又让她们吃了点药,给她们盖好被子之后,再回到灶房,苏桃坐在小凳子上泡脚。
他的视线又忍不住落到了木盆里的那一双白莹莹的脚,苏桃靠在灶台上,懒懒地看着他:“牧野,帮我加点热水。”
周牧野从大锅里舀了一瓢热水,转身,看她双脚翘在木盆边缘,托着个下巴这么懒懒地看着他。
苏桃抬好看,白皮肤,桃花眼,和这个灶房的一切,都不搭,像是哪里偷溜进来的小狐狸精,让他的心神荡漾了一下,手一抖,瓢里的水全都洒到了苏桃的棉鞋上。
“你干啥?”
周牧野慌忙转了身,又舀了一瓢,倒进她的盆里,正要起身,苏桃一把勾住了他的脖子:“你刚才慌什么?”
水汪汪的眼,红艳艳的唇,他的心好像都快从喉咙口跳出来了:“没慌。”
嘴还挺硬。
苏桃笑着看他:“没慌你手抖什么呢?”
周牧野便六神无主了,眼睛也不知道朝哪里看了,看哪都觉得不对,嘴唇又湿又红,耳垂小巧圆润,双脚白皙精巧……看哪都觉得自己思想不纯洁。
“再不泡脚,水要凉了。”
他总算说了句整话出来,苏桃这才放过了他,低头抿唇笑着,将双脚放进了盆里,没一会儿,用擦脚布擦干了脚,然后对着他张开了双臂。
周牧野挠了挠头:“干……干什么?”
苏桃笑得开心:“你把我棉鞋弄湿了,你得抱我。”
☆、27.第 27 章
周牧野觉得心里某根弦断了,人生的前二十年里,他的人生没有快活过,小的时候吃大锅饭,从未尝过饱足的滋味,后来,六岁的时候,妈死了,爸腿脚不好,又迎来了后妈,还有一双年幼的妹妹。
他七岁就开始干农活了,什么都干,十几岁的年纪,一个人干几个人的活,从没有那种闲情想过感情上的事,吃饱饭才是最要紧的事。
可这会儿,他切切实实地感受到,苏桃真好看,又可爱,想把她抱在怀里,想把她揉进胸口里。
他不由自主地向她伸出了手,苏桃兴奋,没想那么多,踩着盆边就站起来,哗啦……木盆一下子被她踩翻,她整个人往前栽去,周牧野一把接住了她。
她撞进了他的胸口,他一把将她托抱了起来。
“你啊你……”
真是比小花小草还不让她省心。
苏桃这一下,等于是坐他腰上了,感受着他精壮的力量感,她耳朵红了红:“快抱我回去啊,不然脚都要凉透了。”
周牧野红着一张脸抱她进了东屋,把人塞进了被窝里,然后粗声道:“我去灶房收拾一下。”
“嗯。”
特别乖巧,周牧野赶忙跑了,跌跌撞撞的。
等周牧野躺到床上的时候,他有些心潮澎湃,苏桃洁白修长的腿,白皙圆润的脚趾不停地在他脑子里奔跑着,他呼了口气,手臂枕在头下,怎么躺都觉得不舒服。
再一想,他干嘛忍着啊?旁边躺着的是他名正言顺的媳妇儿,就因为新婚夜当晚没发生夫妻之实,这会儿他总觉得不知道找个什么契机对她下手。
他忍不住咳了咳,下手?自己怎么会用下手这样的字眼?
他翻来覆去的,苏桃忍不住开口:“你怎么老动呢,有风漏进来了都。”
周牧野咬咬牙狠狠心,突然就翻身压住了她,苏桃忍不住尖叫:“你干嘛?”
惊动了西屋里的小草:“嫂子,咋了?”
周牧野一把捂住了苏桃的嘴,气音道:“你叫什么?”
苏桃咿咿呜呜说不出话来,周牧野又对着西屋喊:“没事,你嫂子好像看到只耗子,吓到了。”
西屋便没了动静。
周牧野还压在苏桃身上呢,苏桃伸手扒他的手,小声道:“你……你干嘛啊?”
周牧野粗声粗气道:“你……你说呢?”
外强中干,假凶。
苏桃舔了舔干燥的唇,嗓音有些哑,周牧野脑子里嗡嗡的,都没听到她那蚊蝇之声说了什么,俯首就咬住了她的唇。
苏桃情急,一把推开了他:“我还没满十八呢。”
周牧野:……
——-
三更半夜了,周牧野还在外面,苏桃有些急,刚才用未成年拒绝了他之后,他就裹了个棉袄出去了,好一会儿都不回来,又上茅房吗?
苏桃今年十七,正月十六年满十八,她觉得,还是再等一等吧,也不急在这一天两天的吧,虽然这个年代的农村不讲究这些,可她没法过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就在她忐忑难安的时候,木门吱嘎一声响了,周牧野带着满身风霜走了进来,苏桃卷着被子坐起来看他:“你干什么去了啊?冷不冷啊?快上被窝吧。”
周牧野想,我还能干什么,不去泄了火,今晚大概能憋死,他怎么都不知道,这苏桃竟然还没满十八岁呢。
这都什么事啊?
苏桃往他身边凑了凑:“谢谢你不为难我,我正月十六就成年了,到时候……”
说话的时候,她的手落到了他的腰上,本意是想安抚他一下的,没想到男人身子一颤,声音很凶:“别碰我。”
苏桃有些委屈:“你生气了啊?”
“没生气。”
苏桃又往他身边拱了拱:“真没生气啊?”
“真没生气。”
有点咬牙切齿的感觉,苏桃还想动,男人粗声道:“苏桃,你再往我身边凑,就危险了,不管你是不是十七岁。”
苏桃便安稳了,她在心里盘算着,仔细想想,好像她婆婆的弟弟在这个年头因为私扩自留地的事被抓到基建队劳改的,落了一身的毛病。
这个事,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早上起来,在院子里,苏桃第三次看到了男人的裤衩和棉毛裤晾在了晾衣绳上。
但这件事不是要紧的事,要紧的是,他们要去党支部找支书,小花小草绝对是不能留在顾翠英身边的,两孩子手上已经都是冻疮了,现如今,为了不让她们念书,顾翠英连那种损招都出了,谁知道她还会丧心病狂到什么地步啊,万一孩子们身体真有个好歹,那就真的是来不及了。
丫头们上午半天还有两场考试,考完结束回家,苏桃周牧野带着两孩子去了党支部。
彭书记正好刚从公社里回来,穿个黄大衣,推着二八自行车到了院子里,抬头看到苏桃,乐呵道:“你这消息挺灵通的啊。”
苏桃:“什么?”
“县里的领导也都觉得马寡妇做的事,性质太恶劣了,给她拘留了,少说要拘个几年,你对上面办的这桩事,还满意吗?”
苏桃腼腆地笑笑:“都是领导们英明,我们老百姓有了你们这样的领导,是我们的福气。”
彭书记被她哄得很高兴,苏桃趁胜追击道:“今天还有个事,要劳烦书记为我们做主。”
彭书记看了她,又看了看周牧野以及两个丫头:“什么事啊?”
苏桃把情况一说,顾翠英不知道从哪里闻了风声,也赶了过来,一上来就是认错,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是她错把泻药混进了面粉里,但她不是有心的。
有句老话叫,清官难断家务事,顾翠英的事和马寡妇的事,那不是一个性质的,彭书记也觉得很为难啊。
苏桃咬着牙看顾翠英:“泻药你会放哪,面粉你又放哪,怎么会搞混的?”
“泻药放小瓶里的,我以为是面碱呢,倒进去和面了,没注意啊。”
顾翠英早就准备好说辞了,看到苏桃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她就觉得痛快,这小媳妇骑她头上风光了也好一阵来,今天是该让她这个婆婆教教她做人的道理了。
彭书记是个不错的官,但他也不太想管这种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小事,扯不清,这妇女撒起泼来,那叫一没完没了,家事不能管啊。
他看着苏桃:“孩子们没事就行了,啊。”
苏桃不想放弃这次机会:“书记,我婆婆她没有办法照看三个孩子,总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能不能让这两孩子户口转到牧野名下?”
顾翠英又跳了起来:“书记,你听听她说的这叫什么话?哪家孩子没个小病小灾的啊?她就是找事,就是不安生。”
苏桃真想给她两巴掌,可太恼人了。
彭书记被顾翠英吵得头都疼了,正好文书过来给他汇报工作,说是六队老刘家养的两头猪有点问题,想让他赶忙过去看看,彭书记便赶忙抛下了这边的烂摊子,对苏桃道:“这个事,好商量,好商量,后面再说,啊。”
说完,推个自行车,小跑着出去了。
苏桃抬了抬下巴,不打紧,支书这里行不通,她总还有别的法子。
顾翠英可得意了,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了苏桃一眼:“你看你,不占理,在哪里都是说不通的,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这话你听过吧。”
两丫头给了他们,周牧野肯定就不管他们的死活了,工分也不会给,钱也不会给,他们一家守着个烂摊场喝西北风吗?丫头们绝对不能分出去。
苏桃笑笑:“我只听过一句,谁能笑到最后,谁才笑得最好。”
小花小草委屈地垂着眼睛,小花心想,她就知道,她们妈是个无赖,没有想到,嫂子都拿她不是办法,她觉得很难受。
顾翠英虎着脸看两丫头,咬牙切齿道:“还不回家干啥,小小年纪,翅膀就硬了是吧?觉得有人替你们撑腰了是吧?连自己爹妈都不要了,出息啊你们。”
小草辩了一句:“你不是我妈。”
顾翠英上手就要抽她耳光,周牧野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重重一甩,顾翠英踉跄了几下,然后顶着个脑袋就往周牧野身上撞:“你还要打我啊?你来啊,你来打你妈,你能耐了,你娶个城里媳妇就出息成这样了是吧?”
苏桃一把推开她,顾翠英撞在墙上,她还没往下瘫呢,苏桃先软软地跌坐到了地上,正好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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