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耽美小说网 > 穿越重生 > 贵妃如此多娇 > 作品相关 (27)

作品相关 (27)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着哭声倾泻而出, 落进深沉的旧日光影里。

    她想起琅琊王府中那棵枣子树,小时候哥哥还不是那般呆愣模样,他会偷偷领着她在枣子树下玩耍,捡了干净的枣子塞进她的手中, 叫她:“快点吃。”

    那是她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哥哥就变了。他再也不爱玩,也不爱笑,他只会把自己困在书房里,没日没夜背那些艰涩的古籍。

    她知道,如果哥哥背不好书,是要挨打的。

    戒尺那么宽,打在手上能红一片,哥哥是被打怕了,他再不敢反抗。

    她不会因为自己是女孩儿而庆幸逃过一劫,反而越发心疼哥哥,心疼他遭受的苦难。

    可她却什么都改变不了,她只能自己去打几颗枣子,偷偷从书房的窗缝间递给他,告诉他:“很甜。”

    每一次哥哥都对她笑,那是他看起来最生动的时刻了。

    王家正房宅院宽深,见证着曾经的辉煌,可随着王氏败落,那些屋舍便被永远锁上门,成了漆黑的长巷。

    王纯汐每次看着那些破败阴暗的屋檐,看着沉默僵硬的父母和渐渐闭塞的兄长,她只觉得那个家就像一个巨大的棺木,它困着他们所有人,让他们一辈子都离不开。

    可她却也不敢离开那里,如果她走了,哥哥怎么办?

    每次她望着家中的大门,心里都有一个声音告诉她:“那外面没有哥哥,你不能去。”

    王纯汐呆呆望着角房的漆黑的门扉,等到日光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才发现那扇门开了。

    进来的人熟悉又陌生,她仿佛是谢婉凝身边的一个宫女,叫什么名字王纯汐不记得,却记得前几日碰到谢婉凝时,这宫女让她跪下。

    王纯汐红着一双眼睛,突然冲那宫女笑了笑:“怎么,贵妃忍不住下手了?”

    春雨淡淡看着她,浑身散着寒意,她冷声说:“娘娘要你过去回话。”

    “她不是都猜到了?”王纯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春雨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也不想懂。她转身挥了挥手,让两个杂役宫女进来,给王纯汐搜身。

    这王选侍看着太不清醒了,对贵妃又有莫名的敌意,若是放任她就这么接近贵妃,任谁都不能放心。

    王纯汐却跟傻了似的,一点都不知道反抗,她就那么坐在床上,任由对方摆弄自己。

    等都搜完了,她头上凌乱的发髻也被拆开,小宫女仔细在她头上摸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金银器物,才用发带给她盘了一个体面些的圆髻。

    王纯汐笑着挑衅:“怎么,她身边那么多人,还怕我伤着她?”

    春雨扫了她一眼,对小宫人道:“选侍小主说话太多累了,让她歇一会儿吧。”

    小宫人便从袖中摸出一块方帕,直直塞进王纯汐嘴里。

    春雨这才满意了,她无视王纯汐快瞪出来的布满血丝的眼睛,只又吩咐道:“给选侍小主手上也摆好姿势,再把她眼睛蒙好,省得她一会儿不舒服。”

    等把王纯汐手脚都绑起来,头上也罩了头巾,春雨便转身让外面一个小黄门进来,把她扛了出去。

    外面是一片阳光明媚,这里是山脚下一处偏僻的配殿,瞧着经年没有修缮过,砖瓦都显得十分斑驳。春雨让那黄门把王纯汐塞进小轿中,然后便一路往前方的听竹阁行去。

    这听竹阁也在玉泉山脚下,却因景色更好而修缮过,往常去玉泉山登高,便会在这里暂歇,倒也算是一景。

    王纯汐就这么被抬进听竹阁后殿里,等她被宫人强压着跪下,这才终于没人折腾她了。

    她被蒙着眼,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只听一阵脚步声,有个人坐到了她对面的椅子上。椅子腿磕了一下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

    王纯汐本就头痛,这会儿更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往后缩了一下。

    她跪了一会儿,因为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只得哼了两声,提醒对方别再捉弄人了。

    兴许是觉得这样也没什么意思,王纯汐又听到有个人走到自己身边,一把拽掉了头巾。

    幽暗的光再度扎入她眼中,只见一个熟悉身影坐在前头的主位上,王纯汐眨了眨眼睛,就听那人道:“把口里的帕子也取了吧。”

    那是谢婉凝,是了,这么兴师动众把她叫来,除了谢婉凝也没旁人了。

    等到嘴里的布被取下,王纯汐也适应了眼前的光线,看清了谢婉凝的样子。

    昨日的事似乎对她没有任何影响,她淡然坐在主位上,脸色红润有光,依旧美得让人心惊。是,她是恨她,也厌恶她,可她却也承认谢婉凝是美的,是独一无二的。

    这个内殿并不算宽敞,王纯汐跪坐在下面,甚至能闻到谢婉凝吃的热茶香味。

    她哑着嗓子笑:“我们也算是旧相识了,不给我口茶喝?”

    或许是知道自己没有什么未来可言,王纯汐竟有些从未有过的洒脱,这一刻的她看上去却比以前顺眼,谢婉凝挥了挥手,谢兰便端了一碗茶喂了她两口。

    王纯汐品了品:“这是兰馨雀舌吧?贵妃娘娘出手就没有凡品。”

    谢婉凝轻声道:“你知不知道,你做的这些事会连累家中?”

    王纯汐惨淡一笑:“连累就连累了吧,你以为我会跟你一样软弱?我不在乎他们,一个人都不在乎。”

    谢婉凝定定看着她,低声说道:“不,有一个人你千万般在乎,对不对?”

    王纯汐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谢婉凝扭头看向谢兰,柔声说:“姑姑先出去吧,我同她说几句体己的话。”

    谢兰犹豫片刻,见她目光坚定,而王纯汐又被绑得严严实实,终于妥协出了内殿。

    待木门复又关上,屋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王纯汐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突然抬头对谢婉凝说:“你跟我一样。”

    至于哪里一样,为什么一样,她既没有前言,也无后语,可对话的两人却都听明白了。

    谢婉凝没有应下她这句话,反而问她:“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谢婉凝叹了口气:“你懂我问的是什么。”

    王纯汐看了她一会儿,动了动嘴,好半天才艰涩道:“我偷听了母亲和父亲的谈话。”

    谢婉凝没有搭腔,只听她低声说着:“他们说哥哥应该应该娶一个健康的女人,跟她生下王家的嫡子,而不是一个病歪歪的药罐子,什么都带不给王家。”

    可……谢婉凝想告诉她,他哥哥从来没有踏足过后院一步,哪怕是成婚那日,他也是在书房里安置的,就连话都没跟她说过几句。

    王纯汐冲谢婉凝摇了摇头,没有让她继续说话:“那个时候我还很天真,什么都不懂,外面都传哥哥克妻的流言,家里母亲又整日埋怨,所以……我就想,我能帮哥哥的太少了,只要让哥哥摆脱你,他的日子就会好过。”

    当谢婉凝知道当年是谁对她下的手,心里反复想过各种理由,没想到最后却是这么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结果。

    仅仅因为她不满她占了她哥哥的正妻之位,就下手掐死了她,可如今再看她,却是一点都不后悔,她甚至满不在乎。

    让人想来都不寒而栗。

    王纯汐轻声笑笑:“可是当我鼓起勇气下了手,才发现我的想法错了。你……之后……哥哥一病不起,就连书都不读了。”

    王纯汐一边笑一边哭,晶莹的泪顺着她的脸颊流淌下来,却仿佛一点都没有意识到似的。

    “你不知道那时候我有多难过。我心疼他,可怜他,又不忍心看他这么下去。我去劝他,跟他说父母亲已经给他选好了继室,过不了多久就要给他冲喜了,他一定能好起来。”

    谢婉凝安静地坐在那,听着她哭着诉说她所不知道的过往。

    王纯汐抬起头,认真看向谢婉凝:“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他说他不能再成亲了,他已经害死了一个女人,不能再害死第二个。他这辈子不会有自己的后代,也不会再让另一个女人嫁进来受苦,他是个罪人。”

    直到听到这一句,谢婉凝平静的心湖才惊起一丝波澜。

    那个回忆里面容模糊的青年她已经全然忘却,可再回首时,却也能依稀记起他身上的笔墨香味。

    王纯汐说到这里,突然泪如雨下。

    她声嘶力竭地哭了一会儿,才喃喃自语道:“后来,他就在一个雨夜里自尽了。”

    “他为什么不想想我?我为他付出了一切,为他做了那么多事,最后他都没有跟我多说一句话,哪怕只是跟我道个别都好。他就这么静静走了,只字片语都没留下。”

    “没有他的王家大宅,太可怖了。”

    作者有话要说: 贵妃娘娘:吃瓜.jpg

    陛下:老婆悠着点,冷静吃瓜,人人有责。

    王纯汐:认真点,人家哭呢。

    贵妃娘娘:哦……再用力一些,情绪不是很到位。

    推荐基友的民国文,正在发红包哦~

    《重生之民国金丝雀》by焦尾琴鸣

    为了送弟弟读书,徐婉去当了舞女,结果被司令府的二公子孟钦和看上,做了他两年没名没分的外室。

    虽然徐婉一直没能过门,可孟钦和待她十分不错,不仅舍得给她花钱,还专门请人教她洋文、礼仪,徐婉也以为找到了一生的倚仗。

    哪知孟钦和不过把她当玩物,还没三年便将她玩腻了,送去读大学的弟弟回过头还嫌弃她的身份。

    重生一世,徐婉这一辈子要为自己活着,她才发现孟钦和上辈子让她学的那些本事还有别的用处。

    这篇文正在疯狂发红包,每章前五十都有红包掉落哦!

    电脑链接:

    ②手机链接:

    ☆、第 151 章

    谢婉凝能想象出来那种情景, 毕竟她也是在王家大宅里生活过许多年, 对于那种行将就木的郁色最是熟悉不过。

    王家大宅里一丁点鲜活气都没有, 那里已经死气沉沉,再也无法焕发新生。

    王纯汐一股脑把话说干净,只觉得心里就这么松了一小块, 空落落叫她很是难受。

    从小到大, 前世今生,她唯一在乎的人就是哥哥。然而到了最后, 哥哥都没有想过要带她一起走, 哪怕问她一句都是没有的。

    这种痛心疾首, 只有她自己才能明白。

    王纯汐缓了口气,突然笑了笑:“这些事在我心里藏了那么多年,如今却都跟你说了,也不知道是可笑还是可悲。”

    是啊,王纯汐那么“恨”谢婉凝, “恨”得前世今生都不肯放过她,可心底里最深的秘密, 两辈子最痛的过往, 她也只敢跟她一个人讲。

    这些事,是绝对不能被外人知晓的。

    谢婉凝看着她, 却反问:“你不怕我告诉别人,叫天下人耻笑王家人道貌岸然?”

    王纯汐轻声笑笑,低声道:“王家那点烂事,满琅琊都知道, 还用别人耻笑?再说了,我们虽然今日走到这般境地,你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

    王纯汐竟说信任谢婉凝,这要是知道内情的人听了,准得笑掉大牙。

    谢婉凝见她一脸轻松坐在那,一点都不为未来发愁,不由问:“这一次我没有嫁进王家,你不是应该高兴吗?为何还要跟着我入宫?”

    若是按照王纯汐说的,前世她不满意谢婉凝病歪歪地占了兄长的正妻之位,这一世谢婉凝根本就没嫁进王家,跟他们家一丁点牵扯都没有,根本没机会“得罪”王纯汐。如今的王纯汐居然不在家中守着她“敬爱”的兄长,反而一门心思入宫追逐谢婉凝,这个行为无论怎么想怎么怪。

    王纯汐跪坐在那,抿着嘴看向谢婉凝。

    她身上的袄裙早就脏了,却一丁点都不在乎,只那么懒懒瘫在地上,哑着嗓子开口:“这一次……我醒来得太晚了。去年我大病一场,才终于记起这些过往。当我听说你早就入宫为妃的时候,我是很高兴的,哥哥摆脱了你,说不定也可以娶一个更合适他的女人,这样他就不会自尽了。”

    谢婉凝看着她一脸认真,不由在心中叹气。

    王纯汐生来就只有兄长陪着,她生命里的光芒都来源于兄长,然而也正是因为这份不能斩断的血脉亲情,让王纯汐直接丧失掉了所有的希望。

    她可以为他杀人,可以为他做尽任何事,却从不奢求让他属于自己,只要他能过得好,对于王纯汐来说就已经很满足了。

    王纯汐没有等谢婉凝的回话,她自顾自说着:“可我想错了,你们的亲事告吹,父亲和母亲就跟疯了一样,他们接受不了身份再低的姑娘,相看了几个都不满意,最终一个都没有成。后来……他们就开始埋怨哥哥,说都是他不足够优秀,才娶不到门当户对的妻子。”

    谢婉凝听得目瞪口呆,她一直觉得谢家已经够极端了,没想到王家更令人恐惧。因为缠绵病榻,她在王家的那几年基本上没有跟王家宗亲接触过,也算是她另一种幸运了。

    王纯汐见谢婉凝吃惊,便也呵呵笑出声来:“你一定想不到,我的父亲母亲,把我哥哥逼得失了声,再也说不出来一句话。”

    可哪怕这样,王家长子也要出门参加诗会,不能缩在家中躲着看书。

    谢婉凝半天没说出话来,最终只落了一声叹息。

    人不能一直活在过去,王家落到今天这一步田地,怨不得任何人。

    王纯汐继续说道:“那时候我病好了,才知道这许多事。然而哥哥却也终于受不了,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从此再也没有踏出家门一步。我那时候整个人都魔障了,想着都是因为你他才这么痛苦,都是因为你们谢家父母才逼他,既然你入宫能为你哥哥赢得爵位,那我为什么不试一试?”

    反正她哥哥在王家也快过不下去了,还不如另辟蹊径,找一条活路。

    谢婉凝把茶杯放下,冷冷看向她:“你是入了魔。”

    前一世她亲手杀了另一个人,哪怕她表现得再淡然,恶意和恐惧也埋入她的心扉。便是死而复生,便是隔世重回,她也依旧纠缠于过去的魔障里,从来不曾走出来过。

    是以今生的她下意识就把兄长的不幸赖在谢婉凝身上,她既害怕突然改变了命运轨迹的谢婉凝同自己一样,会暗中对王家动手脚,又想要给兄长搏一个美好的未来,她甚至天真地认为,只要他身上有爵位,父母就不敢再逼迫他了。

    古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谢婉凝对于杀过自己的王纯汐生不起半点怜悯之心,却把她的可恨之处看得明明白白。

    可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自己的借口罢了。

    王纯汐惨笑出声:“是,两辈子了,我从来都没活明白过。”

    谢婉凝看着她满面泪痕,淡淡道:“我不屑于对王氏动手,也不屑于再去关心你们家那些事,只要你把贤妃所作所为全部和盘托出,我可以许诺不动你哥哥。”

    谢婉凝的意思很简单,王家会遭遇什么她不会关心和过问,但若王纯汐配合得好,却也会出一份力保住她哥哥,仅此而已。

    王纯汐刚才说着自己不在意王家那些人事,可归根结底,她还是惦念家中兄长,只要他还好好的,她就不会不松口。至于其他人,王纯汐倒是希望他们早点没,这样她兄长说不定还能好过一些。

    果然听了谢婉凝的话,王纯汐眉头一松,低声对她说了一句:“谢谢你……对不起。”

    对不起上辈子杀了她,对不起这辈子又来害她,她欠了谢婉凝两条命,怕是下地狱都还不清了。

    谢婉凝却冷声道:“我不需要你对不起,应为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你就带着这份遗憾走吧。”

    王纯汐愣在那,好半天才痛哭出声:“我这是为了什么?”

    是啊,兜兜转转这么多年,重新而活的她明明可以像谢婉凝这般拥有一个幸福的人生,可她却偏偏走了最错误的一条路,断送了来之不易的新生。

    没有人知道她这是为什么,可能就连她自己,都搞不清到底是为何了。

    谢婉凝却道:“其实你哥哥的悲剧,都是你父母、是整个王家造成的,不是吗?”

    她不去埋怨他们,不去反抗他们,反而去欺凌一个重病在床的孱弱女子,还不是因为她最可欺,也最好欺?

    人天生就欺软怕硬,此言不假。

    王纯汐低下了头,没有再说话。

    之后几日,王纯汐被尚宫局和慎刑司接手,很老实坦白了入宫以后的所作所为。包括被贤妃诱惑,告诉她谢婉凝少时体弱,让贤妃有机会动手,在端午家宴污蔑贵妃。也包括她找杂役姑姑青竹买满地红,然后又让灵音交给尚宫局大宫女芳菊,意图在七夕夜给谢婉凝下药,想让她小产滑胎。

    如此种种,实在罪大恶极。

    散布谣言、诬陷妃嫔是为一,谋害皇妃、残害皇嗣是为二,御前失仪、癫疯不改是为三,桩桩件件都不能善了。

    等王纯汐这边都查清,贤妃那却还没醒。

    她中的胭脂雪毒性更强,不仅失血过多伤了根本,还让她昏迷沉睡几日光景。这令慎刑司直接把百花楼上上下下都抓了个干净,问出了许多掩藏在贤妃端方自持背后的恶意。

    等萧铭修拿着从百花楼宫人那问出来的贤妃罪状,回到寝殿的时候,谢婉凝刚午歇起来。

    她中午睡得很香甜,这会儿脸蛋红扑扑的,迷迷糊糊坐在床边,低头揉眼睛。

    “陛下怎么回来了?”谢婉凝嘀咕一句。

    萧铭修走过来,坐在床榻前帮她穿鞋袜:“正巧事情忙完了,过来看看你,可还好?”

    谢婉凝点了点头,笑着凑过去亲了他一下:“很好呢,宝宝也没闹腾,很乖。”

    萧铭修扶着她起身,往外面花厅走去:“屋里头闷,平日里多在院子里散散,外面凉快许多。”

    转眼到了七月半,玉泉山下便比往常要凉爽一些,刚一出了寝殿,就迎面吹来一阵清风,把谢婉凝午睡出来的燥热都吹跑了。

    七月半是中元节,也就是俗称的鬼节,民间有些地方是要过的,不过宫中自来只过上元,今日就没弄什么节礼。

    到了这时,天气就略微凉快了一些,谢婉凝便也松了口气。她的肚子又大了一圈,整个人跟个小火炉似的,很是有些怕热。

    天气适宜,最是舒服了。

    萧铭修对她道:“百花楼的人都查清了,全部画押了罪状,后续事宜母后会操持。不过母后也道你若是有空就去听听学学,下懿旨也是一门学问,若是判得不好可要闹笑话的。”

    谢婉凝愣了愣,道:“有母后在,哪里用得上我呢?陛下真会说笑。”

    是啊,宫里有太后,自然不用一个贵妃代为下懿旨,这是不合规矩的。萧铭修刚才心情甚好,不小心说漏了嘴,赶紧换了一个话题:“你可知贤妃都干了些什么?”

    谢婉凝想了想:“总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若不是她坏事做多了,为何还是昏迷不醒?汤药灌下去那么多都不管用,也只怕心里有鬼,不敢醒过来吧。

    萧铭修笑道:“婉凝聪慧,她可是坏事做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贵妃娘娘:反派自己动手双杀了……??

    陛下:double kill~

    ☆、152

    跟贤妃一比, 王选侍根本不算什么。就她那几下三脚猫手段, 刚一使劲就把自己坑死了,可能在贤妃眼中她给自己提鞋都不配。

    不过把王选侍放到一边,拿起贤妃宫人供述的那份罪状折子,谢婉凝也是十分诧异的。

    这折子就这么粗粗一看,都写了好厚一叠,谢婉凝坐在花厅里看了一盏茶的工夫,才将将看完第一遍。

    这里面有她知道的、猜过的,也有她不知道的。

    早些年的时候贤妃还算稳重自持, 随着她宫门日渐冷落、齐家的家书日渐频繁,贤妃的心态就变了。

    她曾经是青山书院最聪慧的女子,也是齐家的掌上明珠,少女时也曾风光得意。如今进了宫, 却要跟其他人并列四妃,且陛下对她从无喜爱之意,经年累月过去, 她是越发痛恨起其他人来。

    德妃、淑妃、宜妃都比她位分高,淑妃也比她受宠, 甚至就连畏畏缩缩的顺嫔都能被圣驾眷顾,可她却什么都没有。她无法面对对自己寄予厚望的娘家,更是不知要如何给父亲回信。

    她没有达成父亲对她的期望, 这令她的心日夜被愧疚啃食,令她终日难以安眠。

    当顺嫔怀孕之后,她终于忍不下去了, 齐家也再也不肯等待。

    心魔控制住了她,让她终于伸出了手。

    她暗中派宫人石榴去云昭仪宫中,借由她的手联络东安围场的齐家暗线,等把落胎药悄无声息递给顺嫔,等回宫后石榴便也刚好到了年纪,在顺嫔事发之前顺利除名出了宫。

    至于出宫以后石榴到底如何,那都是齐家人的事,贤妃是一概不知也不管的。

    之后的事就就如同谢婉凝猜测的那般,按照过往发展起来。

    顺嫔因为那个孩子疯了,她不想生也不敢生,竟自己给自己吃下打胎药,终于在小雪宫宴那日落了孩子。

    那一日的场面,谢婉凝至今想来扔有些心悸。

    那是她入宫以来头一次面对这样的场景,鲜红的血刺激着她神经,叫她许久都不曾忘记。

    然而自从顺嫔流产之后,贤妃却也病了。

    谢婉凝点了点折子的这个部分,对萧铭修道:“陛下可还记得她那时候病得很重,几乎下不了床?再出现时却骨瘦如柴,人都脱了像。”

    萧铭修想了好一会儿,才略微有点印象:“大概是吧。”

    谢婉凝轻声道:“我一开始真以为她是风寒,后来听闻她是厌食而病,还颇有些不解。如今想来……她那时候恐怕是因为亲自动手做了坏事,心里过不去才厌食的吧。”

    贤妃会走到今日这一步,经历了很多,也肯定有过彷徨。

    当她意识到自己亲手害死一个无辜的生命时,那种愧疚和自我厌恶肯定时刻啃食着她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淡然处之。

    那一场病,就是她良心和道德最后的残留见证。

    可惜的是,她自己没有留住。

    萧铭修了然地点了点头,却说:“因为她知道自己是错误的,是恶贯满盈的,所以她才会自责。她的良知德心无论如何也拉不回恶意,便只能败下阵来,让恶意成了最后的赢家。”

    是的,所以她病的时间很短,不过一两个月就又好起来,却从此变成另一个人。

    后来云昭仪因顺嫔的事终日不安,察觉到贤妃对她不一样的心思,她才破罐子破摔,在宫宴上闹了那一出丑事。可若不是她破釜沉舟,又何来如今的太平日子?

    仅仅因为云昭仪可能猜到东安围场的是自己所为,贤妃就生了杀心。却不知她自己也被谢婉凝、萧铭修和太后看清了恶毒心肠,从此在他们这里记了名。

    那煤烟炭里的蓖麻毒若是时间久了,不仅能要了云昭仪的命,她宫里贴身大宫女可能也要跟着一命呜呼,这一招借刀杀人,却只为了彻彻底底封住云昭仪的口。

    何其阴狠。

    因为如此,谢婉凝才大概摸清贤妃的心思,就此对贤妃上了心,也特地派人看住绯烟宫,就为了看她什么时候再动手。

    谢婉凝叹道:“后来她再对云昭仪下手的时候,是真的一点都没有犹豫。”

    人心一旦黑了,就再也白不过来。

    一旦度过那段食不下咽的阵痛,之后再做任何事都不会叫她动摇。甚至拿捏云昭仪这样低位宫妃反而会让她升起些痛快和喜悦,若不然,她不会停不了手。

    萧铭修点了点头:“她是被齐琛亲自教导长大的,心硬这一点,比她兄长有过之而无不及。”

    齐琛便是青山书院山长,是贤妃的父亲。他的学生遍布朝野,可以说比之盛京王氏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年齐幼晴和沈佩玲一起入宫,已经是王氏、齐氏和沈氏博弈之后的结果了。

    萧铭修现在不停改换新政,为的就是除去齐氏党羽在朝中的影响,通过撤换官职和增设给事中,抓住了不少官员的罪证,也终于让那些官官相护的朋党有所收敛。

    新政的效果已经初步显现,不过之后的动作才是关键。

    齐琛太小心了,一点小辫子都不叫人抓住,朝中他人脉太多,萧铭修轻易动不得他。

    然而若不是齐氏的心太大了,贤妃也不至于走到今日,只要贤妃被定罪,那么齐琛这个山长便就德行有亏,再也无法担任青山书院的山长。

    这么多年,萧铭修才终于抓到他这一个错处,实在不容易。

    树倒猢狲散,青山书院总山长招牌太亮,齐琛才有那么大的影响力。一旦山长之位被裁撤,聚在他身前的人就会散去一些,等到把齐家治罪,剩下的人就会又少一部分。日积月累,人心就散了。

    在朝堂上,没有永远的忠诚,只有永恒的利益。萧铭修自己深切明白这一点,如今也越发得心应手,再没早些年的彷徨无依。

    朝堂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屑于用后宫牵制前朝,可朝臣们却一个个都忍不住,无论如何也要送人入宫。他们只看到了宫中的繁华锦绣,看到了那还不知在哪里的皇长子之位,也看到了虚无缥缈的从龙之功。

    其他的,都被这偌大的权利和繁盛掩盖住,繁华之下的悲凉和血腥却被永远遗忘。

    有得必有失,他们得到了想要的,就要失去早先拥有的,这很公平。

    可萧铭修为了等这一个时机,却也让谢婉凝短暂处于危险之中,虽然七夕那日阴错阳差让贤妃自己遭了难,可一想到贤妃对谢婉凝有这么大的恶意,萧铭修就怒气难消。

    “齐氏做过的事太多了,他们家没有入世,可有关系的官员们却也没人清白。这几年仪鸾卫查出来的案底不下百件,终于等到来了今天。”萧铭修沉声道。

    谢婉凝拍了拍他的手,柔声说:“陛下不必自责,我跟宝宝不是没事吗?”

    萧铭修微微摇了摇头:“不,说来说去还是朕的错,朕就应当好好保护你们,让别人连动手的机会都没有。”

    哪怕他早就做了万全准备,却也还是无法谅解自己曾让她离危险那么近。

    谢婉凝却并不在意,她笑道:“这些事,说来说去都是贤妃的错。是她自己黑了心,她能伸出一次手,就能伸第二次第三次,所以到了玉泉山庄,她无法忍受我先她有孕,这才终于下了狠心。”

    要对谢婉凝动手太难了,听涛水榭不说守得跟铁桶一般,外人根本进不来。就连新进茶水间的杂役宫女都相当谨慎,贤妃指示灵秀暗示绿叶许多回都不见松口,最后只得兵行险招,走了最有风险的一条路了。

    不是由自己宫中直接动手,一旦需要联系旁的宫室,一旦动了其他人脉,就有不受控制的风险。端午那一日被抓的腊梅就是最好例子,可贤妃却不知收敛,因为那日当场被萧铭修一巴掌扇到脸上,贤妃失去理智和耐心,动了最后一步棋子。

    可一旦如此,青竹和芳菊就都要暴露出来,她自己也危险了。

    谢婉凝叹了口气:“她已经疯了。”

    疯了的人是没有理智的,七夕那一日她做得太仓促了,完全不像早先隐忍内敛的她。

    萧铭修道:“害人终害己,她若是早有反悔之心,何苦像现在这样坑了自己半条命?不仅如此,还把她所有的丑事都暴露出来,再也不能翻身了。”

    何止是不能翻身,她这条命可能都要保不住。

    谢婉凝摸了摸肚子,坚定道:“我们要好好的,不能做亏心事,不能做害人鬼。”

    萧铭修抬头看着她,见她冲自己浅浅笑了,心中的大石才终于落下,略放松起来。

    是啊,无论旁人做过什么,起码这么多年过去,谢婉凝依旧还是那个初见时会笑着道“陛下安”的少女,她的眼神一如既往清澈,清澈得他每每看过去,都能瞧见自己熟悉的身影。

    因为有她在,他才能定住自己的心。

    不过,谢婉凝还是有些疑问:“既然七夕时是贤妃亲自动的手,她为何不知那胭脂雪的毒性?”

    若是知道,便不可能亲自动手去碰它,贤妃惜命得很,她不可能明知故犯个,豁出命去表示自己的清白。

    萧铭修心中一沉,面上却一点都没显出来:“这谁知道呢?只能等她自己醒来亲口说了。”

    宫中因为贤妃和王纯汐的事,一下子安静不少,次日谢婉凝去栖凤园请安,路上都瞧不见几个宫女黄门。

    等到了栖凤园,太后倒是一脸喜意,瞧着是十分高兴的:“好孩子,这几日过得如何?怎么瞧着肚子竟是又大了些。”

    谢婉凝马上就要五个月了,肚子是一日比一日大,她现在站在那都看不见自己的脚尖,走起路来摇摇摆摆的,经常自己被自己逗笑。

    “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安好,臣妾挺好的,小殿下也康健着呢。”

    太后点点头,笑着招手:“过来瞧瞧,看我这懿旨写得如何?”

    谢婉凝凑过去坐定,偏过头一看,却是处置王纯汐的懿旨。

    天佑四年,七月。

    上谕,今碧云宫选侍王氏,品行不端,忤逆失德,谋害皇嗣,残害皇妃,其罪难赎,加恩赐令自尽。琅琊王氏三族内亲流放漠北,三代不得归。

    作者有话要说: 贵妃娘娘:太后娘娘棒棒哒!

    陛下:太后娘娘棒棒哒!

    太后娘娘:多大了,不许卖萌。

    陛下:……太后娘娘贼拉棒!

    趁着有推荐~来求一波收藏么么哒~

    我的微博:@鹊上心头呀 (欢迎找我来玩~)

    推荐我的完结文=33=

    都是古言小甜饼~《农女为后》《宫女为后》,已经完结啦欢迎品尝~

    ☆、第 153 章

    贵妃娘娘友情提示:此为防盗章, 请稍后再看~ 古人常说夫唱妇随, 不是没道理的。

    历代大楚皇帝同后宫关系如何,萧铭修并不是十分清楚,不过到了他这里,因为有谢婉凝在,许多事情就变得简单许多。

    他不便办的事情,交代给她去办,也一样能办的妥妥贴贴。

    五城兵马司总司监名叫何正武,只是个普通人家出身, 并不是世家子弟,当年若不是他高中武状元,柳家也不能把女儿嫁给他。

    便是庶女,也毕竟是大家闺秀, 嫁给他算是下嫁了。

    谢婉凝见萧铭修也不读书了,边伺候着他吃了一碗安神露:“臣妾这位八表姐是个爽快人,办事一准不错。”

    萧铭修虽说亲政多年, 朝中却没有多少自己的人脉,他生母只是个县令家的姑娘, 进宫后初封淑女,熬了好多年才有了他。

    便是运气好生下皇子,也不过就封到婕妤。

    后来啊……

    萧铭修垂下眼眸, 只说:“回头朕把折子写好,你交给她便是了。”

    谢婉凝也不知他为何沉下脸来,也只点了点头, 又端来薄荷水给他漱口,这才轻声细语问:“时辰不早了,不如早些安置?”

    她可是怕了他,萧铭修这人瞧着光风霁月,实际上却阴晴不定,他心思极深,轻易不叫人看出端倪,她平时说话都十分小心。

    便是今日,明明事情谈的相当顺利,他却不知怎么的就掉了脸,叫她不知道要如何接话。

    萧铭修心中微微一动,扫眼过去见她正小心翼翼看着自己,不由有些好笑。

    这丫头平日里胆子大的很,仗着有他撑腰,可谓是天不怕地不怕,到了他这倒是知道小心了,果然是个聪明人。

    “好了,”他握住她微凉的手,“不说这些了,早些安置吧。”

    心情虽说并不十分美妙,床笫之欢他却还是有些兴致的,倒是谢婉凝这一夜被他来回翻腾,姿势不停换,最后累的一双细白长腿都哆嗦了,迷迷糊糊之间听到外面响起鞭炮声,这才松了口气。

    萧铭修从她身上翻下来,把她整个人搂进怀里。

    两人紧紧贴在一处,倒是十分的契合。

    谢婉凝又困又累,脑子里茫然一片,却隐约感觉他在脸上落了一个轻吻,听他说:“只要你乖乖的……”

    我还不够乖乖的?谢婉凝在心中嘀咕一句,下一刻便沉入梦乡。

    按宫规,小妃子是不可在石榴殿过夜的,一般侍寝完就要回宫,而主位娘娘们就可以留一整夜,不过也要在早朝之前离开。

    今日见谢婉凝不知不觉睡着了,萧铭修难得动了些怜爱之心,便叮嘱安辛:“就叫她睡,谁也不准吵,叫小厨房把早膳备好,待她醒来用了再走。”

    安辛刚要称诺,就听他又吩咐:“早膳做些开胃好克化的,再备一份竹笋老鸭汤,务必叫她吃一碗。”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上朝去了,留下安辛跪在那,满脸的不可思议。

    人人都知淑妃娘娘荣宠不衰,倒是许多人都只看到表面上的恩赏,平日里还能这般细致妥贴,才是淑妃立身不倒的关键。

    能叫陛下这般用心的,她是头一个。

    大宫女心里头羡慕,却也不敢表现出来,只上前扶起安辛:“姑姑,小厨房便叫奴婢去吧,留下魏紫在这准备洗漱用具,姑姑且回去眯一会儿,仔细今日精神不足。”

    石榴殿里有妃嫔侍寝,安辛是不好安睡的,淑妃算是这几个月来的头一份,安辛便只能守在旁边的偏殿,就怕主子有什么吩咐。

    安辛扭头望了一眼安静的寝殿,微微摇了摇头:“一晚上都守了,不差这一会儿,你先去忙吧,记得早膳务必要精致些。”

    大宫女姚黄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她没伺候过淑妃娘娘,便悄悄寻了守在寝殿门口的春雨,轻声细语问了几句,这才退了下去。

    石榴殿便安静了下来。

    谢婉凝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却仿佛根本就没有睡着。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她总觉得有什么压在身上,似乎有一双手狠狠卡才脖颈之间,叫她穿不上气来。

    这一刻,仿佛回到了当年久病缠身之时,她从心底里感到绝望。

    谢婉凝全身都出了汗,她辗转不能深眠,表情渐渐狰狞起来。

    “为什么,”她哆嗦着念叨着,“为什么?”

    听闻寝殿里有动静,春雨立即开门而入,然而入眼却是自家娘娘潮红的脸颊和皱起的眉头。

    她下意识转身阖上门扉,把旁人的目光拒之门外。

    春雨迅速打了一条温帕子,过来帮她净面:“娘娘,且醒醒。”

    她的声音温柔细腻,仿佛带着春日里醉人的栀子花香,谢婉凝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渐渐松开眉头。

    “春雨……”谢婉凝呢喃道。

    春雨一把握住她冰冷的手,心里很是着急:“娘娘,您醒醒,您魇着了。”

    谢婉凝猛地睁开眼睛。

    这是春雨头一次见她这个模样。

    她满脸是汗,表情惊恐,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却并没有一丝一毫神采。

    春雨声音温柔,她倾身上前,左手握住谢婉凝的手,右手在她后背轻轻拍抚:“娘娘,只是个噩梦,您醒了就没事了。”

    谢婉凝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她深吸口气,轻声说道:“只是个噩梦……”

    可是,这噩梦太真切了,她恍惚之间,觉得自己仿佛有什么忘记了,却又有什么重新被记起。

    脖子上那令人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还在,那是属于上辈子的,她一直不愿意回忆的已经被她自己努力遗忘的过往。

    那时候她缠绵病榻,意识模糊,最后到底是怎么咽气的,其实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这一场梦魇,却叫那些淡去的回忆渐渐复苏,在她的记忆中鲜活起来。

    谢婉凝低着头,沉默地看着自己的手。

    她摸到过一双手,掐在她脖子上的那双手。

    纤细无力,骨瘦如柴,指腹上有些细密的老茧,像是经年做绣活留下来的,可皮肤却细腻光滑,富有弹性。

    那是一双闺阁少女的手。

    谢婉凝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取过春雨捧在手中的温帕子,狠狠盖住了自己的脸。

    那到底是谁呢?

    对于一个行将就木的病人,还要下这样的狠手,病最重的那一年,她几乎没出过门,又是哪里来的想要她死的仇家?

    谢婉凝想不出来,也不是很情愿去回想。

    重生至今,她过得潇洒肆意,宫中生活畅快而单调,她已经渐渐忘记了那些过往。

    可是……过往并没有放过她。

    哪怕盛京离琅琊千里之遥,也叫她心中纠结彷徨。

    上一辈的恩怨好似已经成为历史,可噩梦初醒,她才发现,有些旧事仿佛附骨之蛆,如影随形跟着她,从来也未曾放过她。

    谢婉凝被盖在帕子里的脸青白一片,她把自己笼罩在黑暗里,脑中不停思索着。

    到底要如何呢?

    她有些茫然,也有些无措,直到春雨轻柔的嗓音响起,她才被惊醒一般,一瞬间重归人间。

    “娘娘,这里是石榴殿,有什么事咱们回宫再说。”春雨不停拍着她的后背,声音比往日还要温柔。

    淑妃娘娘看似没心没肺,其实比谁都心思细腻,她若是做了噩梦,心中定不安稳,春雨怕这里人多嘴杂闹出事来,这才不停劝道。

    谢婉凝叹了口气,她取下帕子,扭头看向一脸担忧的春雨。

    “我没事,”她轻轻扯出一个笑容来,“只是做了噩梦,胆子小吓着了。”

    春雨也松了口气,见她脸上没有泪痕,便忙伺候她坐起身来,这才招呼道:“夏草取水来。”

    夏草打了温水进来,先给她漱口净面,又给上了一层薄薄的香膏,这才打扮停当。

    过来侍寝,早晨回去是不好换衣裳的,她倒也不觉得别扭,利利索索穿好外袍,这才坐在妆镜前由自己的贴身大宫女打扮。

    安辛轻手轻脚进了寝殿,先同她问安,然后便道:“娘娘,石榴殿正殿很是通风,早膳也都摆上,里面有陛下特地吩咐的竹笋老鸭汤,娘娘还请用过早膳再回。”

    侍寝后能叫乾元宫预备早膳再走,也是荣耀至极了,满宫里头看,也就长公主的生母安嫔娘娘曾经有这荣光,那日前夜恰好是长公主的生辰,陛下此举不过是为了给长公主做脸面。

    谢婉凝倒是没想着自己今日还有这好运道,估计是昨夜里自己答应差事答应得利落,叫陛下高兴了。

    她冲安辛点了点头:“辛苦姑姑了。”

    不管心里头如何想,这顿早膳到底用的十分畅快,无论安辛给她介绍哪道菜,她都要赏光吃上一块子,十分的和善可亲。

    临走之前,她亲自取了荷包递到安辛手中:“这一夜姑姑都没好睡,本宫心里记着,不会忘的。”

    作者有话要说: 贵妃娘娘:唉,何苦呢?

    陛下:唉,何苦呢?

    王纯汐:杀青惹,提前给大家拜个早年,咱们下部戏见~

    围观群众:滚滚滚。

    ☆、第 154 章

    似是一夜凉风起, 夏雨不知为何就落了下来。

    淅淅沥沥的小雨把玉泉山庄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湖水蒸腾气朦胧的水汽, 让人总有置身仙境的错觉。

    萧铭修早晨陪谢婉凝用完早膳, 便一路走过回廊,穿过细密的雨幕, 慢慢行至外书房前。

    沈雁来正守在门外,见他到了,便躬身向前,在他身侧低语几句。

    萧铭修摆了摆手, 宁多福就上前来打开房门, 陪着他进了外书房。

    沈雁来跟宁多福对视一眼, 微微点了点头, 由身后的小黄门撑起伞消失在雨幕之中。

    进了外书房,萧铭修倒是没急着批折子, 反而问宁多福:“今天是阁臣换岗吧?”

    宁多福正在煮水, 闻言便回:“诺, 正是付大人、李大人和崔大人轮值, 三位大人昨天就已经到了。”

    萧铭修点了点头:“近来玉泉山庄雨水多,天气闷热潮湿, 让尚宫局经心伺候着, 付卿臣年纪不轻了,可别再染了暑热。”

    付卿臣是次辅,也是先帝时就入阁的老臣,萧铭修后来瞧他们这么奔波也挺辛苦, 便把轮值改成一月一换,好歹轮休时能休息些时日。

    宁多福煮好了水,又去取茶盘:“诺,臣遵旨。陛下今日要用什么茶?”

    萧铭修想了想,道:“龙凤团圆吧。”

    这是他最爱吃的一味茶,不过倒也不是日日都喝,今日突然想起它来,还是因谢婉凝早晨感叹:“如今晚上总怕起夜,许多红茶便不敢吃了,只能喝些清茶将就,总觉得少了些滋味。”

    想到这,萧铭修的表情就渐渐舒缓下来。

    如今谢婉凝已经怀孕五个月,她的肚子鼓成一个小火球,每每扶着她的时候,都觉得那肚子沉甸甸,总要累着她。

    跟前几个月的轻松相比,她现在就十分辛苦了。

    因为肚子大了,她晚上便也没办法睡好,总要起夜如厕,这么折腾一两回,爱睡的她就很容易闹觉,白日里也跟着昏昏沉沉的。

    这还不是最难受的,现在孩子越长越大,整个卧在她肚子里,经常压着她的胃,这让一向好胃口的谢婉凝也没了食欲,现在是瞧见什么都不太想吃的。

    可不吃她又饿得慌,只能勉强自己用膳,跟小松鼠一样一会儿用一点,开始少食多餐。

    孕育一个孩子,是相当辛苦而又漫长的过程。

    萧铭修心疼谢婉凝,却又真的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尽可能多陪着她,在她难受的时候多多安慰她。其他的,都只能靠她自己撑过去。

    一想起谢婉凝,萧铭修的思绪就跟戴上了翅膀,一不小心就飞到九天云外,要在天上飘好久才能飞回。

    宁多福等了好半天都没等到萧铭修的指示,只好把茶煮好放到御案上,自己退出去安排茶点。

    萧铭修长吁口气,转身坐到桌前,开始今日的工作。

    新政改革之后,他比以前要轻松许多,也能更快看到各省府的呈报的奏折,让他越发得心应手,也更应对自如。

    半个时辰之后,萧铭修把几本重要的折子过了一遍,然后便叫宁多福:“叫人吧。”

    不过多时,一行小十人便进了外书房,按官职依序站好。

    除了三名轮值的阁臣,还有六部的官员,也是尚书和侍郎轮替着来,倒也一点都不耽误差事。

    “臣等,参见陛下。”

    萧铭修摆摆手:“平身吧。”

    “苏爱卿,今年长河水患治理有功,很不错。不过防汛堤坝还要进一步加强,不可有半分松懈。”

    工部苏侍郎便略上前半步,拱手行礼:“诺,臣领命。”

    之后萧铭修就着那几本折子评议一翻,复又下了两道有关防汛和救灾的圣旨,今日的朝会便也就差不多了。

    萧铭修难得心情好些,略有个好脸色:“今日阴雨,诸位爱卿忙完公事也可去赏雨,雨后的玉泉山很是美丽。”

    大臣们拘谨地诺了一声,便都退了下去。

    等到人都走了,萧铭修才放下折子,捏起一块桂花糕吃。

    宁多福过来给他续茶,低声道:“陛下,沈雁来回报,说人已经进园。”

    萧铭修接过他递过来的手帕,慢条斯理擦干净手指:“去朝闻楼。”

    朝闻楼就在听涛水榭边上,萧铭修偶尔也会去那里接见朝臣,也是一处雅景。

    因为要出听涛水榭,宁多福就赶紧叫人准备御辇,等御辇安排妥当,萧铭修抓空又批了几份折子。

    他道:“如今不让这群啰嗦的大臣写废话,不是也能把奏折写好?这么看多简单,朕批起来也轻省。”

    大家都省事,何乐而不为呢?

    宁多福伺候他上了御辇,没吭声。

    等到了朝闻楼,萧铭修先去二楼露台赏了会儿雨,这才道:“让他进来吧。”

    宁多福忙去了外间,他跟沈雁来对视一眼,沈雁来默默冲他点头,侧身道:“齐山长,陛下宣召。”

    跟在沈雁来身后的赫然就是青山书院的总山长,贤妃齐幼晴的父亲齐琛。

    只看他面容儒雅,身量挺拔,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青色儒衫,很是一派风流人才。

    齐琛轻轻吸了一口气,对沈雁来和宁多福微微一躬身:“多谢两位大伴。”

    沈雁来没说话,宁多福道:“齐山长,御前不得失仪,且铭记于心。”

    他说着话,推开了雅室的雕花门扉,萧铭修正坐在露台上的藤椅里,边摇晃边饮茶。

    那姿态随意极了,仿佛他只是在悠闲赏景,屋里再无旁人一般。

    齐琛微微一愣,跟着宁多福轻手轻脚行至近前,只听宁多福轻声细语回:“陛下,齐山长到了。”

    萧铭修放下茶杯,扭头望了过来。

    他明明只是个二十几许的青年人,可那眼神里幽深晦涩却叫人不敢直视,齐琛立即跪了下来,给他行过大礼:“草民齐琛,参见陛下。”

    萧铭修对宁多福动了动手指,宁多福便道:“平身。”

    等齐琛站稳了,萧铭修便道:“齐先生,坐下说话。”

    他尊称齐琛一声先生,已经很给他面子了,齐琛当即便小心翼翼坐到藤椅上,根本不敢靠那柔软的椅背。

    宁多福把茶点给萧铭修摆好,便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雅室里只剩两人。

    萧铭修看了一会儿雨幕,才对齐琛说:“朕小时候便不喜下雨,每当阴雨连连,从外五所走到上书房读书,总会弄湿靴子和衣袍,一整天都不舒坦。”

    齐琛其实是相当紧张的,便是他在家中运筹帷幄,在青山书院说一不二,这也是他头一次进京面圣,见的还是一个年轻气盛的新帝王。

    常言道民见官抖一抖,他官见得多了,可最大的这一个却从未见过。

    到现在他还没抖,已经相当泰然自若了。

    即便是这样,他也想了一会儿才接上话:“草民早就听闻皇家读书最是辛苦,皇子公主们日日都不曾倦怠,每年只有生辰和除夕两日可以休息,确实很是艰辛。”

    生长于皇家,天生便是金枝玉叶,但享受荣华富贵的同时,也得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才行。就像萧铭修这般,从小到大,就是生病也不能停了课业,他如今的学识见识远超同龄青年,甚至许多年长大臣也是自愧弗如。

    萧铭修终于抬起头,看向齐琛。

    “你知道,朕为何传召你入京?”萧铭修问。

    齐琛其实多少猜到了一些,可当着萧铭修的面,他却实在无法说出口:“草民……不知。”

    萧铭修轻声笑了:“好一个不知。”

    “那你,也是不想要你女儿的命了。”萧铭修把茶杯放回桌上,淡淡道。

    齐琛心里一惊,面上却也还能端得住,他这回是再也不敢坐了,只得起身跪了下去:“草民确实不知,还请陛下明示。”

    萧铭修侧过身,靠在藤椅一侧低头看着他,就那么一眼,齐琛都觉得脖颈处冰冷刺骨,仿佛是被冰凌扎了几下,疼得他无论如何都抬不起头来。

    “你的女儿,齐家的长女,宫中的贤妃,在前几日的宫宴上公然下□□谋害皇妃和皇嗣,齐先生,你怎么看?”

    听到这,齐琛撑着的那口气一下子就散了,他整个人匍匐在地上,卑微得仿佛地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不停颤抖起来。

    “草民,草民不信贤妃娘娘会做如此,如此忤逆失德之事。”他颤抖着,还在为贤妃辩解。

    萧铭修冷笑一声,把手边的折子一股脑甩到地上:“你自己看看,你跟贤妃的往来书信可都还在,贤妃是个孝顺女儿,舍不得烧毁父亲的亲笔信。”

    有齐琛这一封封家书,有贤妃宫中宫人的供述和药底,贤妃谋害皇嗣皇妃的罪名是再也无法洗清。且贤妃这次中毒太深,让她至今都没有苏醒过来,也无从去辩驳清白了。

    不过这些,齐琛是一概不知的。

    因为此,萧铭修才不那么着急,他用贤妃的命请来了从不愿下山一步的齐琛,也终于看到了这个困扰他多年的朋党之首。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这面一见,他反而觉得此人不过如此。

    有那么一瞬间,他只觉得肩膀突然一轻,那些压在他身上的负担和重担全部消失殆尽,留下的只有大彻大悟后的喜悦。

    其实齐琛能暗中操控官场那么多年,靠的不是他一个人多老谋深算,靠的其实是最浅显的人心。出入官场,人人都想找一个厉害的靠山,依附同窗、上峰、同乡可以让他们的路走得更平顺,所以也就没人愿意实打实在干出一番事业,真正靠造福一方百姓高升。

    日子久了,这种人会越来越多。

    不是齐琛操控朝臣,其实是朝臣操控了他,齐家和青山书院,不过是他们少走弯路的借口而已。

    想明白这些,萧铭修一下子就放松下来,他对齐琛道:“贤妃入宫以来屡犯重罪,实在罪无可恕。”

    齐琛的脸涨得通红,他不敢去看那些书信,却给萧铭修磕了一个头:“草民,愿将功赎罪,求陛下饶贤妃娘娘一命。”

    萧铭修无声舒了口气,他转头望向天际。

    正值雨停,金乌从云朵中钻出来,重新露出灿烂的笑容。

    眨眼间,雨过天晴。

    作者有话要说: 崽:感觉父皇不是很高兴,慌脏ORZ

    父皇:所以你要好好表现,懂?

    崽:懂……懂吧……?

    2018年最后一天啦,祝大家新的一年生活愉快,事事顺心,身体健康,钱多到花不完!~爱你们么么哒!

    ☆、第 155 章

    贤妃从睡梦中醒过来的时候, 只觉得特别疲惫。

    她浑身都很难受,仿佛大病一场一般, 整个人都是虚脱的。此刻的她腰酸背疼, 胃里一阵火烧似得疼,手脚也酸软没有力气。

    她安静地躺了很久, 直到觉察出寝殿里不太熟悉的竹墨味道,才渐渐回过神来。

    贤妃张了张嘴,想叫贴身大宫人进来伺候她,可用了好大的力气都没能说出半句话。嗓子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让她没办法发出任何声音。

    到了这个地步, 贤妃才略有些慌乱起来。

    这到底是哪里?她又怎么了?此时此刻, 她脑中乱成一团, 平日里的冷静早就随风而去,留给她的只有惊慌失措。

    贤妃深吸口气, 她咬紧牙冠, 使劲动了动手指, 才撑着自己坐起身来。

    帐幔里是一片昏暗, 厚重的床幔遮挡住了外面的光,让她看不清床里的一切。可即便如此, 她也很清楚, 这里既不是玉泉山庄的百花楼,也不是长信宫中的绯烟宫,这里不是她熟悉的任何地方。

    再说,那竹墨的味道那么刺鼻, 那是她最讨厌的味道。

    贤妃细细摸着手掌之下的被褥,那手感粗糙僵硬,也全不是她最熟悉的丝棉锦被。

    她一定出了什么事,贤妃使劲压下心里的慌乱,深吸口气,想要撑着自己挪到床边。然而令她吃惊的是,她努力了许久,却也一动都没动。

    腰部以下的修长双腿仿佛灌了泥沙,她只能模糊感觉到它们沉甸甸的,一旦想要去操控它们,却比登天还难。

    贤妃急得红了眼睛,她使了好大力气,才叫出一声:“啊!”

    这一刻,她才听到自己低哑难听的嗓音,那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就在这时,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帐幔被猛地拉开,刺目的阳光照射进来,惹得贤妃不由自主伸手捂住眼睛。

    她又痛呼出声:“啊!”

    似乎除了这个难听的单音,她也说不出别的话了。

    来人的嗓音很陌生,却也很轻柔,贤妃听对方叫自己:“小主,你可是醒了呢。”

    小主?

    贤妃愣了一下,她依然没有明白现在身处何处,可一贯的谨慎却让她逐渐清醒起来,脑子也不如刚才那般迟钝。

    来人又道:“小主现在定很不舒服,嗓子也难过,奴婢端了药来,小主吃了就能好了。”

    贤妃往后躲了躲,捂住嘴,表示自己不想吃。

    这时她的眼睛已经适应了光线,看清楚眼前人的面容,可这个二十几许的宫人她是从未见过的,也不知道对方为何叫自己小主。

    可那宫人却一直笑眯眯看着她,完全不顾她的反抗把她拽到床边,还听她跟身后的人吩咐:“小主醒了,过来伺候小主吃药。”

    在贤妃惊恐的视线里,又一个陌生的小宫人出现在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行至床边。

    贤妃使劲发出声音:“不!”

    那笑眯眯的宫人却一手按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让她不由自主张开了口:“快点,趁小主醒了,今日的药就好喂了。”

    后来的那小宫人就赶紧上前,用勺子给贤妃喂药。

    那药味又苦又涩又酸,自是难吃极了,可贤妃却根本不能反抗,只能就这么无力地被灌下去一整碗。

    等到药吃完了,笑眯眯的宫人才放开她,轻声道:“小主再吃几次药就能好了呢,别急。”

    贤妃听她的轻声细语,只觉得浑身冰冷,她下意识问:“你是谁?”

    刚一发出声音,她才惊讶自己能说话了,就听宫人道:“奴婢说得没错吧,这可是好药呢。奴婢听琴,给小主请安了。”

    另一名宫女便道:“奴婢观棋,见过小主。”

    这明明是贤妃最熟悉的名字,可现在听来却让人不由自主哆嗦起来,她惊恐道:“你不是听琴,你也不是观棋,你们到底是谁!?”

    听琴依旧笑眯眯的,她扶着贤妃,让她躺回床上:“小主别怕,前头的听琴姐姐不在了,才派我们过来伺候小主,就怕小主不适应,奴婢们特地改过名字呢。”

    贤妃一愣,她看着听琴言笑晏晏的陌生面容,恐惧再度袭上心头。

    听琴他们都不在了?什么时候不在的?到底是谁派这两个宫人来的?她们为何叫自己小主?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还有……她的腿为何不能动了?

    这些疑问在贤妃心里盘旋不停,却没人能给她答案,不过片刻功夫,她就抵抗不住瞌睡,再度睡了过去。

    等她安静下来,听琴和观棋便收拾好屋里的一切,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门外,安辛正在赏景。

    听琴冲她福了福:“姑姑,小主醒了。”

    安辛点了点头,突然笑笑:“还怕她不醒呢。”

    她若是不醒,又怎么才能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呢?安辛莫名期待起她下一次的“醒来”了。

    玉泉山庄,这会儿已经是八月初了,天气却是比七月还要炎热一些。因为太热,谢婉凝白日便也偶尔去春风亭小坐,让湖水的凉意吹散暑热。

    这一日丽嫔恰好来陪她说话,便也一起去长廊散步。

    谢婉凝如今走起路来不如往日利落,总是忍不住要晃一下,肚子沉甸甸的,让她很容易失去平衡,速度也比以前更缓慢一些。丽嫔小心翼翼陪在她身边,认真搀住她的胳膊,好叫她走得稳当一些。

    “我记得以前在南陈时,宫中的王嫂有孕,肚子似乎比娘娘的要大一些,不过那时候我年纪小,也不记得是几个月的事了。”

    谢婉凝笑道:“孕妇人人都是不同的,你瞧我如今人也没怎么胖,只肚子这鼓起来,太医说这样等生完了也好恢复,不用想着要去保持体态。”

    “哎呦,”丽嫔笑出声来,“瞧姐姐这得意劲儿,太医这不是夸姐姐天生丽质呢?”

    她自来嘴甜,谢婉凝被她逗得心情甚好,也把近日的烦躁全部疏散开来。

    “唉,其实我近来是很烦闷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会突然操心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偶尔又会担心将来孩子不好可怎么办,翻来覆去睡不好觉。”

    怀孕的人都是多愁善感的,就是谢婉凝这么开朗的性格都忍不住要闹脾气,更何况是旁人了。

    丽嫔也听她说过吃不好睡不好的事,忙吐了吐舌头:“原我还不是很在意,后来经了骆婕妤那一回,现在又瞧姐姐这么辛苦,我心里万幸我不用生娃娃,简直是逃过一劫。”

    谢婉凝道:“就你嘴贫,不过想来也是怪,没有他的时候可想了,现在有了又要嫌弃,总要埋怨因为他闹得我日子过不好,若是这小东西以后不孝顺,我一定打他屁股。”

    谢婉凝一边说一边拍了拍肚子,仿佛在跟肚子里的小家伙说话一般,惹得丽嫔又跟着笑起来。

    两个人散了会儿步,谢婉凝心情便好了些,说起了近来宫中的几件事。

    丽嫔就道:“如今百花楼那都空了,胆子小的宫人都不敢往那边走,总觉得那边阴森森的,十分吓人。”

    其实齐幼晴跟王纯汐在百花楼没住几日,但她们两个做了那样的事,王纯汐又被赐死,确实不太吉利,小宫人们害怕也是情有可原的。

    谢婉凝就叹道:“其实她们做这些事之前,就应该能想到被查清的后果,却一个个抱着侥幸心理,还是义无反顾动了手,也不知图个什么。”

    丽嫔也叹:“是啊,图什么呢?瞧瞧我们如今这快活日子,一起开开心心的不好吗?”

    谢婉凝摇了摇头,只说:“他们跟你们不是一样人,永远也不能过一样的日子。”

    王纯汐是真的魔障了,她坑了自己,也坑了王家,兜兜转转这么久,最后只落下一根白绫,也算她“求仁得仁”吧。

    但贤妃……不,现在的齐庶人,打她心底里,就是有所图的。

    “齐庶人跟咱们不同,她自幼就在青山书院,见惯了书院学生吹捧她父亲,也同样被人吹捧抬举,日子长了,她就看不清外面的世界到底如何。进了宫来,一切就都不一样了。可能当她意识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那一刻,她的心就再也稳不下来了。”

    不说样貌出众,文采一流的谢婉凝,旁的几位妃嫔也没有比齐幼晴差的。德妃比她出身好,宜妃比她样貌甜,顺嫔比她温柔婉约,就出身最不好的和嫔和安嫔,也都是清秀佳人,没一个差的。

    这还算好的,最要紧的是她满心以为自己一入宫就能统领后宫,结果却是排了四妃之末,这一点令她特别难以接受。

    而萧铭修根本就对她
【全网热门完本耽美小说 www.dmx5.cc 手机版阅读网址 m.dmx5.cc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