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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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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嫁给你了,都扯证了,就该跟你好好过日子,把光景过好。”

    再一抬眼,周牧野的眼神告诉她,他对她的说辞,还是存疑。

    死男人,怎么这么谨慎嘛。

    难不成要她说出真相,说她是重生的?

    算了,这种天方夜谭,说出来他也是不信的。

    当晚,苏桃又把周牧野缠着留了下来,她是心疼她男人,河岸上的工棚,能有多抗风呢,地上垫的是干草,哪能跟家里的大屋棉花相比呢?

    上了床,苏桃想着,故技重施,今晚得让男人给她捂脚的时候,就看到男人拿了个盐水瓶进了屋。

    “给你。”

    苏桃疑惑地伸手要接盐水瓶,他轻声道:“有点烫。”

    苏桃接过来,果然热乎乎的,原来他在挂水的盐水瓶里灌了一瓶子热水,这样她就有暖水袋了。

    苏桃一面感动于他的贴心,一面哀怨于,他就这么不想靠近她吗?

    周牧野是不敢靠近她,靠近了到时候又闹笑话,一回她不知道,两回她还能没数吗?到时候早上裤衩又湿了的话,她这么机灵,肯定就能猜出来了。

    她接了盐水瓶放到脚下,然后就开始脱毛线衫。

    周牧野喉咙一紧,赶紧转身,吹了桌子上的煤油灯,屋内又黑漆漆一片了。

    他硬着头皮脱了衣裳上了床,僵着身子躺到了床边,心里嘀咕着,娘的,他为啥要受这个洋罪?为啥晚上的时候立场不坚定一点呢?

    可再一想,他们是两口子,他不可能一直在外面挖河,到了三九四九的时候,河底淤泥都冻上了,河工就都回家了,他难不成还要睡在别人家?

    总是要一起睡的,难不成以后都贴床边睡吗?

    不行,他又没做错什么,没必要在这小媳妇跟前畏手畏脚的。

    他的身子便平躺了下来。

    冬天,连月光都是冷的,从窗棱里透进来,洒在地上,旁边的小媳妇儿也是平躺着的,朦胧黯淡的光线中,隐约能看见她的轮廓。

    鼻尖挺翘挺翘的,嘴唇微微张着,呼吸不疾不徐,胸口的被子上上下下地起伏着。

    这黑夜里,这寂静的隆冬之夜里,那些梦境越发清晰起来,周牧野热得睡不着觉。

    他只能强迫自己闭眼,口水吞了一遍又一遍,他觉得要是苏桃醒着,肯定能听见他吞口水的声音。

    “你渴吗?”

    苏桃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周牧野浑身一僵,开口道:“不渴。”

    “哦。”她声音小小的。

    ……

    “你听,外面在刮风,西北风,呼呼的,像是扑着墙一样,明天一定很冷的。”

    “嗯。”他声音哑哑的。

    ……

    过了好一会儿,久到周牧野觉得苏桃肯定睡着了的时候,身旁的人又有了动静,苏桃柔声道:“我……我想解手。”

    周牧野脑子就跟炸了似的:“屋里有……有痰盂吗?”

    一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有的。”

    她爬起来,摸索着下了床,然后摸黑走到了窗下。

    周牧野想,她花头精怎么那么多呢?

    苏桃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端着痰盂去了堂屋,虽然在堂屋里,可这屋子又没有门,她解手的声音或多或少都是有传进周牧野的耳朵里的,周牧野只觉得血都冲到脑门上来了。

    等她解完手,再回到床上,就见男人掀开被子下了床。

    “你也解手吗?”

    男人只嗯了一声,然后披了件衣服就匆匆跑出去了。

    苏桃听到门栓被打开的声音,情急道:“解在痰盂里就好了啊。”

    吱嘎,门响,男人跑了出去,苏桃摸了摸后脑勺,难道是解大的?

    男人出去好一会儿才回来,那时候苏桃意识已经模糊了,只嘟囔了一句‘你回来了啊’。

    男人轻应了一声,她就闭眼会了周公去。

    早晨醒来,看身边,男人照例已经不在了,苏桃有些失落,到底什么时候,他才能对她推心置腹呢?

    老天爷也真是的,既然让她重生了,为什么不能重生在新婚夜呢?她保证不拿刀刺他了,那样他们之间就没什么隔阂了。

    她叹了口气,起身,外面天空阴沉沉的。

    她算了算日子,好像那个省城的女知青何丽就是小寒左右来到花溪村的。

    她守在自家门口,她家在四队最东头,中学要继续往东边走,穿过二队,还要往东走一段,所以四队五队六队的孩子,都会经过她家门口。

    苏桃看到赵美兰,便拉住了她:“赵老师,我有些话要问你呢。”

    赵美兰笑着看她:“有啥事啊?”

    “咱们村,最近会有知青过来吗?”

    赵美兰嗔怪道:“你是听到啥风声了吧?”

    苏桃笑笑:“我姐夫是县城革委会副主任家的儿子,我之前听说省城那边要下一批知青到咱们学富公社,就在今年年底的时候,有这回事吗?”

    赵美兰点头:“有是有,但是,那边出了点问题,知青们要年后才能来呢,也正好,咱们村的知青宿舍还在盖,过完年刚好就盖得差不多了,到时候他们来了,就有地方住了。”

    看来,她重生之后,这个世界的有些事,也随之改变了,何丽要等年后才来了,这样也好,至少她和她家男人还能清净一段日子。

    到了下午,天愈发阴沉了,似乎要下大雪。

    苏桃去了趟公社,换了些蔬菜甚至还用肉票换了一小块五花肉回去。

    她准备下午再去自留地里把能吃的大青菜都摘下来放到找房里。

    雪路难行,她得做好万全准备。

    县城,苏家,于虹在厨房里剁鸡块,苏果晃到厨房门口,带着调侃的笑声开口道:“于女士,你这一大早就起来一直忙到现在,又是咸鱼咸肉,又是香肠,现在又剁鸡块,你给苏桃准备这么多,就没给我也准备一点吗?”

    于虹沉着脸,声音也是冷冰冰的:“你在机关大院里吃商品粮的,这么点东西,也要跟你妹妹争吗?”

    苏果双手揣在兜里,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于虹同志,你要知道,现在农村形势一片大好,你的小女儿不是去农村吃苦的,您用不着这样。”

    “谁说农村形势好的?”

    苏果义正言辞道:“广播里说的,上头说的,怎么,你不相信吗?那你这是反动。”

    于虹瞟了她一眼:“怎么,你要举报我吗?你去啊,去啊。”

    苏果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你这个同志,怎么说着说着就急了呢,你是我亲妈,我怎么可能举报你呢?我就是想跟你说,你的小女儿,没你想象中那么苦。”

    “没那么苦,你怎么不嫁到农村去呢?”

    苏果挑眉撇嘴:“那我不是跟胡先进产生了感情嘛,匈牙利诗人裴多菲说过,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于虹轻轻拨开她:“你给我边上去,别打扰我干活。”

    “一会儿我让先进开车送我们去吧。”

    于虹冷冷道:“算你还有点良心。”

    下午,天愈发阴沉了,村里的大喇叭里,村支书在播报天气情况,说是夜里会下雪,养猪的人家一定要给猪圈里的猪做好防寒工作,不要在这年跟岁末的,把猪冻出个好歹来。

    这年头,可不就是猪比人精贵嘛。

    苏桃草草啃了两个红薯,就拎了个菜篮子去了自留地,她精挑细选挑了一篮子的青菜,然后上了大堤,准备往家走的时候,就看到远处开了一辆小轿车。

    这年头,别说小轿车了,就是自行车,也是个稀罕物件,结婚能陪个自行车缝纫机,就算大户了。

    苏桃拎着菜篮子,看着越来越近的小轿车,那车她认得。

    上辈子,她妈和她姐姐也来找过她的,她觉得是她爸妈把她推入火坑的,根本不愿意再见到她妈,便躲开了来探望她的妈妈。

    如今想来,她已经有很多年没见过她的妈妈了,除了想念,没有别的感受了,听说后来妈妈因为心情郁结,肝上生了病,她也一直没去探望。

    如今,她只想好好抱一抱她的妈妈。

    车上,苏果小声道:“妈,一会儿要是苏桃给你甩脸子,你也别来气,咱们要让着她点。”

    于虹面上不痛快:“还用你说吗?”

    于虹下了车,便看到了她的小女儿站在车前,她头上扎着的是农村妇女扎的绿色头巾,左手臂弯上挎着菜篮子,右手拿着小铲子。

    北风呼啸而过,于虹眼眶止不住滚热了起来。

    ☆、16.第 16 章

    于虹有过很多设想,最坏的想法是,女儿根本不愿意见她。

    女儿嫁人前,只留了一句话给她‘妈,我恨你,我永远都没有办法原谅你’。

    收到这张纸条,于虹哭得快要断了气,她何尝不想留她下来,可孩子她爸固执,说是人家爷爷对他们家恩重如山,既然是两位老人定下的承诺,那就一定要实现,排除万难都要实现,不管那孩子哭得地动山摇的,还是坚持把她送了出去。

    所以,桃子应该恨极了她吧。

    她下了车,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苏桃放下了手中的篮子和铲子,走到她身边去,然后,一把抱住了她……

    “妈妈……”

    于虹的眼泪便夺眶而出,声音颤抖:“桃子啊,你在这里受苦了。”

    苏桃领着三人进了大屋,于虹这心始终抽着,这条件多么艰苦,一路从公社下来,基本都是泥路,只有一条铺着石子儿的公路能开汽车,所到村庄,连基本的砖房都不是所有人家都住得起的,很多人家住的土角屋,甚至还有茅草房的。

    苏桃这屋算是还可以,可屋里只有两张桌子,一个橱子,空空荡荡,家徒四壁。

    胡先进和苏果把带来的东西都放在了墙根,苏果拎了一小包东西走过来,然后亲热道:“桃子,你看你,在农村没待几天,皮肤都皴了,姐给你带了一些雪花膏,你每天都要记得涂,不然就跟农村妇女一个样了。”

    苏桃抬头看了一眼她的姐姐,一样是多年未见,可她并不想念她的姐姐,她的姐姐是极度利己主义者,本来定亲的是长女,应该是她出嫁的,可她偏选在要嫁人之前,跟胡先进扯了证。

    苏果喜欢胡先进吗?

    不见得,胡先进个子不高,只比苏果高一点,长得也一般,要不是县城革委会副主任儿子这个头衔,当真是没有任何出挑的地方。

    还不是想要享受丰裕的物质,还不是怕吃苦,所以她才临时抓瞎抓了个胡先进嘛。

    虽然如今苏桃想和周牧野好好过日子了,但也不耽误她仇恨她那利己主义的姐姐。

    她扯了扯嘴角:“农村妇女怎么了?上面都说,农村是第一生产力,姐姐你这是瞧不起农民吗?你这是要反动吗?”

    苏果被她噎了一嘴,心里直犯嘀咕,以前在家里,拌嘴苏桃是拌不过她的,苏桃性子偏娇软,也没什么心眼,不然哪怕逃到天涯海角去,也不可能愿意嫁到农村来啊。

    怎么现如今再见她,倒是感觉有些不一样了?

    罢了罢了,嫁到农村,她心里怨气大,嘴上不饶人些,也是情有可原的。

    她一个吃机关商品粮的人,就不跟这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一般见识了。

    于虹抹了下眼角,拉住了苏桃的手,哽着声音道:“竟然还要你去地里摘菜吗?”

    苏桃轻松地笑笑:“我是来当人妻子的,不是来当大小姐的,牧野他在其他村挖河,比我更辛苦,力所能及的事情,我能做就先做了,不是什么体力活,你不用难过。”

    于虹就更难过了。

    倒是苏果,多看了苏桃一眼,在家娇滴滴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丫头,怎么来农村几天,就这么勤勤恳恳了?苏桃这么认命的吗?

    倒是想见见她男人是什么样。

    于虹拉着她的手走到墙根那两大行李袋:“给你带了一些咸鱼咸肉,又炸了些肉丸子,这些能吃的日子久一些,你放在这大屋的通风口里,还剁了两只活鸡,这得尽快吃完,不经放,还有两大块五花肉,你弄个竹篮,也挂在通风口,能吃个几天,家里有面粉吗?我给你包点包子,再包点饺子,放在家里让你慢慢吃吧。”

    苏桃拍拍她的手:“妈,不用忙了,牧野他什么都会做,想吃的话,我会叫他做的。”

    于虹又抹了把泪:“怕你不肯见我,所以没有事先通知你,没捞着牧野在家,真是可惜了。”

    苏桃笑笑:“过完年,我带他去县城。”

    “好好好,妈做饭招待你们。”

    说着话的功夫,外面下起了雪来,苏桃心里紧了起来,他还在水溪村挖河呢,这都下雪了,应该要放工了吧?他会不会为了逃避她,连雪天都傻乎乎地留在那里出工吧?

    苏果看了看外面细碎的雪花,语气有些焦急:“妈,咱该走了,一会儿雪下大了,不好开车。”

    “你和先进上车等着我,我马上就到。”

    苏果和胡先进出了屋,于虹忍不住抓住了苏桃的手,又红了眼眶:“桃子啊,你和妈妈说,如果你当真不愿意在这里生活,妈妈会想办法的。”

    女儿越是这个态度,越是让她觉得恐慌,这太反常了,临行前,她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她那么激烈反抗,她那么坚贞不屈的,可来了几天,突然就变成这样。

    鲁迅先生说过,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她……特别害怕女儿想不开,故作平静。

    她害怕她的心已经死了。

    苏桃摇了摇头:“妈,我的丈夫周牧野,他虽然是个农村人,但我相信,以后他会大有作为的,我愿意和他过日子,我会和他把日子越过越好的,你不用担心我。”

    苏桃把她那将信将疑的妈送到了大堤上,就看到了不远处走过来的高大男人,他肩上还挑着一副柳框,雪花纷纷扬扬地下着,他越走越近。

    坐在车里的苏果,就这么看到了苏桃的丈夫。

    周牧野好些天没好好理发刮胡子了,棉衣上到处是补丁,膝盖上也是两个大补丁。

    苏果对苏桃男人的唯一印象是,穷酸的傻大个。

    她连车都没下,这么个农村男人不配她下车寒暄,她只摇下了车窗,对着于虹喊道:“妈,雪下大了,快上车吧,一会儿天又黑又下雪,真没法开车了,这村里又没有路灯什么的。”

    于虹看着这个年轻的男人,眼眶中含着泪,情绪激动道:“孩子,希望你能好好对我家苏桃,她是个好孩子。”

    周牧野本能地点了点头:“您放心。”

    于虹恋恋不舍地上了车,一直从车里探头出来和他们挥手,边挥手边喊:“快回去吧,外面冷。”

    身边的男人也说:“回家吧。”

    苏桃心里暖呼呼的,一切都不算迟,妈妈在两小时车程外的县城里,她想去看,转一趟车就能到了,她以后可以经常回去看她的。

    她去握男人的手,男人的手已经放到了扁担上,只给她留了个背影,她便去追他。

    追到他身边,笑眯眯地看他:“因为下雪,所以收工了吗?歇几天呢?还是说一直到过年,都不要上工了?那样可就好了呢,反正没多少天就过年了,你说是不是?”

    她叽叽喳喳的,像雪天里无处藏身的小麻雀,热热闹闹的,不,不对,麻雀的声音没有她的好听,还是像黄鹂吧,或者百灵。

    两人下了大堤,就看到前面小河里,钱二爷穿着蓑衣撑着船,从桥洞下钻过。

    苏桃喊他:“钱二爷,你是不是上学校接孩子们啊?”

    钱二爷回她:“是啊,这雪下下来了,路滑,怕孩子们不好走,去接他们。”

    “谢谢你啦。”

    钱二爷摆摆手,撑着船远去了。

    周牧野看着她,看着雪花纷纷扬扬地从她眼前吹过,有些调皮的雪花挂在了她长长的睫毛上,他忍不住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快回家吧。”

    苏桃挣扎了一下,然后抓住了他温暖的大手:“嗯,回家,我妈妈带了很多好吃的回来呢。”

    后面姚国华周卫民仇军庆看到了两人,周卫民朝姚国华挤眉弄眼的:“看到没?看到没?人家好着咧。”

    姚国华心里不是滋味,本来大家都站在同意起跑线上的,这周牧野一下子娶上城里媳妇,有了三间大屋,关键是媳妇儿对他还特别好。

    真他娘的让人眼红。

    当天晚上,小花小草感受到了过年的气氛,因为她们吃到了肉丸子,在他们农村,只有办酒席和过年的时候,才能吃到这么奢侈的东西。

    把五花肉绞碎,生姜大葱切碎,打鸡蛋,和煮熟的糯米拌在一起,放盐,最后进油锅炸,就炸成了肉丸子,这是小花和小草最爱吃的东西了。

    吃完晚饭,周牧野沉沉道:“既然我回来了,就让小花小草回那边睡觉吧。”

    毕竟两丫头现如今名义上还是跟着她爸妈的,苏桃也是借口她一个人不敢住才让丫头们陪着的,如今他回来了,理应让丫头们回去住。

    苏桃指着外面:“雪这么大呢。”

    周牧野拿了两个凉帽戴在丫头们头上:“没事,雪是干的,我们马上就回来。”

    说完,不顾苏桃挽留,带着两丫头出了门去。

    今晚再和她睡一张床,恐怕得出事,上回他就已经绷不住了,这回再跑茅房,恐怕会让她多想。

    晚上,他给她充了个热的盐水瓶,放进了她的被窝,然后就转身往西屋走。

    苏桃赶紧跟着他走进了西屋:“你要睡这里吗?”

    “嗯。”

    “那怎么能行呢?我们刚结婚,我们是夫妻,我们是新婚夫妻,为什么要分床睡?为什么要分房睡呢?”

    要是姚国华不畏严寒,这会儿窝他们家墙根里偷听墙角,怕是要收获颇丰。

    “天冷,你回去睡觉吧。”

    苏桃看他冷漠的样子,只觉得特别委屈,哼了一声,转身就往东屋里走。

    嘭地一声,接着就是她压抑的低低□□声……

    周牧野忍了忍没忍住,朝东屋喊道:“你怎么了?”

    “撞桌角上了,疼……”

    ☆、17.第 17 章

    他没坐得住,走到了东屋里,见她蹲在地上,好像在哭,他只能半蹲到她跟前,闷声问道:“撞哪里了?”

    苏桃抬眼,原来是光打雷不下雨,没见她掉金豆子。

    “撞腰上了,给我撞岔气了,特别疼,你帮我揉揉。”

    周牧野的血又开始热了,跟苏桃在一起,棉衣都省了,压根就不会觉得冷。

    周牧野想,苏桃果然每天都有新花样。

    “赶紧睡觉吧,睡觉了就不疼了。”

    苏桃气呼呼地看着他:“睡觉能包治百病吗?老是叫我睡觉。”

    周牧野有些手足无措:“那要带你去陆先生家看一下吗?”

    苏桃扶着他的手臂想站起来,脚下一软,又跌进了他怀里。

    “那倒是不用了,你帮我揉揉就不疼了。”

    周牧野背后的汗就更多了,可她靠在他身上,没有撒手的意思,他也只能半抱着将她放到了床上。

    苏桃抓着他的手放到了她腰上:“真的疼,我没骗你的,你不是我男人吗?你帮我揉揉怎么了嘛?”

    周牧野低低说了一声:“苏桃,我真的看不懂你了。”

    他垂着眼帘说的,苏桃有些难过,也有些失落,她那一刀,给他们制造了一个鸿沟,无论她再怎么弥补,他心里的疙瘩都在那里。

    或许,她继续惧怕他,防着他,他才觉得正常。

    可偏偏第二天,她就换了一副面孔,于是,她越是这样,他越是觉得想要退步。

    苏桃松开了他的手,落寞道:“那你回西屋睡觉吧,不用帮我揉了。”

    周牧野的手讪讪地垂在空中,看着她的脸,她眼帘垂着,睫毛好像湿了,鼻尖变得红起来。

    她一哭,鼻尖就是红的,特别楚楚可怜,特别招人疼。

    他突然又有些不忍心。

    苏桃开始解扣子:“你走吧,我要睡觉了。”

    他慌忙回到了西屋,那一夜,两人都辗转反侧睡不着。

    第二天,苏桃是被扫雪的声音吵醒的,外面一片亮光,是漫山遍野的雪花折射出来的光,她一坐起来,右腰骨疼得她喘不上气,她都没办法直着身子走路。

    她轻轻撩起衣角一看,右边胯骨青紫了一大片。

    苏桃轻轻抽了口气,勉强穿好衣服下了床,然后弯着腰开了门,一开门,就是漫天的雪景,她家屋子前面是一条小河,河的再南边是麦田,麦田里铺上了雪花,像是一大片云落到了田野里,天蓝盈盈的,霞光淡淡照着,好看得紧。

    周牧野手里拿了个铁锹,把门口的雪都铲到了河边去,他只穿了个毛线衫,身上热气腾腾的,看来是忙了好一会儿了。

    苏桃也不喊他,只佝偻着身子往灶房里走去。

    周牧野听到动静,回头看她,就看到她弯着腰走路,赶忙走了过来。

    “你怎么了?”

    苏桃轻轻哼了一声:“我没事。”

    说着,抬脚就要跨进灶房,周牧野一把拉住了她:“怎么了?”

    苏桃扁扁嘴:“昨晚撞了的地方,还疼着呢。”

    周牧野一把扔了手中的铁锹,然后背着她蹲了下去:“我带你去找陆先生。”

    苏桃捶了他一把:“我还没吃早饭呢,饿死了。”

    男人有些尴尬,转身搓了一下手:“早饭烧好了,玉米面打的山芋糊。”

    苏桃喝了一碗热腾腾的糊糊,便准备和男人去三队陆先生家,周牧野照例半蹲到了她跟前,她轻哼一声:“我自己能走。”

    昨天晚上那么冷冰冰的,还不相信她真的受伤,也不肯帮她揉一下。

    她还怨着他呢,才不要他假惺惺的呢。

    说完,她就捂着右胯骨,弯个腰,慢慢往外走去。

    周牧野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低沉的声音响起在她身后:“苏桃,别闹。”

    苏桃挣了挣,哪里挣得开,只轻声嘀咕:“我哪里闹了嘛。”

    苏桃脚下一轻,整个人已经被他驼到了背上,苏桃又喊:“锁门,得锁门呢。”家里可有要紧的东西呢。

    锁了门,他驮着她,沿着大堤,往南边走去。

    大堤上的雪没扫,两旁落光了叶子的白桦树树枝上堆着松松的积雪,一旁是小河,太阳一照,粼粼的光折射进她的眼睛里。

    趴在他背上,看这雪景,仿佛更美了。

    下了一整夜的大雪,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呼出来的全是白气,寒风里似乎淬了冰棱子,吹在脸上刮得生疼的,她将脸埋进了他的颈窝里。

    “你别乱动。”

    男人可能是走累了,说话气都有些不稳。

    苏桃软着声音道:“我冷嘛。”

    凶什么凶嘛。

    周牧野只能加快了步子。

    到了陆先生家,头发花白的老先生帮她撩起衣服一看,周牧野来不及撇开视线,只觉得触目惊心,手掌那么大块地方,又青又紫,他看着都觉得疼。

    陆先生直啧啧:“这是怎么弄的啊?”

    苏桃吸了吸鼻子:“撞到桌角上了。”

    陆先生按了按她的骨头,苏桃疼得直叫唤,陆先生便转身,拿了一瓶药酒,塞到周牧野手里:“你给她擦点药酒,我去给她摊块膏药,一会儿贴着,这伤得不轻呢,有点伤到骨头了。”

    苏桃泪汪汪地看着他:“我昨晚没骗你,真的撞疼了。”

    周牧野想,苏桃是纸做的吗?怎么那么不经撞呢?

    雪后初晴,一大早,村民们就纷纷出了屋子,屋前屋后地开始扫雪,顾翠英安排了小花小草扫雪,她自己则拿了几个鸡蛋,打算到西头小店里换点盐回来。

    周牧楼也屁颠屁颠地跟在后头。

    小草手里拿着大笤帚,凑到小花跟前,小声道:“妈真会偷懒,换盐什么时候换不行。”

    小花握紧了手里的铁锹:“算了,扫吧,正好冷着,动动也暖和些。”

    顾翠英拿布包了十个鸡蛋,一路往西边走去,就碰到了正在门口铲雪的马寡妇,心道,到现在自留地还没抢走,这婆娘真是个不顶用的。

    马寡妇看到顾翠英,有些得意道:“你那儿媳妇,怪有钱的啊。”

    顾翠英斜了她一眼:“你什么意思?”

    “她用八十块钱,把我娘家的那个窑厂,给盘了下来,你说她傻不傻?”

    顾翠英愣了一下,苏桃盘了两个砖头厂?是相信了她的话砖头厂真能赚钱,还是……她在城里有听到一些风声怎么的?

    应该不可能的,那个苏桃像是个直肠子的,不可能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不然也不可能一嫁过来,就跟婆婆干起仗来。

    再一想,那个小媳妇儿,一开始骗她说身上只有五十块钱,却没想到,她这一出手,一共就是一百六。

    这小婆娘,疯了不成,一百六干点啥不好?给她,还能落她两句好话呢。

    一下子,她觉得焦急了起来。

    顾翠英立刻转身,往周牧野他们家走去,她气得咬牙切齿的,就好像苏桃把她的一百六十块钱打了水漂一般。

    她赶到周牧野家的时候,就看到大门落了锁,再一抬眼,看到大堤上周牧野驮着苏桃慢慢走过来。

    待两人走近,顾翠英就立刻叫唤了开来:“苏桃,你嫁过来,究竟带了多少钱?”

    苏桃从兜里掏出钥匙,指了指大门,贴着周牧野的耳朵道:“咱进大屋。”

    周牧野耳朵尖都红了,大约是冻了一路的缘故吧。

    她就这么趴在他背上,开了门,周牧野把她放在了凳子上,苏桃这才抬眼扫了一下顾翠英:“你打听我有多少钱干什么?”

    顾翠英急赤白脸道:“你是不是把果园村的砖厂也盘下来了?”

    没有不透风的墙,现如今这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苏桃也没打算一直捂着,她点头:“是啊,是盘下来了。”

    “牧野啊,你也不管管你媳妇儿啊,有这钱,干点啥不好?苏桃,我问你,你还剩多少钱,你交给我,我替你保管,你男人不管你,我这个婆婆得管你,你放心,我不会花你的钱的,就是放在我那里。”

    这话说完,苏桃和周牧野都愣在了那里。

    苏桃差点气得笑出来,她婆婆这是把她当三岁小孩了吧,她忍着笑道:“我的钱都花光了,一共就带了一百五十块钱,还跟牧野要了十块钱去买那个砖厂,穷得揭不开锅了,我妈知道了过来给我捎了些吃的。”

    顾翠英不敢置信地看着周牧野,周牧野默认。

    顾翠英还是不敢相信。

    苏桃又道:“知道我把钱都拿去买窑厂了,他很生气,我们发生了争执,我不小心撞桌上,把自己都弄伤了,刚从陆先生家过来。”

    周牧野嘴角抽了抽。

    顾翠英跳上跳下:“你这个败家娘们儿,你脑子叫驴踢了啊,你为啥要花这么多钱去买这两个赔钱玩意儿啊,牧野啊,你也不管管你家婆娘,你还给十块钱给她,我咋不知道你还藏了十块钱身上呢?我跟你爸天天啃红薯,你们倒好,藏着钱去买那砖厂,砖厂能填饱肚子吗?啊?”

    苏桃看她:“不是你说的吗?那砖厂能赚钱,我信你的话,所以才买的啊。”

    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顾翠英又跳上跳下,仿佛声音高就在理:“我让你买一个,我有让你买两个吗?”

    “既然赚钱,那就包圆,两个都盘下来,赚钱的事,怎么能让给别人嘛。”

    顾翠英的心在滴血哦,这个城里来的傻婆娘哦!真的是要气死她哦!总觉得苏桃把一百六十块钱扔进了河里打水漂,一点儿声响都没有的那种。

    顾翠英在她家跳上跳下跳了好一会儿,苏桃跟周牧野就跟看猴戏似的看她,她跳累了,就回家了。

    她一走,周牧野瞥了她一眼:“外头恐怕要传我打媳妇儿。”

    苏桃赶紧道:“我虽然说了我们两发生争执,但我也说那是我自己不小心撞了的。”

    周牧野摸了摸后脑勺:“你不懂农村人。”

    当晚,姚国华他们聚在一起玩纸牌,姚国华一甩手里的牌,兴奋道:“我就说那两人长不了,周牧野打婆娘,我看那小婆娘能忍多久嘛!”

    ☆、18.第 18 章

    因为下雪,挖河是不可能的了,周牧野是闲不住的人,他知道大队里在盖知青的宿舍,便主动要去打下手帮忙挣点工分了。

    苏桃本来还想着劝他去帮忙,跟瓦工师傅学点技术呢,没想到压根不用她劝,他自己就去了。

    是啊,她家男人勤劳上进,这样的人,穷在他这里肯定是扎不了根的。

    已经到了腊月里,小河里结起了冰,苏桃跟隔壁邻居家大嫂学着做豆豉,她把黄豆煮好之后,平摊在垫着叶子的竹匾里面,放在太阳底下晒,等着发酵。

    到了正午,太阳晒得屋顶的雪开始化,屋檐开始往下滴水,苏桃又打算跟邻居大嫂学习纳鞋底。

    吴桂凤看了一眼她的手,乐呵道:“你这手,可纳不了鞋底。”

    苏桃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为什么啊?”

    吴桂凤笑道:“你来试一针看看。”

    苏桃接过鞋底,拿着大头阵,对着鞋底,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那针硬是没往鞋底钻一丁点。

    吴桂凤又把手上的顶针递给她:“你再试试。”

    戴上针箍的苏桃,在纳鞋底方面,还是一个门外汉,她以为很简单的活计,却没想到暗藏这么多玄机。

    “那嫂子,你一会儿教我织毛衣吧。”

    织毛衣是技术活,不需要蛮劲,苏桃觉得自己应该能行。

    吴桂凤穿针引线,每缝一针,都是咬着牙,用力把鞋底缝得尽量结实,她说这样鞋底经穿些。

    吴桂凤家男人在省城干活,每半年会寄个三五十块钱回来,她一个人带着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在县城念高中,二儿子三儿子都还在念小学,最小的女儿四岁了,还不会走路,因为根本没人教她走路,她只会在地上爬来爬去。

    平常,吴桂凤白天里要去自留地里干活,晚上回来就纳鞋底织毛衣,男娃们皮得很,鞋底耗起来本来就快。

    这村里的家家户户,都在艰难地过着日子,再艰难又怎么样呢?即便已经被这穷苦岁月折磨得麻木了,但日子,总还是要过的啊。

    纳完一只鞋底,吴桂凤开始教苏桃织毛衣,苏桃还算上手,她一边笨拙地跟着吴桂凤走针引线,一边小声问道:“既然这么艰难了,为什么还要让大儿子去县城念高中呢?”

    “他爱念书,成绩好,以前我提过让他回来帮我的忙,他和我闹了一通,我想着,念到高中毕业,兴许能到大队里当个文书会计啥的,总也好过种田,就让他继续念下去了。”

    苏桃看着个苦难的女人,她四十岁,和她的妈妈一般大,头发就已经花白了,四岁的小女儿还不会走路,在旁边端着凳子,歪歪扭扭地挪过来。

    苏桃拉住了她的手:“走,姐姐带你去院子里玩。”

    这孩子,因为没人教走路,骨头太软,再不学习走路,恐怕要瘫一辈子了,可这大嫂完全不当一回事,苏桃都替她着急。

    苏桃撑着她的腋窝,耐心地引着她一步一步地走路。

    这大嫂的男人,在省城就是做瓦工的,虽然比不上城里人,但比留在乡下还是要赚得多一些的。

    苏桃和她亲近,一方面,是想以后让周牧野出去和他学手艺,一方面,是真的觉得他们一家过得太辛苦,她隐约记得他们家的姑娘,因为没能及时学会走路,小腿肌肉萎缩,后来就成了瘫子,走路腿一丢一丢的,学也没法上,只能窝在家里。

    这小姑娘,不是天生的残废,完全是被大人给耽搁了。

    听吴桂凤说,头两年还是吃集体大锅饭的时候,她偷摸从田里回来看了眼刚两岁的姑娘,被邻居给举报了,说她混工分,他们一家晚上就打不到饭,娘四个守着冰锅冷灶的,差点没饿死。

    ——

    顾翠英如今和马寡妇,这两人总是会凑到一起去,因为她们有了一个共同的敌人,苏桃。

    顾翠英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那儿媳妇苏桃,不像是那么笨的人啊,思来想去,她和马寡妇说:“我觉得,苏桃身上肯定还有不少钱。”

    苏桃不可能把所有家当都用去买一个不一定会赚钱的窑厂的,只能说明,她带了很多钱,一百六十块对她来说,就是毛毛雨。

    马寡妇应和:“上次她和你家两丫头上公社去,我听同去的人说,三个人下馆子了,她花钱可不手软。”

    顾翠英眼珠子骨碌碌直转:“你上她家去翻翻看。”

    马寡妇顿时不高兴了:“你咋不去呢?”

    顾翠英拍大腿道:“总得有个人把她引开吧,我去引她,然后你就去她屋里翻一翻。”

    马寡妇哼了一声:“我不去,要翻你去翻。”

    顾翠英心想,她嫁过来的第一天我就翻了好吗?

    “要是被发现了,我肯定不会让你一个人顶,凭你和队长的关系,我肯定不敢诳你啊,我要是敢诳你,你就和队长说,明年重新分自留地,你就让队长给我一块最差的。”

    马寡妇心里盘算着,她进去翻也可以,要是翻到一百,她至少要吞掉五十块钱,剩下的五十再和顾翠英分。

    要是被发现了,就说是顾翠英让她这么干的,反正顾翠英别想往外摘,这么想,这事不亏。

    苏桃在灶房里吃中饭,看着大屋屋檐下的冰棱子往下滴着水,想着一会儿把面发一下,明天早上做碎米面饼吃,又想着,晚上炖点肉吧,五花肉炖白菜,再下点粉条,大冷天的,他从工地回来,就能吃上热乎的,应该会觉得她是一个特别体贴人的贤内助吧。

    “苏桃……苏桃……”

    她这碗刚丢下,就听到她婆婆焦急的声音。

    顾翠英气喘吁吁地走过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快跟我走。”

    “咋了?”

    “牧野在五队盖知青宿舍的时候,从梯子上摔了下来,你赶紧跟我走。”

    苏桃脑子发热,手心冰冷,忙不迭地往外走,她恍然想起,讪讪道:“我……我把门锁一下。”

    顾翠英拖着她往外走:“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锁门,赶紧跟我走。”

    苏桃盯着眼前妇女的后脑勺,心里叨咕了一下,没说出口。

    待顾翠英把苏桃拽走之后,何昌凤从屋子后面冒了出来,然后忙不迭地拉开了门栓拴着的大门,闪了身子,窜进了屋里。

    西边吴桂凤看到了何昌凤,脸色沉了沉,抱着自家丫头,直往西头奔去。

    顾翠英死死拽着苏桃,苏桃一路都在盘问:“怎么是你来通知我的呢?你去工地了吗?他摔成什么样了?严重不严重?我听说知青宿舍才起了一半,一米多,摔下来会很严重吗?”

    顾翠英觉得快要顶不住了,只沉着脸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你自己过去瞧瞧,就知道了。”

    苏桃挣脱开了她的手:“我屋里有跌打药酒,我回去拿,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屋里还有百来块钱,那倒是其次,邮票和地契可绝对不能落入贼人手中。

    她可以确定,顾翠英在诳她,情况危急,她得赶紧回去救她的邮票和地契。

    顾翠英又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跌打药酒能管什么用啊?你先跟我去看看,你这个丫头,你男人都受伤了,你怎么一点都不上心。”

    到底是庄稼人,苏桃哪里是她的对手,就见顾翠英蛮横地拖着她往前走。

    不管怎么样,贼不走空,今天必须要从苏桃那揩下二钱银子来。

    这个时候的顾翠英,恨不得就是明抢了。

    苏桃被她拽着往前走,突然,有人抓住了她的手,她回头一看,激动得眼眶发热:“嫂子……”

    吴桂凤拉紧她的手道:“我看你家灶房的灶台后面好像有火,你快回家看看,是不是火星子蹦出来了,可别起火。”

    苏桃要跟她走,顾翠英知道自己这是拉不住她了,只希望那马寡妇手脚麻利些,这会儿已经得手了。

    苏桃和吴桂凤一路紧赶慢赶,吴桂凤小声道:“你跟你婆婆一走,西边那马寡妇就蹿到你大屋里去了。”

    苏桃的心一路狂跳着,一路往家冲去。

    东屋里,马寡妇在斗橱里翻了半天,就是没看到小手帕什么的,急得又在枕头底下,被褥里掏了半天,啥都没有,她急得汗都冒出来,猛地一眼,看到北边墙根下面,有块砖头好像踩得没那么踏实,她正要上前去……

    “你在我家干嘛呢?”

    苏桃淬了冰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吓得马寡妇脚下一趔趄,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她心里直把顾翠英祖宗十八代都骂过了,这操蛋娘们,连个小媳妇儿都拉不住,这么快就回来了,还把她给堵屋里了。

    “我……我刚才看到有耗子钻你屋里来了。”

    “你放屁,青天白日的,就敢上我家来偷东西。”

    说完,打开斗橱,伸手一摸,然后脸一沉:“我的钱呢……我的钱没了。”

    马寡妇慌了,小婆娘这是要讹上她了啊,她梗着脖子道:“你胡说啥呢,什么钱?什么钱?”

    苏桃指着斗橱:“我放在斗橱里的十五块钱,我打算用来过年置办年货的十五块钱,你偷了,肯定是你偷的。”

    马寡妇气得要跳:“谁拿你钱了,可不敢冤枉老实人。”

    ☆、19.第 19 章

    苏桃叉着腰,架势十足:“你是不是老实人,去把支书和队长都叫过来,让他们来定夺,嫂子,你去帮我喊一下支书和队长。”

    吴桂凤抱着她家丫头就要往外走,马寡妇慌了,赶忙一把拉住了吴桂凤:“你别去,别去。”

    现如今,上街倒卖点老鼠药还有可能被批成走资本主义道路呢,她这种青天白日上人家门上来偷东西的行为,指不定要拉她去劳改,再严重些,指不定还要拘留她呢。

    最恼人的是,她身上还真有十五块钱,是昨天晚上跟队长仇金喜要的,缠了半天,个死人才扣扣索索给她的。

    这钱都还没焐热呢,就要掏给这小婆娘,她真是不甘心啊。

    可不甘心,就要去劳改,甚至被拘留。

    冰天雪地的,她哪吃得了这个苦啊?

    苏桃双手环胸:“你把偷我的钱还我,我们就私了。”

    马寡妇气得肺都要炸了,可却只能认命地把兜里的十五块钱掏给了她:“还给你,你可不准再去支书和队长那里说三道四。”

    苏桃止不住乐了,还真有十五块钱啊,她也只是唬唬她,让这寡妇再不敢惦记她的屋地还有钱的,却没想到……

    看她这钱掏得还挺痛快,想来,是从男人那里敲来的。

    马寡妇没了男人,村里照顾他们孤儿寡母的,多少是有补贴的,她要是勤快些,光景也能过得不错了,可她这个人……也是个好吃懒做的,为了口腹之欲,总是张个腿勾引男人,她勾引的……可不止大队长一个人。

    这种人,也不替孩子想一想。

    苏桃接过钱,哼了一声:“既然你还了钱,咱们就两清了,是不是我婆婆让你来偷钱的?我都和她说了我所有的钱都拿去买砖头厂了,是她糊弄我去买砖厂,我自己的钱不够,还跟我男人要了十块钱,我家里所有的吃食,都是我娘家人补贴的,我都穷成这样了,她还惦记着我,她有贼心没贼胆,自己惦记我的钱,却派你来偷,你还真听她的话。”

    马寡妇一肚子火地离开了苏桃家,直奔顾翠英家,虎着脸道:“啥都没偷到,还叫你家儿媳妇讹了二十块钱。”

    “啥?你怎么这么不中用?”

    “我不管,我不跟你多要,咱们平摊,她讹了我二十,我都给她了,你得给我十块钱。”

    顾翠英脸都气歪了,这小婆娘怎么那么厉害,她和这寡妇联合起来,竟然还各自赔了十块钱。

    大屋里,苏桃乐不可支地盯着手里的十五块钱,额外的收获,真是意外之财。

    西边屋子有人喊着嫂子嫂子的,吴桂凤抱着丫头跑了出去,苏桃赶忙扒了墙根下的砖头,钱还在,又扒了斗橱下面的砖头,邮票和地契也都在,她赶忙把装邮票和地契的塑料纸包好,揣进了怀里,然后匆忙跑了出去。

    西边屋子里吴桂凤的声音似乎含了些哭腔,她赶忙跑过去,就见一个穿着黑色袄子和她一般年纪大的学生站在吴桂凤跟前。

    “嫂子,这是你儿子吗?”

    “不是,是宝光的同学,说他在学校里打球的时候,摔伤了腿,他是回来拿医药费的,可……可孩子他爸的钱还没寄回来呢,家里哪里还有钱啊?”

    苏桃赶紧把外兜里的十五块钱摸了出来,递给吴桂凤:“嫂子,这钱你拿去,够吗?”

    吴桂凤泪眼婆娑地看着她:“我不能要你的钱。”

    苏桃硬是塞进了她的手心里:“这是救急的,你先拿着,救人要紧。”

    吴桂凤转身对那个男学生道:“我和你一道去县城。”

    男学生眼神闪了闪:“不用了,宝光说你要在家里顾他的弟弟妹妹呢,走不开,那边有同学们呢,你不用担心。”

    苏桃追着问了两句:“他伤得严重吗?要这么多钱,是骨折了吗?”

    男生嗫嚅道:“嗯,打球的时候摔了,脚踝骨折,要上石膏,我得走了,要走到公社搭去县城的车,不然该赶不上了。”

    苏桃看着男学生匆忙的背影,回头安慰了吴桂凤几句:“嫂子,没事的,之前我脚踝也骨折过,打上石膏,休息一个月,就差不多好了,你别担心。”

    吴桂凤讷讷道:“他爸腊月二十六回来,到时候就把钱还给你。”

    苏桃摆手:“没事的嫂子,不用记着这个钱。”

    这钱本来就是她从马寡妇那讹来的,是嫂子救她回来的,不然损失肯定很惨重,这钱就当感谢嫂子了的,不需要还的。

    “谢谢你了苏桃。”

    苏桃一拍脑门:“哎呀,我还是得去五队看看我寄牧野。”

    “你快去吧。”

    苏桃双手揣兜里,直朝西边走,羊肠小道,雪路难行,苏桃顶着寒风走到五队的时候,盖了一大半的知青宿舍前,周牧野守在砖堆旁,给瓦工师傅抛砖头。

    瓦工师傅骑在墙头上,伸手接周牧野抛来的砖头,一个抛一个接,两人配合得很好,师傅排了一排砖头,然后喊了一嗓子:“好了……”

    周牧野干活麻利,眼头见识强,抛完砖头,又去铲了两桶的水泥,正要拎着给师傅。

    这师傅是周牧野的本家,笑呵呵地看着周牧野:“后头是你婆娘啊?一直盯着你看呢。”

    周牧野一回头,就看到笑眯眯看着他的苏桃,脚下一滑,差点又摔了。

    苏桃赶忙跑过去,一把搀住了他:“你没事吧?”

    “你腰不是伤了吗?怎么过来了?回家歇着吧。”

    那骑在墙头上的周家平掩着脸笑:“哎哟,这小两口,说这种话能不能找个没人的地方啊,现在的年轻人哦。”

    周牧野反应了一下,顿时闹了个大脸红,手忙脚乱地解释:“他三爷,不是……她腰疼不是我弄的。”

    苏桃还在那气鼓鼓的:“怎么不是你弄的啊?”

    周三爷爽朗地笑出声来,觉得小年轻们很好玩。

    周牧野连耳朵尖都红了,还好他皮肤黑,不仔细看也是看不出来,他抓着苏桃的手,把她带到了宿舍阴面,沉着声音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苏桃靠在墙上,抬头看他:“怎么不是你弄的嘛,要不是你非要在西屋睡,我能气得没看到桌子,能撞上去吗?可不就是你弄的嘛?”

    周牧野一手撑在墙上,一手胡乱抹了把脸,算了,这小媳妇儿真是啥都不懂。

    “以后在外人面前不能乱说话,记着我的话了吗?”

    苏桃意识突然觉醒,明白过来,这个弄和那个弄,不是一个意思,也意识到了周牧野说的不是他弄的到底是什么意思,顿时脸色红了一片。

    她这脸一红,仿佛能滴出血来,她有些尴尬,又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的,便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唇。

    映入周牧野眼帘的,便是嫣红又湿润的嘴唇,又饱满,又绵软……

    脑子里乱糟糟的,又想舔一口,又想咬一口的,血直往上上涌……

    就在他意识渐渐不受控制的时候……

    “大小子……大小子人呢,水泥递给我啊……”

    周三爷的声音从南边传过来,寒风一吹,周牧野的意识立刻清醒了过来,赶忙应道:“来……来了。”

    又冷声叮嘱:“快回家吧,外面冷。”

    说完,绕过墙身往南走去,晕头转向地还撞到了墙上,他紧张地回头,还好苏桃没跟上来,不然又要出洋相。

    苏桃一想到刚才自己说的话,还非在人家周三爷面前强调她腰疼就是周牧野弄的,真是臊得不行,恼得她捶了自己脑壳两下,以后说话真的是要注意点了,不然真是要闹笑话。

    苏桃羞红着脸走到了南边,小声对周牧野道:“我回家烧晚饭了,你几点钟收工?”

    周牧野也不看她:“天擦黑就回家了,你赶紧回去吧。”

    苏桃红着脸,转身走了。

    那马寡妇回家之后,回过了神来,是越想越来气,她有没有拿那小婆娘十五块钱,她自己心里能没数吗?被这小婆娘坑蒙拐骗弄走十五块钱,这十五块,她本来打算到公社去给自己裁两块布,做两件新衣服的。

    这下好了,她上哪去再弄十五块?

    马寡妇站在院子里喂鸡的时候,就看到西边远远地走来个人。

    马寡妇家是四队最西边一户人家,和别人家隔了点居民墩子,中间还要过一座小拱桥。

    她看清那人后,顿时火冒三丈的,敢从她这儿讹钱的,那小婆娘还是第一个,她不能放过她!

    苏桃双手揣在口袋里,脑袋缩在衣领里,走一路笑意路的,想起刚才周牧野盯着她的那如狼似虎的眼神,又抿嘴笑了笑。

    她喜欢他不受控制的模样,他似乎吞口水了。

    刚才,他是不是想亲她的?

    苏桃拍了一下大腿,肯定是的,她懊恼地想,那周三爷真是煞风景呢。

    走到小桥的时候,突然有人从后面猛地推了她一把,苏桃尖叫着,整个人直愣愣地往下栽去。

    那一刻,她的心跳几乎都要停止了,怎么历史又重演了?她怎么又被人推进了河里?

    她不要死,这辈子,她想好好过了,她想和她家男人好好过日子,她不想再来一次了。

    嘭,她跌坐到了冰面上,疼得她直抽气。

    冰面上的苏桃,和桥上的马寡妇,大眼瞪小眼,都愣在了那里。

    ☆、20.第 20 章

    马寡妇本来想把苏桃推到河里,然后拔腿就跑的,可这会儿,还没来得及跑呢,就被苏桃看到了。

    她火气冲天的,竟然忘了小河里已经结上冰了,苏桃这一摔,没摔进河里,只是摔到了冰面上。

    苏桃赶紧爬起来,指着马寡妇大喊:“你竟然推我下河,你要害死我。”

    南边田垄上走来两个人,马寡妇慌了,赶忙揣着手,狂奔走了。

    突然,苏桃听到咔嚓一声,低头一看,摔下来的冰面有了几道裂痕,她吓得跪趴在冰面上,拼命地往前爬去,爬到河岸边的时候,就听到咔嚓咔嚓两声,她整个人一沉,半边身子掉进了冰窟窿,她吓得一把抓住了河岸边的一棵歪脖树,然后哇哇大叫……

    “救命……救命啊……”

    刚才从田垄上走来的两个大爷赶忙跑过来,把她拉了上来,苏桃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道:“大爷,你们刚才看到了吧,马寡妇她推了我。”

    其中一个大爷眼神闪了闪,他们是看到了,但谁都知道马寡妇是谁的人,有大队长撑腰呢,他们不敢胡说。

    “我……我们没看清。”

    苏桃冷得直哆嗦,那大爷不忍心:“闺女,快回家换衣服去吧。”

    苏桃就一路走一路抖地往西边走去。

    周牧野再看到苏桃的时候,她满身狼狈,脸色冻得灰白,整个人都在抖,他赶忙扔了手里的砖头,冲过去:“你这是咋了?”

    苏桃抖着声音道:“马寡妇把我推河里了。”

    周牧野低头一看,她这下半身全湿了,滴水成冰的这个气候,她该冻麻了吧,忍不住声音就拔高了:“裤子湿了,不回家换,还跑过来干什么?”

    这不是穷耽误功夫嘛!

    苏桃眼泪唰地一下就滚出了眼眶,委屈得心肝都疼了,她一边哭一边抽抽,转身往前走去,她怎么不长记性的?还非要过来挨他一顿熊。

    她整个人摔到冰面上,撞得她尾椎都疼,右胯骨还没好,下半身冻得都没知觉了,她只觉得自己凄惨无比,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狼狈地往前走去。

    周牧野看她拖个腿,背影可怜得直戳他心窝子,便转头喊道:“三爷,我先回家。”

    “回吧回吧,今天就收工了,明天赶早。”

    周牧野又蹲到了苏桃跟前:“我背你回去。”

    苏桃推了他一把:“不用,我自己走,我不该来找你的,打扰你了!”

    她刚才多害怕,多惊险,要不是她爬得快,就要掉进冰窟窿里了,要不是岸边正好有棵树,要不是正好有两个大爷经过,今天她有命活着见他吗?

    她怕极了,本能地就想去找他,半句安慰软话没捞到,却被他高声熊了一顿。

    她委屈死了!委屈化成一泡一泡的泪水,怎么都流不尽。

    周牧野看她不停地掉金豆子,心止不住就揪了起来,不由分说,把她拉到了背上,然后一刻不停地往家奔去。

    背上的人就这么哭了一路,越哭越难受,越哭越委屈,身下的男人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是摔疼了吗?”漫长的沉默,他斟酌着问了一句。

    苏桃眼泪水全都浸到了他脖子里,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昨天晚上撞桌角上,你不信我,现在我差点掉进冰窟窿里,我害怕,想见到你,你不安慰我,不止不安慰我,还凶我,周牧野,你怎么那么坏呢?我砍你的那一刀,现在扯平了,我不欠你了,呜呜呜……”

    周牧野急得张了张唇,那不是凶你,那只是因为急了,怕你冻坏了。

    他说不出口,薄唇里只吐了三个字出来:“对不起。”

    苏桃把眼泪和鼻涕泡都擦到了他身上,哭得更响了。

    姚国华和和周卫民从雪地里打了只兔子,刚从河南边过来,就看到了周牧野驮着苏桃直往前跑,苏桃呜哇呜哇地哭着。

    姚国华把兔子往背后一甩,颇有点指点江山的意味:“这是又挨打了?”

    周卫民摸着下巴:“打完了还驮她回家?”

    “你懂个啥,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啧啧,周牧野这小子有点手段,小媳妇可能要忍一段时间呢。”

    周牧野一路火急火燎地驮着苏桃回到了家中,手忙脚乱地开了锁,进了东屋,他把她放在凳子上,然后就去扒她的裤子,裤子外面都已经结了冰碴子,他急得热汗直冒。

    苏桃推他:“你别碰我,我自己来。”

    周牧野手忙脚乱,声音很粗:“别闹。”

    他把她的棉裤扒了一半,然后拉着裤腿,用力一拽,直接把人从凳子上拽了下来,苏桃刚刚负伤的屁股又重重着地……

    哇地一声,苏桃悲怆地哭出声来:“疼……周牧野,你干什么?”

    周牧野慌了,手忙脚乱,也顾不上其他了,直接就在地上把她那结了冰的裤子给拽了下来,然后兵荒马乱地把她抱到了床上,又转身翻箱倒柜给她找棉毛裤。

    苏桃疼得眼泪止不住往外喷,她这是受的什么罪?他怎么那么不细心不体贴,真是气得她心肝疼。

    周牧野胡乱地翻了条棉毛裤出来,然后放到了床上,沉声道:“你……你自己穿。”

    说完,转身出了东屋。

    脑子里奔流不息的,是她那两条白花花的大长腿,他呼吸有些重,忍不住伸手抹了把脑门,全是汗。

    苏桃的抽泣声就像在他耳边似的,他站在房间外面,忍不住问了句:“穿好了吗?”

    苏桃没吭声,就听到堂屋里的人脚步远去,他好像出去了,止不住心里又难受了起来。

    没一会儿,周牧野拿了两个盐水瓶进来,直往她被窝里塞,盐水瓶滚热滚热的,苏桃冻得麻木了的腿碰到这热源,才稍微回过了一点神来。

    垂眼看他,他挺直的鼻梁上挂着薄薄的汗,眼神敛着,她看不懂他内心的情绪。

    他伸手给她掖了掖被角:“你就躺在这里,别下床了,歇着。”

    说着,起身要出去。

    他得去煮点热的东西给她喝,把寒气驱出来,不然容易感冒。

    苏桃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她的手冰冷,他的手干燥温暖,她抓了一下,然后就松开了,直直盯着他:“你怎么想的呢?”

    周牧野凝视着她,有些懵:“什么?”

    “结婚当晚,我还不认识你,对我来说,你是一个陌生人,我害怕着你,所以我用刀刺了你,刺完我就后悔了,我竭尽所能地弥补着我的过错,可你呢?你总是这样冷冷地对我,对我所做的一切无动于衷的,你……是不是想离婚嘛?”

    屋外姚国华拎着野兔子走到了周牧野家门口,想着借送兔子的名义打探打探消息的。

    刚走到窗下,就听到了苏桃的声音,顿时面露喜色,然后拎着兔子,一路狂奔。

    要离婚了?

    他的机会来了!

    周牧野的嘴唇蠕动了一下,沉声道:“我不想离婚。”

    苏桃眼眶又红了:“那你这样算什么嘛?”

    周牧野急得汗又出来了,他不是善于言辞的人,没办法准确表达自己的感情和内心所想,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内心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只粗声道:“我们这儿没有人离婚。”

    苏桃的眼泪唰地一下又掉了下来:“就因为没人离婚,所以你才不离婚的,是吗?没有点其他原因吗?”

    周牧野被她的眼泪和可怜巴巴的眼神搅弄得心都乱了,他很烦躁,烦躁自己怎么总是说不到点上,怎么让她的眼泪掉个不停。

    他抹了把汗,粗声粗气道:“我去给你做晚饭。”

    他需要冷静一下。

    苏桃伏在枕头上,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她怎么这么凄惨啊?

    晚饭,苏桃喝了一碗滚热的大米粥,喝完之后觉得舒服了一些,也懒得再洗脚洗脸了,就这么窝在被子里头。

    周牧野洗锅抹灶,好一通忙碌之后,端了盆热水到床边,要让苏桃泡脚。

    苏桃泡脚的时候,周牧野悄悄摸了一下被窝,一摸就惊了,怎么里头还是跟冰窟窿似的?再探向盐水瓶,早就温吞热了。

    她这是冻得入了骨,晚上一个人睡,真怕是要冻死。

    苏桃泡完脚,又钻进了被窝,没多看周牧野一眼,她也是有骨气有尊严的人,她于他,就只是一个不能破坏了不能离婚风俗的可有可无的妻子而已,没有任何特别。

    她抬着个下巴,嘴巴噘得能挂酱油瓶,桃花眼眼尾低垂着,有些无辜,又仿佛在无声控诉着他的冷漠。

    周牧野把她的洗脚水倒了,给自己也弄了些水泡脚,从前他没有这么讲究的,可他知道城里人都讲究,以前他在县城念高中的时候,同宿舍的城里学生就每天洗脚。

    他洗完脚,穿着棉鞋走出了灶房,外面月色好得很,照着河岸边的雪也映出亮堂的光来,一点都不像是夜里。

    苏桃开始脱衣服准备睡觉的时候,就看到男人走了进来,然后就着床边坐下,开始脱外裤。

    苏桃顿时坐直了身子,抬着下巴,冷冷道:“请你到西屋去睡。”

    傲娇的来!

    ☆、21.第 21 章

    周牧野没搭理她,脱了外裤,就钻进了被窝里,苏桃抓着被子,往身边拽,“你干什么?你睡这里干什么?”

    周牧野卷着被子,四平八稳地躺着,苏桃拽半天,都没能拽过来一点,委委屈屈地看着他:“你不是要和我分房睡吗?你又睡到这里来干什么?”

    被窝里本来就冷冰冰的,这会儿更是一点暖和气都没有了,周牧野看着她胸口激烈地起伏着,知道她心里有怨气,也知道今天跟她大声,让她受了委屈。

    他声音有些哑:“苏桃,对不起,今天我不该和你凶。”

    他眼眸沉静,声音深沉宽厚,苏桃本就是心软的人,见他单手枕在头下,认认真真和她道歉,她又不忍心责怪他了。

    趁她怔神的时候,他赶紧将被子盖到了她身上。

    雪光映得满室亮堂,苏桃钻进了被窝,背对着他躺了下来,她心里还委屈着呢,并不想理他。

    他刚才说不想离婚,只是因为村里没人离婚,只是因为离婚是件丢脸的事,没有半点是因为她苏桃。

    坦白说,重生之后,她哪一点做得不好了?她样样为他考虑,对他是掏心掏肺的好,他就不能说一句‘你苏桃很好,我不会和你离婚的’?

    气死人了。

    身后的男人贴了上来,苏桃一惊,往床边挪了挪,热烘烘的男人跟着她挪了挪,一来二去,苏桃就贴着床边了,再挪就要下地了。

    她急得嗓音都变了:“你撵我干什么?”

    “不动,我给你焐焐。”

    他的腿,贴上了她的腿,她的腿冰冷,他的腿很热,隔着薄薄的单裤,她能感受他的力量和结实,常年劳作的庄稼汉,他身上的每一块肉都很结实,都让她瞬间面红耳热起来。

    苏桃抬脚轻轻踢他:“不用你假惺惺的。”

    她的拳打脚踢,就是花拳绣腿,周牧野哼都不会哼一声,可她总不得消停,嘴上不停,脚也不停。

    她动作大,被子边漏了风进来,被窝里的热气一点都存不住。

    苏桃踢了几脚觉得不解气,还想就着他的膀子咬上一口的时候,男人突然就翻身压了上来,“不要乱动。”

    苏桃一下子就安静了老实了乖乖不动了,借着微弱的光,她看着趴在她身上的男人,眨巴了一下大眼睛。

    他线条刚毅,眼睛如静默寒潭,这会儿却是闪耀着奇异的光芒,他呼吸很粗重,热气洒在她脸上,她双手乖乖缩在他胸口,这个姿势太乖巧了。

    周牧野感受着身下的柔软,喉头翻滚着,不敢动弹,就这么僵持着,直到身下有了反应,他才慌张地躺了下来,怀里依旧搂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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