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26)
一盆清水,以小针投入水中。小针若浮于水上,在灯火阑珊照映下于盆底折射各色影案,花草树木、鸟兽虫鱼,不一凡举。
这个好玩又有趣,倒是能让宫妃们热闹起来,也能让太后高兴,确实是个好节目。
谢婉凝便道:“待晚上准备个大一些的水盆,好叫姐妹们都投一投,说不准就有奇巧。”
芳蕊便笑道:“诺,尚宫局已经准备好了,小针也很多,保准让娘娘们都尽兴。”
谢婉凝点了点头,又翻晚膳膳单,最后看一遍:“晚膳就在岸边的春风亭摆,前头太后娘娘那给回话,道算上庄太妃一共也才十几个人,便不那么费事列分席,直接摆圆桌便是了,倒也很是省事。”
毕竟不算是大节,老是兴师动众倒也不美,便就一家人和和美美用顿晚膳就是了,坐在一起也能热闹一些。
其实这也是太后体贴她,不叫她大着个肚子再去操持歌舞和戏曲,这么简单一些会少许多麻烦。
芳蕊道:“春风亭本就宽敞,里面的石桌也够大,再摆上建造所新给打的转盘,到时候场面一定很好看。”
谢婉凝点着膳单,微微一笑:“膳食便安这个下吧,务必弄得精致一些。另外晚上就开一坛青梅酒吧,也好叫姐妹们也都尝尝。”
这酒他们两个一共亲手做了十坛,除去给太后了两坛,剩下还有不少。萧铭修平日里是不吃酒的,她现在又不方便多吃,便拿出来热闹热闹,也算是陛下给的恩赏了。
芳蕊福了福:“诺,臣这就去办。”
等这些都忙完,谢婉凝便起身去花园中散了会儿步,谢兰仔细陪在她身边,给她讲今日要做的打扮:“如今娘娘腰身变了,往年的收腰袄子都穿不下,绫惜已经领着小宫人给做了几身新的夏衫,料子都很轻薄,娘娘穿着一定很舒服。”
谢婉凝点了点头:“有你们打扮我,我是很放心的,绫惜那手艺,若是在锦绣行里当锦衣师傅,恐怕一身衣裳怎么也得一两银子,这还是不带绣的。”
谢兰道:“正是,每次瞧她也不知怎么弄的,那衣裳穿在娘娘身上就是特别窈窕,说句实在话,就连尚宫局织造所的姑姑们,恐怕也就这个手艺了。”
说起这个,谢婉凝倒是有些出神:“我记得当年,她是陛下特地选过来的,一起来的还有芳蕊,倒是一个比一个厉害。”
天祐元年她刚入宫时,身边就只一个谢兰,后来分了景玉宫,又从嫔位升至淑妃,她身边的宫人便慢慢增多。绫惜和芳蕊就是那个时候一起来的,同行的还有黄灿。
这么想来,当年景玉宫的架子就亮堂堂拉起来,她手底下的人真是各个出众。
谢兰也想起当年的事,不由叹道:“原先是真没往深处想,现在再回望过去,原来陛下那时就对娘娘如此上心,给选的人就没有不好的。便是跟太后娘娘宫里头那几位比,也不会太落面子。”
太后娘娘宫中的姑姑们,都是从她当皇后时就帮着一起掌管宫事,是经年累月积累下来的,没有一个拿不出手。等谢婉凝管宫事时间长了,绫惜和芳蕊也会如此,不会给谢婉凝丢脸。
谢婉凝就笑道:“陛下是个很聪明也很诚恳的人,他愿意信任我,就不会给我不好使唤的宫人。”
当年是这般,现在却不是了。
谢婉凝看着院中新绽放的紫薇,心中是越发甜蜜。
这么多年过去,这么多事浮现心头,现在想来,他对她总是最特殊的那一个。无论当年,也无论现在,他从来都对她坦诚信任,这份难得的真诚一直没有变过。
这也是他们能携手度过未来的最难能可贵的依靠。
戏文里老是出演一见钟情的轰轰烈烈,可在寻常人生里,最多的还是日久生情。细腻的日子就如同涓涓细流,温暖了你也温暖了我,日子长了,才有那一份心田被滋润复苏,开出美丽夺目的情花。
谢婉凝看着那丛紫薇,笑得甜蜜而美丽。
瞧啊,花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参考百度百科原句:清于敏中《日下旧闻考》引《宛署杂记》说:“燕都女子七月七日以碗水暴日下,各自投小针浮之水面,徐视水底日影。或散如花,动如云,细如线,粗租如锥,因以卜女之巧。”?文中为了剧情,略作修改,白日改成晚上。
贵妃娘娘:如果没遇上,那么多转弯,怎能来到你身边~
陛下:现在往回看,每一步混乱,原来都暗藏方向……?
贵妃娘娘:确认过眼神!
陛下:遇上对的人?
贵妃娘娘:bingo~
哈哈暴露年纪了……第一首歌是SHE的《花都开好了》,超喜欢啊~
☆、第 145 章
夏日的玉泉山庄最是美丽, 远处玉泉山上绿柳如因、青山如黛, 近处的涟漪湖晶莹剔透、碧波荡漾。虽说许多春日里盛开的鲜花这会儿已经凋零,可夏日开的花儿却正姹紫嫣红。
正值晴日,涟漪湖畔的长廊倒映在湖面上, 成了娉婷端丽的双影。
这时花灯已经全部挂了上去,与长信宫中的略有不同,玉泉山庄的宫灯更柔美婉约,瞧着也是别无二致的精巧别致。
就这么一串靓丽宫灯过去, 一眼就能看到不远处的春风亭。
春风亭说是亭,其实比亭要大了几倍不止, 里面摆了一张巨大的圆桌,这会儿也早就摆好各色小点,等着贵人们莅临。
谢婉凝好好睡了一个下午, 等金乌西行才被谢兰轻声唤起,由宫人伺候着梳妆打扮。
今日不算是宫宴, 只是合家团聚的家宴, 是以谢婉凝便也没穿夏时礼服,只选了一身湘妃紫色的芝地纱罩裙,裙摆处绣了许多翩然飞舞的蝴蝶, 行走之间越发生动。
头上也没戴冠,只梳了精巧的桃心髻,除了发顶一只金蝶,再无旁的首饰。
这一身听着太过朴素,可叫绫惜这么一打扮, 却又有些异于常人的翩然风雅,倒是特别衬贵妃娘娘那张如花面容。
刚一打扮完,萧铭修便回了寝殿,他站在那欣赏了一会儿,笑道:“怎么看你怎么美,从来就没有不好看的时候,贵妃娘娘可有什么妙招?”
宁多福正伺候着他换上一件绣纹繁复一些的常服,闻言偏过头去匆匆笑了一声。
萧铭修敲了敲他的头:“放肆。”
谢婉凝被他说得也忍不住笑了:“陛下这是哪里听来的甜言蜜语,真是齁的慌。”
等他们二人都打扮妥当,便去栖凤园接了太后娘娘和两个小公主,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春风亭时,已是华灯初上。
不远处的长廊上灯火阑珊,映得湖水波光粼粼,影影绰绰的湖中是青山水榭、火树银花,仿佛有另一个人间。
早到的宫妃们已经三五成群赏起景来,只有贤妃一人靠坐在廊下,望着湖水出神。
听到黄门的唱诵声,妃嫔们便都又回到春风亭前,一齐给萧铭修、谢婉凝和太后见礼。等一家子相互见完礼,萧铭修也不多废话,直接叫都坐进春风亭中,即刻便能摆宴了。
座次跟往常分席没什么不同,依旧是谢婉凝坐在萧铭修右手边,庄太妃坐在太后左手边。不过这一次德妃换到了谢婉凝右手,坐下的时候还跟她挤了挤眼睛。
往后便是嫔位妃了,最末端,也就是萧铭修和太后正对面,则是俩个小公主以及陪着她们坐的母妃。
这么绕一圈,刚好十来个人,坐得是一点都不拥挤。
而崔昭仪、张昭仪和王选侍却不能坐主桌,只在亭外单开一个次席让她们坐了。
场面话说过,众人就一齐动了筷子,当然不会让陛下娘娘们自己在转盘上夹菜,身边都跟着大宫人给布菜,倒也一点都不妨碍。
德妃今日难得坐在谢婉凝身边,吃了两口就忍不住去瞧她肚子。
谢婉凝便问:“怎么?是不是瞧我胖了许多?”
德妃认真看了看她的脸,又看了看她的肚子,道:“瞧你脸上身上倒是一点都没胖,就是肚子鼓了起来,真是太惊奇了。”
她的语气带着浓浓的不可思议,弄得谢婉凝忍不住跟着笑:“我自己怀着没觉得,叫你这么一说倒是真有些怪异了。”
德妃摇了摇头,叹道:“之前太后娘娘还念叨说姐姐近来辛苦,许久没瞧见你,这么匆匆一面倒是真应了娘娘的话,当妈不容易啊。”
谢婉凝见她倒是爽快利落,一点羡慕和嫉妒都没有,仿佛只是在评判一件从未见过的新奇事,倒是觉得她如今是越发通透了。
“妹妹最近过得如何?可是陪着太后娘娘好好玩了?”
德妃道:“玩了,前几日我们一起陪着娘娘去游湖,在楼船上用了一顿全鱼宴,用的就是这涟漪湖的湖鱼,特别鲜美,一点土腥味都没有。”
这涟漪湖蓄的是玉泉山上的泉水,这里面的鱼虾莲藕都很鲜嫩,全然不带土腥味,都很甜。
坐在一起用膳就为了热闹,妃嫔们都是两三凑在一起小声说话,边说边吃倒也不怎么拘束。
德妃跟谢婉凝闲话了一会儿家常,才小声跟她嘀咕:“今日娘娘特地叫我坐姐姐边上,一来陪你聊天用膳,二来也不叫对面那个挨着你,省得她不会说话惹姐姐不痛快。”
谢婉凝就看着她一脸理直气壮说贤妃不会说话,差点笑出声来。
不过太后娘娘肯定也不止这两个意思,恐怕是怕贤妃做下什么坏事,伤了她和小殿下可就是大过错了。
“是是是,德妃妹妹最贴心,最会说话了。”谢婉凝道。
德妃盯着她看,难得感叹:“想起刚进宫那会儿,咱们两个见面就要吵,不过那时候我知道你是爽快人,我宁愿跟你吵也不愿跟她们两个说话,省得被人哄骗了还不知道呢。”
其实德妃也不傻,贤妃和曾经的宜妃一个看就心眼多,她知道自己斗不过人家,就不主动去找茬。但是成天憋着又没意思,反正谢婉凝这个人光明磊落,跟她吵倒是还有点乐趣。
谢婉凝被她这么一说,倒也还挺怀念的:“你别说,那时候日子也挺有意思。”
德妃就得意地笑起来。
酒过三巡,菜也都上齐,趁着场面正热闹的工夫,王选侍跟崔昭仪、张昭仪一起过来给敬酒。在太后那敬完,转到陛下那就略吃了一口茶,才走到谢婉凝跟前。
谢婉凝今日就倒了一小杯青梅酒,一直都是浅浅抿着,不敢多吃。见她们三过来,便也主动端起酒杯:“三位妹妹近来可好?”
崔昭仪福了福:“多谢贵妃娘娘关怀,妾很好,咱们感念贵妃娘娘抚照,特来给娘娘敬一杯酒,娘娘且少吃半口便是了。”
知道贵妃有身孕,没人敢死命劝她喝,都是主动说浅浅吃半口,意思意思就够了。
谢婉凝便笑着点了点头,目光划过王纯汐的阴郁的脸,举杯浅酌。
敬完贵妃,她们三个就应当下去了,然而德妃却不干了,当即就说:“哎,怎么就要走了?不行不行,台上坐的可都是你们姐姐,都得挨个敬过才行。正巧我跟贵妃姐姐挨着,便从我这里开始挨着往下轮吧。”
她这么一胡闹,其他的妃嫔便都笑了,就连太后都点了点她:“你这个泼猴,可别叫她们吃醉了。”
话虽如此,可太后却也没拦着。
于是崔昭仪她们三个就只能端着酒杯,一杯一杯轮着敬主位妃嫔们。
顺着桌子绕过一圈,最后轮到贤妃时,三个小妃子都已经有些晕了,却强撑着站在那没倒下。
贤妃端庄地坐在那,柔声道:“且看你们也喝不下了,咱们不如以茶代酒,都换过一起吃一杯吧。”
她话音刚落下,崔昭仪还没来得及接下话来,对面的德妃却叫起来:“不行不行,咱们都是吃的酒,可不许你搞特殊。”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贤妃也不好掉脸,只好跟小主们勉勉强强喝了半杯酒,这才把德妃闹出来的这一出戏演完。
贤妃匆匆看了一眼摇摇晃晃出春风亭的王纯汐,又轻轻扫了一眼对面的德妃和贵妃,这才放下手里的酒杯,拿起筷子慢条斯理用起膳来。
这么多年都忍过来,倒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了。
等最后的山笋老鸭汤和乌鸡山药汤上齐,这一顿热热闹闹的七夕家宴便也差不多到了尾声。
这时的天色已经全然暗了下来,苍穹之上繁星点点,一弯上弦月挂在当空,银色光辉撒向大地。
亭外虫声悉悉、万籁俱寂,微风拂过湖面,送来轻柔而舒缓的波涛声色。
等瞧大家的汤用得差不多了,萧铭修便放下汤匙,道:“膳毕,去赏灯吧。”
有他这句话,大家便可离席,去长廊那边玩闹了。萧铭修拍拍谢婉凝的手,先把太后扶起来,然后又转身来扶她。
这时大半妃嫔都还在场,人人都能看到陛下细心体贴扶起贵妃,不仅如此,还低声在她耳边问了几句,待贵妃点过头,才牵起她的手跟在太后身后。
这样的用心,旁人自是从未曾有过,也从未曾见过的。
德妃倒是不嫉妒,她慢悠悠跟在他们身后,待路过贤妃时,又忍不住“哼”了她一声。
这会儿倒是没旁人,贤妃忍了好半天才把心里的气压下来,低头没有理她。
等到这一大家子人走到长廊下,太后才说:“好不容易乞巧节,听闻贵妃弄了坊间的花样,咱们便开心一场。你们也不用拘束,都把真本事亮出来,就看谁心灵手巧了。”
叫太后这么一说,宫人们便忙活起来,摆盆的摆盆,上针的上针,一时间好不热闹。而嫔妃们则也摩拳擦掌,等着在陛下面前显一回巧呢。
等到丢巧针的物件都摆好,太后、庄太妃、陛下和大着肚子的谢婉凝都坐下,太后就又说:“贵妃是众妃之首,不如让你给妹妹们开个好头?”
开针本就吉利,谢婉凝便也笑着点头,撑着腰准备起身。
萧铭修在她身边,刚要伸手拦她,却不料她一下子捂着肚子弯下腰来,“哎呦”一声喊疼。似乎是孩子使劲伸展四肢,狠狠踢了她一脚。
萧铭修便也顾不上别的,立即紧张起来,起身要去扶她:“怎么了这是?可是突然腹痛?”
太后笑眯眯坐在那,指挥道:“皇儿不用着急,这是孩子胎动,是好兆头。他长大了,可不得要伸伸胳膊腿。皇儿快让贵妃坐下歇一会儿,等缓过去便好了。”
谢婉凝便又坐下来,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孩子这一脚真有力气,踢得她差点没跪倒在地上,倒是个有力气的小家伙。
萧铭修就一脸紧张地坐在边上,伸手帮她抚摸着腹部:“不舒服就坐下歇,也不要玩那些个耗费心神的了,便叫其他爱妃投吧。”
太后看了她们一眼,想着场面也不能僵住,便转头道:“德妃,你先投吧。”
德妃眼睛一转,嘻嘻笑了一声,却是往后退了一步:“贤妃比我年岁略长,不如就让贤妃先投吧,也好叫她沾沾喜气。”
太后便点了点头:“你想得周到,那就贤妃先来吧。”
贤妃本就苍白的脸,顿时僵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贵妃娘娘:哎呦好痛,乖啊宝贝轻点踢。
陛下:我家的宝贝真厉害!
贵妃娘娘:嗯?
陛下:不过不能欺负你娘,要乖乖的。
☆、第 146 章
贤妃自来就喜欢板着脸, 她顿在那的样子倒是没引起旁人怀疑,只不过她许久不曾动作, 太后才又说:“怎么?可是有什么不妥?”
太后都张了口, 也不过就是往水盆里投一根针, 能有多不妥?
贤妃就深吸口气,举起手给太后看:“回禀娘娘,昨日里做针线,手上不小心破了个口子, 臣妾这是怕染脏了水盆, 才有所迟疑的。”
她手上确实有个细小的伤口, 正好就在指腹处, 瞧着还没愈合, 红红得挺显眼。
太后就笑了:“这怕什么, 不妨事的。乞巧是好兆头,你且试试吧。”
贤妃便冲太后福了福, 慢慢走到水盆前。
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不试便不行了, 贤妃深吸口气,取了一根针悬在水面上。
丢巧针是有些小技巧的, 手一定要轻, 针要尽可能贴近水面的时候松手, 否则针一定会下沉,无法在水面上悬浮。
众目睽睽之下,贤妃的精神便渐渐集中, 她不是个喜欢认输的人,这般情形之下却是一门心思想要赢了。
这么想着,她就摈除杂念,认真盯着水面,把全副心神都放到自己的手指和手指中间的那根针上面。
只看她的手越来越贴近水面,轻轻沾了一下水面,一下子就把针悬在了水面上。
那根针晃晃悠悠飘了一小会儿,就在贤妃欣喜之时,它突然如沉甸甸的巨石一般,飞速沉进水盆底。
贤妃的脸顿时青了,只看她僵硬地站在那,一动不动。
其实丢巧针失败是很常见的,针再小也会沉底,往往要尝试很多次才会成功一次,这需要的是耐心和运气,而非旁的什么东西。
但贤妃一看就是个倔脾气,太后原本想安慰她两句叫她下来,抬头就看她紧紧抿着嘴唇,眼睛都快把水盆瞪破了,只好道:“不如贤妃再试两回,丢巧针可没一次就成功的,这都不是大事。”
太后说完,德妃就跟着起哄:“再来,再来!”
谢婉凝这会儿缓了过来,正靠坐在椅背上抚摸腹部。这是她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肚子里的小家伙,体会到那种母子连心的感动,这是没经历过的人所不能明白的。
这一刻,她能深刻明白,这个小家伙正在努力长大。
萧铭修坐在她身边,跟她一起盯着那凸起的腹部笑,瞧着倒是分外开心的。
而另一边,贤妃寒着脸挥退宫人,突然伸手进盆中,自己去捏那第一根针。
夏日傍晚的水并不凉,还带着微微的暖意,贤妃只觉得手指尖破了的伤口处有些细微的刺痛感,她没有在意,一门心思想把那根针拿出来。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了。
只是眨眼的工夫,她眼前突然蔓上一片猩红颜色,身边的宫人吓得一声惊叫,把她从呆愣中叫回了神魂。
“娘娘流血了。”那小宫人失声叫了一句。
贤妃只觉得手指尖一阵剧痛,汹涌喷出的血液瞬间染红了整个水盆,她把手猛地从盆中抽出,可破了伤口的手指却依旧不停往外喷着血,一刻都不曾停息。
场面一下子就乱了起来。
萧铭修当即就让宫人挡在太后、谢婉凝和两个小公主面前,叫乾元宫的黄门飞快上前,一个用手帕捂住贤妃的手指,另一个则看住了那个血红的水盆。
“叫太医和苏年,快!”萧铭修趁着脸,迅速吩咐道。
谢婉凝被人挡着,瞧不见外面,只能听到小宫人们吓得乱成一团,而原本围在身边的妃嫔也都往后缩了缩,许多都下头去不敢往那边瞧。
谢婉凝深吸着气,轻轻摸着腹部安慰道:“乖宝宝,不怕不怕。”
丽嫔正好就站在她身后,低声道:“没什么大事的,姐姐不用太过焦急,是贤妃姐姐手上的伤口又开了,血渗出来吓着了旁边的小宫人。”
有她这句话,谢婉凝才略松了口气:“只盼着太医早点来,给贤妃瞧瞧伤口才好。”
然而不远处白着脸的贤妃,却与丽嫔说得十分迥异。她手上的伤口也不知道怎么了,淅淅沥沥的血水流个不停,染红了一块又一块手帕,就连她漂亮庄重的碧绿袄裙也被染得红成一团,很快就看不出原本颜色了。
因为血流得太多,整个湖畔都弥漫着一股血腥气。
两个小黄门围着她包扎伤口,却一点用都没有,她的手就像是破了口子的水球,似乎里面都水不流干不罢休。
贤妃晕晕乎乎坐在椅子上,难得失态冲他们喊:“笨手笨脚的,按住啊!”
可任凭小黄门如何使劲,都不管用了。
贤妃很快就头晕目眩,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因为流血过多,她脸色苍白,呼吸急促,整个人慢慢打着摆子,仿佛身处冬日一般。她这个样子瞧着十分吓人,就连伺候她的两个小黄门都低着头,不敢去看她。
萧铭修皱眉走到近前,低头看那盆血水,只见里面早就不复刚才的清澈,已经被鲜血染红,浑浊一片。
被贤妃执着的那一根针,也早就消失在重重血影之间。
萧铭修转头问宁多福:“再去催,让太医赶紧过来。”
太后被人拦着,瞧不见前头的情景,略有些心急:“皇儿,前头可是出了大事?贤妃到底如何?”
萧铭修便道:“母后别急,贤妃手上的伤口破了,等一会儿太医到了便能治好。”
太后这才坐了回去,手里紧紧盘着那一串从不离身的佛珠,口里反复念着佛偈。
所幸太医正在不远处的亭子里值守,说话功夫便赶到长廊下,一见这鲜血淋漓的场面就白了脸,却也还是沉得住气:“陛下大安、太后大安。”
萧铭修道:“就别请安了,快给贤妃瞧瞧。”
宁多福就赶紧上前,领着两个太医给贤妃瞧伤,低声把刚才的情形说了一遍。
今日值守的是张听风和周行,他们两个一听宁多福的话,心里就都紧了紧,待打开贤妃手上包着的血布,一眼就能看到贤妃指尖米粒大小的伤口周围已经显出一片青紫颜色,而鲜血似乎一点都没有节制,不停往外流淌。
周行看得医书多,也擅偏科,当即心中一沉,取了药箱给贤妃处理起伤口来。
而张听风则寻了贤妃另一只手,开始听诊。
一时之间,长廊处便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全部都放在贤妃身上,没有一个人移开眼睛。
太后虽然看不到前面,却也没信萧铭修的话,若是贤妃只是伤口破开,这边的血腥味不会那么重。且其他嫔妃都瑟缩地围在她和贵妃身后,瞧着一个个都吓白了脸。
太后扭头看了一眼贵妃,见她虽不耐血腥味道,却还是强忍着坐在那,一点都不显得惊慌,不用暗暗点了点头:“皇儿,近来说话。”
太医到了,萧铭修就略放了心,他吩咐宁多福把李昔年请来,这才来到太后身边:“吓着母后了吧,都是儿子的不是。”
太后摇摇头,反而拍拍他的手:“你看这么多人围在这也不像样子,不如叫她们都去边上的望江阁小坐会儿,本就是过节,也别叫大家伙儿都扫兴。”
萧铭修一愣,刚才事发突然,他也顾不上这些,这会儿让太后一提醒,才回过神来。
“还是母后周到,贵妃,”萧铭修低声唤谢婉凝,“你领着大家去望江阁,先坐下歇一会人,吃茶缓缓神。”
谢婉凝点了点头,笑道:“陛下放心,大家都很好。”
她招了招手,芳蕊便忙凑上前来搀扶起她,待冲太后行过礼,谢婉凝一眼都没往贤妃那边看,兀自领着众人往望江阁走。
路过三个新宫妃时,谢婉凝才发现王纯汐吓得整个人在那抖,她微微皱起眉头,回身寻了寻,吩咐道:“去叫姚黄过来,让她陪着三个小主,她们年纪小,准是害怕了。”
春雨便匆匆去寻人了。
等人都走了,太后才道:“都让开,让本宫瞧瞧。”
宫人们看向萧铭修,见他微微点头,这才撤开。
太后往那边扫了一眼,脸上表情丝毫未变:“李昔年到了没有。”
萧铭修坐回她身边,低声道:“应该快了。”
太后盯着盆血水,目光渐渐沉了下来:“还好祖宗保佑,咱们家的小殿下聪慧,拦着贵妃没叫她去碰那盆水。”
萧铭修刚才没多想,这会儿看着贤妃已经昏迷在椅子上,不由脸色微沉,锋利的剑眉也皱到一起,显然是动了怒:“母后说的是。”
因为谢婉凝没有大碍,太后也并未显得有多暴怒,可脸色确实很不好看:“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彻查到底,不管这事是冲谁来得,都不能姑息。”
萧铭修点了点头:“母后放心,前头端午的事,已经有了眉目。”
太后扬了扬眉,目光又投到贤妃身上:“何必呢?”
等到李昔年赶来,贤妃手上的伤才好不容易止住了血,可她却已经人事不知,软软躺在椅子里任凭宫人摆布。
失了这么多血,不养个一年半载根本养不回来,这一次可是动了她的根本,瞧着那样子近几日恐怕就连起身都难了。
萧铭修让宫人把她抬到长椅上,这才对张听风和周行道:“过来回话。”
李昔年这会儿刚查完水盆,正在给贤妃诊脉,萧铭修也不等他,直接便问:“到底是为何?”
张听风跟周行对视一眼,一起抖着膝盖跪了下去。
先回话都是张听风,他是太医院院副,又常年给萧铭修请平安脉,御前奏对倒也比较熟练了。
“回禀陛下、太后娘娘,贤妃娘娘如此并不是因为手上伤口破开沾染凉水,而是因为……贤妃娘娘中了毒。”
萧铭修放在衣袖下面的手一紧,面上却毫不动容:“嗯,继续说。”
张听风叹了口气,一字一顿回禀道:“陛下、太后娘娘,贤妃娘娘所中之毒名叫胭脂雪,是个非常偏门的毒药,在宣宗年间就已经被太医院下了禁令,早就应该在大楚境内绝迹。”
胭脂雪听名字好听,可却是禁药,这毒药如今是从何而来,便十分蹊跷了。
可张听风话还没说完,他跟周行对视一眼,咬牙继续道:“胭脂雪这一味毒药毒性巨强,溶于水后无色无味,若人身上颇有创口,沾染一点便会血流不止,若用药不当便会血尽而亡。若手上无口,便不会对人产生任何影响,洗净手后再无其他烦忧,除非……”
萧铭修心中一沉,眉头皱得更紧:“除非什么?”
张听风声音略低了低:“除非……此人是孕妇,沾染之后会在几日内莫名小产血崩,轻者伤根失本,重者血尽而亡。”
作者有话要说: 贵妃娘娘:什么都看不见,捉急!
陛下:乖,回去朕给你口述。
贵妃娘娘:……还不如让夏草给我讲,肯定很生动。
月底了,又到了求营养液的季节,成群的贵妃在非洲大草原上奔驰,一队跑成给字,一队跑成我字,瞧啊,是生命的力量。捂脸哈哈~总之求灌溉给我么么哒~
☆、第 147 章
张听风说完话之后, 在场所有宫人就都跪倒了地上,一个个低着头, 俱是吓得面无人色。
而太后娘娘也寒着脸, 目光直直看向那个让人避之不及的青花瓷水盆。
萧铭修铁青着脸, 使劲拍了一把椅子扶手,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好好好,”萧铭修气到笑出声来,“可真是歹毒至极。”
张听风和周行脸上的汗当即就落了下来, 却是谁都没敢接话。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 都会让陛下暴怒, 还是让陛下先开口吧。
一场简单的家宴就闹出这样的祸端, 不说萧铭修了, 就连太后都气得白了脸, 难得当众发了怒:“岂有此理,真是胆大包天!李昔年。”
李昔年赶紧膝行至近前, 沉声道:“臣在。”
“这歹毒的胭脂雪是禁药,宫中既然能有它存在, 那民间可能也有。且往深处想,说不定会有其他狼虎之药, 于国于民都是大大的危害, 本宫命你务必把太医院上下彻查一遍, 不准出任何差错。”
李昔年道:“诺,臣谨遵懿旨。”
太后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萧铭修,知道他是气狠了, 不由劝道:“皇儿且也先别怒,贵妃这次逃过一劫,而贤妃却遭了大罪,这便是时也命也。我大楚列祖列宗在天上看着,慈悲的菩萨也普度众生,皇儿且也不用太过担忧。”
今日之事倒也真是凑巧,若不是贵妃胎动,她也不会坐下来缓神,而贤妃恰好手上有伤口,她第一个上去乞巧,又不服气伸手进水中去取针,这才把那盆水里的□□暴露出来,让贵妃和小殿下没受到半点伤害。
可事情如此想,萧铭修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放心,他咽不下这口气,也恼怒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都有人敢下这等黑手。
宫里头若一日不太平,他就一日不能安心。
萧铭修冲太后点了点头,渐渐平静下来。这一刻,他是相当清醒的,他看着三名太医,沉声问:“不仅太医院要查,各宫的药室也要查,李昔年,这事就交给你办了。”
李昔年嘴里直发苦,却不得不应下:“诺,臣遵旨。”
太后倒是关心一句:“贤妃可有大碍?”
李昔年道:“回禀太后娘娘,那一盆水中的胭脂雪并不多,贤妃娘娘因为手上伤口是新创,所以才长时间血流不止,情形吓人。现如今张大人和周大人已经给贤妃娘娘上了解毒止血的药膏,还需再服用解□□一月便可痊愈,只是……”
萧铭修道:“说吧。”
李昔年深吸口气,缓缓道:“只是贤妃娘娘到底已经染毒,又失血过多,狠狠伤了根本。哪怕一月后解毒也无法跟寻常人一般,怎么也要在宫中养半年才能恢复。”
太后松了口气:“能治好便是了,她还年轻,养个一年半载倒也无妨。”
李昔年道:“诺,太后娘娘所言甚是。”
太医的事说完,萧铭修就让他们退下去了,之后贤妃该怎么治便怎么治,也不用萧铭修和太后再去过问。
太后看了一眼躺在那一动不动的贤妃,低声问萧铭修:“贤妃……这么躺着太不合规矩了。”
萧铭修点了点头,为了宽慰太后,倒是没让自己显得太过怒气腾腾。他道:“没事,母后不用操心,这就叫宫人送贤妃回百花楼,让安辛过去照看她。”
说是照看,实际上是看管还差不多,太后微微一愣,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我知道了,皇儿尽管安排就是。”
说着话,安辛便匆匆赶到,萧铭修就吩咐道:“贤妃遭了大罪,你一定要好好照看,寸步都不能离,明白吗?”
安辛行过礼,道:“臣明白,陛下且放心。”
事情都办完了,贤妃也被抬着回了百花楼,苏年才行至近前:“回禀太后娘娘、陛下,今日所有接触过水盆的宫人、黄门已经全部关押至慎刑司,臣已经安排好连夜审问,不让任何罪人逃脱罪责。”
刚才苏年没来,就是去办这件事的。
“很好,你去忙吧。”
萧铭修满意地点了点头,起身搀扶起太后来,两个人一块往望江阁走:“也不知今年到底为何,接连两次家宴都闹出事端,惹母后心烦了。”
太后见他今日好不容易松快一回,却又出了这么大的事,不由有些心疼,低声劝他:“宫中就是如此,你从小看到大,应该看得明白。”
她声音轻慢,倒是让萧铭修渐渐忘却烦躁,认真听起她的话来。
“金银惹人疯,皇权使人狂,宫门深重,进了宫的女人就没有不癫的。当年你父皇在的时候,我还是正宫皇后,膝下也有嫡出太子,不也有那诸多事端?所以啊,你也别为这些事情烦了心神,你看贵妃刚刚就表现得很好,行得端、坐得稳,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便就总能化险为夷、太平顺遂。”
萧铭修长吁口气:“母后教训得是,老子言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朕应当放平心态,真正做到处变不惊。”
太后就轻声笑了:“你还年轻,哪里能做到处变不惊?能不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烦扰自己,便已经很好了。”
太后说到这,却话锋一转:“不过,宫里头总有人不懂规矩。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些阴狠歹毒、罪大恶极之辈一个个都揪出来,否则宫里早晚要闹得鸡犬不宁。”
这话说得太重了,显然太后也确实被气着,这事一旦查到幕后下手的主谋,下场绝对好不到那里去。
萧铭修低声道:“母后只管放心,从端午时朕便已经上了心,早就让慎刑司和仪鸾卫联合办案,最迟到这个月底,这些做下恶事的一个都跑不了。”
这么听来,显然端午之事有了眉目,能查一件是一件,太后略松了口气:“这就好。”
母子两个为了说话,走得略有些慢,刚行至一半,就瞧见春雨从望江阁快步行出,往萧铭修他们这边走。
萧铭修与太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加快了脚步。
来到近前,春雨当即便行了礼,回道:“给陛下、太后娘娘请安,贵妃娘娘说瞧着三位新娘娘吃醉了,怕她们受惊吓,得请苏伴伴派两个得力的黄门去陪着,省得伤了心神。”
这话里说是要请苏年手下的黄门去陪,转个弯一听就能明白是要审问三个新宫妃,也不知刚才望江阁发生了什么,让贵妃对她们三个产生了疑惑。
萧铭修冲宁多福摆了摆手,宁多福当即就吩咐去了。
苏年手下的那一群黄门一个比一个厉害,便是宫里的老嬷嬷好多都撑不过一天,更何况没见过这等场面的年轻小宫妃了。
太后便笑道:“你瞧,你这个贵妃不仅运气好、福气大,最要紧的是她聪慧敏锐,许多事不用旁人告诉她,她自己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你啊,以后可省心了。”
萧铭修这才有了笑脸:“多谢母后夸赞。”
太后点了点他,脸色也渐渐缓了过来。
等到了望江阁,瞧见一众妃子都僵坐在那,明明手边放着热茶,也没人有心思喝。想来刚才那场面确实有些吓人,比之前顺嫔小产那回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在这一片愁云惨淡之间,谢婉凝却端坐在主位上,慢条斯理吃着热茶,瞧着已经是在场众人里最稳重的了。
萧铭修匆匆一瞥,发现崔、张、王那三人都不在,便知道谢婉凝早就做了安排,倒也略松了口气。
见陛下跟太后都过来了,众妃便一起起身,给他们行礼。谢婉凝迎了上来,抬头看了看萧铭修,看他面色如常,心里就有了数,当即道:“贤妃可是没事了吧。”
萧铭修略扶了扶她,跟太后也没往主位上坐,只站在那道:“贤妃已无大碍,诸位爱妃且放心。”
有他这句话,妃嫔们这才没那么紧绷了。
萧铭修的目光在她们每个人脸上扫过,道:“贤妃受了伤又失血过多,得养许多时日,宫中有太医经心照料,诸位爱妃便也不要去百花楼打扰她养病。好了,如今已是深夜,都回去安置吧。”
皇帝陛下一声令下,也不管妃子们如何作想,只把她们都轰了出去,才扶着谢婉凝坐回椅子上。
太后也挺累了,便也不含糊,问谢婉凝:“苏年已经派了人来,一会儿便到,你可是看出什么大概?”
谢婉凝让宫人给太后端上一碗温花蜜,叫她润口:“因为她们三个今日吃多了酒,在春风亭时瞧着就都有些醉了。后来发生了贤妃那事端,当时臣妾见王选侍面色异常苍白,额头都是汗水,就多留了心,当即叫姚黄跟着过来单独看管她。兴许是吃多了酒,许多事想藏都藏不住,刚她在隔间里反复说了好多话,都……很容易让人深思。”
德妃这一场玩闹,倒是阴差阳错办了件好事。
太后点了点头,笑道:“你做得很好,今晚这局面都能稳重自持,倒是没白跟我学这几个月光阴。”
谢婉凝脸上一红,冲太后婉约一笑:“都是娘娘教导得好,陛下、娘娘且放心,崔昭仪和张昭仪都在另外一间隔间,已经睡熟了,倒是不用烦忧。”
萧铭修道:“宁多福,叫人把她们送回去,然后便把王选侍带过来。”
可能是因为王选侍吃醉了,宁多福费了好大功夫才叫人把她抬到正殿里,这时候慎刑司的掌刑黄门也到了,肃着一张脸站在边上。
王纯汐这会儿已经醉得语无伦次、神志不清,只看她软软摊在地上,十分不成体统。
太后略皱了皱眉,却也按下心中的不满,问:“王选侍,你可知罪?”
王纯汐呆呆抬头看她,慌张道:“不是……不是那个药,一定是哪里弄错了,弄错了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殿下:好孩子,动得好,不愧是朕的崽。
崽:小意思。
☆、148
这一句话说出口,王纯汐就委顿在地, 跟失了魂一般。
太后皱起眉头, 跟萧铭修对视一眼,见萧铭修点了点头, 这才继续问:“王选侍,你别怕,把话说清楚便是了。你原本想用的药是什么?”
她的声音慈祥柔和,让已经因为醉酒而神志不清的王纯汐渐渐平复下来。
王纯汐呆呆看着太后,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在问什么, 然后就口齿含糊地开始说起来。
“原来她们给我的是满地红,说只有孕妇沾染会腹痛不止,”王纯汐一边说着,一边往谢婉凝那边看, “我就是想让她小产而已。”
满地红……这药听起来叫人分外不舒服。
虽然已经神志不清,整个人看着也迷迷糊糊,但王纯汐这句话的意思却表达的分外清楚。她看着谢婉凝的眼神充满了难以言说的恶意和怨恨,语气里的那种幸灾乐祸和满不在乎,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别人的生命, 对她来说是那么无足轻重,只是一句酒后的戏言罢了。
太后放下茶杯,伸手在椅背上敲了两下,让她的目光放回自己身上。
“是啊,药怎么就换了呢?肯定是为你办事的宫人不认真,这么点差事都办不好。”
小宫女灵音就跪在王纯汐身后, 早就因为王纯汐的胡言乱语吓得不停战栗,听到太后的话,她更是控制不住自己,牙齿磕碰在一起,发出“哒哒”的声响。
王纯汐却被太后点醒,回头一把扯住灵音的头发:“贱人,你怎么这么蠢,都是你坏我好事。”
灵音年纪小,人也比王纯汐单薄瘦弱,根本挣脱不开她如铁一般的手指,被拽得满脸是泪还不敢哭出声,瞧着是十分可怜。
萧铭修实在厌恶看这些,让黄门上前把王纯汐拽开,才让大殿里重归安静。
谢婉凝见太后有些烦闷,便冲灵音招招手,让她到近前答话。
“你不要怕,实话实说便是了,本宫给你做主。”谢婉凝声音轻柔,让灵音慢慢冷静下来。
她使劲给谢婉凝磕了三个头,迅速说道:“娘娘,奴婢是真的不知道小主让奴婢做的事到底为何,昨日小主拿了一个荷包给奴婢,说今日想在乞巧时脸上有光,不会输得太难看,让我寻了尚宫局一个大宫女打点,奴婢并不知道荷包里头有什么。”
谢婉凝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好,只要你说的是实话,便也牵连不到你身上,你放心。”
灵音又给谢婉凝磕了三个头:“那个尚宫局的大宫女叫芳菊,奴婢把荷包给她,她就说知道了,让小主放心。娘娘,之后的事情奴婢便真的就一概不知了,求娘娘饶命。”
别看灵音这会儿害怕到了极点,却也严谨守着宫规,所有的事都坦白完了才开口求饶,倒也还算懂事。
瞧她的样子,她应当是真不知情,谢婉凝看了一眼萧铭修,萧铭修便拍了拍她的手:“好了,下去吧。”
萧铭修让灵音退下,扫了一眼跟在宁多福身边的李孟,李孟便迅速出去安排后续事宜。
整个事情经过大抵就是如此,刚才灵音说话的工夫王纯汐已经躺在地上睡着了,太后扫了她一眼,低声对萧铭修道:“陛下,这王选侍心思歹毒、蠢钝如猪,且也不用想着王氏脸面了。”
谢婉凝认识太后四年了,这还是第一次听她骂人,说王纯汐蠢钝如猪似乎都是抬举她,太后脸上的嫌恶太过明显,让谢婉凝不知怎么竟有些想笑。
萧铭修道:“母后放心,这一次从上到下,只要沾过手的决不轻饶。”
太后叹了口气,难得有些感慨:“同样是旧氏族出身,瞧瞧贵妃,再瞧瞧她,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就她这个德行谈吐,还不如普通百姓家的女儿,说是大族出身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王纯汐刚入宫时那几次选秀倒也还端得住,可这一吃了酒,心里的阴私就都藏不住,全部暴露无遗。
被夸了的谢婉凝有些不好意思:“太后娘娘谬赞了。”
太后冲她笑笑,看起来倒也是满面倦容。她能撑着跟萧铭修和谢婉凝一起审案,就是担忧谢婉凝没怎么听过宫中这些腌渍事,怕她大着肚子再吓着。
不过这么一晚下来,虽说因为出了事而烦闷,太后更多的却是放心。以后宫中交到谢婉凝手上,她肯定能比她做得更好,光凭她稳重端方这一点,就很是让太后欣慰了。
太后看了一眼看着王纯汐的黄门,冷声道:“把她叫醒。”
黄门便直接架起王纯汐的胳膊,狠狠把她整个人架起,让她直立着垂站在那。
这么一弄会令人非常不舒服,王纯汐一下子就惊醒过来,迷迷糊糊道:“大胆。”
太后轻声笑笑:“瞧瞧,进宫这才几天,该学的规矩没学会,教训人倒是挺麻利的。”
王纯汐这会儿是要醒不醒的,因为没有睡熟,比刚才还要迷糊,太后便低声问她:“王纯汐,那份满地红是谁给你的?”
满地红三个字让王纯汐想了好半天,最后才含含糊糊道:“我自己买的。”
太后问:“哪里买的?”
王纯汐就又低下头去,不说话了。
她一看以前就没喝过酒,这会儿醉得实在有些彻底,连话都没办法回了。
太后皱眉,又说了一句:“叫醒她。”
这一次黄门们没有留情,左边那个略年长的黄门手上一使劲,只听王纯汐的手臂发出“嘎哒”一声,直接把她疼醒了。
可能是胳膊上的疼痛让她清醒了一些,王纯汐抬头看着主位上坐着的三人,心里竟是莫名有些慌乱了。
她这会儿头晕目眩,困顿恶心,完全不记得刚才自己都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从春风亭之后都做了些什么,无知的恐惧感压着她的内心,叫她很是不知所措。
王纯汐挤出一个僵硬的笑,结结巴巴道:“妾吃多了酒,胡言乱语,什么都、什么都不知道。”
太后呵呵一笑:“王选侍也太瞧不起自己了,你的酒后直言,听起来真真的,跟慎刑司那边的核查基本无误。”
“什么?”王纯汐膝盖一软,若不是黄门架着她,恐怕早就摔倒在地上了。
太后就语重心长道:“你且把知道的都说清,若是能跟慎刑司对上,本宫就念你坦白诚实,轻判你的罪责,如何?”
被太后这么一吓唬,王纯汐一下子便六神无主,好半天没说话。她是冷漠自私,可到底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女,过去的人生里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且不提她以前都做过什么恶事,在这等阴森黑暗的环境下,前是威仪深重的皇帝和太后,身旁是虎视眈眈的掌刑黄门,说不害怕肯定是假的。
她心里有鬼,必然要心虚。
王纯汐的话依旧说不利落:“回禀娘娘,我、不是妾,妾听不懂娘娘在说什么。”
太后实在没耐心跟她在这打机锋,当即就沉下脸来,挥手把桌上的茶杯扫到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要不是大殿里地毯厚实,茶杯定要摔碎。
王纯汐吓得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见实在绕不过去,只好低了头:“娘娘要问什么,且直接问便是了。”
太后没说话,倒是谢婉凝接过话头:“你自己从头到尾说一遍。”
王纯汐听到谢婉凝柔和的嗓音,不知道为何只觉得一股凉意爬上脊背,她再度颤抖起来,低声道:“我、妾嫉妒贵妃怀有身孕,特地寻了一味叫满地红的药,想要下在乞巧的水盆里,只要娘娘沾染了那下了药的水,就可能引发腹痛小产。”
这是她第二回说,跟醉酒时说得别无二致,谢婉凝却是心平气和,淡淡看着她道:“接着说。”
王纯汐飞快看了她一眼,复又低下头去:“妾宫里一共就三个贴身宫女,大宫女灵秀最近重病已经挪了出去,只有小宫女灵音看起来机灵一些,妾就让她办这事了。妾听说尚宫局的芳菊愿意接这些私活,便把银子、药和纸条塞进荷包里,让灵音交给她。”
这就跟灵音的话对上了,在她身后,灵心瘦小的身影趴伏在地上,无声无息流着眼泪,似是在哀悼自己短暂的一生。
谢婉凝点了点头,却是突然跟王纯汐道:“你可知道,刚太医已经诊断出了水里的药,却不是叫满地红,给你药的人怕是在骗你吧。”
王纯汐一愣,她糊成一团的脑子里如今只剩下贤妃满身鲜血场景,除了刺目的红色再无其他。而满地红的药效显然不是这个,只对孕妇有作用罢了,怎么可能让别人血流不止呢?
一想到自己被人蒙骗,王纯汐心里就又添了一把怒火,她道:“给我药的人确实说是叫满地红,说这药是前朝的禁药,非常难弄,好叫我花了五十两银子才弄到手。”
谢婉凝轻声笑了笑:“你瞧瞧,肯定是骗你的。禁药怎么可能就值五十两银子?显然他给你的根本不是满地红,用别的药随便糊弄你,而你却信以为真了。”
她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可那药确实让贤妃血流不止,且不提她压根就不是孕妇,光凭这奇怪的药效也跟王纯汐知道的满地红对不上。
王纯汐对宫中事不熟悉,可王家最多的却是书,她翻过以前的孤本,见过这一味药的描述,是以对方一提她就动了心,这才咬牙花了钱。
然而却没想到,还是被人骗了。
想到这,王纯汐不由怒火中烧,她咬牙切齿道:“这事不怪妾,都是那人巧言令色挑拨妾,才令妾做下这等昏聩之事,还请陛下、太后娘娘、贵妃娘娘明察。”
谢婉凝跟太后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太后这才开口:“想来也是那人德行有亏,你且说个名字,本宫自不会放过她。”
王纯汐心中一喜,道:“是百花楼管杂役的姑姑,名叫青竹,就是她骗的我!”
把青竹的名字说出口,王纯汐就松了口气,竟还微微笑了笑。
上首三人看着王纯汐的笑脸,不由发自内心感叹一句:不知死活的蠢货。
作者有话要说: 陛下:天凉了,让王氏破产吧。
贵妃娘娘:哇,这一句棒,没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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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9 章
到了这里,剩下的事就不用他们三个再操心。萧铭修让人把王纯汐单独关押在一处, 而她宫中的宫人和所有家当都要收到慎刑司, 由慎刑司认真彻查。
萧铭修原本要送太后回宫,太后倒是怎么也不肯, 只叫他赶紧陪着谢婉凝回听涛水榭休息,自己坐了步辇回栖凤园。
谢婉凝其实早就困了,不过刚才王纯汐那一番“表演”实在太过精彩,让她这么嗜睡的时候都撑住没睡着,也是很难得了。
等回了听涛水榭, 简单沐浴之后便直接安置下来,两个人不约而同相视一笑。
萧铭修轻轻摸了摸她的肚子:“吓着了吧?”
谢婉凝把手覆到他手上,作为这次的目标,她却有些超出世外的淡然。
“我想说句实话。”谢婉凝道。
萧铭修轻声笑笑:“你不是一直说的实话?”
原本气氛还挺严肃, 结果萧铭修这么一逗,谢婉凝便忍不住微微扬起唇角:“其实……我真没怎么吓着。今天也不知怎么了,我一站起身就被这小东西踢了一脚,当时就想乞巧就让妹妹们去玩吧,我大着个肚子就不掺和了。”
对于如今的她来说, 没什么比肚子里这小宝贝更重要了。那乞巧的节目本也就是她特地弄出来让大家高兴的,她自己说起来并没有那么大的劲头,是以就算前头没出事,她也不会把手伸进水盆里去放针,顶多悬在水面上意思意思就完了。
谢婉凝说完话,没听见萧铭修的回音, 不由扭头朝他看去。
只见萧铭修沉沉看着她,眼神专注而深情,若往深处品,还有一些不易觉察的愧疚。
谢婉凝略一想就明白过来,她冲萧铭修笑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陛下不用太过在意,今日之事只是偶然,我这不是没事吗?”
萧铭修叹了口气,伸手把她搂近怀中,让她舒服靠着自己:“这次只是运气好,有咱们这个小福星保护娘亲,才没出大事,否则我真的无法想象自己会如何。”
“可人活一世,不能只靠运气。”
宫里不能太平,家中不能安然,是他作为皇帝、作为一家之主的过错,如果因为他的疏忽而伤害到自己最在意的人,那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萧铭修道:“我原本以为他们不会这般丧心病狂,但现实就摆在面前,一个人的心若是黑的,就不介意手染鲜血,也再无底线一说。”
她只会越闲越深,整个人沉入泥潭之中,这辈子再也不能清白做人。
谢婉凝温柔地看着萧铭修,轻声对他道:“七月之后也没什么大节了,我就老老实实留在听涛水榭里,陛下尽管放心就是了。再说,陛下不是也准备动手了吗?”
确实,之前萧铭修没有清扫后宫,主要是因为头两年还在孝期,他不能大动干戈。而到去岁又在忙新政的事,就把后宫这些阴私都给忘了,多亏端午到七夕接连出事,让萧铭修下定了决心,宫中一日不扫清干净他一日不罢休。
萧铭修点了点头:“之前贤妃宫中的腊梅,你可还记得?”
谢婉凝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是之前端午被查出来的那个小宫人,不过她只听闻没从她嘴里问出什么花样,却也不知拖了这么久竟有了结果。
萧铭修轻轻抚摸着她隆起的肚子,声音越发轻柔:“有时候,问不出来也是不打紧的,只要给出漏洞,对方就会忍不住出手。她做过一件亏心事,就要不停为以前的疏漏找补,手脏了是无论如何也擦不干净的。”
谢婉凝一听就懂了,肯定是贤妃坐不住动了手,想要让腊梅灭口,结果却被慎刑司瓮中捉鳖,捉贼成双。
就算这两个宫人什么都不说,却都是贤妃宫里头的,贤妃是一定脱不了干系。
谢婉凝叹道:“何苦呢?之前顺嫔那事闹成那个样子,她把自己摘干净,难道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出错?到了玉泉山庄她的手不好伸,这才让人抓到把柄,好好过日子不好吗?”
萧铭修目光冷冷看着床幔,嗓音依旧温和:“对她们来说,目的没有达到是不能罢休的。不过贤妃也越活越回去了,她选王氏合作,却也不瞧瞧对方是个什么样的蠢货?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谢婉凝一听他说王纯汐是蠢货就想笑,好半天才忍住:“因为在这里,她没别人好借手了,刚好王氏跟她同住一宫,还蠢钝如猪,可不就成了现成的人选。”
说到“蠢钝如猪”这词,谢婉凝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头回听娘娘骂人,可见是气狠了。”
能让太后这么斯文儒雅的大家闺秀说出这种话,也算是王纯汐很有本事了。
萧铭修被她这么一哄,渐渐冷静下来。
“等今日之事处理完,宫里便要整顿了,尚宫局第一个要查,钟娟看来也是年纪大了,手下竟出了这么大的纰漏都不知,不狠狠罚她不知尽心。”
“这宫里,经年累月的老人太多了,若谁想动手,太过容易。”萧铭修淡淡道。
自打先帝重病以来,宫中有五六年都没肃清过,原本萧铭修还想等到年底,宫中统一放人的时候再彻查宫人,因端午那件事提前就开始办了。
苏年手里的名册已经攒了几大箱子,但小宫人的关系简单,在宫里头年限短,年纪大的黄门嬷嬷就太难查了。一堆错综复杂的关系背后,是先帝后妃和当今后妃的博弈,是勋贵和氏族的争锋,哪怕有太后坐镇后宫,有谢婉凝这个盛宠的贵妃,也压不住那许多人的心思。
谢婉凝想了想,突然道:“陛下……其实有些事有些人,若是实在不好查,不如就此放过。只要年纪超过四十的,全部发银子让归家荣养,不愿意回去的就送到郊外的皇觉寺或者皇庄里,不论如何宫里都会给她们养老送终。”
许多人进宫一辈子,家中亲缘尽断,让回家也可能无家可归。想受佛礼的就去皇觉寺,想去勤耕的就选皇庄,总也不会叫他们觉得自己无用。
萧铭修眼睛一亮,他低头看了看已经快要闭上眼睛的谢婉凝,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朕的婉凝最聪明了!”
是他把这事想复杂了,不管什么背景,先把人全部清出去再说,只要有一条线断掉,其他的就不好接了。
而三十朝上四十之下的,除了各宫姑姑就是上监、中监,人数并不算多。大多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在萧铭修这里也能叫得出名字。剩下年纪大没混出来却又不肯出宫的,就是重点勘查对象了。只要苏年把她们的线掐住,以后任谁想动作都难。
这么一想通,萧铭修顿时神清气爽,竟是一点都不困了。
想到宫里还有那么多人潜伏在暗处,萧铭修就怎么也无法安心,趁着谢婉凝还没彻底睡着,轻手轻脚起身准备写折子去。
谢婉凝迷迷糊糊握住他的手:“怎么了?”
萧铭修回身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伸手顺了顺她的后背:“婉凝乖,你先睡,朕还有事要忙。”
谢婉凝就安然地睡了过去。
这一夜睡得又沉又香,等外面天色将明,鸟儿鸣早,谢婉凝才从美梦之中苏醒过来。
她眨了眨眼睛,下意识伸手往床边摸了摸,一把摸到了萧铭修温热的身体。
“陛下?”谢婉凝抬头看去,见他一脸倦容,正在安静补眠,便也赶紧收了声,老老实实躺在边上没有动弹。
她跟他相处这么多年,从来没见他着急过。萧铭修是个有大谋算的人,他能忍,能等,也从不害怕短暂的失败。
可就因为她,因为那些人可能伤害她们两个,萧铭修却忍不住了。
他半夜爬起来就是去安排这些事,只要把宫中人员全部查清,他才能重归心安。
谢婉凝望着帐幔,一时间思绪万千。
入宫至今,她不说耳聪目明,却也并不笨。宫里头这些女人,除了贤妃和王选侍,其他人真没这恶毒心肠。
从上往下算,谢婉凝都能说出她们的优缺点来。德妃就是个直性子的傻大姐,有什么就说什么,也不怕得罪人。熙嫔还有些天真和小女儿情态,经过上次一事却也沉淀下来,不如以往活泼。端嫔以前略有些小气,经过那么多事也成长起来,倒是能立得住。丽嫔更不用说了,她是怎么快活怎么过,一点不为这些恩宠上心。
剩下的和嫔虽然十分小心眼,心思也多,但她眼界低也不聪明,根本翻不出花样来。安嫔就更不用说了,养一个大公主就够她忙的,自己宫里都得云昭仪帮她打点,旁的就更别提了。
剩下的下三位小主无恩无宠还无人脉,根本也成不了事。
是以谢婉凝才没那么心急,她对这些女人太了解了,只要能把贤妃看管住,其他的根本不用太过小心。
皇权确实动人心,可她们也不过都是普通人,变不成神仙,也当不了恶鬼,能安安稳稳在宫中过活都很不易,更何况谋算其他大事,能不叫别人谋算自己都是优秀的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谢婉凝对萧铭修的信任是一日比一日深重,也渐渐明白他不会再去眷顾其他宫妃。没得争,就渐渐没人争了。
谢婉凝长舒口气,这么一想明白,她是更安稳了。
身边,萧铭修终于要醒过来。
谢婉凝只听他在边上动了动,翻过身来下意识要搂她,然后脸上就被印了一个轻柔的吻:“这么早就醒了?”
谢婉凝笑道:“睡得好,自然就醒得早。”
“那是再好不过的了。”萧铭修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小家伙,你也早。”
小家伙回给他一拳,惹得爹娘惊呼出声。
“可真是有力气。”
作者有话要说: 王纯汐:看在我快下线的份上,可以不提蠢钝如猪吗?
贵妃娘娘:不行。
陛下:不行。
王纯汐:……导演我要加工资。
☆、第 150 章
王纯汐醒来的时候, 只觉得头痛欲裂。
她眼睛生疼, 用尽力气才把眼睛睁开, 却被屋里的潮湿水汽呛得又赶紧闭上。
就这么无声地躺了一会儿,她才终于恢复了些力气,慢慢撑着自己坐起身来。
这里不是她的百花楼偏殿, 而是一处偏僻阴暗的角房, 也不知道靠近什么地方,屋中墙壁早就被水汽染绿, 氤氲出大朵的霉花。
屋子里又暗又窄, 王纯汐呆呆坐在木板床上, 好一会儿才适应那微弱的光线。
她想起来了,她因为下药被发现,已经被关了起来。
这里应该就是她的“监牢”了。
王纯汐这会儿胃里是难受极了,她特别想吐,可趴在床边干呕好几声, 却什么都没吐出来。
她这才隐约想起来,昨日在春风亭她根本就没吃多少东西。
王纯汐呆坐一会儿, 终于哽咽着哭出声来。
她现在才隐约有些后悔, 又有些委屈,这么多年的痛苦全部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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