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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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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的孩子, 他依然不敢放肆。

    所以, 最后还是她用手帮自己解决的。

    医生也好,网上的搜索结果也好, 都说三个月应该可以。

    三个月已过, 按理来说,应该是可以了。但是他不敢冒险,这个孩子对于他来说太珍贵, 珍贵到他害怕自己的一时放纵会伤害到他(她)。

    他慢慢抬起手,缓缓地按在胸口。那里还在欢喜地跳跃着,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高兴。

    新婚之夜,互吐心声。

    那个放在心里的姑娘,终于在自己面前放下所有的防备。她羞怯地告诉自己,她年少时就对自己心动。他听到那句话,是何等的欢喜。这种喜欢胜过世间万千的快乐,欢喜到他恨不得昭告所有人。

    多少个无眠的夜晚,他的心灵游荡着,在暗夜是孤独前行。远处没有光亮,没有灯塔,他甚至不知道这样坚持的意义,也看不到路的尽头。

    突然,路的远处出现了灯光。

    他唯有紧紧追随着那光芒,拼命奔跑着,不敢停歇。

    终于所有的坚持,都有了结果。所有的爱都有了回应,他的面前不再是微弱的灯光,而是漫天的繁星。

    所以,他失眠了。

    轻轻地下床,打开电脑准备处理公司的邮件。突然不知想到什么,调出浏览记录,看到今天的被人浏览过的网页,嘴角扬起一个弧度。

    顺着网页下翻,看着今天她看过的内容,弧度越发的扬起。这个傻姑娘,真是一个心口不一的小骗子。

    他的脑子里全是烟火,一朵朵地炸开着,欢喜到差点无法呼吸。看来是再也不能分心去处理别的事情,工作邮件上的字,他一个都看不进去。索性关掉电脑,重新躺在她的身边。

    她的幽香灌进鼻子里,撩拨着他的心。

    他轻轻地叹息着,细啄着她的唇,低喃着,“没心没肺的小姑娘,睡得真香。现在放过你,等你生完孩子,我再加倍讨回来。”

    睡梦中的韩数嘤咛一声,像是应下了。

    他的呼吸重起来,再次啄了一下她的唇,“早知道你那时候就想要,我何苦夜夜受煎熬,真该早点把你办了。”

    那个时候,他以为她讨厌自己。她对自己那样的冷若冰霜,谁能想得到她其实心里也是有他的呢?

    口是心非的小姑娘,真应该好好受到惩罚。

    他的大手落在她的腹部,那里似乎比以前鼓了一点点。掌心慢慢滑动着,冷漠的心早已沦陷,开始幻想着孩子的模样。

    心爱的人就躺在自己怀中,她的肚子里怀着他的骨肉。光是想,已让人幸福到无以言表,满足到只余慰叹。

    人生若斯,夫复何求?

    互相吐露过爱意的夫妻会是什么样子的?

    大概就像他们一样,就是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对方,就能感觉到幸福。

    韩数从来没有想过,爱情会是这个样子。在她的阅历中,她对沈书扬只有过心动,那是浮于浅表的爱慕。

    她和沈书扬之间,没有这种相濡以沫的温暖,没有这种甜蜜到满足的幸福感。现在的她,光是他修长的身影在厨房里忙进忙出,都能感觉到不一样的幸福。

    厨房是开放式的,她能清楚地看到他在做什么。

    他高大的身姿穿梭在厨房里,冷峻的侧颜如雕刻出来的一般,微垂的眼眸时不时看她一眼。他和她之间,像是连着千丝万缕,每一丝每一缕都蕴含着深情,在眼神交汇之间缓缓地流动着。

    庄园的日子悠闲又懒散,却让人觉得无比的放松。

    清晨,他们在花海中散步,中午他就在露台上看着风景,喝着庄园自产的蜂蜜水,吃着自己种的水果。傍晚,他们会在附近的山脚下走一走。

    日子过得清静而又满足。

    晚风徐徐,拂过他们的脸颊。

    她神色平静柔和,被他护在怀中。乡间的小路上,高大的男人和娇美的女人总是会让人多看一眼。

    他神情自然,大方任一些附近的村民议论着。

    “亲子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你和孙家没有血缘关系。”

    “没有?”

    她喃喃着,有一瞬间的失神。

    不知道是应该庆幸,还是应该感到难过。庆幸的是她和那样乱七八糟的一家人不是亲人,难过的是那个生她的女人,果然如传言中的一样行为不端。

    “那真是…太好了。”

    “这几天孙家人没有闲着,他们曾经向法院告过你,但是法院没有受理,认为无凭无据,不足以立案,建议他们私下解决。我想他们应该会寻求街道派出所或者舆论,一定会强烈要求与你面对面交涉。”

    “不怕,我不是孙家人,他们再怎么闹都没用。”

    赵时律狭长的眼深沉一片,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要是他想的没有错,弄走孙家人,还有来一些莫名其妙的人。

    总之,没完没了。

    “为了以防万一,我顺便把你的样本和你爸的样本也送了检,结果和我们知道的一样。”

    韩东不是她的父亲,这点可以肯定了。事实上也是为了怕万一,才会送检。一个男人要不是实在心里有数,也不会轻易承认孩子不是自己亲生的。

    早就知道的结果,韩数还是有些难过。

    “真是难为他了,那天他什么都没有说,应该是觉得很难堪。”

    婚礼那天韩东整个人都是木的,自己知道是一回事。可是那样窝囊的事情被别人闹出来,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可能好受。

    赵时律将她拥得更紧了些,替她捋着散乱的发丝,拨到耳后。

    “你有没有想过,见一见你的生母?”

    韩数一愣,抬头仰望着他。

    小时候,她不止一次幻想过那个女人会回来。就算是名声再不好,也是她的亲妈。只要她回来,那她就是有妈的孩子。

    可是,她年年都失望,一直到她长大。

    “……能找得到吗?”

    她的生父是谁,唯有那个女人才知道。孙家人可以打发掉,但是孙家人一走,她敢肯定还有会其他要认亲的人冒出来。

    “现在不比以前,网络越来越发达,又有私家侦探,怎么可能找不到?”

    “那就找吧。”

    有许多话,她想当面问问那个女人,她的生父是谁,为什么会抛弃她?这些答案其实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并不重要,只不过她想给自己的人生一个交待。

    尤其是她的上一辈子。

    当他们回到南城后,韩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出最近几天的报纸。翻来翻去也没有看到有关于她的新闻,倒是发现了白家的往事。

    豪门世家,只要深挖,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白夫人当年抢了自己姐姐未婚夫的花边新闻,充斥了最近几天的版面。听说因为这件事情,白夫人大闹报社。

    陈年往事,被人翻出来本来就令人恼火。关键是也不知道是哪个人写的,事情极为香艳,几乎让白夫人沦为上流社会的笑柄。

    因为此事,白露和沈书扬的蜜月之行也取消了,两人都在南城。

    她微微一笑,看了一眼正在从行李箱里取衣服的男人。

    回来的第二天,她就与孙家人见了面,就在辖区的派出所里。孙家人还是那番说辞,叫嚣着要让韩数给他们养老。

    孙铁柱两口子一直在哭穷,说家里怎么怎么揭不开锅。老两口怎么怎么可怜,一家人都吃不饱饭。

    无论有多违伦常的事情,派出所的工作人员都见过。

    这件事情,看起来再明显不过。显然是孙家人看到没有养过的孙女发达了,嫁到有钱人家,就想来沾光。

    说来说去一句话,就是要钱。

    韩东夫妇陪同过来,做为当事人,他们也是要到场的。

    孙阿婆一看他们出现,差点冲上来要打韩东,“你们韩家没有一个好人,霸着我们孙家的孙女不还。现在你们得了好处,就想让数数不认我们。我告诉你们,没门!”

    工作人员拉着她,一脸的无奈。

    这家人闹了好几天,烦都烦死了。

    韩数很平静,看了对面的一家四口,“我还是那句话,你们说我是你家的孩子,证据呢?拿不出证据就凭一张嘴,那是碰瓷,是诬蔑。”

    “做亲子鉴定。”孙铁柱一口咬定,表情笃定。

    “好,那就亲子鉴定。不过在法律上讲究的是谁主张谁举证。是你们认为我是孙家人,所以相关费用都由你们来出,我碍于道义会配合你们。”

    孙阿婆听得晕乎乎的,问身边的孙铁柱,“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孙铁柱也没有听得很懂,就听到要他们出钱的意思。“你这是不孝,怎么能让我们出钱?你钱那么多,出点怎么了?”

    韩数就不说话了,看向派出所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立刻给孙家人普了法,惹得孙家人一直在大呼小叫,不肯出亲子鉴定的钱。本来就是来占便宜,想让韩数给他们房子给他们钱,一听到要自己出钱做鉴定,孙阿婆当下就在地止撒起泼来。

    “还有没有天理啊!亲孙女这是要逼死亲阿婆啊!”

    “同志啊,你们不能这样啊!不能看到他们是有钱人,就帮着他们……我们真是她的亲人,她有钱还嫁到有钱的人家,这钱就应该她来出。”李满香更是不愿意出这个钱,要不是因为有钱分,她才不会和老两口一起。

    这些年,就因为当年小叔子赔偿款的事情,他们早就和两口断了来往的。

    “法律上就是这样规定的。”

    “什么规定?我老婆子不认字,你们这是糊弄我!”

    孙阿婆抹着眼,眼珠子却是乱转的。突然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往韩数身上扑,被赵时律等人挡住。

    “你们这些黑心肝的,在我孙女面前胡说八道,让我孙女不认我们。你们自己住着城里的房子,好吃好喝的,没良心哪!”

    韩数被赵时律护在身后,冷冷地看着她。

    “没有任何证据非要说我是你们孙家人,就凭这点,我也可以告你们。你们想要钱想要房子,那就证明给我看。我告诉你们,我配合你们做鉴定,已经是最大的宽容,否则就凭你们那天大闹我的婚礼,没有证据就敢说我是你们孙家人,我早就报警了。”

    这番话说完,韩数猛然一个清醒。

    从一开始,他们的态度就错了,给了别人和孙家人一个误解,确定了自己不是韩家的人。也是他们心虚,否则一开始就咬定她是韩家人,是不是就没有这么多的事?

    既然事情已经来了,绝了后患也好。

    “数数啊,你不能这么无情啊…你真是我们家的孩子…你让韩东说说,当年米爱花嫁进韩家时是不是早就怀了孕?”

    韩东黑着脸,极为难看,眉头的皱纹能夹死苍蝇。

    韩数冷冷一笑,“你问我爸做什么?就算那个女人是嫁进韩家就怀了孕的,也不能证明我就是你们孙家的人。听说那个女人的相好有好几个,你们凭什么就断定我是你们家的人?”

    赵时律回头看了她一眼,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是不是代表再也不会受那个女人的影响?

    韩东和杜若梅也很震惊,不过这些话由韩数说出来最合理。杜若梅没有那个立场说,而韩东顾忌到韩数的想法,也不敢这样说她的生母。

    孙家人被她说得全懵了。

    对啊,当年那个米爱花野得很,和好些男人都有来往,谁知道孩子是谁家的种。

    不过,也有可能是他们家的啊。

    “你们说我是孙家的人,那好,我配合你们做鉴定。但是你们要是连鉴定的钱都不出,那就不关我的事情。毕竟我是根本不想找什么亲人,也没兴趣知道自己是哪家的人。因为我是韩家人,我姓韩。”

    “对,我女儿是姓韩的,她是我们韩家人。”韩东想起母亲的话,突然背挺得很直,斩钉截铁地说着。

    “呸,你自己做了王八,还好意思说数数是你们韩家人!”孙阿婆吐着口水,眼睛斜着韩东,一脸的轻视。

    韩东身体晃了一下,韩数扶着他,“生恩不及养恩大,在我心里,我就是姓韩的。我是我奶奶养大的,我爸就是韩东。无论我的生父是谁,我爸永远是我爸。”

    听到她的话,杜若梅开始抹眼泪,韩东也是一脸的动容。

    这个孩子,是个好孩子。母亲说得没错,可惜自己那么多年一直在钻牛角尖,不肯和这个孩子亲近。

    他真是后悔啊!

    “你这个孩子,亏你还读了那么多的书,怎么这么是非不分?”孙铁柱指着韩数,满脸的痛心和失望。

    韩数看着他们,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李满香趁着别人不注意出去,打了一个电话。电话是打给黄赛月的,他们一家人顺利来南城,是黄赛月暗中帮助的。

    她说了一下情况,大概的意思是不想出钱。

    黄赛月在电话那头翻着白眼,让她等一下,然后给白露去了一个电话。白露的回复很简单,这个钱她可以出。

    李满香再次进来后,明显底气足了。

    “数数啊,这个鉴定的钱我们出。谁让我们是一家人,我们只想认回你,别的真的没有多想。不像有些人,就想霸着你不放,想从你手里捞好处。”

    韩数了然一笑,看来孙家的背后真有人。

    “行,你们愿意出,我就配合你们做。警察同志,麻烦你们做一个见证,取样送样检验我想让你们把关。”

    关于这点,派出所的工作人员自然配合。

    当着孙家人的面,韩数坐下来拿出指甲剪,剪了一遍指甲,把剪下来的指甲包好交给工作人员。

    孙家人一脸懵,鉴定不是要验血的吗?指甲顶什么用?

    “这点指甲能有什么用?”孙铁柱叫起来。

    韩数睨着他,能剪指甲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难道孙家人以为她还会抽血验亲吗?想得倒是挺好的。

    “亲子鉴定的样本可以是头发指甲和血液等等,出来的结果都一样。”工作人员解释完,孙家人还将信将疑。

    最后取了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的孙老头身上的样本和韩数一起做鉴定,两份样本由派出所的工作人员陪同一起送到专门的司法鉴定中心。

    事情进行到这里,韩数就离开了。

    反正结果已经知道,这些孙家人从哪来到时候就会滚回到哪里去。现在她应该担心的是后续,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其他的人冒出来。

    得尽快见到那个女人,问个清楚。

    几天以后,派出所打了电话过来,说了鉴定结果。和他们知道的一样,韩数和孙家人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这下,孙家人彻底懵了。

    孙阿婆不相信,在派出所的门口撒泼,“你们肯定是收了他们的好处,昧着良心哪!我不服,我要去告你们。”

    “老太太,这里是派出所不是你家的门口。而且鉴定结果是专门的司法鉴定机构出来的,不可能有假。你们根本就不是赵太太的亲人,要是再这样胡搅蛮缠诬蔑我们公职人员,我们是有权力依法拘留你的。”

    孙阿婆一听要拘留她,立马从地上爬起来。

    “你们就是看我们穷,所以欺负我们…”

    “老太太,说话要讲证据。你们孙家想认孙女,人家也配合做了鉴定,事实证明赵太太不是你们家的孩子。要是你们再不依不休,那就是存心诈骗,那是犯罪的行为。你们如果还要闹,恐怕赵家那边不会好讲话。我劝你们,赶紧回去吧。”

    孙老头哼哼着,就知道天下没有这么好的事情。还害得他白跑一趟,耽误了和老寡妇相会的时间。

    李满香不甘心,那个丫头怎么能就不是孙家的人呢?

    “呸!就说那个米爱花是个不干不净的东西,不知道和多少男人睡过。”

    孙铁柱心里烦躁着,满心欢喜以为有好处,没想到白跑一趟,怎么着也不能这样回去,“行了,少说两句。你赶紧打电话问一问,我们这趟出来,难道就白出来了?没这么便宜的事情,谁让我们白跑一趟,我们找她去!”

    “对,对,一定要找她去!”

    孙阿婆也反应过来,韩数这边的事泡了汤,他们总不能什么好处都没捞着吧。

    反正是冯莲的女儿带他们来的,这事就得黄家的丫头负责。

    等他们找到黄赛月时,黄赛月已被派出所刑事拘留。原因是黄赛月被人举报偷窃,而且在失主家里失窃之后,有人看到黄赛月在某行存入了大量的现金。

    因为数额比较大,黄赛月一开始拒不交待这些现金的来源,所以暂时将她拘留。

    最后,黄赛月给白露打过电话后,才承认下来。

    原来白露一听,就知道她是被人盯上,还后下了套。马上叮嘱她,只要她咬死不说出钱的来历的,承认钱是偷的,按全额把钱退给失主,其它的事情都有人帮她摆平,白家在南城是有很多人脉的。

    法律有明确规定,全额退还赃款且态度良好的,可是视为轻微情节,不作犯罪论之。

    而且事情解决之后,白露承诺会额外赔偿她二十万。

    所谓财帛动人心,黄赛月想着拘留两个星期换来二十万,这买卖怎么算都划算。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孙家人和韩数没有关系,他们没有利用价值,白露压根就不会管他们。

    当他们打听到黄赛月的事情,知道黄赛月被刑拘,怕被连累惹麻烦,一家人灰溜溜地回了江市。

    这趟南城之行,半点好处没有沾到。他们在怨恨韩数同时,更多的是把怨气撒在黄赛月的身上。

    于是不到一天的功夫,江市几乎能知道的人都知道黄家的丫头在南城偷东西,被派出所给抓了。最后传来传去,事情越来越严重,说什么的都有。说偷东西的,还有说卖那啥的,总之黄赛月的名声彻底臭了。

    冯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连夜赶到南城,两个星期之后才见到女儿。

    一说家乡的那些谣言,黄赛月差点晕过去。

    她怨白露不善后,又在那二十万面前低下了头。等她回到江市后,才发现比想象的还要严重。因为她走到哪里都有人指指点点。

    得了二十万,母女俩少不得要显摆一下。穿金戴银的招摇过市,更加印证了她在南城卖了啥的谣言,把母女俩气得半死。

    这些事情,全部和韩数无关。

    韩数又恢复了往常那样的生活,画画图纸养养胎。直到赵时律告诉她米爱花的下落,她心里的平静重新被打破。

    终于知道那个女人的下落,她的心情特别的复杂。没有兴奋没有雀跃,也没想象中的怨恨,有的只有怅然若失。

    怔神了好大一会儿,她才轻声地问道:“她在哪里?”

    “在安城。”

    59 ☆、相见

    两天后, 他们到达安城。

    安城比南城自然是要落后许多, 离得不算太远, 可也不近。无论是建筑还是城市面貌,都不如南城那么繁华, 那么有活力。

    在这样的城市,生活是悠闲许多的。

    他们就站在一条街的商店旁边, 看着街的对面。说是街,实在是有些抬举,此处是城乡结合部, 店面都是一些很简易的铁皮房, 一共有两排,类似街道。

    不远处是工地, 可以看得见扬起的尘土还有高高的塔吊。附近的房子都比较老旧,生活着最普通的市民,而且大多都不是什么有钱人。

    对面那排店面的靠左边第三家,是一家卖馄饨包子的小店。

    经营小店的是一对夫妻, 男的大约五六十岁, 饱经风霜的脸, 憨厚老实的长相,还有一条并不灵活的腿。女的长得要好看许多, 也要年轻一些。

    不过, 脸上的愁苦刻得满满的,很难想象年轻时曾是一位以美扬名的女人。大锅的盖子揭开时,热腾腾的水气氤氲, 朦胧了她的五官。

    这一刻,依然有些美感。

    两口子一个负责下馄饨,一个负责端包子兼收钱。至始至都没的半分钟的清闲,一直忙到近十一点钟,客人才慢慢少起来。

    那女的开始一边收拾桌子,一边趁机吃了两个包子。那男人也一边吃着包子,一边清洗着锅灶,两人时不时地说上两句,应该都是些家常的话。

    这是一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夫妻,过着普通的日子,为了生计做着底层的小生意。在他们身上能看到平凡人劳作多年的痕迹,也能看到为生活所迫的那种辛苦。

    韩数很认真地看着那个女人,不错过对方脸上的任何表情。

    她想从对方的身上看出一些别人口中传言的样子。可是她怎么看,也很难想象不远处的女人是男人们嘴里水性扬花、勾三搭四的女人。

    那干活的动作是那么的娴熟和麻利,就算是站得有些远,也能看到对方双手的粗糙。还有那脸上的风霜,一看就是被生活磨砺过的。

    这个女人真的是自己的生母吗?

    真的是那个她从小到大听到别人议论的风流女人吗?

    她试图想找出自己和对方相像的地方,可是怎么看她都无法把自己和对方联想到一块。更奇怪的是她的心里没有半点的激动,别人都说母女连心,站得这么近,她都体会不到那种感觉。

    小时候,她是幻想过生母的模样,是美丽的是妖娆的。

    她会躲在被窝里一边恨着对方,一边又盼着对方能回来。

    安城离江市并不算远,真没想到这么多年,这个女人就生活在离自己并不远的地方。为什么,她从来没有来看过自己,哪怕是一眼也好。

    没错,这个女人正是米爱花。

    看到生母过着这样的生活,韩数的心五味杂陈,说不出来的难受。要是对方衣着光鲜,她反而会觉得理所当然。

    为什么,会过得这么不好?

    透过米爱花的样子,她似乎能看到自己的前一世。或许在别人的眼中,自己也是另一种可怜,另一种可悲。

    虽然衣着光鲜,物质丰富。可是丈夫在外面有女人,自己又没有生下一儿半女,每天除了处理公司的事情,竟然没有自己的生活。

    而沈氏的钱,沈书扬可以用它们去养别的女人。

    那是何等的讽刺!

    别人看她,也是同情的吧。

    命运有时候真是喜欢捉弄人,生活推着人前进,有人被时光打磨得更加圆润通透,而有的人则在风雨中千疮百孔。

    她感谢命运,能给她重活一世的机会。

    街道的客人渐渐少起来,之前的拥挤慢慢变得空荡。馄饨店的客人开始稀稀拉拉,附近的早点店有的已经收拾完东西,准备关门。

    那个男人不知道和米爱花说了什么,跛着脚骑着三轮车走远。

    米爱花目送着丈夫离开,想坐下来歇一歇。一抬头就看到对面的一对男女,眼神撞在一起,她当场就愣住了。

    赵时律和韩数的长相太过出色,和逼仄简陋的街道格格不入,也和生活在这里的人不是同类人。任何人只要随便看去,就能注意到他们。

    在她惊讶的目光中,那出色的男女朝她走过来。

    韩数停在她的面前,近距离看,更能看到她脸的上风霜。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别人口中风流成性、专门和男人厮混的女人。

    “请问,你是米爱花吗?”

    米爱花瞳孔一缩,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是…你们是…?”

    韩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姓韩,我爸叫韩东。”

    米爱花的脸色立马变得煞白,下意识慌张地四处张望了一下。像是确定丈夫不会这么快回来,才算是放心了一些。

    她的心乱成一片,她从来没有再和过去的人联系过,这个姑娘是怎么找过来的?又是怎么知道她的住处?

    “你们…找我做什么?”

    韩数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这就是自己的生母。多年后重逢,她问的第一句话就是自己找她做什么?

    对于这样的生母,自己还能有什么幻想?

    “我不能来找你吗?”

    一个母亲,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就是这样的态度吗?韩数的心寸寸冰冷,在来安城的路上,她想过千万种重逢的方式和开场白。

    唯一没有想过是这种。

    她本以为,作为一个母亲。抛弃二十多年女儿找上门,再不济也得象征性的掉两滴眼泪,问一问她的近况。

    显然,事实比想象的更残酷。

    看对方的表情,恐怕是做好准备一辈子都不会认自己。

    “我看你现在过得挺好的…没事来找我做什么?我求求你快走吧,等下我老公回来,我说不清楚…”

    米爱花的眼神闪烁不停,看这个丫头的打扮,应该过得不错。既然过得好,为什么要来找她?她好不容易过上几天安稳的日子,再也不想多生事端。

    她只想眼前的两人赶紧消失,要是被老公和儿子回来撞见就不好解释了。她从来没有和老公说过以前有个女儿,要是突然冒出来,老公会怎么想?

    韩数悲哀地看着她,心已冷到麻木。

    还有什么可问的?还有什么值得期盼的?

    “你就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

    “我…我现在不方便。要不这样…你们先走,下午我有空,你们再过来,好不好?”米爱花的眼神中带着乞求,那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得人心里像针扎似的。

    韩数从来没有想过她会是现在的模样,看到她祈求的眼神,竟是有些不忍。

    “好,我们下午再来找你。”

    米爱花立马像松了一口气似的,愁苦的脸挤出一个笑容。

    韩数不忍再看,扭头就走。赵时律紧紧跟在她的身后,将她轻轻拉住。她低着头,眼里已经有泪。

    不知道为什么难过,就觉得想哭。

    替自己不值得,替自己觉得悲哀。

    赵时律将她揽着,慢慢地走出街道。迎面碰到那个男人,骑着三轮车,三轮车的后面坐着一个不到十岁的男孩子。

    男孩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校服,脖子上系着红领巾。他长得眉清目秀,看着跟骑车的男人并不像,眉宇之间肖似米爱花。

    三轮车从他们身边经过,那个男人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

    车后面的男孩一直看着他们,在这样的地方,根本不是他们这样的人会来的。男孩的眼神有好奇,还有疑问。

    “爸爸,今天我们单元测验了。”

    “怎么样,难不难?”

    “不难。”

    “我儿子真厉害…”

    父子二人的声音远去,他们的对话朴实简单,却透着亲人之间才有的温馨。曾几何时,韩数也渴望着有一天,她会向自己的父母炫耀自己考试得了第一名,会得到父母的赞扬。

    她长长的睫毛眨了眨,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

    原来,她并没有完全释怀。

    走出街道,驾车离开回到酒店里。随便吃了点东西后,她躺在床上,脑海中不停地浮现着那个女人的模样,还有那对父子的样子。

    “她是十年前到安城的,当时就和张建国在一起。张建国是甘省的人,是当地土生土长的农民。在认识米爱花之前,没有结过婚。”

    赵时律清冷的声音不徐不疾地说着,人已坐到床边,给她递了一杯开水。

    她接过开水,包在两手中,心情已经平复了不少。甘省离他们十万八千里,米爱花是怎么去那么远的地方?

    “她这些年,看起来过得应该不太好。”

    那样沧桑的脸,那样愁苦的面相,哪里会是一个过得好的女人应该有的?何况还是一个别人口中的美人,变成这个样子,可见受过多少罪。

    赵时律垂下眼眸,岂止过得不好,应该说是十分凄惨。

    当年米爱花跟人私奔,那个男人本来就是一个不务正业,四处招花惹草的。嘴里说着大话,说是什么做生意的,其实就是一个无业游民。

    男人用花言巧语骗走她,刚开始还过了一段时间蜜里调油的生活。后来男人的钱慢慢花光了,脾气变得暴躁,稍有不顺心,对她就是拳脚相加。

    两人最初是在江市附近的城市生活,后来那个男人越混越背,混不下去决定带着米爱花回家乡。

    米爱花想过要逃,每次都被那男人找到。

    回到甘省后,那个男人变本加厉,对她更粗暴。

    男人的老家,是一个特别穷苦的山村。因为穷,很多人都娶不上媳妇。终于在有一次欠了很多钱后,把米爱花抵给一个光棍。

    之后米爱花苦难的人生才算真正开始。

    不知道流转了几个男人,每一次都遭到更可怕的对待。最后在落得一身伤病后被人抛弃,走投无路时遇上张建国。张建国是真心喜欢她,她不想在甘省呆,他就带着她出来。

    她想回到家乡,又不敢离得太近,所以决定在安城落脚。这些年,两人一直在安城生活,还生了一个儿子。

    种因得果,米爱花已经为她年轻时欠下的债付出了代价。

    韩数听完这些,已经不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自己的感受。一个女人大好的青春年华都被无情地摧残,是何等的不幸?

    可是造成这一切的人是谁?是米爱花自己。

    如果米爱花不和别人走,选择和韩东一起生活,是不是她的人生就会不一样?而且不光是她的人生不一样,自己的人生也会不一样。

    “她这是何苦?你说…她有没有后悔过?”

    赵时律没有回答,一个人经历过那些事情,大抵都是会后悔的。只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再后悔也不能改变什么。

    韩数苦笑一声,“我看她没有后悔,你有没有看到她看我的眼神?没有后悔没有愧疚,甚至巴不得我永远不要出现。这么多年,她应该从来记不起自己还有一个女儿。”

    那可是自己的生母啊!

    到底是怎么样的铁石心肠,才会事隔多年后亲生女儿找上门来都无动于衷?

    “她想的全是她自己,她怕她丈夫知道她以前的事情,怕我们打破她平静的生活。所以她巴不得我赶紧消失,越快越好。”

    “数数…”

    “你不用安慰我,我其实早就放下了。如果不是因为孙家人要认亲,恐怕我这辈子也不会过来找她。你说是不是很讽刺,她不想认我,我也并不想认她。天下的母女,做成我们这样子的,是多么的可悲!”

    赵时律一把将她搂进怀中,倔强的小姑娘,明明难受,非要装出坚强的样子,做出不在乎的表情,孰不知她眼中的泪光早已将她出卖。

    熟悉的怀抱,令人安心的气息。

    韩数觉得她心里的那丝委屈终于敢释放出来,她紧紧地抓住他的衣服,无声地哭起来,“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妈?”

    为什么啊。

    别人的妈妈,就算不疼爱女儿,至少会尽到一个当妈的责任。而她的妈呢?抛弃她就算了,为什么在她找上门来以后,开口就是恨不得她赶紧离开?

    她的肩膀微微地颤抖着,他的大手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她的背。

    “不哭,你都是要当妈妈的人,不值得为这样的事情哭。你还有我,还有其他关心你的人。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永远不会离开。”

    他低哑的话,让她终于哭出声来。

    是啊,她也是要当妈妈的人。

    可是…一提到这个,她就好愧疚。前世里,是她亲手放弃孩子的,所以她也受到了生活的惩罚。

    是不是每一个抛弃孩子的女人,都会遭到报应?

    “别哭了。”他用手拭着她的泪水,她泪眼汪汪的样子,哭得他的心都快碎了。

    她慢慢止住哭声,手摸着肚子,再次平静下来。

    “问过她后,我们就走。”

    “好。”

    她哭累了,睡了一会。

    赵时律眉眼沉沉,一直守着她。

    下午两点钟,他们重新去那条街道。米爱花早就坐在店里等他们,和早上的慌乱不一样,她的脸色看起来已经没的那么惶然。

    再次见面,韩数的心态也平复了不少。自己已经是重活一世的人,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对方不想认,那就不认。

    “你们来了,快坐吧。”

    米爱花把他们请进来,眼神落在赵时律的身上。

    上午不敢多看,只记得是一个特别出色的男子。现在看到,只觉得比印象中的还要出众,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觉得这个丫头命还是不错的。

    店里面很挤,本来面积就不大,最多十几平的样子。炉灶都在外面,里面摆放着桌子板凳,有四张。

    后面似乎还有隔间,用布帘子挡着,应该是一家三口住的地方。

    整个店面的里都充满油烟的气息,最显眼的地方贴了几张奖状。上面写着张子轩同学获得三好学生,或是第一名之类的。

    韩数的脑海中,出现那个男孩的模样,看起来是一个学习很好的孩子。

    米爱花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奖状,脸上现出骄傲,很快低下头去。

    “我从小到大,也被评过很多次三好学生,考过无数的第一名。”韩数平静地说着,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一句。

    米爱花的表情变得讪讪,“是吗?那真是不错…”

    “你不用紧张,你放心我们不是来打扰你生活的,而是有事想问你。”韩数已经坐下,开门见山。

    米爱花的心提起来,他们要问自己什么?

    “你想问什么?”

    “孙玉柱你认识吗?”

    米爱花表情一僵,露出一个似哭非哭的表情。这个男人,她有多久没有听到过名字了?现在想想,就像上辈子。

    “认识。”

    “他的父母说我是孙家的人,非要认亲。”

    韩数说完这句话,注意到米爱花的手紧紧地抓住桌子的边缘,似乎极力在控制着什么,眼里闪过慌乱,很快就消失不见。

    “你认了吗?”她小心翼翼地问着。

    韩数的心往下沉,她是什么意思?莫非她自己也不能确定孩子到底是哪一个男人的?要真是那样,事情就棘手了。

    “他们是不是我的亲人,你不清楚吗?”

    “我…”米爱花嘴唇嚅动着,竟不知如何回答。

    韩数只觉得心头堵得慌,而且有一团火在烧。多想狠狠骂这个女人一顿,又多想不管不顾地哭诉自己曾经的过往。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我们做了亲子鉴定,他们不是。所以为了怕还有人上门认亲,打乱我的生活。我这才来找你,就想问一问,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米爱花心里一松,同时眼神开始躲闪,不敢与韩数对视。

    韩数几乎想冷笑了,她的表情说明一切,看来真的像别人说的那样,有好几个男人。怪不得从小到大,她的风流事迹一直为别人津津乐道。

    “很难回答吗?”

    “我…想一想…”

    还要想?

    韩数终于没有忍住,冷笑一声,讥讽地看着她。打从记事起就一直压在心里的那些事情,齐齐涌上心头。

    “你知道不知道,我从小到大最怕听到什么?我怕别人议论你。你知道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说你的,那些话有多难听?你一走了之,有没有想过我,有没有想过我爸?你没有!这么多年来,恐怕你一下都没有想过吧?那么我想问一句,你不惜抛夫弃女追求的爱情,到底给了你什么?”

    “数数。”赵时律握住她的手,企图安抚她。

    她冷冷地看着米爱花,看着对方的脸色慢慢变得惨白,心里竟有说不出的痛快。没错,她曾幻想过无数次,有一天要当面质问这个女人。看到对方后悔的表情,看到对方难过的样子。

    可是,又有什么意思?

    “我…对不起你们…”

    米爱花低下头去,已是泣不成声。

    “算了,我说过不是来找你麻烦的。我就想知道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有那么…重要吗?”

    韩数的心已经麻木,原来自己在意的东西,在对方的眼中,竟然是不值得一提的。就是不知道对方此时的眼泪,到底是真的难过,还是在假装?

    不过,这一切并不重要。

    “当然重要,因为这件事情严重影响到我的名声和生活。孙家人在我的婚礼现场大闹,弄得我们全家都下不了台。就算是后来亲子鉴定出了结果,但是在别人的眼中,我永远是一个父不详的人。还有我爸,我爸凭什么替你承担责任?”

    韩东?

    米爱花眼里迷茫起来,想起那个老实巴交的男人。如果她踏踏实实的跟着韩东过日子,是不是就不用受这些年的苦?

    “你爸他过得好不好……是不是一直埋怨我?”

    “你想多了,我爸早就结了婚。我后母人很好,他们还生了一个儿子,现在已经上了大学。这些年,他从来没有提起过你,可能是当你死了吧。”

    米爱花身体轻颤着,重新流下眼泪。

    从进门起,赵时律就没有开口。他知道,这件事情数数想亲自问个明白,所以他一直静静地听着。

    可是他的手,一直都紧握着她的手。

    她感觉那种力量,可以让她有勇气面对所有的事情。

    “你不是怕你丈夫碰到我们吗?那你赶紧告诉我,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你放心,只要你告诉我答案,我立马离开再也不会来找你。”

    “真的吗?”

    米爱花问出这一句,立马觉得不太妥当,改口道:“我是说…你真的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韩数听得明白,对方的那句真的吗,反问的是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对于这个生母,她已彻底死心。

    “真的,我只要知道那个男人是谁,然后永远不会来找你。”

    60 ☆、是谁

    这句话不仅语气冷硬, 就连她的表情也变得极为冷漠, 谁都能听得出来每个字里包含的冰冷, 池字诛心。

    米爱花似乎感觉到了,脸色很不好看, 表情讪讪,低下头去。

    气氛一下子变得僵硬起来。

    没有人再说话, 都在等,等米爱花那个回答。

    米爱花低着头,看不真切表情, 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大一会儿, 才低声嚅嚅,“我也不知道是谁…”

    等了老半天, 就等来这么一句话,韩数简直想笑。可是莫名又想哭,想骂,想质问这个女人, 为什么会让她有这么一个尴尬的身世?

    良久, 她缓过心绪, 一字一字地道:“总共有几个人,你都说出来, 其它的事情你不用管了。”

    大不了, 她一个一字地偷偷想办法做亲子鉴定,总能找出当年那个男人。不过认是不会认的,她觉得恶心。

    米爱花猛地抬头, 眼神有些古怪,“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不知道你亲生爸爸到底是谁,是因为我不知道他是哪里人。我只知道他是一个外乡人,听说没爹没妈,在江市呆了几天就离开了,很多人都不认识他。”

    外乡人?

    真是越来越没边了。

    那样没影没名的人,让她怎么找?

    “那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吧。”

    “好…我也是无意中认识他的,身边的人都不清楚,也没人见过他。谁知道他…就那样走了,我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你放心,除了孙玉柱和他,在生你之前我没有别的男人。江市那边再有人要认你,一定都是骗子。”

    米爱花急着解释,眼神有些飘忽。

    赵时律眼神慢慢眯起来,江市不大。可是那个时候信息闭塞,一个没名没姓的外地人,还只在江市呆了几天,很难查出身份。

    这无疑于大海捞针,越发的困难。

    韩数有着女人的直觉,她觉得米爱花在骗她,哪个女人傻到那个份上,会连一个人的名字都不问,就和对方上床。

    扪心自问,她觉得任何一个女人都不可能傻到那个地步。

    如果不是那个外乡人太狡猾,就是太过出色,居然让一个女人以身相许后都顾不上打听名字和来历。

    还有一个可能,米爱花隐瞒了那个人的身份。同时有一点可以肯定,江市再有人冒出来认亲,一定是假的。

    米爱花怕他们不信,再三保证,“真的是个外乡人,不是咱们那里的人…你放心的,谁来认都不是,你的生活不会受影响的…”

    韩数冷冷地看她一眼,她说得真轻松。就算认亲不会成,但是时不时冒出一个所谓的亲爹,谁的心里会好受,谁的生活不受影响?

    要不要再追问,怎么才能把米爱花藏在心里的事情套出来?

    此时,一个中年男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爱花,爱花,你快去看看,你们家老张被车子给撞了,人也不知是死是活,一地的血啊…”

    米爱花脸一白,当下眩晕,扶着桌子站起来,腿肚子都在发软。

    那报信的人看到赵时律和韩数,吃了一惊。像是料不到米爱花会认识这么出色的人,猜不出他们的身份。

    “快去吧,你赶紧的,他X的那个撞人的车子逃了,这可怎么办?”

    “走…”米爱花走出一步,身体一软,差点趴在桌上。

    那男人有些着急,一把扶着她,拖着走出去。

    韩数看了赵时律一眼,道:“我们陪你去吧。”

    米爱花立马像是找到主心骨,忙说着谢谢。

    离小吃街不远的路边,围着好些人。张建国倒在血泊中,一头一脸的血,人不知死活。三轮车被压得稀烂,倒在一边。

    米爱花想扑上去,被韩数拉住了,“不能动,等救护车。”

    赵时律已经蹲着身体,用手探了探脉搏还有气息,朝她们点头,“还活着。”

    米爱花心一松,这才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看得让人好不心酸。旁边的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有安慰她的,有指责肇事者的。

    早有人报了警,也叫了120。

    交警来得还算快,不一会儿,救护车也来了。医务人员快速地工作着,做了简单的紧急处理和吸氧,把张建国弄上了救护车。

    救护车走远,赵时律环顾四周。

    交警人员在询问有没有目击证人,问了一圈都没有一个看到的。

    此处离工地不远,路都是土路,设施完全没有,更别谈监控。没有监控,如果再没有目击证人的话,很可能只有自认倒霉。

    张建国这次车祸,对于家里来讲是很重的打击。

    韩数有些戚戚,有些于心不忍。那个女人到底生了她,没有看到也就算了,真的看到了而不出手相帮,那就是她无情。

    只是一想到那个女人有可能骗她,她的心又极为不舒服。

    “你说,她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米爱花真的不知道那个男人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吗?她不相信,至少在她看来,除非是傻子,要不然再怎么被爱冲昏了头,名字总会问吧?

    赵时律深邃的眼神若有所思,刚才他也觉得有些不太对。具体哪里不对说不上来,现在韩数一问,他就明白过来。

    那是因为米爱花说的事情,极为不合常理。

    对方一定还有事情瞒着他们。

    两人默默地到了停车的地方,赵时律循着救护车的声音,跟了上去。

    张建国被堆进手术室,跟来的交警与米爱花一起等在手术室外。米爱花整个人都是失魂落魄的,跌坐在椅子上。

    要是老张有个好歹,她要怎么办?

    日子好不容易有些起色,她不想再出什么事。苦日子她真是过够了,再也不想重头来过。

    她紧紧地抓着交警,“警察同志,你们一定要找出撞我老公的人,一定要找到啊…我们家老张不能白白被撞,一定要让对方赔偿…”

    “我们会尽力的。”

    交警的回答很官方,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谁也不能保证抓到人。

    米爱花很不满意他的回答,正要还说什么,医院的工作人员到了,递给她一单子,“伤者头部和胸腔内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要立马做手术。你是不是他的家属,麻烦先把费用交一交。”

    木然地接过单子,一看上面的费用,她两眼一黑。

    一万二。

    她怎么交得出来?

    交警一看她的表情,就明白她的窘迫,看她的样子和穿着,还有出事的男人的样子,就知道他们的生活不富裕。

    可是他能怎么办?

    米爱花带着哭腔,“我哪里有这么多钱?你们要找就找撞人的人…交警同志,你们不能眼睁睁看着……”

    小吃店肯定是能赚些钱的,但是他们一家三口所有的花销都在里面。她早年身体落了很多的病,经常打针吃药的,又要养孩子,他们是真没钱。

    她“呜呜”地哭着,医院的工作人员长长地叹一口气。

    这样的事情见得多,心都有些麻木了。可是医院有规定,没钱说什么都不管用。

    “我来交吧。”

    赵时律过来,拿过单子。

    米爱花抬起头,看起来一下子苍老了好多,整个人都没有精神气。在听到赵时律的话后,无神的眼一亮,重新恢复了一些生机。

    看到这样子的她,韩数的心像针扎一下。

    为什么,一个女人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到这样可悲的境地?

    赵时律去交了费用,韩数依然站着,好在肚子没怎么显怀,别人看不出来。她淡淡地看着米爱花,米爱花不敢与她对视,低下头去哭泣。

    “请问你们是伤者的什么人?”交警问着。

    “同乡,我们与伤者的妻子是同乡。”

    “哦。”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手术室的灯一直是红的。米爱花哭一会,望一眼,又哭一会又望一眼。自始自终都不敢看韩数。

    韩数越发的肯定,对方有事情隐瞒。

    她的脑海中不停猜测那个男人的身份,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让米爱花不敢说实话。对方难道是不法分子,或是什么作奸犯科的人,抑或者是亡命之徒?

    如果真是那样,她还要不要问个明白?

    赵时律交完费用上来,看到韩数站着,忙扶着让她坐下。

    几人都静静地等着,直到手术室的灯变成绿色,米爱花第一个冲上去。

    “命是保住了,伤者一个小时候会醒过来。”医护人员说着,推着床往前走,米爱花扶床跟着。

    “谢谢医生。”

    张建国被推到病房后,米爱花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猛地叫了一声。“子轩要放学了…我…没人去接…”

    她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韩数他们的。

    韩数心里叹了一口气,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自私又无知,害人害己。

    赵时律冷着声道:“他在哪个学校上学,我们去帮你接。”

    “那真是太谢谢你们了。”米爱花很快把学校和地址说了一遍。

    赵时律和韩数离开医院,去接张子轩。

    张子轩上的学校当然不会是什么好学校,就在小吃街附近一所农民工子弟小学。学校的设施简单,来接孩子的家长都是附近的进城务工人员。

    两人的样子,极为出众。

    往校门口一站,就有很多人看过来。一看他们身后不远处停着的卡宴,更是令人疑惑。这样身份的人,怎么会把家里的孩子送到农民工学校?

    张子轩背着书包出来,在门口张望了一下。一眼就看到他们,微微一愣,很快别过头去找自己的爸爸。

    眼神找了一圈,没有看到张建国。

    却见那好看的哥哥姐姐朝自己走过来,心里更是吃惊。

    “你是张子轩吧?”

    “是…”

    “我们和你妈妈认识,我们是来接你的。”

    张子轩一听,眼睛眨了眨有些不敢相信,他妈妈怎么可能认识看上去这么有钱的人。他知道他爸爸那边的亲戚都是很穷的,都住在老家。

    至于妈妈…

    他确实没怎么听说过妈妈说起亲人,不过中午还看到过他们,似乎是从自己家里的方向过来,说不定真是认识妈妈的人。

    “我知道你妈妈叫米爱花,你爸爸叫张建国,你爸爸妈妈现在没有空,我带你去见他们。”

    赵时律这番话让韩数突然有些想笑,怎么听都像是诱拐儿童的不法分子说的话。要是她,也不相信。

    张子轩明显有些怀疑,看了他们一会,突然转身跑进学校。

    韩数凑近赵时律的耳朵,“他是把你当成诱骗儿童的坏人了?”

    丝丝幽香的气息,喷在他的耳边。他好看的眉头攒起来,坏人?他吗?

    “我要是坏人,你就是坏人的老婆。”

    韩数笑了一下,他深邃的眼认真地看着。这几天来,她还是第一次露出笑容。自从知道米爱花的下落,到今天发生的一切,他能感受到她心里的难受。

    “数数,无论是什么结果,你都有我。”

    “我知道的。”

    刚跑进学校的张子轩又出来了,身边跟着一个老师模样的人,指着他们道:“老师,这个哥哥姐姐说是我妈妈的朋友,要来接我回家。你帮我记着他们的样子,还有他的车牌号。”

    那个老师惊讶地看着他们,又看看不远处停着的车。心里想着,这么衣着光鲜还开着豪车的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坏人,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记下了车牌号。

    赵时律哭笑不得地看着那个老师问他的名字,还认真地记下他的车牌号。

    “子轩真聪明,你有这样的警剔心值得表扬。”韩数对于这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倒是有些好感。

    这么小的年纪,遇事这么冷静,是个可造之材。

    什么都弄好了,张子轩才将信将疑地坐上他们的车。看着他们不是往回家的方向开,心慌了起来。

    “停车,这不是去我家!”

    “你爸爸为什么没来接你,因为他出了车祸,现在就在安城人民医院。我们要带你去那里,你妈妈也在医院。”

    张子轩听到韩数的话,小脸一白,“我爸爸…”

    “没事,手术做完了,等你回去,他应该已经醒了。”

    韩数说完这句话,就看到张子轩懂事地点点,低下头去。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却看到有眼泪滴下来。

    这个孩子,懂事又坚强。

    或许是因为他们的童年都不太好,不光是韩数,就连赵时律对张子轩都多了一份爱怜。

    到了医院后,张子轩一直跑在最前面。赵时律对他说了病房号,他一下子就找对地方。推开门进去,首先就找到自己爸爸的病床。

    张建国已经醒来,头上身上全部缠满白色的绷带,只露出眼鼻嘴,看起来很惨的样子。他躺着一动不动,米爱花就坐在一边抹眼泪。

    “爸爸。”

    “子轩,你爸爸他…”

    “爸爸没事…”张建国挤出一句话。

    刚才交警已经做了笔录,不过他自己是真没看清,只记得是一辆银白色的汽车,其它的就什么也不知道。

    他心里清楚,这件事情八成要自认倒霉。他受些伤痛无所谓,可是老婆孩子怎么办?他年纪大了,就盼着儿子快快长大。

    这样想着,脸色越发的愁苦。

    赵时律走过去,从钱夹子里拿出一沓钞票交给米爱花,“这些钱拿着,买些补品之类的。”

    米爱花没有接,赵时律就把钱放在桌上。

    张建国则是一肚子的疑问,想起白天才见过这对出色的男女,没想到居然是和老婆认识的。一定是江市的人,他们来找爱花的。

    “你们是…”

    “他们是我的同乡,亲戚家的孩子。”米爱花抢着回答,说完立马低下头去,不敢看人。

    按理来说,张建国认识的米爱花就是一个有着复杂经历的女人,就算前头有一个女儿也不足为奇吧,有什么不敢说的。

    韩数心下冰凉,自己的生父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怎么米爱花忌讳到连认都不敢认她?

    “没错,我们是同乡。”

    她拉了一下赵时律,“你好好养伤,我们走了。”

    说完,再也不愿多看米爱花一眼,快步出了病房。

    病床上的张建国皱着眉头,扯得伤口有些痛。不赞同地看了一眼米爱花,“你这个人,既然是老家的人,你怎么这样的态度?看起来这两个孩子应该是亲戚家的孩子吧,他们帮了我们的帮,我们怎么样也应该说声谢谢。子轩…你赶紧去跑一趟,把钱给他们送去,去向他们道个谢。”

    张子轩听话地拿起钱,跑出病房。

    赵时律和韩数走出住院部的大楼,凉凉的风一吹,还有些冷。

    “哥哥,姐姐。”

    张子轩追了出来,把钱还给赵时律,“这些钱我们不能要,我爸让我还给你们。还有谢谢你们。”

    韩数对于张子轩,自然是没有什么偏见的。

    “子轩,这钱你拿着。你爸爸出了车祸,肯定要休养好长一段时间,多给他买些补品,让他身体好起来。”

    张子轩有些犹豫,想了想,还是摇头。

    “不,你们的钱我不能要。”

    他把钱硬塞给赵时律,赵时律狭长的眼眸幽深,把钱接过来。对张子轩说了一串电话号码,“你记一下,这是我的手机号,你要是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张子轩重复了两遍,说是记下了。

    韩数有些吃惊,这个孩子,还真是不错。

    他们转身离开,走了不到十几步,就看到原本站着不动的张子轩跑过来,停在他们的面前。清澈的眼睛看着赵时律,眼神中晶亮的期盼。

    “你是我的哥哥吗?”

    赵时律眼一眯,哥哥?

    “我知道我有一个哥哥,妈妈曾经提起过。她说我一个亲哥哥,生活在很远的地方,那个人是不是你?”

    韩数心一动,张口欲问,被赵时律阻止。

    他慢慢弯着身体,尽力与张子轩平视,“你妈妈真的说过,你有一个哥哥?”

    “嗯,我妈妈说哥哥是我的亲哥哥,也是妈妈生的。哥哥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还说等我长大了,她就让我去找我哥哥。”

    孩子的眼神清澈,那期盼之情令人动容,“你是不是我的哥哥?”

    赵时律慢慢地直起身体,摇了摇头,“不是。”

    张子轩有些失望,还是很有礼貌的对他们再次道谢,然后进了住院部的大门。

    他一离开,韩数立马紧紧地抓住赵时律,急切问道:“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当年米爱花生的是一个儿子?”

    赵时律眉头轻蹙,一脸沉思。

    莫非这就是米爱花一直隐瞒的原因。

    如果说当年米爱花生的是个儿子,那个孩子去哪里了?而数数,又是哪家的孩子,怎么会被米爱花抱回韩家?

    “先回去,打电话给你爸,问一问当年的事情。”

    他的声音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韩数刚才激动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张建国还躺在病床上,现在确实不是再问米爱花的好时机。

    两人回到酒店,韩数一进房间就立马拨通韩东的手机。

    杜若梅看到茶几上的手机在响,一看上面的号码,拿起来跑进房间,“老韩,快接,是数数打过来的。”

    他们是知道夫妻俩去找米爱花了,这一天下来,韩东都有些心神不宁。一看号码,心头一跳,按下接听。

    【喂,数数。】

    【爸…我们已经见到她了。】

    韩东脸色有些僵硬,二十多年了,再次听到那个女人的消息,说不激动那是假的。他其实是很想知道她过得怎么样,也想当面问问她,为什么要和别人私奔?

    可是看着一旁的妻子,他什么也没有问。那个女人,在她离开的那一天,就和他再也没有关系。

    【那就好…你们的事情问清楚了吗?】

    韩数沉默了一会,眼神暗下来。

    【问了…爸,她生我的时候,你在吗?】

    韩东被她问得一愣,数数怎么突然问这个,是不是有什么不对?还是那个女人说了什么,数数是来责怪他的?

    【不在…她第一次走的时候都快要生了,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生的。后来她抱着你回来,我以为她要和我好好过日子,谁知道没过几天又跑了,再也没回来过…】

    【好,我知道了,你和杜姨早点休息。】

    韩数挂掉电话后,一直在想韩东说的话。也就是说,米爱花生孩子的时候没有人知道,所以生的是男是女谁都不清楚。

    如果张子轩说的是真的,那么米爱花当年生的就是个儿子。

    这样说起来,她又是谁?

    “我到底是谁啊?”

    她喃喃着,活了两世,恨也是错的,怨也是错的。到头来,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她的人生,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赵时律坐到她的身边,环住她的肩膀。

    他深邃的眼中是深情,是爱意。

    “你是我赵时律的妻子,是我孩子的妈妈。”

    她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眼里干涩着,突然涌起一阵湿意,泪如雨下。

    61 ☆、动人

    第二天, 赵远芳打来电话, 询问他们的近况。得知他们现在安城, 那头似乎沉默了一下,然后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那天婚礼发生的事情, 虽然没有登上报纸,但在圈子里早就传扬出去。

    说起来, 数数这孩子命真够苦的。娘不要爹不是亲爹,跟着奶奶长大,好不容易顺顺当当地长大嫁人, 谁知道冒出那样恶心的事情。

    找到生母也好, 什么事情当面问个清楚。

    她交待了赵时律几句,让他好好照顾韩数的身体, 然后就挂了电话。

    韩数觉得有些惭愧,自己当儿媳妇的确实做得不够好。从庄园回来后,他们就住在公寓里,还没有回老宅。

    加上米爱花的事情, 他们又来了安城。

    原本计划问过米爱花后, 他们就离开的。因为张建国出车祸的事情, 看样子他们一时半会还走不了。

    于是他们在安城多呆了三天,这三天他们每天都会去医院。等张建国的伤势和情况稳定后, 韩数决定最后再问一次米爱花。

    安城人民医院的住院部楼底下, 米爱花和韩数对面站着。

    她们的旁边,是医院的小花圃,花圃的外面, 隔一段路就是一棵桂花树。此时金桂吐蕊,香满人间。

    两棵树的中间,是一张木制长椅。

    两人没有坐下,都是站着的。

    米爱花有些紧张,这几天她一直在医院和家里两头跑着。赵时律给张建国请了护工,她不用晚上守夜,可以回去陪儿子。

    要不是赵时律和韩数,她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刚才韩数一叫住她,她就知道韩数一定还有话要问她。

    上一次她编出来的话,自己反复想了一下,觉得是有一点点说不通。但是为了儿子,她什么都不想说。只要一口咬定自己说的是真的,别人也拿她没有办法。

    她深吸一口气,“这几天,谢谢你们帮忙。我们一家人在这里无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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