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1)
上辈子的时候,这仇金喜就喜欢动手动脚,揩个油占个便宜什么的,苏桃可长了记性呢。
她成功从队长手里拿了块自留地,这块地就在新分给她大屋的河后面,从大堤上过去,几步路就到了,还靠着小河边,浇水也方便,确实是块好地。
因为丁文龙在,仇金喜也不敢太肆无忌惮的,这丁文龙的二爷是公社革委会的主任,所以他总还是忌惮着这书呆子的。
苏桃看着仇金喜那吃瘪的眼神,心里就痛快,就当是报了你上辈子痛打我家牧野的仇了,大屋也是你分的,好地也是你给的,这样咱们还可以和平共处。
苏桃欢欢喜喜地回了家,顾翠英还戴着线帽在家里哼哼着呢,一会儿头疼,一会儿胸疼的,苏桃都懒得搭理她。
她站在日历前,扒拉了两下,看到十二月十六号是个黄道吉日,宜乔迁,那就定在那天了。
大屋里桌子凳子床都有,缺点家常用的锅碗瓢盆,民以食为天,想从顾翠英屋子里拿米拿面粉,那是不可能的了,她得到公社去换点吃的回来。
到了星期天,她打算带小花小草到镇上去采买些东西,正好大队里要撑船上公社办点事,小花小草兴奋得凌晨四点钟就醒了。
小草一直小声嘀咕着,这公鸡怎么还不打鸣。
天麻花亮的时候,三个人就起来了,周洪生在灶膛后面烧火做早饭。
家里的一日三餐都是公公烧的,顾翠英才是名副其实的好吃懒做,只是她干了一点活就嚷嚷得恨不得全世界的人知道,整天喊着多累多辛苦的,人家是用手干活的,她是用嘴干活的。
顾翠英循着院子里的动静起了床,就看到三人抹着嘴从灶房里走出来,两丫头身上还背着书包。
“干啥干啥,今天学校不是不上课吗?”
苏桃冷冷道:“东边大屋缺点东西,你要是愿意让我在这边拿,那我就不上公社买了。”
顾翠英面色一沉,想从这里拿,门儿都没有,但她还是嚷嚷道:“你自己去就行了,带这两丫头去,是要把公社都搬回来吗?”
苏桃把手伸过去,顾翠英梗着脖子:“干啥干啥?”
“前两天被丁红霞推的,我手脖子还伤着呢,拎不动东西,只能让两丫头帮我。”
顾翠英脸色铁青,一回头,看到她那儿子坐在门槛上看着她们,周洪生站在灶房门口抽卷烟。
“你杵在那干啥呢?两丫头今天必须得去打猪草了,放了假就出去疯,那怎么成?你过来给我说两句!”
周洪生被这生活的重担压得已经有些麻木了,他是想着家和万事兴的,可家里大大小小都不让他安生。
因为大屋的事,媳妇天天在他耳边念叨,他这会儿要是再不站在她这边,恐怕又要闹着喝药水了。
他面无表情地出声:“丫头啊,今天就留在家里割草吧。”
苏桃就看到两丫头眼里期冀的小火苗瞬间全灭了,她必须为丫头们据理力争。
“爸,丫头们难得放假一天,你今天许了她们上镇上,我明天替她们干活。”
顾翠英插着腰,得意洋洋道:“今天的活是今天的,明天的活是明天的,你男人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他可没干四个人的活,再说,丫头们是你公公生的养的,该听谁的话,你别心里没数!”
小草急了,赶忙道:“爸,我以后放学,每天都去割草,你让我割到夜里都行,今天就让我跟嫂子去镇上吧。”
顾翠英狠狠地推了她脑袋一把:“大人说话呢,你个丫头片子插什么话?”
苏桃一把将两丫头护到了身后:“说话就说话,你动手干什么?”
“我养的丫头,我想打就打!”
苏桃想动手打人了都。
“小花小草,你们好了没?”
院子外头传来秀琴的声音,苏桃顿时看到了希望,秀琴和秀芳手拉着手走进了院子,后面又传来赵美兰的声音‘苏桃,苏桃你们好了没?船要走了’。
苏桃喊道:“小花小草她们妈想让她们割草去,我这正劝着她呢。”
赵美兰走进了院子,打圆场道:“嗨,周大伯,今天难得,就让丫头们到镇上去玩玩吧,我们回来得早,吃过中饭就回来了,回来再让她们割草,你看行吗?”
队长媳妇都出面说话了,周洪生要是再不松口,不止显得太不识相,还会有人说他苛待丫头们。
“去吧,去吧。”
一群人热热闹闹,欢天喜地出了门,顾翠英捂着头:“头疼,我头疼。”
自打这儿媳妇上了门,她就没有一天不头疼的,她都快要烦死了。
水泥船顺着平静的小河慢慢往前行驶着,两岸的草都是枯黄的,头顶的天是瓦蓝瓦蓝的,小丫头们坐在船头,玩着她们在学校里的小游戏,不时有欢声笑语传过来。
苏桃跟赵美兰坐在船尾,她笑着看两丫头,然后转头道:“赵老师,我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了。”
赵美兰轻笑一声:“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今天不是冲着你,是冲着小花小草去的,我家秀琴秀芳在家里,从来不干活的,这两孩子,怪可怜的,顾翠英想打就打,想骂就骂,牧野在家里还好一点,但牧野总不能一直在家里,你能向着两孩子,挺好的。”
苏桃想,赵美兰真是个好人,偏偏摊上了仇金喜那样的男人,可能……她的希望已经不在自家男人身上了,她更希望看到自己的两个女儿出息吧。
船一路往南,约莫一个钟头,到了镇上,他们便分开了,赵美兰是要到镇上打米的。
苏桃带着小花小草一路往南走,就到了公社大门口,左边写着‘伟大的领袖□□万岁’,右边是‘伟大的中国□□万岁’,横幅是‘学富人民公社’。
里头很是热闹,街边各种小贩,油盐米粮应有尽有。
苏桃想着,轻的东西先换好,最后换点大米和面粉,先对付着,到了月底,大队里会按工分分粮食,能吃到月底的量就够了。
一通采买,已经到了十一点多钟了,三个人都拎着大包小包的,小草还抢着要把苏桃身上的布包背过去:“嫂子,我有劲,你都让我背。”
苏桃笑着看她:“看你瘦的跟豆芽似的,你们都在长身体呢,可不能把你们压矮喽,嫂子也有劲,没事的。”
苏桃领着她们走到了公社最南边的一家饭馆,两丫头不敢往里面走,小花扯住了苏桃的袖子,小声道:“嫂子,这里很贵吧。”
苏桃笑笑:“没事,嫂子请你们吃饭的钱还是有的。”
说完,就拽着两丫头进了饭馆,这里是吃面食的,面条水饺都有。
两丫头头一回下馆子,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局促不安得很,坐下来还要先拍拍屁股上的灰,生怕把人家饭馆的凳子坐脏了。
苏桃从兜里摸了五角钱出来,问道:“你们想吃什么?”
小花紧张得大气不敢出,憋得脸通红,她……她不知道要吃什么。
苏桃看出她们的不安,摸摸她的头:“那嫂子吃什么,你们就吃什么,好吗?”
“好……好。”
苏桃点了三碗水饺,三种馅,猪肉白菜、韭菜鸡蛋还有茴香猪肉馅儿的。
看着那三大碗白胖胖的水饺,小草的眼睛都要看直了,她摸着后脑勺道:“嫂子,我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小花轻轻踢了她一脚,三丫真没出息,叫嫂子看笑话。
苏桃摸了摸小草的头:“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可别像上回那样再噎住了啊。”
小草不好意思地笑笑。
三人吃着饺子,小花小草不时相视一笑,满满的幸福都写在眼里,写在脸上,小花吃到一半,拍了一下脑门:“嫂子,早知道我带个饭盒来了。”
“你带饭盒干什么呢?”
小花盯着眼前大碗:“给我哥带一点回去,我哥最爱吃饺子了。”
苏桃眼眶一热,真是好丫头:“没事,等嫂子搬到新屋子,嫂子亲手给你哥包饺子吃。”
小草狼吞虎咽嘴里还叼着饺子呢:“真的吗?嫂子?我……我到时候能上你家吃吗?”
小花又在下面捏了她一下,小草真是的,老让嫂子看笑话。
苏桃笑着看她:“当然得去了,你和小花都得去。”
中饭吃完,三人揉着肚子出了饭馆,两丫头脸上红扑扑的,看着怪可爱的,苏桃带着她们去了粮店,用粮票换了三十斤大米,分成两个布袋装着,又换了三斤干面,两斤糯米面,因为听丫头们说,周牧野喜欢吃黏的东西,汤圆还有糯米面饼是他的最爱,等他回来了,她就做给他吃。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小花小草都抢着背重的,但苏桃自己还是背了十五斤的大米,抢不过小草,让她也背了十五斤大米,剩下的五斤面粉就让小花背着,三个人欢天喜地往码头走去。
经过一家邮局,苏桃知道,以后邮票会很值钱,买一点放在身上等着升值,就是躺着赚钱。
苏桃嫁人前,她爸妈一共给了她三百块块钱,这可是大钱,因为她妈觉得愧对她,让她嫁给一个农村男人。
这笔巨款,苏桃觉得要利用起来,她家男人以后要搞建筑,他有思想有魄力,不应该只做粗工,她得为他筹备点创业基金。
苏桃一口气买了十套邮票,花出去五块钱,小花小草十分费解,一路上都在追问嫂子为啥花这么多钱买不能吃不能喝的邮票。
苏桃笑笑说只是她的爱好,还让她们不要跟任何人说。
那头米厂开着拖拉机,把花溪大队来打的米都送到了穿上,一船的人就这么顺流而下,往花溪大队回。
节气马上就要到冬至了,天是一天比一天冷了,看着小花小草领口露出的黑黢黢棉花絮,想着,回村里了,得去换点新棉花,给丫头们做两件暖和的棉衣,也得给她家男人做一件。
这船上正好有村民第二天要上水溪村挖河的,苏桃便让他给周牧野带个话,就说十二月十六号他们搬家,让周牧野回来帮忙。
其实她心里没底,挺担心男人不回来的。
☆、10.第 10 章
苏桃在自己东屋的墙根下,掀了两块砖头,把钱用塑料纸包好放在了砖头下面,又把十套邮票包得严严实实地放在了斗橱下面的砖头里。
她总不能整天揣着巨款在外面走来走去,万一弄丢了,那真是哭都没地哭去。
东边大屋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闲下来的这些天,窑厂那边没什么活了,村民们都闲下来了。
到了十六号早上这天,正好是星期天,苏桃很紧张,一大早就跑到大堤上朝远处张望,她不确定那个男人能回来。
西北风呼呼吹着,刮得她头顶凉飕飕的,她揣着手,不停地跺着脚,大堤一路到顶头,看不到一个人影,寒风吹得树枝乱晃,吹得苏桃迎风泪都要出来了。
一直到十点钟,才终于看到那头来了一个人,高大的身影慢慢朝她走近,她激动得朝他飞奔而去。
周牧野早晨三点钟就起来干活了,一直干到九点钟,才算是把今天的工分记下了,然后一刻不停,直朝家走,紧赶慢赶,已经十点钟了。
头一抬,就看到穿着红色碎花袄子的人直朝他奔过来,周牧野的心头升起一股陌生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但似乎不是什么坏的感觉。
她已经冲到跟前来了,眼睛又是水汪汪的,鼻尖红彤彤的,看着真是怪楚楚可怜的。
苏桃笑着看他:“我一直在大堤上等你呢,你终于回来了。”
周牧野冷着声音道:“干啥不在家里等?”
他不习惯关心别人,后面那句‘外面多冷’愣是说不出口。
苏桃跟在他身后,小声道:“害怕你不回来帮我搬家。”
周牧野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我要是不回来,你在大堤上等也没用。”
他撩个大长腿,走得飞快,苏桃跟在后面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子。
“今天搬家,然后再去大队用你的积分兑换点干草回来,在院子前面的空地上堆个草垛吧,如果还有时间,就把屋顶修一下,可能有点漏雨,冬至前后一般都会下雪,到时候化雪了漏了不好。”
周牧野只沉声道:“知道了。”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家,就看到顾翠英的脸拉了老长,这些天她可没闲着,想让大队干部做苏桃思想不要分家的,也跳上跳下想要那个砖房的,但是苏桃都已经搞定大队队长家媳妇儿了,凭她顾翠英找谁都是无力回天了。
分家,这是分定了。
眼睁睁看着家里的顶梁柱,家里最能挣工分的劳力就这么另起炉灶了,顾翠英这心里在滴血啊,她能想象得到,只要分家了,有苏桃那个小蹄子在,别指望从周牧野那挖到什么好处了。
以后想吃点好的,恐怕是更难了。
苏桃压根不理会她那副晚娘脸,指挥着周牧野和小花小草搬东西,其实他们压根没拿走什么东西,就搬了几床被子还有他们两人穿的衣服以及一张小桌子。
周牧野一手扛着小桌子,一手还拎着苏桃带过来的皮包,苏桃跟在后面,看着高大宽厚的背影,嘴角止不住上扬,真壮!汉子一条!
顾翠英拿了个插秧凳给周牧楼:“你跟着去他们家看看,看看他家里是啥样,回来跟我汇报汇报。”
周牧楼拿着插秧凳嗖地一下冲了出去。
周牧野扛着东西,走路都不带大喘气的,走到他的新家,就看到那红砖青瓦的三间大屋,院子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东西各栽着一棵银杏树,这会儿叶子掉光了,灶房南边是两间猪圈,里头没养牲口,到时候可以塞点干草进去,雨雪天的时候不至于生不着火。
苏桃开了门,献宝似的给他介绍:“你看,这里有个碗橱,上面放碗,底下可以放点杂物,东屋里有个斗橱,还有个大箱子,咱两的衣服够放了,这个桌子就放在房间窗户下面,放点我的东西,夏天的时候可以搬出去,咱们在院子里吃饭。”
她的话简简单单,却让周牧野神往了起来,夏天,凉风从巷口吹进来,湛蓝的天空,碧绿的银杏叶,他们坐在院子里吃饭说话,这个感觉似乎不错。
他摇了摇头,似乎想得太远了。
没有人会突然大变脸的,头扩还拿刀刺他,还求他放过她,突然就开始全心全意为他着想了,一点征兆都没有,这太诡异了,在没有摸清她的意图之前,他不能沦陷,他要保持理智。
周牧野把东西都放好,然后沉声道:“我去大队里换点干草回来。”
“我跟你一起。”
“用不着,你在家里收拾就好。”
说完,沉着脸走出了家门,小草追了上来:“大哥,大哥,我去给你帮忙。”
周牧野摸了摸她的头:“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能帮什么,留在家里帮你嫂子吧。”
小草拽着他的手:“嫂子肯定也愿意我帮你,大哥,你不知道,嫂子对我们可好了,你不在家的时候,怕我跟小花冻着,晚上都让我们跟她一起睡,那天下大雨,咱妈撑着唯一的伞去学校接周牧楼,嫂子就想了法子让钱二爷撑船去学校接我们,上个星期,还带我和小花到镇上去吃了饺子呢,饺子可好吃了。”
小花哪是要帮她大哥忙啊,她就是想在大哥跟前说道说道嫂子的好,她总觉得大哥对嫂子好像有些不满意。
这么好的嫂子,大哥怎么还不满意呢?
周牧野笑笑:“她这么好啊?”
小草点头如捣蒜:“好,嫂子是我见过最好的嫂子。”
“嗯,知道了。”
周牧野去大队里涌工分换了一些干草,挑了十几趟才终于把这些干草都挑回家,接着又紧锣密鼓地把这些草都堆成草垛,又塞了十捆到猪圈里,再拎两捆到灶房里。
下午去大队里要了一些水泥黄沙,又借了把梯子,把屋顶给修缮了一下,冬天日头短,这一忙,一下子天都黑了。
灶房里的烟囱冒着白烟,香味一阵一阵地飘了出来,周牧野在身上擦了把手,往灶房走去,就看到苏桃围着灶台忙前忙后,灶台后面小花在烧火,小草就在前面帮她嫂子递东西打下手。
苏桃往锅里洒了一把小葱,然后盖上锅盖:“闷一下,马上就能吃了。”
说完,她走到周牧野跟前,小声道:“天都黑了,今晚就别走了,明天去去河坝上,成吗?”
灶房里烟熏火燎的,周牧野觉得自己脑子也糊涂了,晕头转向地就说:“好……”
反应过来后,又后悔了,好什么好啊?这家里就一张床,两床被,怎么睡啊?
苏桃欢喜地转身,拿了一个小瓶子,又揭开了锅盖:“我们滴两滴香油进去,味道会更好的。”
小草忍不住舔嘴唇吞口水,一旁来送插秧凳后就一直赖着不走的周牧楼则直接流下了口水。
周牧野架不住好奇心,问道:“你这做的是什么?”
苏桃笑眯眯地看他:“打的肉羹,瘦肉豆干芋头红薯,切成丁,水滚了放进去煮,熟了之后放点水淀粉勾芡,然后洒点小葱香菜叶,最后再淋点香油。”
别说周牧楼流口水了,周牧野都要流口水了。
苏桃揭开锅盖,给每人盛了一碗米饭,又给每人盛了一碗肉羹。
周牧楼叫嚷着:“我跟小花小草怎么一样多?她两吃不了那么多的。”
苏桃轻哼一声:“你要嫌少,就回家吃去,这一碗留给你大哥。”
要不是看在这小子跟牧野还有两分血缘关系,苏桃早就把他赶走了。
周牧楼不敢吭声了,抱着碗在一旁呼哧呼哧地喝着,边喝边吧嗒嘴。
周牧野喝了一口,娘哎,这是神仙喝的羹吧,又香又鲜,香菜叶和香油两种香味直冲味蕾,芋头和红薯切的丁很爽口,瘦肉丁虽然很少,但绝对是画龙点睛,淀粉勾芡的汤又浓又稠,喝得他都舍不得放开碗了。
苏桃厨艺其实一般,也就这种大杂烩一锅炖的东西还能做得来,看他们吃得开心,她也觉得很开心。
吃了晚饭,苏桃便让孩子们回去了,虽然她很想让小花小草跟着他们一起过,但娘老子都健在,妹子跟着哥哥过,那是不可能的。
顾翠英肯定不能同意,毕竟有这两丫头住西边,牧野看在丫头们的份上,也得划点工分给那头好接济接济他们。
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
丫头们和周牧楼走后,周牧野就把碗筷给刷了,他刷碗的时候,苏桃就靠在锅台旁看着他。
灶房空间小,周牧野刷好碗,一转身,差点和苏桃脸贴脸。
油灯的灯光黯淡,从她侧脸打下来,她眼光像秋水一样,鼻子翘翘的,嘴唇依然红艳艳的,这么抬眼看着他,让他喉咙有点发紧。
苏桃笑着看眼前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的男人:“烧点开水吧。”
“烧开水干啥?”
“洗脸。”
“洗脸。”
“还要洗脚。”
“还要洗脚。”
他的大脑仿佛失去思考的本能了,只会重复着她的话,苏桃憋着笑看他。
‘吱嘎’一声,灶房的门突然开了,苏桃吓了一跳,本能地朝周牧野怀里钻去,周牧野本能地伸手将她圈在怀里,然后抬眼朝外面看去。
呼啸的寒风灌进来,压根没人,就是风把门刮开了,反应过来之后,周牧野感到胸口一片软绵绵的,顿时气血上涌。
苏桃退开一步,轻轻拍着胸口:“灶房的们椽子坏了,你有空修一下吧。”
他粗着声音道:“我知道了,我去烧火。”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问题来了,就一张床,怎么办?
☆、11.第 11 章
油灯放在窗下的木桌上,灯罩子上冒着细细的白烟,小火苗轻轻地晃动着。
洗完脚,苏桃觉得冷,只想赶紧钻被窝里。
他和周牧野结婚,也没办酒席什么的,她公公只给他们准备了两床新铺盖,其他啥都没有了。
但大冬天的,能吃饱睡暖,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苏桃冻得直哆嗦,可周牧野却急得一头的汗,刚才脑子浆糊了,怎么就答应她不走了?他还是该走的,该连夜赶回水溪村的,住工棚也比跟这小媳妇儿住一起强啊,谁知道小媳妇存了什么心思。
又一想,他一大老爷们,怎么怵这小媳妇怵成这样?
难不成她还敢拿刀子?
苏桃看他杵在那一动不动,忽而反应过来,坐在床边上,抬头看着高大的男人:“你是不是还害怕我用刀刺你呢?”
周牧野心思被人戳穿,脸上有些挂不住,只粗声道:“不是。”
苏桃跪在床上,把两个枕头都翻了起来,又翻开被子,诚恳道:“你看,我没有藏刀子,你不用怕。”
这越说越让周牧野脸上没光了,怕一个小媳妇儿,那能是什么光荣的事啊?
苏桃见他还是一动不动的,只能跪坐在床边,一双大眼睛扑闪着看他:“你要是实在不信,那你就搜我的身嘛。”
她的棉衣脱了,只穿了毛线衫,周牧野的视线本能地就在她那胸口流连了起来,喉头忍不住翻滚了起来。
他娘的,浑身发热,连血都热了。
他慌忙走到窗边,故意冷着声音道:“我知道你没藏刀子,好了,睡觉了。”
说完,吹灭了煤油灯,屋内一下子黑了个透,周牧野适应了一下,才能看到屋里的光景,借着微弱的月光,他走到了床边,虽然黑黢黢的,但能看到苏桃在脱线衫。
脑子里又不可遏制地浮现出刚才的画面,又想起刚才在灶房里她钻进怀里时胸口的柔软。
越想越是口干舌燥的,他忍不住在心里咒了两声,真他娘的是个妖精,他明天早上还有命走出这大屋吗?
好不容易,两个人都躺进了被窝里,周牧野整个人贴在床边,半天身子几乎是悬着的,苏桃侧身躺着,看着男人的后脑勺,他们中间空了一块,他不敢贴过来。
躺了好一会儿,苏桃觉得男人的呼吸似乎一直很急促,她想伸手,却又不敢,手悬在空中,又缩了回来。
他呼吸急促,她呼吸也不平稳,思绪纷纷乱乱的,想着,她和这个男人一起躺床上,已经是十年前光景了。
那个新婚夜,他也是这样躺在床上,她的刀子握在手里,整个人身子一直在抖。
他说你别紧张,她哪能不紧张,他一翻身,刀子就扎他肩膀上去了,他闷哼一声,压着痛苦,想责备她的,看她抖得厉害,只能闷着声音说算了,她捏着被头,眼泪直往下掉,她说,大哥,你放过我吧,他没吭声。
村里其他人,干农活的时候,都是磨洋工,反正粗干精干都是那么些工分,谁也不傻,只有他,勤勤恳恳的,有的时候还想打夜工。
上辈子那么苦,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陪着他,苏桃越想越觉得自己男人傻,越想越觉得心疼。
躺了好一会儿,用热水泡过的脚越来越冷,男人睡在床边上,摆明了一副你别靠近我的架势,苏桃把脚放在小腿肚上捂了一会儿,不管用,她看着男人的后背,能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气,便小心翼翼地往他身边凑去。
她这一动,男人立刻翻了个身,咕咚一下栽到了床下。
一片兵荒马乱,苏桃慌得直喊他:“你没事吧?”
周牧野从地上爬了起来,光着脚站在地上:“你……你想干什么?”
苏桃裹着被子看他,满腹的委屈:“我没想干什么啊,我就是脚有点冷,想让你给捂捂。”
冷吗?他还觉得燥热得慌呢。
苏桃身子往后面退了退,拍了拍旁边的空地:“你快上来躺着吧,别着凉了。”
周牧野觉得自己太草木皆兵了,一点都不镇定,被个小娘子吓成这样,这小娘子还是自己媳妇儿,要是传出去,怕是要被笑掉大牙。
他重新躺进了被窝里,粗声粗气道:“冷吗?”
苏桃软着声音道:“冷的,脚冰冷的,”然后又小心翼翼地问了句,“能帮我捂捂吗?”
他粗嘎着嗓子道:“你把脚放我腿上吧。”
苏桃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脚贴到了他的小腿肚上,好暖啊,就像一个暖烘烘的大火炉。
她的脚一贴上来,周牧野就惊了,怎么冷得跟冰窟窿似的?脑子里乱糟糟地想着,女鬼才是冰冷的呢。
可她上半身也慢慢贴了过来,呼吸洒在他后脖颈,又是滚热的,那她指定不是女鬼,那就是女妖精,会缠人的女妖精,让人摸不清头脑的女妖精。
苏桃的脚心轻轻蹭着他的小腿肚,就听到男人粗嘎的声音响起:“别乱动。”
再乱动,可能真的要出事。
苏桃吓了一跳,便不敢再乱动了。
有个大火炉在身边,她意识很快就模糊了起来,没一会儿,呼吸就平稳了,进入梦乡了。
可周牧野意识却是越来越清晰,血是越来越热,身子是越来越僵硬。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几点钟睡着的,只知道梦里是活色生香,软绵绵的女人被他压在身下好一顿折腾。
天麻花亮的时候,他骤然醒了,感觉到下面湿了一片,顿时窘得不行,都多少年没发生过这种事了,他赶忙在小媳妇睡醒之前,把裤衩和棉毛裤都换了,洗完晾在院子里,又觉得太惹眼,心里想着,只希望那小媳妇还不懂这种事吧。
苏桃醒过来的时候,太阳都升起来了,她一转身,男人已经不在床上了,她赶忙穿好衣服走出家门,院子里的晾衣绳上晾着裤子和裤衩,灶房的锅里有一碗粥还有一块面饼。
周围找了一圈,都没看到他的人,看来是已经去水溪村上工了。
想起昨天晚上的光景,苏桃抿唇一笑,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在慢慢改善了,她会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她是向着他,是向着这个家的。
天是愈发寒了,土也冻上了,窑厂也不需要那么多工人了,农民们便都闲下来了。
晌午太阳暖暖地照着,一群妇女坐在顾翠英家院墙外头的凳子上,有院墙挡着,北风也吹不过来,妇女们纳鞋底的纳鞋底,织毛衣的织毛衣,一群人拉着家常。
房招娣先开了口:“大妈,你那儿媳妇,可是个不简单的。”
顾翠英一听这话,脸就拉了下来:“可不嘛。”
房招娣又道:“随便使使嘴皮子,就把那大屋给弄了过去,哦对了,你们知道她的自留地在哪里吗?”
“在哪啊在哪啊?”妇女们都很好奇。
“就在咱四队大堤下面第一块地,靠着小河边,离她家也近,那块地,可是快好地啊。”
顾翠英的脸色就更难看了,先前她就找过队长,一直想把这块地缠到手的,可队长一直说这块地要另作他用,敢情是要留着讨好年轻小媳妇儿啊。
几个妇女头凑到了一起,小声道:“翠英啊,你可得叮嘱叮嘱你家牧野,别替别人养媳妇儿啊。”
顾翠英拿着细针在头上划了划沾点头油,冷哼了一声:“人家都跟我们分家了,是两家人了,我还充这个好人干啥,人家不领情呢。”
房招娣看着她:“你这个媳妇儿,就是生得太好看了,她不招别人,别人都要去招她,咱队长什么人,你们也知道的,牧野这傻小子又整天去外面干活,翠英啊,我看,你得给人家赵老师提个醒,赵老师人不错的。”
顾翠英心思一下子活络了起来,嘴上却说着:“我不说,谁爱管这个闲事谁去管。”
正说着,蜿蜒小路西边走来了一个妇女,正是那死了男人的马寡妇,这些妇女虽然私下里把这马寡妇骂得狗血淋头说她臭不要脸只会张个腿勾搭男人,但面上总还是要过得去的,谁叫人家是队长姘·头呢。
她拎着菜篮子从一群妇女跟前走过,顾翠英喊住她:“昌凤啊,摘菜去啊?”
马寡妇笑笑:“是啊,煮点菜粥,这不是要冬至了嘛。”
顾翠英又道:“你看你,摘菜还要跑好远,我儿媳妇儿家就好了,自留地就在屋后面,抬脚就到了。”
马寡妇的脸色差点挂不住,脸颊抽了抽,笑容僵硬地看着顾翠英:“你……你说啥?大堤下面那块自留地吗?”
“可不是嘛,才分给我儿媳妇家的,那可是块好地啊。”
苏桃住的大屋跟种的自留地,都是四队妇女们眼热的好东西,这下好了,全都分给她一个人了,能不招人眼红吗?
马寡妇脸色快要挂不住了,赶忙道:“我得赶紧去摘菜了。”
这马寡妇心里那叫一个来火啊,仇金喜以前说过,找个合适的由头,把那大屋分给她的,大屋没分到不说,她惦记了那么久的自留地,居然也分给苏桃那个小媳妇儿了。
马寡妇的自留地都快要跑到三队去了,少说要走一刻钟,远得不行,她跟仇金喜提过好几次了,仇金喜都说年后重新划分自留地,一定给她分块最好的。
个死人,全靠一张嘴来哄人,白睡她这么多回了。
☆、12.第 12 章
苏桃分到的那块自留地,上面也有一些青菜,队里会在那些没分到户的自留地上撒些菜籽,然后由着自生自灭,没人管浇水,所以青菜出得不算好,但也勉强能挑一些回家吃。
马上要冬至了,苏桃拎了一捆干草到自留地上,然后细细地铺了一层干草在青菜上,下了雪叫雪冻死,这青菜可就不好吃了。
马寡妇从自家自留地回来,经过大堤,就看到那块她眼红了很久的自留地里,一个红红的身影在忙碌着。
这块地,北面是大堤,挡着西北风,东边南边都没有挡头,阳光充足得很,再前面就是一条小河,拎着水桶走几步就能浇水。
马寡妇咬了咬牙,回头去找仇金喜算账去!
仇金喜如今注意力也早就不在马寡妇身上了,自从看到了苏桃,他就想着,要是能让苏桃心甘情愿地陪他睡一回,那是死也值了啊。
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他还真是敢想。
仇金喜从生产大队回家的时候,是要经过马寡妇家的,这天傍晚,他照例穿着黄大衣,叼着香烟,慢悠悠地在小路上晃着,走到马寡妇家门口的时候,突然有只手拽了他一把,把他拽进了院子。
仇金喜吓了一跳,就看到马寡妇铁青个脸色看着他。
他压着声音道:“你疯啦?天还亮着咧,拉拉扯扯的,像个什么样子?”
马寡妇斜着眼看他:“哟,仇大队长现在开始注意形象了啊?咋了?做样子是要给谁看啊?该不是要给老周家新上门的儿媳妇看吧?”
仇金喜皱着眉头沉着脸看她:“你这胡说个啥呢?注意影响。”
马寡妇在他腰上狠狠揪了一把:“死人,你往我床上爬的时候,咋就不注意影响了呢?现在你知道影响了。”
仇金喜吓得捂了她的嘴直把她往灶房里拖:“你他娘的再敢瞎说,小心我□□你啊。”
马寡妇挺着个胸脯:“你批啊,你批啊,你个没良心的,提上裤子就不认人。”
仇金喜虎着脸看她:“你到底是有啥事嘛?”
“你先前说要把大屋给我,扭脸就给了周家小媳妇,现在竟然把四队东头那块自留地也给他,你对周家小媳妇是动了什么心思了是不是?”
仇金喜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天地良心,我能对她动什么心思啊?是美兰,非说要把丫头们送她屋里补习功课,逼着我给的,你知道的,我就怕美兰。”
马寡妇哼了一声:“我不管,大屋和自留地,你至少给我一样,你自己看着办。”
仇金喜头疼得很:“那我重新给你一块地嘛,就在秧田前面,离小河也不远。”
“不行,我就要周家媳妇儿那块。”
仇金喜不耐烦道:“好好好,我想想办法,你别急,这大冬天的,你要来了啥也种不了,我一定想办法把那块地划给你。”
“我给你个期限,小寒之前,我要那块地属于我,不然,别怪我让你大队长脸面上挂不住。”
剩下半个月的时间,仇金喜觉得愁人。
苏桃家里,四个丫头围坐在大桌旁做功课,苏桃用寓教于乐的方法给她们讲解了一篇‘鱼我所欲也’,丫头们听得乐呵呵的,赵美兰都听得津津有味的,听了一半,出了门去。
她自己上课的时候,她那两闺女总是提不起精神头来,看似在认真,其实思想总是在开小差。
刚才听苏桃一讲,她心里就有谱了,丫头们交给苏桃,她很放心。
做完功课,已经六点多了,外面黑了个透,秀琴秀芳收拾好书包便离开了周家。
两丫头走在羊肠小道上,秀琴小声道:“小花嫂子教课可真有意思,比咱妈讲的好懂多了。”
秀芳抿着笑:“我也觉得,可咱回家可不能说,妈妈该不高兴了。”
“知道呢。”
小花小草虽然现在名义上是在她们爸妈那过的,但基本上,都是跟着苏桃吃睡的,毕竟她家男人在外面挑河,她以一个人不敢睡,每天留着小花跟她同吃同睡。
顾翠英心里巴不得呢,两丫头不吃家里口粮,年底还能占点周牧野的工分便宜,一举两得的好事。
苏桃躺在床上,扒算着现在手上的资产,大屋三间,自留地一分,还有九十块钱以及十套以后会发大财的邮票。
怎么说她在这花溪村也算是富甲一方了,可这还远远不够,钱是会花光的,邮票升值还得几年,靠种那么一分自留地,除非种棵摇钱树,不然是不可能发财的。
既然重生了,那就要好好利用一下自己重生的身份。
想来想去,她把眼光瞄准了大队里的那座烧砖头的窑厂。
窑厂经营惨淡,毕竟住得起砖房的人家不多,可现在住得起砖房的人家不多,不代表村民们一直住不起砖房。
她记得全国大范围分田到户是八二年左右,但在七六年之后八二年之前,农村里就已经开始借着各种名义小范围的分田到户了。
毕竟集体种田,大家都只想着磨洋工,混工分,农民的积极性实在是太差了。
生产队的队长们为了刺激农民的积极性,借着各种由头分田到户,其中长猪饲料是大头,毕竟上头积极提倡养猪,要为解放军以及城市职工们输送好的猪肉,这个猪就得养好。
小范围分田到户之后,农民的日子几乎是肉眼可见的,立刻就好过了很多。
自家的田,收的粮食归自家所有,谁不是拼了命的想把田种好呢?
所以七七年开始,花溪村以及这周围的很多村子,盖砖房的人家是越来越多,至少家里娶新媳妇的,标准至少是有三间大瓦房。
学富公社一共也就两个砖厂,一个在花溪村,一个在最东边的果园村。
所以,苏桃想要把砖厂给盘下来,她得好好压压价。
早晨,苏桃还在睡梦中呢,被小花轻轻摇醒了:“嫂子嫂子,早上吃什么,我去灶房做。”
苏桃揉着眼睛坐了起来:“啊?我来做,你们等我一下。”
小花按着她:“嫂子你跟我说就好了,我去做。”
嫂子对她和小草这么好,她们总要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回报嫂子。
小草笑眯眯道:“嫂子,你就让她做吧,小花手艺好着呢。”
“大米和麦片掺在一起煮粥,碎米面长几个饼就行了。”
两丫头便跑出了大屋,苏桃也睡不着了,赶忙穿好衣服,到了灶房就看到小花麻利地在锅边忙着,小草则在灶台后面烧火,两个人配合得很好,火光映在脸上,让苏桃觉得心里踏实又温暖。
十四岁的时候,她在干什么呢?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
她轻声问小花:“你几岁开始干活的?”
小花卷着袖子,拿起舀子舀了一点和好的碎米面,沿着锅边缓缓倒入黑黢黢的大锅内,一个手掌大小的饼子便成了型,香味就这么弥散开来了。
小花轻声道:“七岁就开始烧饭了。”
苏桃有些吃惊:“七岁吗?你够得着灶台吗?”
“够不到就用小凳子踮脚。”
她说得轻飘飘的,可苏桃知道这两丫头在周家过的是什么水深火热的日子,她走过去:“嫂子来吧。”
“嫂子,你会吗?”
苏桃轻啧一声:“看不起人了不是?”
说完捞起袖子,接过小花手中的舀子,舀了一点面,不就是摊饼吗?
诶?同样是手,为什么她的手没有小花的手听话?
两张饼,一个齐齐整整手掌状,一个歪歪扭扭不成形,小花抿着笑安慰她嫂子:“反正都是吃,不拘是什么形状。”
苏桃摸了摸头:“嫂子会好好精进自己的厨艺的。”
小花接过舀子:“没事的嫂子,以后我哥不在家,我做饭给你吃。”
苏桃摸了摸她的头:“真是懂事的好孩子。”
吃了热腾腾的早饭之后,苏桃提着水桶去小河里拎了两桶谁,把水缸给灌满了,又去后面自留地挑了一篮子青菜。
她站在田垄上,朝北边眺望着,窑厂就在北边,这会儿没在冒烟,今年的砖头数量早就超标了,再烧砖出来也是卖不出去,村民们挣点工分都是拿来裹肚子的。
苏桃知道,砖厂是三队的老郑家的,这个老郑,人还是挺精的,苏桃很怕自己贸然去问,他会坐地起价。
绝对不能傻愣愣地直接开口问,得想个法子让那老郑主动找她。
苏桃提着一篮子青菜往回走,从自留地回自己家,可以上大堤走,也可以从小树林穿过去。
苏桃懒得上大堤,便打算从那小树林穿过去,走到一半,就看到那仇金喜叼个香烟,眉开眼笑地拦住了她的去路。
☆、13.第 13 章
这大早上的,孩子们都上学了,村民们如今闲着,也不会大早上就跑到这里来,苏桃觉得自己的处境有一点危险。
但她还是故作镇定地喊了声:“队长啊,你有什么事吗?”
仇金喜吐着烟圈,笑眯眯地看她:“苏桃啊,你要知道啊,你的那块自留地啊,不少妇女都惦记着呢,你知道的吧?”
苏桃提了提菜篮子,笑笑:“真是谢谢队长给了我这么好一块地。”
仇金喜手指夹着香烟,眯着小眼睛看她:“明年开春呢,可能要重新划分自留地,这个事,你也知道吧?”
苏桃点头:“有听说,我家牧野是咱花溪大队的工分大户,就算是按着工分划分,这块地,我们也拿得不心虚,队长,你说是吧?”
仇金喜噗嗤笑了起来:“你这个闺女,城里来的,不知道我们农村的实际情况了吧,坦白和你说了吧,哪块地划给谁家,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
苏桃笑笑:“哦。”
仇金喜心头一喜,觉得苏桃是知道了他的言外之意,便趁胜追击道:“今天晚上,我媳妇儿要带两闺女上她娘家吃晚饭,我这正好没地儿吃饭了,上你家吃,能行不?”
苏桃差点翻白眼,真他娘的猥琐,也不跑到跃进河里照照自己那张脸,臭不要脸,呸!
苏桃皮笑肉不笑道:“等我家牧野回来,我再和他好好请队长你吃饭,你看行吗?”
仇金喜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这小媳妇儿太不识好歹了,大屋也给了,最好的自留地也给了,竟然这么不给他脸,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苏桃看到他脸色骤变,顿时有些害怕,情急中,指了一下后头:“诶,赵老师,你咋来了。”
仇金喜一慌,回头看去,苏桃赶忙拔腿就跑。
仇金喜回头看,哪有他媳妇儿的人影,再转头,小媳妇一路往大堤上狂奔而去,他赶忙冲了过去,一把拉住了苏桃的膀子,苏桃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仇金喜咬着牙道:“你还敢骗人了。”
苏桃心虚地笑着:“我……我看错了。”
仇金喜将她拽得死死的,他一个人的力气顶苏桃三四个,苏桃哪里争得过他。
“我把这个话放在这儿,你得了好东西,就肯定得牺牲点什么,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苏桃心中冷哼,还讲道理?
牺牲?她家男人按工分挣得的砖房和自留地,还要她牺牲什么?
好色就好色,还挺会冠冕堂皇给自己找理由的。
苏桃右手被仇金喜死命抓着,她左手抱着一棵树,不敢撒手,眼一抬,看到大堤上有个人影,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
“我听说大屋本来就是要奖励工分大户的,那……这自留地的话,你从我家牧野工分里扣就是了。”
大堤上的人影走了下来,越来越近,就这么站在仇金喜后面。
苏桃扯了扯嘴角:“赵老师……”
仇金喜推了她脑袋一把:“你以为我还会上你的当啊,我跟你说,这花溪村,就是我说了算,什么奖励工分大户,我说收回你的房子,那就必须收回,你该知道我想要的牺牲是什么,别让我明说。”
苏桃摇摇头:“队长,你放过我吧,我只想跟我家牧野好好过日子。”
仇金喜嘿嘿笑着:“你跟我好,以后这大屋和自留地,就没人能抢得走了。”
他就是想尝一尝城里小娘们的滋味,先把她哄到手再说。
赵美兰只觉得脸都要被他丢尽了,弯腰捡起脚下的一块大泥团,猛地朝仇金喜的脑袋砸了下去。
“你还要不要脸了?啊?”
仇金喜一转头,看到自家媳妇儿,魂都要吓没了,她不是去学校了吗?咋个又回来了嘛?
赵美兰乱拳打在他身上,每一拳都铆足了劲:“你个没皮没脸的东西,手上有那么点权利,我看你是要上天了是吧?看我不打死你个不要脸的东西。”
苏桃也不劝,就这么看着赵美兰对仇金喜使用暴力。
仇金喜理亏,一点都不敢反抗,任打任骂还直认错:“媳妇儿,我跟牧野家媳妇儿开玩笑呢,开玩笑呢。”
赵美兰用手锤不解气,又拿脚去踹,她已经懒得和他啰嗦了,这个男人永远都是狗改不了吃屎,永远在外面勾三搭四的。
她打得累了,苏桃赶忙把她拉开了:“赵老师,上我家喝口水去吧。”
赵美兰气得血直往脑子里冲,晕头转向地被苏桃拉回了家,仇金喜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朝地上啐了一口,娘的,这个小娘们以后是不能打她主意了,不然他媳妇儿要跟他闹翻天。
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赵美兰火气冲天地被苏桃拉回了家,苏桃拿了张凳子放在门外给她坐,又倒了杯水,端着搪瓷缸给她。
赵美兰心里不是滋味,看了她一眼:“让你看笑话了。”
仇金喜那个样儿,这叫苏桃以后怎么看她那两个闺女啊,闺女们有那样一个爸,真是脸上没光,别人虽面上不说,但谁家关起门来不说议论个几句啊。
真让人窝火。
苏桃认真道:“那是他的事,我觉得赵老师和你两个闺女都很好,我很喜欢你们。”
赵美兰看了她一眼,拍了一下腿,无奈道:“因为那个马寡妇,我都骂过他多少回了,也打过,没有用,永远都管不住他那裤腰带。”
苏桃知道,上辈子的时候,这好色队长起先就想勾搭她的,没成功之后,年底何丽来了,两人臭味相投,一拍即合,搞上了。
确实是狗改不了吃屎。
苏桃坐到她身边:“嫂子你就这么忍着他吗?”
赵美兰捧着茶缸,叹了口气:“吵也吵了,打也打了,不忍着还能咋办嘛。”
这个年代的农村妇女,是不可能提离婚的,那是要丢死人的。
苏桃仔细看着赵美兰,其实赵美兰生得是浓眉大眼俊得很,比马寡妇好看多了,比何丽也好看,人还勤快,里里外外一把抓。
可男人嘛,总是家花没有野花香,家里的再好看,看腻了也就不觉得好看了。
这么好的媳妇儿,仇金喜不知道珍惜,苏桃真替赵美兰觉得可惜。
苏桃脑子里活络了一下,她自己明年年底是要参加高考的,以后念大学指不定还要上省城去念,如果砖头厂盘下来了,肯定是要有个可靠的人管着的。
赵老师就很好,上辈子的时候赵老师就接济过她几回,为人很是光明磊落,她信任赵老师就跟信任她家牧野一样。
而且赵老师性格爽朗,认识的人还多,十里八乡的村民信服她比信服她男人还要多。
她轻声问道:“赵老师,你当那代课老师,欢喜吗?”
赵美兰又叹了口气:“这已经是顶好的差事了,欢喜不欢喜的,有那么重要吗?”
苏桃就知道,她不喜欢教书,那就好办了。
晚上的时候,苏桃和小花小草去了西边她公公家,周洪生正在烧火,顾翠英则盯着她那儿子写作业,周牧楼哼哼唧唧的,顾翠英骂声一声高过一声的。
顾翠英扭头看到苏桃站在外面,立马跳了起来:“你来干啥?可没带你晚饭烧。”
苏桃心里直啧啧,这个农村妇女真是一点远见都没有,你那继子那么能干,你这媳妇儿是从城里来的,手上多少是有两个钱的,你不讨好着他们,偏偏总是这么小肚鸡肠,恶言相向的,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
苏桃假笑道:“我们都吃过晚饭了,就是想来和你们拉拉话。”
顾翠英吊着眼睛看她:“有什么好拉的?”
正说着,周洪生端着碗进了堂屋,周牧楼一看,立马不干了:“怎么又是红薯和大白菜,天天吃这个,我不想吃。”
顾翠英尖着嗓子喊道:“不吃就给我饿着,你还挑肥拣瘦了你。”
苏桃坐到了大桌边,瞥了一眼对面坐着的两个人,犹豫不决地开口:“我嫁过来的时候,我爸妈是给了我一些钱的。”
就看到顾翠英眼睛亮了亮,这苏桃是大发善心要给他们送钱?
苏桃又道:“现如今国家政策松了些,咱们老百姓也能做点小营生了,我手上有点小钱,不想就这么放着,想做点事,但我初来乍到的,也不知道该干什么,爸,妈……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顾翠英眼神又黯了下去,苏桃果然不会那么好心的。
周洪生啃了口红薯,闷声闷气道:“我们祖祖辈辈都是农民,哪会做什么营生啊?”
倒是顾翠英,那眼珠子骨碌碌地直转,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脑子里一灵光,笑着开口道:“咱大队后面不是有个砖厂吗?”
苏桃镇定地看着她:“砖厂?那能赚钱?”
权当是你糊弄不懂行情的城里大傻子了,苏桃配合得很好。
顾翠英笑呵呵道:“能赚,我问过三队的郑大伯,他说一年能弄不少钱呢。”
“这么赚钱,人家指定不能盘给我吧?”
“明天我帮你去问问,你手上有多少钱?”
“五十块钱。”
顾翠英脸一沉:“五十块钱也太少了点吧?”
苏桃摸摸脖子:“那我就想想别的营生吧。”
顾翠英抬手:“别别别,我明天先替你问问。”
苏桃又跟他们拉了会儿家常,然后带着小花小草走了,路上,小草压着声音道:“嫂子,我妈骗人,我看那窑厂不像是能赚钱的样子,郑大伯家过得跟我家差不多,他儿子在我们班上,穿的衣服也都打着补丁呢,你别上妈的当啊。”
苏桃摸了摸她的头:“放心,嫂子心里有数呢。”
第二天,讨价还价之下,顾翠英让苏桃用八十块钱的高价买下了他们村里的那座经营惨淡的窑厂。
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也只有她做得最起劲了。
紧接着,苏桃还想把果园村的窑厂也盘下来,这样也算垄断经营了,以后不愁不发财。
小花慌了,觉得万贯家财也要被她嫂子撒没了,她不能让她妈继续把嫂子骗得团团转了,她得把她哥喊回来,嫂子好像只听大哥的话。
☆、14.第 14 章
转眼就是小寒了,这挑河也挑不了几天了,马上就到积水成冰的时候了。
趁放假,小花一个人跑到了水溪村,去找她大哥。
周牧野最近恼着呢,自从上回从家里仓皇逃走之后,他几乎每晚都要梦到那小媳妇,那小媳妇缠人得紧,他总是被缠得没办法,梦的最后总是会去床上。
他觉得臊得慌,可转念一想,苏桃是他媳妇儿,他有什么好臊的呢?
就这么过了好几天,他才渐渐开始不做那种旖旎的梦。
这小花就找了过来。
“我不回去。”
他态度坚决,回去之后,他又要没完没了地做那种梦了,做得他白天挑担子都没有以前那么有劲了。
坚决不回去。
小花小心翼翼道:“大哥,嫂子对我们真的好着呢,咱不能让她被妈这么骗啊,那个砖头厂,一看就赚不到钱,如果能赚到钱,郑大伯为啥要转给嫂子呢,大哥,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嘛?”
周牧野淡淡道:“你嫂子不像是会被人骗的人。”
小花急了:“嫂子一心想多攒点钱让我们过上更好的日子,可嫂子从县城来的,不知道我们这里的事,妈知道这钱落不到她那里,就糊弄嫂子让她的钱打水漂,大哥,你不能不管这个事。”
周牧野皱着眉沉着脸不说话。
他想见小媳妇儿吗?
凭良心讲,他要是不想,也不会天天晚上梦到人家了,可他又不敢见她,本来还能留在这里挖河,少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呢,可再见了她,他又要……神思恍惚了。
小花拖着他的手:“大哥,我看咱们四队挖河的几个人都家去了,就你还留在这里,你为啥不回家啊?”
人家刚结了婚的,都舍不得家里的新媳妇呢,怎么大哥偏偏这样?
她不喜欢大哥这样,大哥对嫂子一点都不好。
周牧野被她缠得没办法,“好好好,我跟你家去。”
小花抿唇笑了起来:“那你去跟这里的生产队长说一下吧。”
苏桃把郑大伯家的砖厂盘下来,一点没声张,那老郑家也是想着闷声发大财,不敢外去乱说,就怕有些话传到苏桃耳朵里,她回过神来,再不想要那砖厂,到时候闹起来也是麻烦。
苏桃还想要果园村的砖厂,但她知道,不能再找顾翠英去传话了。
顾翠英会回过神来的。
思来想去,只能麻烦马寡妇跑一趟了。
苏桃用同样的方法,跟马寡妇掏心掏肺地表示她想做点小营生改善一下这个穷苦的家庭,并且稍微提示一下说是知道果园村有个砖厂时,马寡妇立刻不辞辛劳地替她跑了这一趟。
这个苏桃,得了大屋和自留地,是该让她放点血栽点跟头的。
马寡妇娘家就在果园村,果园村比花溪村还要穷,那砖头厂的胡三,一早就想把砖厂转给大队,大队都不要,他又想转给别人,三十块钱都没人要。
马寡妇告诉胡三他们队从县城来了个小媳妇,人傻钱多。
最后也以八十块的价格,苏桃又拿下了一个砖厂。
马寡妇怕她反悔,当天下午就带她去了果园村。
周牧野和小花到家的时候,日头已经偏西了,小花找了一圈,没看到她家嫂子的人影,又上后面看了一眼,自留地里也没人。
“完了,嫂子不会是已经去了果园村吧?”
正说着呢,便看到她嫂子欢天喜地走进了院子里,手里挂着一串钥匙。
苏桃一进来,就看到了高大的男人站在院子里,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今天不年不节的,她也没去请他回来,他咋个就自己回来了?
黄昏的光在院子里一寸一寸地消逝,男人身后像是被镀了层金,冷硬的线条也显得柔和了起来。
苏桃走过去,抬头看他,她眼睛亮亮的,声音柔柔的:“你那天早上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就走了呢?”
她声音特别软,比四月的春风还要软,软得他的心痒痒的,那些模糊了的梦境立刻又在脑海里清晰了起来。
喉头翻滚了一下,他眼神有些闪,不敢直视她。
“要上工,是要起早的。”
苏桃伸手掖了一下头发,点点头:“那你以后也要跟我说一声的嘛。”
周牧野嗓子发紧,一时不知道要和她说什么话,本来就寡言的人,见了苏桃简直要变成哑巴了。
小花在旁急了:“嫂子,你刚才去哪里了?”
一说到这个,苏桃立刻拉住了周牧野的手,然后带着他往大屋里去。
他的手宽厚,温暖,指腹上带着粗粗的茧子,而她的手,小巧,柔软,有点凉凉的,握在手心里,就让人忍不住想要去呵护这只手的主人。
苏桃将两人带回大屋,然后兴奋地从棉衣口袋里摸了张纸出来:“果园村的砖厂,也被我拿下了,这是地契,这是钥匙。”
周牧野看她,她一脸求表扬的表情。
小花急得要哭了:“嫂子,你动作咋那么快呢?”
她紧赶慢赶把大哥找回来,却还是慢了一步。
苏桃笑道:“我怕别人跟我抢嘛。”
马上就过年了,过完年之后,各生产大队就要开始多分自留地了,一家差不多都能分到一亩地,到时候那砖厂的郑大伯和胡三就要回过神来,肯定就不肯卖砖厂了。
如今能用一百六十块买下两个砖厂,到了春天里,有钱都买不到了。
小花一脸傻子才会和嫂子你抢的表情。
周牧野摆摆手:“好了小花,你去外面找小草玩吧。”
小花扯着她哥的袖子:“大哥,你要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退回去。”
周牧野摸了摸她的头:“知道了。”
堂屋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人了,周牧野挣要开口……
“等一下,我把这地契放好。”
说完,她去了东屋,把地契和邮票一起包得好好的,放在了斗橱下面的砖头下面,然后拍了拍手心满意足走回了堂屋。
“你……花了多少钱买两个砖厂?”
“一百六。”
周牧野内心震惊无比,他拼死拼活,一年挣的工分换钱的话,大约是三十块钱,苏桃张张嘴,就花了一百六。
他面上还是那么冷冷的:“你……为什么要花这个钱?”
他在小媳妇面前没少干让她取笑的事,不能这么没见过世面,一百六,他……他其实听都没听过这么大的钱,更别提见了。
苏桃又拉住了他的手,他每次都告诫自己,这小媳妇儿再拉他的手,他一定会甩开。
可……每次她一拉他的手,他脑子里就一片浆糊,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灶房里。
“烧晚饭了,今天烧南瓜面疙瘩,放一点碎青菜,最后淋点香油,味道应该不错。”
分工合作,苏桃在灶台后烧火,周牧野在灶台旁掌勺,苏桃这两天已经跟小花学厨艺了,只是现在还不精湛,不能白白糟蹋了粮食。
隔着锅膛,她看着烟雾缭绕间的男人,小声道:“你觉得窑厂能赚钱吗?”
锅里的水开始滚了,男人往锅里下面疙瘩。
“我不知道,兴许过两年,农民的日子好过一点了,就能住砖房了,砖头就好卖了。”
“那你觉得农民的日子会好过吗?”
“穷不扎根,勤劳点,日子总有好过的那一天的。”
苏桃嘴角抿着笑意,她知道她家男人虽然如今窝在这农村,但他和一般农民是不一样的,他是在县城读过三年高中的人,他的眼光是长远的。
晚饭的时候,小花才知道,这砖厂,是铁定落她嫂子头上了,顿时觉得乌云罩顶,一百六十块啊,干点啥不好啊?多买点细粮放家里不比什么都强啊,嫂子真是被人骗惨了。
吃完晚饭,苏桃拿了个木尺出来,要给三个人量尺寸,离过年不远了,她得给他们三人都去裁件新衣服。
小花赶忙摆手:“嫂子,我不用了,我就穿身上的。”
嫂子已经被人骗了那么多钱了,她不能再不懂事在吃穿上再花嫂子的钱,那样嫂子就是雪上加霜了。
苏桃先把她拽了过来:“没事,嫂子不差一件棉衣的钱。”
小花特别语重心长道:“嫂子,有钱也得精打细算着花啊,不然总有花完的那一天的。”
这个嫂子啊,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苏桃嘴角噙着笑,套在她耳边道:“小花啊,你可记着一句,傻人有傻福,嫂子不会吃亏的,放心吧。”
给两丫头量完尺寸之后,苏桃打发了她两去西屋睡觉,然后拿着木尺,看了一眼端坐桌边的高大男人。
周牧野轻咳一声:“我得……去工地了。”
苏桃一把拉住了他:“我给你量一下尺寸呢。”
说完,不顾他意愿地拉着他站了起来,他个子高,她需要踮起脚尖量他的肩膀。
他肩膀很宽,让人觉得可靠踏实。
量完肩膀量袖长,量完袖长量衣长,她一低头,看到他膝盖上两个大补丁,想着,裤子也得裁件新的吧,便蹲到了他跟前给他量裤长。
她蹲在他面前,一抬头,便是那个部位,顿时涨红了脸,一颗心噗通噗通地跳这,一时间忘记了动作。
“你……看什么呢?”
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
☆、15.第 15 章
“流……流氓……”
周牧野一头雾水?他干什么了?为什么说他流氓?
苏桃吞了吞唾沫,手指尖颤了颤,捏着细长的木尺,红着脸,硬着头皮,给他量了量腿。
腿真长,足有一米一,她又索性红着脸给他量完了全身。
怪不得回回都要仰视他,周牧野竟然有一八五公分,高大挺拔,身材精壮,阳刚气息扑面而来,将她包裹住。
苏桃再一次感慨自己上辈子眼瞎,先入为主的观念真是害死人。
苏桃这脸一红,周牧野只觉得后背又起了薄薄的一层汗,他粗着嗓子道:“我……我回水溪村工地了。”
苏桃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软着声音道:“你为什么总躲着我呢?”
周牧野身子往后退,故意冷了声音道:“我没有。”
苏桃步步紧逼,将他压在了墙上,油灯灯火在后面飘了一下,周牧野觉得自己像是进了盘丝洞,被这眼前的妖精缠得动弹不得。
苏桃有些委屈地看着他:“我都为那天晚上的事情跟你道过谦了,你还是不相信我吗?”
“所以你为什么这么做?”他哑着嗓子问她。
苏桃眼帘闪了闪,轻声道:“我那天晚上太紧张了,后来你没碰我,我觉得你是正人君子,我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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