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耽美小说网 > 穿越重生 > 贵妃如此多娇 > 作品相关 (21)

作品相关 (21)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得空闲,陛下还说等去了玉泉山庄,可要叫娘娘好好歇歇。”

    太后一听就更高兴了:“皇儿一向孝顺,哪里都要想着我。”

    等名册发走,太后才抬头看了一眼谢婉凝,慢条斯理道:“便是皇儿说宫里不多留人,但既然秀女都已经入宫,不留就不太合适了。”

    对于皇家来说,留秀女封妃并不是皇上多看中女色,反而大多数都是为了给朝臣脸面,就如陆首辅来说,只要熙嫔这个主位屹立不倒,他在宫外办事也更利落一些。

    皇帝想他怎么做,如何说,他大抵都能给努力办到,也算是两全其美了。

    之前萧铭修就跟谢婉凝解释过,她倒是没成想太后竟也跟她解释一句,不由有些受宠若惊,忙起身福了福:“秀女留宫再自然不过,且看陛下和娘娘意思办就是了,哪里用同臣妾说这些呢。”

    太后见她一脸坦然,确实没多少郁色,便也放下心来:“好孩子,难为你了。”

    谢婉凝其实一点都不勉强,却还是腼腆笑笑,哄太后:“娘娘可真是慈母心肠,为陛下这般操劳,也不枉陛下时时刻刻惦记娘娘,很是让臣妾羡慕了。”

    太后笑笑,用手点了点她:“就你嘴甜。”

    这边太后跟贵妃忙着操心后宫选秀的事,前头乾元宫中,萧铭修也在跟朝臣商议。

    崔临山躬身站在御案前,神情恭敬,跟在外人面前的张扬完全不同,反而是十分内敛的。

    萧铭修批完手上的折子,随意把它扔到桌上,靠到椅背上抬头看崔临山:“你们崔家可是想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参考《贵妃的红汗》作者孟晖。

    小剧场:

    陛下:朕写的情书,是不是特别美。

    贵妃娘娘:陛下您的直男人社真是不崩啊。

    ☆、116

    一说起这事, 崔临山就十分紧张。

    他额头上的汗都要流下来,声音也有些紧:“回禀陛下,想好了。”

    萧铭修盯着他看了好半晌,最终却轻声笑了:“可你们崔家所求的, 朕都给不了啊。”

    “陛下……”崔临山心里一惊,动了动嘴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萧铭修吃了一口茶, 娓娓道来:“早年宣宗皇帝与昭显皇后情投意合,才有了独宠皇后的佳话, 不是因为皇后姓崔, 而是因为皇后本人秀外慧中, 端庄稳重, 你可明白?”

    崔临山想回他如今崔家并未求这么大的造化,可话到嘴边,他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说出来了。因为在他心底里, 在萧家所有的长辈心中, 确实是这么盼望着的。

    就连崔五小姐, 也一直按着当年昭显皇后的样子在教养, 他们可以很自信说萧家的姑娘绝对比旁的闺秀要强上不少,这么多年也都很坚定。

    可这些似乎都没用了。

    他们都忘了, 一个女人能不能做皇后,不看她的出身家族,也不看她本人到底多好,唯独看的是皇上到底如何想。

    萧铭修瞥了他一眼,只道:“回去再跟家里老人商量吧, 等想好了,再来给朕答复。”

    不情不愿、勉强凑合的朝臣,皇家从来都不稀罕。

    崔临山只好白着脸退了下去,到底年纪有些轻,心里头存不住事,就显在了脸上。

    同样的话,萧铭修次日又招来张家留京的嫡长子问了一遍。

    张家的嫡长子是六小姐的长兄,如今不过二十三四的年岁,却已官拜工部员外郎,很是能管事了。

    萧铭修话音落下,他倒是比崔临山爽快多了:“回禀陛下,臣家里早就商议过,小妹能入宫是咱们张家的福气,也是她的造化,心中已经十分感念。”

    萧铭修挑眉:“当真?”

    张员外郎虽说是个文官,到底是武将家里头出身,说话做事都很利落:“当真,臣怎敢诓骗陛下。”

    萧铭修盯着他看,沉声道:“张家毕竟是武勋世家,世代守卫楚国安康,朕自当不会亏待张氏后人。”

    张员外郎脸上一喜,当即就要给萧铭修跪下。

    “不过,”萧铭修却摆了摆手,“只要她在宫中老老实实,朕可保她一生荣华富贵。”

    也只保荣华富贵而已,张员外郎心中一沉,很是琢磨过滋味来,当即就有些迟疑:“陛下之意,臣大抵是明白了。”

    萧铭修淡淡看着他,捏起朱笔轻轻沾墨水。

    张员外郎站在下面,额头渐渐冒了汗,心里头一顿翻腾,却还是咬牙道:“陛下如何安排,臣等自当领命。”

    “嗯,你明白就再好不过了,”萧铭修面容略缓了缓,“下去吧。”

    张员外郎才松了口气,默默退了出来。

    这一会儿工夫,崔临山就等在了外间,他们两个对视一眼,然后便擦肩而过。

    张员外郎觉得有些好笑,瞧崔临山那样,只怕心里头还不服气呢。

    可那又能怎么办呢?

    陛下打定了主意,便是博陵崔氏又待如何?他们家里是曾经出过皇后,难道还人人进宫都能成皇后?简直是笑话。

    崔临山可不知张员外郎这么看他,低着头进了里间,先给萧铭修行了礼,才开始说政事。

    新政刚开始试行,包括他在内的三名新阁臣一时半会也碰不到安和殿的核心,却也得努力尽心给陛下当差,好显出自己的能力和作用。

    等政事说完,崔临山犹豫片刻,还是没走。

    萧铭修飞快看着折子,等手里头的三份都看完,才抬头瞧他:“还有何事?”

    崔临山便膝盖一软,端端正正给他跪了下去:“回禀陛下,昨日陛下吩咐之事,家中已有定论。”

    萧铭修却很淡然,只面无表情看着他。

    在皇上平淡无波的目光之下,崔临山却是越发心慌,他深深喘了口气,这才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臣妹能入宫为妃,已经是我们崔家天大的造化了,旁的从无奢求。”

    这话说得,跟刚才张家那长子可是别无二致。

    萧铭修却听出些不干和谨慎来:“爱卿起来说话。”

    崔临山这才起身,躬身站在堂下敬候圣言。

    萧铭修轻轻扫了他一眼:“入了宫,就是皇家的人,你可知道?”

    崔临山道:“诺。”

    “只要本本分分、规规矩矩,宫中也不拘养活多少人口,”萧铭修声音越发沉了,“若是听话,一生都可富贵无忧。”

    可若是不听话……后面的话也不用陛下多言了。

    对崔临山和对张员外郎说的话其实意思是差不多的,但崔氏家业大,心也大,他说得就更沉了一些,以崔临山的聪慧是能听得懂的。

    果然崔临山脸色都变了,却还是道:“诺,陛下大恩,臣等铭记于心。”

    这就是妥协了,萧铭修给了崔家一个阁臣,其他的不过是锦上添花,若他们家还要再求别的,这个阁臣萧铭修说换就能换。

    如今已经是天佑四年,他也不是当年那个人人拿捏的年轻皇帝了。

    萧铭修这才笑了:“好了,下去忙吧。”

    对于一个家族来说,子女是否幸福、日子是否美满都不重要,家族能延绵不绝繁荣不衰才是最终要的。

    在这个前提下,任何人都可以被牺牲,也会被毫不留情舍弃掉。

    除了最在意的那个人,其他的萧铭修都是漠不关心的,既然她们的家族点了头,她们这一生的命运就被注定。萧铭修又不是神仙,他满足不了所有人。

    所以,这件小事,便被平平淡淡定了下来。

    转眼就是二月二十,是这一次选秀终选的日子。也便是今日,秀女们才能一睹天颜,见一见坊间都说面如冠玉、气度出尘的皇帝陛下。

    正因如此,今日太后娘娘特地叫开了御花园春晖阁,虽是冬日,可御花园每日都有宫人精心打理,一点都不显得凋零破败。

    谢婉凝用过早膳就去了春晖阁,里里外外看了一遍,这才对于海道:“伴伴辛苦了。”

    于海忙给她行礼,态度是一如既往得热络:“瞧娘娘说的,这不是臣应该应分的嘛。”

    谢婉凝就道:“回头御膳房送来茶水,也务必温着呈上去,别叫太后娘娘和陛下吃了冷茶。”

    御花园自来也是贵人们赏景用的,往常宫里头开宫宴,多半都是在百禧楼,那边有个大戏台,吃宴看戏都很得宜。萧铭修不爱见天来御花园溜达,宫妃们就来得少,是以御花园倒是很少伺候茶水。

    于海当即便道:“贵妃娘娘且放心,这一回尚宫局也派了姑姑来,出不了差错的。”

    谢婉凝这才点头笑道:“你办事,本宫也是放心的。”

    春晖阁布置精巧,分里外两堂,因立于小平安山上,开了窗就能看到整个御花园的景致。便是冬日里天气寒冷,烧了火盆也还算暖和,不妨碍贵人们吃茶赏景。

    于海特地搬了十几盆红艳艳的火鹤,给屋子里添了些喜气,这么粗粗一看,倒也很是像样。

    谢婉凝都检验完毕,其他妃嫔才陆续到来,谢婉凝起身迎她们进来,瞧着她们脸色倒还还好。

    “妹妹们再辛苦些,今日忙完就算完了,可能休息一段时候。”

    端嫔就笑着说:“可不是,正巧三月里妹妹娘家有亲,倒是盼了好久了。”

    二月底选秀结束,到了三月宫妃的亲眷可入京觐见。小主们和婕妤昭仪一年只能见家人一面,这还得是家里能来人的,因此人人都很珍惜。主位娘娘倒是能多见几回,不过许多都是远省人,来回一趟实在不容易。

    谢婉凝入宫三年,至今也没个家人入宫看望,她心里自是不再去奢求了。

    “你们若是都有亲眷入宫,回头本宫便跟御膳房叮嘱一番,好叫你们也能招待一下亲人。”谢婉凝笑道。

    几个远省的嫔妃脸上一喜,忙道:“多谢贵妃姐姐。”

    她们正说着话,太后的仪架便到了,谢婉凝领着众妃亲自下了平安山去迎,把太后从步辇里扶了出来,笑着打趣:“太后娘娘今日可来得早,可见是等不及要选新媳妇了。”

    太后就点了点她:“瞧贵妃说的,我平日里可多疼你们。”

    德妃挽着太后胳膊:“就是,以后有了新媳妇,娘娘可不能忘了咱们呢。”

    太后被她们哄得高兴,倒也没急着上去:“皇儿是不是也该到了?”

    于海便上前回话:“回禀太后娘娘,陛下御辇已到长寿巷,一盏茶就能到。”

    “那咱们且等一等,跟皇儿一起上去。”

    太后现在可比以前慈和多了,这大冷天站在外面等陛下的事放以前绝不可能,如今却做得这般自然,实在叫人不佩服不行。

    果然没多一会儿萧铭修到了,见太后竟一直在外面等他,不由愧疚道:“是儿子晚了,累母后久等。”

    太后拍了拍他的手,跟他一起往春晖阁行去:“我也才到,瞧着天气好就赏了一会儿景,倒也跟你赶巧了。”

    等人都坐定,青莲姑姑和皎月姑姑才一起进来。

    青莲姑姑便道:“回禀陛下、太后娘娘、诸位娘娘,秀女已等在殿外,可是要开始唱名?”

    终选就要一个个进来瞧了,虽说只剩下二十来个人,却怎么也得一个上午才能完事,早点开始才能早些结束。

    萧铭修就问太后:“可好?”

    太后点点头:“就开始吧。”

    随着青莲姑姑清亮的嗓音响起,第一个秀女低头步入春晖阁,便是再如何自安,在场众妃也不由心中一凛,皆是专注起来。

    只谢婉凝盯着碗里的小核桃,心里头想的可能还是另一件事。

    这蜂蜜味的山核桃也不知道甜不甜。

    作者有话要说: 陛下:搓手手,就等媳妇吃醋撒娇了!

    贵妃娘娘:山核桃,可爱,想吃。

    我看有亲爱的担心,男主其实已经确认心意了,他是自制力非常坚定的,所以新人进宫不用担心哒,他只求娘娘垂爱哈哈哈~ps,昨天用网页崩了,用手机更的没有排版,刚才重新排了么么哒!

    ☆、第 117 章

    能被留到终选的秀女们, 无一不是姿色过人,这么一个个认真看下来,就连谢婉凝都觉得挑花了眼。

    她侧了侧身去瞧萧铭修,却发现皇帝陛下正专心剥核桃, 手边的桌子上摆了个小瓷碗,里面已经装了小半碗剥好的核桃仁了。

    谢婉凝刚一走神, 就听对面太后道:“贵妃且看如何?”

    “年姑娘倒是秀外慧中,太后娘娘以为呢?”谢婉凝便笑道。

    太后也不拿主意, 只去看萧铭修, 萧铭修就摆摆手, 示意“不留”。

    这都看了小十个了, 萧铭修是一个都没瞧上,下面的年轻美女还不比上他手里的核桃,进来个新人也不过就懒懒看上一眼, 便不再去关注了。

    旁的嫔妃不知想些什么, 太后道是沉得住气, 见萧铭修这态度, 便也道:“确实瞧着有些不太机灵,叫下一个进来吧。”

    太后话音落下, 紧跟着进来的便是川西张氏。

    她落落大方行了礼,太后笑眯眯看了看,就听德妃简单问了几句,也都答得挺利落。

    这是早就选了的,萧铭修那也最后定了下来, 不过他瞧着倒是真不怎么在意,只把剥好的核桃送给太后:“母后先吃着,这一次的核桃很香。”

    太后笑得满脸慈爱:“皇儿总是这般孝顺,我可比旁人都有福气。”

    说到这里,太后顿了顿,又道:“这姑娘倒也是端庄稳重,皇儿说呢?”

    川西张氏的千金,萧铭修倒也不能太敷衍,他终于放下手里的小钳子,抬头看了过去。

    那张姑娘刚才还站得稳,萧铭修这么一抬头,她的脸蛋刷地红了,显然也是被萧铭修这一副顶好的相貌惊了眼。

    萧铭修想了想,又拿起小钳子:“倒是不错。”

    这意思就是留牌子了,张氏千金面上一喜,就连太后也笑出声来:“好好好,是个好姑娘。”

    谢婉凝还没来得及说话,德妃就道:“可算是有新姐妹入宫了,以后也能多个人作伴。”

    太后笑着说:“陛下瞧着什么位份合适?”

    萧铭修继续剥核桃:“倒是不知要如何安排了,早年可都是母后给操办好,哪里用朕操心。”

    他一边说,一边沉思,却是有些纠结的。

    太后就笑着点他:“你这孩子,母后哪里能事事都管上,不如叫贵妃说一说?”

    谢婉凝这才闻温言开口:“当年我们姐妹入宫时,大多都是嫔位。如今妃嫔主位还有空置,西六宫也未曾住满,倒是好安排。”

    张六小姐一听这话,顿时心中一喜,可贵妃松了口,陛下却是不肯答应了。

    只听陛下张嘴便驳斥道:“胡闹,贵妃也是太心善了些。早年入宫的爱妃们都是陪朕和母后一起守过孝的,这份辛苦且是旁人所不能及,怎可一起相提并论?”

    谢婉凝立即认错:“陛下说的是,是臣妾浅薄了。”

    是啊,不说这些进宫陪着一起守孝的,就是潜邸时悉心伺候过的,也都是好些年资历的老人了,这份功劳可不是新人就随便就能被替代的。

    宫中自来就讲究先来后到,要评判功过相依,无功无娠的新人入宫若是直接就能封主位,那早些年熬过来的娘娘又该如何?

    但萧铭修也很给面子了,就在张六小姐的心不断下沉的时候,萧铭修又开了口:“不过,张氏世代为国尽忠,也不好太过低了……就封为昭仪吧,赐住望月宫。”

    望月宫的主位是和嫔,因着二公主一直没有陪殿妃嫔,拖到今日萧铭修才赐了一名,倒是令和嫔心里头一喜。

    自己宫里住的人多,还是个新入宫的新人,陛下总能多去望月宫几次,能分几分盛宠也是好的。

    是以,和嫔便起身谢恩:“谢陛下。”

    且不管喜气洋洋出了春晖阁的张六小姐是如何高兴,之后的几个秀女们接二连三败下阵来,到底也没能把皇上的目光从核桃上拉过来。

    兴许是熟能生巧,等到王纯汐进来的时候,萧铭修又新剥了一碗核桃,自己简单吃了两颗就递给了谢婉凝:“贵妃替朕吃吧。”

    太后的目光就扫过来,差点没笑出声来,谢婉凝心里头别提多甜了,红着脸对萧铭修道:“谢陛下赏赐。”

    谢婉凝一颗核桃吃下去,脸上的笑却越发明媚起来。

    王纯汐起身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太后翻了翻名册,提醒萧铭修:“这是琅琊王氏的千金,听闻以前跟贵妃还是同窗?”

    谢婉凝应道:“诺,是臣妾同窗。”

    太后就问王纯汐:“你们王家是琅琊大姓了,怎么舍得叫你入宫呢?”

    这话可把王纯汐问住了,王家自然是不肯的,可她非要来啊!前后忙了那么久,弄了那么多局才有今日这造化,若是不能留在宫中,她回去琅琊家中也不能再让她进门了。

    王纯汐当即便回:“启禀太后娘娘,王家虽是早年氏族,却也自来敬重皇室,也想为大楚出一份力。”

    谢婉凝差点没把核桃笑掉地上,王纯汐兴许是在家里呆太久了,说出来的话都很不中听。谁家为国效力不是出仕为官造福百姓,怎么他们家朝廷里一个男人没有,却要送女人入宫为国效力的,这也不是效法啊。

    就连太后也跟着不知道说什么好,却听德妃笑着说:“哦哦,你们家好伟大啊。”

    萧铭修看向谢婉凝,见她一双凤目紧紧盯着王纯汐,便知道这就是她要留下的人,便开口道:“倒也是勇气可嘉。”

    这夸的不伦不类的,是在叫人不知如何说起。

    太后在他和贵妃脸上轻轻扫过,心里多少有些了然,倒也不愿意做那恶人,顺水推舟道:“既然也是琅琊府出身,留下来给贵妃做个伴也是好的。”

    萧铭修也说:“母后自是体贴贵妃,知道她宫中寂寞,还找个玩伴陪着,朕也觉得甚好。”

    太后就感叹:“贵妃每日那么辛苦,我总也要体恤她的不易。”

    这么来回恭维几句,谢婉凝便忙起身:“这都是臣妾应当做的,当不得陛下、娘娘夸赞。”

    一开始王纯汐以为自己能留下,心中顿时一喜,可从太后开口之后,她的脸是越来越沉,最后都要紧紧攥着手才能忍住。

    原来把她留在宫中,只是为了哄贵妃高兴的?那她成什么人了?

    然而再不满,她也一个不字都不能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金口玉言,这事便板上钉钉,做不得更改了。

    太后就道:“王氏也是琅琊大族,可定个什么位份?”

    谢婉凝忙道:“刚张昭仪给了正五品的册封,不如……”

    只是贵妃娘娘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被皇帝陛下打断了,王纯汐就心惊胆战听萧铭修道:“张氏驻守边关,世代为国尽忠,这个昭仪是当封的。王氏啊……还是略差了些的。”

    王纯汐心里一紧,她们家朝中一个人没有,倒是在位份上吃了亏。

    可当年谢婉凝不也是如此吗?她可是入宫就封了嫔,短短三年就封到贵妃,她哪里比她差了?若论出身,王可在谢前头呢。

    王纯汐紧紧咬着牙,不让自己出声。

    茫然之间,她只听萧铭修淡淡道:“看在贵妃的面子上,就封为选侍吧,赐住碧云宫。”

    碧云宫的主位是端嫔,端嫔就自然起身谢恩:“谢陛下。”

    王纯汐还呆呆立在那,一点反应都没有,青莲姑姑小声叫她两声,见她还没回过神来,不由上前轻轻磕了一下她的膝盖:“小主是太高兴了,赶紧着给陛下和娘娘谢恩。”

    “妾谢陛下、太后娘娘恩赏。”王纯汐麻木地说完,然后便被请了出去。

    等到外面的冷风一吹,她才发现,宫里的一切都跟她想的不同。

    为什么谢婉凝那么轻易就走到如今位置,就连她兄长都被封了荣恩伯,便是谢氏低调不张扬,却也令许多人羡慕了。

    出去诗会讲学,往年谢家长子和她大哥都是旗鼓相当,现在这些人冲着朝廷的面子,竟也一股脑吹捧起谢氏来,害的她那傻哥哥回来越发勤奋,总以为自己是技不如人才输的。

    一想到这里,王纯汐就分外心疼,也分外不甘。

    她费尽心机入了宫,到底如她所愿留在宫中,却没有换来应该有的一切。

    这一刻,王纯汐也有些茫然了。

    可守在春晖阁门外的黄门却不会叫她就在这里发呆,忙上来客气请:“小主,咱得这边走。”

    王纯汐回头望了一眼春晖阁,沉下眼跟着走了。

    春晖阁中,选秀还在继续。

    不知不觉就到了最后一个,萧铭修倒也叫太后安了心,二十来个秀女还留了两个,无论为何,也算是成全了体统。

    最后一个进来的是个娇小可爱的少女,她轻巧走近春晖阁,规规矩矩跪下去行礼:“臣女给陛下、太后娘娘、诸位娘娘请安了。”

    声音倒也清灵,十分动听。

    压轴的自然都是重要人物,博陵崔氏的五小姐,果然是留在最后隆重出场。

    早两场见这位崔小姐的时候,谢婉凝都是心如止水,可如今萧铭修就坐在她身边,她却无法再跟以前一样了。

    毕竟,这位五小姐确实是美丽宜人、可爱娇俏的。

    谢婉凝下意识看向萧铭修,却一眼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萧铭修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眸仿佛在发光一般,吸引着她越发沉迷。

    蓦地,萧铭修冲她微微一笑。

    刹那间,春暖花开。

    作者有话要说: 陛下:要说剥核桃的手艺,满宫里朕最厉害。

    太后娘娘:无法反驳。

    贵妃娘娘:无法反驳。

    丽嫔娘娘:切~姐姐我也会我也会!

    ☆、第 118 章

    皇上和贵妃这边厢脉脉含情, 旁边的太后娘娘却在兢兢业业,慈和地问:“倒是个惹人怜爱的小姑娘呢,在宫中可还住得惯?”

    崔五小姐便含羞带怯地说:“回太后娘娘话,宫里很好,臣女住得惯。”

    太后点了点头,转头跟德妃道:“大善,你们瞧着如何?”

    其他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德妃倒是积极一些, 她看了看太后, 又瞄了一眼书册, 果断道:“很好,臣妾很喜欢。”

    她们在这暖场,另一边谢婉凝和萧铭修也错开视线, 一个兀自吃起核桃, 一个端起茶杯吃茶, 都没把心思放在选秀上。

    还是太后跟德妃说了几句, 才把萧铭修的心神引回来:“皇儿瞧着如何?”

    萧铭修摩挲着手里的茶杯, 淡笑道:“母后可是喜欢?”

    “喜欢, ”太后道, “瞧着就舒心。”

    “那就留了吧,能叫母后喜欢,倒是她运道好了。”萧铭修如是说。

    太后眼睛一亮,心知肯定是崔氏也服帖下来,不由为萧铭修欢喜:“好好好, 这一次能留下三名佳丽,倒是能叫宫中热闹好一段时候了。”

    萧铭修也不等太后问,迅速安排道:“也封为昭仪吧,赐住景晨宫。”

    丽嫔就紧着起来谢恩:“谢陛下恩赏。”

    萧铭修摆摆手,等崔五小姐红着脸退了出去,才道:“今日辛苦诸位爱妃了,都回去歇着吧。”

    话说完,萧铭修就顿了顿,再度看向谢婉凝。

    谢婉凝就笑着出声:“御膳房已经准备好了今日的加席,妹妹们回去便能用到,希望合你们口味。”

    赏菜也有了,妃嫔娘娘们便一起起身冲陛下和太后行礼,陆续离了春辉阁。

    谢婉凝等在最后面,本来也跟萧铭修一起送完太后再走,不料萧铭修却一把握住她的手,把她压回椅子上:“母后这些时候也辛苦了,儿子早就叫备了鱼头锅,还请母后赏光莅临。”

    太后笑眯眯看着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一口答应下来:“那倒是正巧,今日就想吃一顿热锅,贵妃也一起陪着吧,人多吃饭热闹。”

    萧铭修说是要请午膳,却没叫回乾元宫,只领着太后和谢婉凝在御花园里穿行,不一会儿就走到望春亭下。

    抬头看去,望春亭四周已经遮上纱帘,隐隐约约能瞧见里面冒着热气的黄铜锅子,显然今日的午膳摆在了这里。

    萧铭修和谢婉凝一左一右,陪着太后往小山上走,太后就笑:“还是皇儿有雅致,这用膳也要讲究,在这样的地方涮锅,倒是令人心旷神怡、胃口大开呢。”

    “这还不是难得请母后用膳,不经心一些自是不成的。”

    说着话的工夫一行人就来到望春亭中,里面早早就烧上了火炉,一家人围坐在着边,守着热腾腾的鱼头锅子倒也一点都不觉得冷。

    桌上摆着新鲜的羊肉和牛肉,其他的蔬菜瓜果也一应俱全,萧铭修亲自给太后调了一小碗芝麻酱,道:“咱们自己吃涮,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太后开心地笑起来:“甚好、甚好。”

    谢婉凝可比这对天家母子强不少,早几年在家里也是自己涮锅子的,因此肉是否熟了都由她来看,一时间倒也吃得热闹。萧铭修叫人上了刚冰过的葡萄酒,叫给太后和谢婉凝一人倒了小半杯,一遍吃着涮肉,一遍喝着冰果酒,气氛自是越来越融洽。

    酒过三巡,太后的脸便渐渐红起来,她兴许是吃多了酒有些醉意,话也是比以往多了些。

    谢婉凝就听她对自己道:“管宫事自来费心,但你要会用手底下的人,每个人单管一块,上面再安排两个主管,事情就好办许多。如今瞧着,景玉宫宫人倒是都很不错。”

    这会儿亭子里只有他们母子三人,有些话倒也不是不可以说。

    谢婉凝换了筷子,亲自给太后碗里布菜:“诺,全赖娘娘悉心教导,否则臣妾也要焦头烂额。”

    太后笑道:“日子长了你习惯就好,以后你就知道,能做些事也是挺好的,起码人不会熬傻,年纪越大越糊涂,连是非都分不清了。”

    谢婉凝又换了银勺子下冻豆腐,心里猜测她说的可能是敬太妃,便也笑道:“太后说的是,现在把手里的差事都捋顺,每天倒也费不了多少工夫,还觉得挺有趣的。”

    要不说为啥宫里头有那么多花样,每天如果就这么闲着耗着,可不是越发无聊寂寞。还不如像她这样有些事情牵扯,每天把差事都能按部就班做完,竟还觉得特别满足。

    太后笑着点头,慢条斯理吃着菜:“你是聪明人,我也不用再多同你说什么。”

    也不知是怎么了,太后今日倒是颇为感叹,跟谢婉凝嘱咐了半天,又跟萧铭修道:“贵妃我是不怎么操心的,她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倒是陛下就不怎么听话了。”

    萧铭修就笑了:“儿子怎么不听话了?”

    太后就闭了闭眼睛,沉声道:“你啊,把国事看得太重,每日殚精竭虑、夙兴夜寐,母后知道国事重要,可你自己也得经心。”

    萧铭修认真看着太后,目光里有着难以辨别的儒慕之情。

    太后没有睁开眼睛,却说:“以前你父兄皆是如此,可不也早早就撒手人寰了?”

    这几乎成了太后的心病,早先皇太子殿下薨逝时不过二十几许的年纪,平日里瞧着也是十分健朗的年轻人,却一场风寒就病倒,缠绵几月最终还是撒手人寰。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更深的隐情谁都不知,可在太后心里,太子确实是因为太过专心政事才累病了的。先皇也是如此,便是殡天时已过五十,却也依然不能算是长寿。

    太后这一生几经生死,到了如今平安康泰,却也不能释怀。

    “母后还想让你长长久久孝顺我,你且知道吗?”说到最后,太后的声音都哽咽了。

    萧铭修已是十分动容,他轻轻握住太后的手,承诺道:“母后,儿子已经改了,不会再如以前那般叫母后着急。您且放心,儿子一定能长长久久陪着您的。”

    太后微微睁开眼睛,她望向萧铭修的眼眸已经微红,却坚强地没有掉泪:“母后记着了,如今就想着你能好好保重身体,别的也不求了。”

    萧铭修端起茶杯,恭恭敬敬敬了太后一杯茶:“儿子以茶代酒,敬母后教养之恩,愿母后顺遂健朗,平安喜乐。”

    太后端起夜光杯,同他的茶杯轻轻碰了碰,仰头一饮而尽:“好!”

    这些话说完,太后似乎就好受许多,她很快就恢复过来,又招呼着两人继续吃起热锅子。

    “倒是没成想,一家人围在一起用膳,真容易叫人动情。”太后感叹一句。

    谢婉凝这才笑道:“哪里是因为这个,不过是太后娘娘日常关怀晚辈,才如此而为。”

    太后看了看她,又去看萧铭修,目光来回走了两圈,倒是说:“早年我刚进东宫的时候也是如此,那时候先帝还年轻,前朝也没他什么事,偶尔回来得早了,也会陪我用晚膳。”

    说起那时候的光阴,太后脸上也渐渐浮出几分笑意。

    “只是后来咱们从东宫搬进鱼跃门,家里人口越来越多,这样和和美美用膳的时候自然也就再也不会有了,”太后认真看着萧铭修,“常人说夫妻都是上辈子命定的姻缘,若是能得伴侣真心以待,则是这辈子最大的福分。”

    萧铭修看了看谢婉凝,悄悄握住她的手,笑着道:“母后说的是。”

    太后轻轻摇了摇头:“你们还年轻,总觉得日子无论如何也好过,可有些事情是经不得挫磨和误会的,这样的事情多了,再好的缘分也要被败坏,永也不能再续前缘。”

    她轻轻抿着果酒,语重心长道:“我这一辈子到底也没活得多如意,也没什么好拿来给你们表率,却是有一样,无论如何也得讲给你们听。”

    萧铭修轻轻捏了捏谢婉凝的手,谢婉凝便道:“娘娘尽请赐教。”

    太后认真看着她,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境况,只要你们能彼此信任,敞开心扉,坦诚相对,便也就是最好的了。”

    夫妻之间最忌讳的就是猜忌,第一个猜忌一旦成了心魔,以后便会猜忌丛生,再无法以常态视之。

    太后这一辈子,早年走得太痛快了,以至于人到中年越走越难,就这么咬着牙挺过小十年光景,才有如今这样的好日子。

    可遗憾却也早早埋在心底,有些事一旦错过,就再也不会有了。

    她说完,自己也有些感悟:“唉,也是我如今年纪大了,好好一顿午膳,我说这些个做什么呢。”

    萧铭修却亲自给她夹了菜,笑道:“娘娘说的都是人生感悟,能听娘娘这一番肺腑之言,也是我们运气好。”

    太后就笑了,道:“好了,这次真不说了,来吃菜。”

    一家人便也就掠过这些,高高兴兴用完午膳,等谢婉凝和萧铭修把太后送到御花园门口,这才一起往回走。

    萧铭修牵着谢婉凝的手,慢慢在御花园里散步。

    “母后的话,你且要听进心里去。”萧铭修笑着叮嘱她。

    谢婉凝抬头看他一眼:“臣妾可是早就铭记于心呢,太后娘娘如此关怀备至,倒是叫人没有想到。”

    萧铭修顿了顿,没有说过几日就是先太子的忌日,只道:“娘娘说要咱们坦诚相待,你赶紧想想,有什么瞒着朕的,现在说了就放过你。”

    谢婉凝面色微微一沉,却也一点都没有惊慌,她反问:“陛下有吗?”

    萧铭修低头去瞧她,见她淡定自若站在那,没有再追问下去:“朕可是一向坦白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 陛下:吓死朕了,还好朕心理素质好。

    贵妃娘娘:吓死本宫了,还好本宫胆大。

    ☆、第 119 章

    这个时候的重华宫, 自是热闹非凡的。

    被撂牌子的秀女都要收拾行李归家,从此与这座繁华壮丽的长信宫再无半点关系,虽说都有些遗憾,但大多数没什么雄心壮志的秀女却也偷偷松了口气。

    这里,不是谁都有本事能留下来的。

    王纯汐正在屋里收拾东西,另一边的林小姐就坐在那看着她,屋子里一时间却有些别样的安静。

    林小姐想着以后说不得还要打交道,才轻声道:“你倒是运气好, 能留在宫中。”

    王纯汐手忙脚乱把包袱打好, 回头瞥了她一眼, 这林小姐虽是说着恭维话,可看起来却一点都不羡慕她。

    “你不是更好?”她板着脸回。

    林小姐就笑了:“确实,我家中也没料到还有这么大造化。”

    她家世普通, 自己也不是多伶俐人, 却未曾想得了太后青眼, 被赐婚给靖王殿下为正妃。皇上圣旨宣读出来的时候, 她自己都傻了, 竟忘了去接旨。

    要不是陈三小姐早就知道自己同庆王的亲事, 心里已经有了准备, 忙过来扶了扶她:“傻妹妹还不快谢恩。”

    林小姐这才如大梦初醒,使劲磕了三个头。

    被赐婚给宗室的宗妇们选秀结束之后也是不能离宫的,她们要搬去漪澜殿,让宫中的教养嬷嬷好生教授宫规宗事,才好各自家去待嫁。

    是以这会儿其他人都走了, 她也没动地方,依旧坐在那看着王纯汐忙碌。

    虽说王纯汐留在宫中,被封了选侍,可选侍不过正八品,宫中的许多管事姑姑也能封八品女官,再一比旁边这位正二品的亲王正妃,王纯汐留宫的喜悦便已全部消散干净。

    王纯汐心里头不痛快,就更不乐意搭理林小姐,林小姐被她冷言冷语这么久,也有些气性,攒到今日一股脑发出来:“以后王姐姐若是一飞冲天,可不能忘了妹妹我啊。”

    还一飞冲天呢,选秀刚结束没多久宫里头人人都知道里面的趣闻了,就连太后都是看贵妃娘娘的面子才留下她“陪着玩”,能封个选侍都是看得起她。

    王纯汐深吸口气,咬牙切齿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妹妹又怎知我将来没有那一天?”

    林小姐却异常敏锐,她心里想是一回事,嘴里却说:“那妹妹就拭目以待了。”

    王纯汐冷冷瞥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这个阴森森的重华宫,她是再也不想来了。

    出了房门,外面的阳光照在身上,才隐约有些暖意。王纯汐一眼就看到新封的张昭仪已经等门口,在跟青莲姑姑说着话。

    她忙凑上前去,冲张昭仪福了福:“给昭仪娘娘请安了。”

    张昭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淡淡道:“咱们这么多人,也就你运气好了。”

    运气好借了贵妃娘娘同窗的东风,要不然就这品貌,一定是留不下来的。

    王纯汐刚跟林小姐说话可是毫不客气,转头面对张昭仪的时候,却是特别谦和的:“昭仪娘娘说笑了。”

    张昭仪轻轻哼了一声,转头就去对青莲姑姑道:“这些时候辛苦青莲姑姑了,等以后我搬了宫,青莲姑姑再来玩。”

    她们三个留了牌子的都要先去储秀宫学宫规,得在储秀宫住到三月底才能搬进各自宫中,是以张昭仪才有这一句。

    青莲姑姑也很客气:“那臣就多谢昭仪娘娘了。”

    她们两个说话,王纯汐怎么也插不进去,只能站在一边干瞪眼。青莲虽说瞧着客气,但也确实没怎么搭理过她,以前没有,如今也没有。就这一小会儿的功夫,离宫归家的秀女们就都已经收拾好,青莲姑姑就冲张昭仪福了福,迅速去忙了。

    过来领三位新宫妃的人换成了皎月姑姑,她瞧着是眉清目秀,可却有些不苟言笑,张昭仪知道她是慈宁宫的,也不怎么敢上前巴结,只得老老实实站在那不吭声。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崔昭仪才姗姗来迟。

    “十分抱歉,行礼不太好收拾,略有些晚了。”崔昭仪柔声道歉。

    皎月姑姑依旧面无表情,说出来的话却有些严厉的:“小主娘娘们兴许是刚进宫,许多规矩都不懂,臣就先给讲一条。”

    崔昭仪面上一僵,却是没想到皎月姑姑竟一点面子都不给。

    皎月姑姑的目光在她们三人脸上扫过,冷冷开口:“宫里跟外面不同,最是讲究规矩章法,贵人们定下的事,都不可以违背。”

    她说着顿了顿,目光最后落到崔昭仪脸上:“宫里最忌讳迟到,便是累了病了起不来床,应该去什么地方,半刻都不能晚,小主娘娘可是明白?”

    崔昭仪咬了咬嘴唇,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可这么多人瞧着,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哭出来,只好缓缓深吸口气,最后还是把满腔委屈都压了下来:“多谢姑姑提点,我等记下了。”

    昭仪虽说是正五品,可上不及主位娘娘,下又高过小主庶妃,其实是个很尴尬的位份。旁的主位都能自称一句本宫,她们却不行,一出口就显出弱势来,叫人心里很不痛快。

    刚留牌封妃的喜悦便一股脑被冲淡了,崔昭仪却是撑得住场,话锋一转直接道:“咱们这就要去储秀宫了?”

    皎月姑姑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回昭仪娘娘话,正是,这边请。”

    她们在宫里头行走是没有步辇的,从重华宫走到储秀宫可不近,皎月特地选了条最绕远的路,领着她们慢慢往储秀宫走。

    “娘娘们头回进宫,还得先认认路,否则若是乱走迷了眼,就不太好办了。”

    皎月一路都是淡淡的,却认真把各处宫室给她们都讲了一遍,若从重华宫经隆福门进后宫,要先路过慈安宫和内五所,再往前便分了道,往前直行是东六宫,往左边去要绕慈宁宫后巷和慈宁花园,经百禧楼往西六宫行去。储秀宫位于西六宫,从这里往左边走是最近的,不过皎月却没领着她们往那边去,反而直直往前走。

    “小主娘娘们且先认认东六宫和坤和宫,再往前还有保和殿、如意廊,从最前头的如意巷往左边拐,就能看到陛下日常所居乾元宫。”

    一说起陛下,三个小姑娘眼睛顿时就亮了。

    皎月便道:“宫里头处处都有规矩,等到了储秀宫,会有训导嬷嬷给你们讲授,可要认真听好,犯了宫规大忌,可是任谁都不能救的了。”

    别看她说得狠,倒是实打实为这几个小姑娘好,进了宫就是皇家人,若是不守规矩肆意妄为,吃亏的还是她们自己。

    本来这一路走得就很累了,再被皎月连哄带吓,一个个小脸刷白,瞧着就有些可怜。

    刚行至如意巷前,抬头就瞧见一个高高瘦瘦的大宫女往这边匆匆而来,三个新娘娘自是不认识的,皎月倒是相熟。

    她们就愣在原地,瞧皎月忽然变了脸,笑意盈盈迎上前去:“冬雪姑娘怎么回来了,陛下跟娘娘不是还在御花园呢?”

    冬雪冲皎月福了福,也笑了:“皎月姑姑好,陛下说要在御花园游玩一会儿,怕娘娘穿厚斗篷太热惊风,叫奴婢回来取个薄斗篷过去。”

    皎月就忙让了让:“这是正事,冬雪姑娘且去忙吧。”

    冬雪往她身后瞧了瞧,一眼就明白皎月在忙什么,便也客气地冲几位新娘娘福了福,温和地请过安才走。

    崔昭仪仿佛忘了刚才被皎月姑姑训斥一般,这会儿就又凑上来,小声问:“这位姑娘是?”

    皎月轻轻看了她一眼,笑道:“这是贵妃娘娘身边的贴身大宫女,以后小主娘娘们若是瞧见了,可仔细客气着些。”

    崔昭仪一愣,她本就是家里千娇万宠长大的,一家子人都娇惯她一个,却也没把她养废,倒是越发心思缜密起来。

    这位贵妃娘娘她一共就见了三次,回回都是不同的打扮,衣裳颜色料子和形制都有差别,可穿在她身上,没有一身是不好看的。

    若说天生丽质,便是说的她了。

    崔昭仪自是知道贵妃娘娘受宠,可她却没想到,就连太后宫里的姑姑都要对贵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客气,这本身就很不寻常。

    “有劳姑姑点拨,受教了。”崔昭仪心下匆匆一过,面上却是分毫不显。

    等到各处宫室讲解得差不多了,三位新娘娘也走实在走不动了,储秀宫的大门才出现在她们眼前。

    皎月姑姑直接领着她们进了大门,抬头就看见一个高个马脸的嬷嬷站在前院里,正指挥着小宫女打扫院子。

    “赵姐姐,许久未见了,这回是你当差啊。”皎月迎上去,笑着说道。

    她这会儿不如刚才热络,却多了几分亲近,这一位显然是旧相识了。

    等两边这么一交接,皎月的差事就算办完了,她过来同她们道别,笑着福了福:“臣这就回去了,祝小主娘娘以后前程似锦。”

    说完,也没收崔昭仪递过来的孝敬,利落转身而去。

    剩下三个新娘娘站在院中,各个脸上晦涩不明。

    宫里头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姑都有这么多面孔,以后的路真的如家里所说一马平川?这一刻,她们三个都沉下了心,只觉得日子艰难起来。

    然而,她们却不知道,未来一个月还有更难的等着她们。

    御花园里,被大家伙心里头羡慕嫉妒的贵妃娘娘,正被陛下陪着,在御花园采腊梅。

    萧铭修就念她:“你自家也有,怎么不见你折腾,非要来作弄朕这几棵树。”

    谢婉凝俏皮一笑:“自家宫里的自然是要留给自己看的,反正御花园梅树多,摘掉些花瓣也不心疼。”

    萧铭修点了点她:“你啊,就会欺负朕。”

    两个人说说笑笑,倒是越发开心,就在这时宁多福匆匆上来,在萧铭修耳边低语几句。

    萧铭修微微挑了挑眉,转头看向谢婉凝,谢婉凝便知道他定是有急事,于是便道:“陛下且去忙吧,臣妾也就要回去了。”

    “好,回去路上小心些,进了宫先烤烤火暖暖身。”萧铭修帮她重新系好斗篷,转身离去。

    宁多福跟在身后,倒是一脸平静无波。

    萧铭修低声问他:“查过了,确实没错?”

    宁多福道:“诺,仪鸾卫从他入京便查了,确实是娘娘的亲兄长,谢家的嫡长子谢良骥。”

    作者有话要说: 贵妃娘娘:祸害花草,当然是别人家的不心疼。

    陛下:怎么朕竟然是别人家的了?!生气了!

    ☆、120

    谢良骥是悄无声息离开谢家的,就连盯守谢家的仪鸾卫都未曾发现, 直到他千里迢迢来到盛京城门外, 入城时核查路引才被发现。

    因仪鸾卫按萧铭修早先旨意,只负责暗守谢家大事, 并非日夜不休盯着查看,这才叫谢良骥成了意外。

    不过谢大公子毕竟是个文弱书生,他一路搭乘驿站的马车进京, 折腾得俊脸刷白, 若不是怕耽误进宫探亲, 他早就坚持不住了。等进了盛京住进客栈里, 躺到床上那一刻,他才略松了口气。

    每年三月入宫探亲,只有有官身的女眷可住进重华宫, 谢大公子算是外男, 就只能自己安置了。

    他在客栈里晕晕乎乎躺了三天,好歹养足了精神, 正想去衙门打听打听到底如何进宫探亲, 就被两名仪鸾卫找到客房门口:“请问是谢伯爷否?”

    谢良骥有些惊讶, 却很快就回过神来,拱手道:“正是在下。”

    仪鸾卫要了他的路引和户籍对了对,确认是他本人,才恭敬道:“谢伯爷,陛下要见您,即刻便要入宫。”

    谢良骥虽说身无功名, 却远有文才,很受文人追捧。他是琅琊谢氏的下一代族长,也是宫中贵妃娘娘的亲兄长,更是陛下亲封的荣恩伯,仪鸾卫也不能把他当普通百姓待之。

    虽说并未涉猎官场,可谢良骥却相当聪慧,当即便无半分胆怯,落落大方一笑:“谨遵圣令,烦请两位大人稍等片刻,待在下换过一身新衣再走。”

    等他独自回了客房,这才轻轻叹了口气。

    他千里迢迢进京看望大妹,原本只是想看看她到底过得如何,却是怎么也没想到大妹还没见到,却是惹了陛下的注意。

    看来,陛下待大妹却也如坊间传闻一般上心。

    谢良骥心里头这般想着,飞快换了自家带来最整洁干净的一套儒衫,紧跟着仪鸾卫出了客栈。

    他封的只是流伯,头上只有空空的爵位,一无封地而无官属,因此也没有礼服,日常穿儒衫是最体面正统的了。

    一路上,谢良骥都老老实实,不敢东张西望,也一句都不多讲话。

    等到了宫门外,几番验身查户籍,才放他进了长信宫。可进了宫,谢良骥就更不好多看了,他闷头跟在仪鸾卫身后走,等到乾元宫外,仪鸾卫才对他道:“谢伯爷,剩下路会由沈大伴带领,告辞。”

    两方简单告别,仪鸾卫便匆匆而去,剩下谢良骥站在宫门口,沉默地看着特地出来迎他的沈雁来。

    沈雁来倒是客气,上来就热络道:“是伯爷吧,这边请。”

    谢良骥未身于官中,却也多少知道官场的门门道道,旁的谢家人或许不屑关心这些,他却是不得不上心的。见了沈雁来的服色气度,当即便知道他肯定是陛下身边的大伴,很是跟着客气起来。

    “有劳沈大伴了,多谢。”谢良骥笑道。

    端看贵妃娘娘的样貌,也能知道家中父母定是不差的,如今再看这位满琅琊都有名的谢氏长子,却也很叫人心生叹服。

    就看他穿着一身竹青儒衫,一头黑发盘成发髻,只简单一柄木簪,却能把他一身风骨全都衬托出来。远远一看,便是一位面如冠玉的翩翩佳公子。

    他的眉眼跟贵妃娘娘还有几分相似,也是一样的漂亮精致,叫沈雁来看了,竟还生出些亲切之感。

    “贵妃娘娘对臣很是体恤,可当不得您这一声谢。”沈雁来道。

    谢良骥一听这话,心里却叹起气来,大妹就是这般纯善,便是幽居深宫也能宽待宫人,如何境遇都不曾变过。

    想到这里,谢良骥不由又有些担忧起来,见前头宫殿还远,便低声问:“请问沈大伴,贵妃娘娘在宫中过得可还好?”

    这几年他都担心着大妹境遇,若不是家里的那些老古板们没人看着不行,他早就想进宫来看望了。好不容易等到今年二弟也稳重许多,脑子也没太过愚钝,他这才迫不及待进了京。

    哪怕只能远远看一眼,他也能心安一些。

    沈雁来原以为他能问些陛下的事,结果只看他犹豫半天,却是问贵妃娘娘过得如何,倒是十分意外。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话:“谢伯爷尽可放心,如今贵妃娘娘掌管东西六宫事,上有太后娘娘关怀,下有宫人伶俐勤勉,日子过得别提多舒心了。”

    谢良骥的眉眼一点点软和下来,他露出一个怀念般的笑容来:“大妹自幼聪慧机敏,没有一件事是她办不好学不会的。”

    他说完,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有僭越之言,只得补充道:“听闻贵妃娘娘过得好,我心下十分开怀。”

    沈雁来点了点头,却轻声道:“陛下自来重情重义,娘娘陪伴陛下经年,以后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伯爷无需担心。”

    谢良骥道也没成想对方能跟他讲这些肺腑之言,忙拱手道:“多谢大伴提点。”

    沈雁来便是个阉人又如何,到底是陛下身边的上监,人家可有正七品的官身,比寻常的县令镇使都要高得多。就连那些阁老尚书们,对这几位大伴也都很客气,他自来也没什么好傲慢无理的。

    再一个,大伴们日常就在陛下身边,说是陛下的心腹也不为过。他多客气几分,沈雁来便也能多关照几分,最后这个善缘总能落到谢婉凝身上。

    跟父母和族人相比,谢良骥身上少了清高傲慢,却是多了几分平和温良。

    沈雁来观其面相气度,发现这位书香门第出身的大少爷确实是一腔诚恳,他不由在心里感叹:贵妃娘娘家中倒也是人才济济。

    说话工夫,两人就到了御书房外间,沈雁来领着谢良骥进去,嘱咐他略等一等,便进去通报了。谢良骥便也老老实实站在堂中,不坐也不言。

    不过多时,沈雁来便快步而出,朗声道:“宣琅琊谢氏荣恩伯入内觐见。”

    谢良骥拱手行礼,缓步而入。

    刚一进御书房,便能闻到一阵清爽的薄荷香气,没有重香那么繁复,倒是令人神台轻灵,耳目聪颖。

    一道靛蓝色的身影坐在御座之前,冬日午后斑驳的阳光照进殿中,混着若有若无的烟尘,仿佛天宫之中的仙主。

    谢良骥不用吩咐便自行跪下身去,先行叩拜之礼:“臣谢氏良骥,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他跪得端正,身子挺直,一如山中冷竹,好生叫人倾慕。萧铭修淡淡看着他,见他面上丝毫没有厌恶不耐之色,这才道:“伯爷快快请起。”

    能叫陛下叫一声伯爷,倒是很给谢良骥脸面了。谢良骥便迅速起身,拱手道:“谢陛下。”

    萧铭修放下朱笔,起身往茶室走,沈雁来就在后面小声提醒:“伯爷且跟紧陛下。”

    谢良骥这才回过神来,匆匆跟了上去。茶室里布置雅致、茶香四溢,让谢良骥渐渐放松下来,人也不那么紧绷了。

    萧铭修悠闲坐下,一边示意沈雁来煮茶,一边指着边上的椅子道:“坐下说话。”

    谢良骥便小心翼翼坐了下来,腰背也依旧挺直。

    时隔三年,大舅哥和妹婿才得缘见上一面。萧铭修抬起头,淡淡看向谢良骥,却发现对方也在偷偷看他,显然对他的人品很是上心。

    萧铭修心里的不愉和谨慎就去了大半,只问:“不知伯爷千里迢迢从琅琊入京,所为何事?”

    谢良骥答:“回禀陛下,臣知道每年三月宫妃亲眷都可入宫探亲,便特地从琅琊赶来,想见一见贵妃娘娘。”

    在大妹入宫这件事上,父母态度强硬而冷漠,他两方规劝却发现无论如何结果都无从更改。他不明白父母为何能对亲生骨肉心硬到如此地步,难道宗族礼法竟能比骨肉至亲更重要?可他劝不了父母,只能这样看着大妹转身离去,再也没往家里送过只字片语。

    两方断了音信,可大妹却又远在深宫,令他心中更是难安,总是怕她日子过得不好。

    说句实话,在进宫之前,他是从来没想过陛下是这副模样的。

    这位年纪轻轻便继承大统的皇帝陛下,端是一副英俊潇洒的俊美面容,且看他行走之间利落果断,说话声音清润动人,确实是难得的佳婿了。不去看他身份如何,便是凭着这么一副好样貌,也能成为许多女子梦中的如意郎君。

    可他偏偏是富有四海的皇帝陛下。

    他不动声色打量萧铭修,萧铭修也在打量他,不过陛下的目光就直接许多,他就那么抬着头,大大方方看。

    出乎他的意料,这位旧氏族出身的年轻继承者,竟是个温和纯良的君子人物。

    这些年他听谢婉凝只字片语,总觉得谢家人人固执古板,都活成了只看族规的老学究,倒是难为这位谢大公子能顶住家中族老压力,一力把谢氏稳定下来。

    如今他又悄悄入京,为的却是已经“断绝关系”的妹妹。

    “朕记得,你们家中已经跟婉凝断了亲缘吧。”萧铭修淡淡问。

    谢良骥的脸一下子就沉下来,却说:“这不过是外面谣传,一家一姓皆是缘分,怎也不能斩断亲缘。”

    倒是也很会说话,萧铭修心里更是安定:“婉凝这些年,其实很惦记家中,只是害怕父母不愿回音,这才没敢派人联络。”

    说到这里,谢良骥的脸色更差,他的眼睛都有些红了:“娘娘一个人在宫中孤苦伶仃,着实是太可怜了些。”

    萧铭修:“……”

    孤苦伶仃你是怎么总结出来的?

    宫里头谁都可能孤苦伶仃,就贵妃娘娘不能啊!

    作者有话要说: 陛下:朕冤枉啊,请贵妃娘娘安慰。

    贵妃娘娘:臣妾做不到。

    那个什么~晋江有个约会的活动我排第七名,所以还是来求一下营养液,一直追订的小天使应该有自动返的,求给我砸一波,爱你们~

    ☆、第 121 章

    所幸谢良骥还不算太笨,立即就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不是很妥当, 接着补了一句:“要不是有太后娘娘和陛下照顾关怀, 贵妃娘娘定也没有如今这般好日子。”

    萧铭修这才有了些笑脸:“贵妃一贯孝顺,母后自很喜欢她。”

    他看谢婉凝这位兄长, 倒也不是个一根筋的傻书生,知妥协会变通,听闻文采出众人品高清, 倒也是个可塑之才。

    谢良骥见萧铭修面色渐渐和缓下来, 迟疑片刻, 还是问:“陛下, 臣此番进京,确实只为看望贵妃娘娘,不知陛下招臣入宫所为何事?”

    萧铭修绝对不可能每一位妃嫔的亲眷都要见, 况且他还没去衙门询问, 便直接被仪鸾卫找上门来,说明陛下早就派人关注谢家了。

    然而这也不一定是坏事。

    萧铭修淡淡扫了他一眼, 道:“爱卿是入京看望贵妃, 可朕也得问问, 你且要同贵妃说些什么?”

    谢良骥有些愣神,他是想不到陛下为何连这些琐事都要过问的,不过转念一想,这或许也说明陛下对大妹用心,才特地过问一句。

    他是日理万机的皇帝陛下,能分出这些许心神, 已经殊为不易。

    于是谢良骥便也不啰嗦,利落道:“家中一切都好,且就告诉她在宫中安心,不用时常惦记家中。”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若是娘娘得空,往家里写一两封家书也省得,臣也能知道娘娘是否安康。”

    谢良骥是知道自家父母族人什么样子,便也只字未提,只说了自己关心贵妃,相信萧铭修对谢家事比他了解得还要透彻。那些无法启齿的家族私事,便也就不用再反复提及了,毕竟就连他自己,也觉得他们那股自视甚高的劲儿,特别叫人看不过眼。

    萧铭修点了点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尝尝这茶。”

    谢良骥不明所以,却还是端起来尝了一口。这茶汤颜色清亮,初入口时清雅微苦,待片刻回味,却又有甜蜜之意回甘上来,是品相极好的绿茶。

    “好茶,谢陛下赏赐。”谢良骥道。

    萧铭修点了点那茶壶,对他道:“这是贵妃最爱吃的一味茶,名叫兰馨雀舌,年年闽东新供,一半都要搬去她的景玉宫,旁人轻易也品不到滋味。”

    陛下这一句说的实在是意蕴悠长,谢良骥反复品来,才明白陛下是什么意思。

    他是在告诉他,谢家不当一回事的大姑娘,在他宫中却是最要紧的娇娇女,自是放在手心里千恩万宠,绝不会委屈她。

    这一刻,谢良骥的心都有些抽痛了,谁家姑娘不是这般娇宠长大,可他们谢家的却偏偏不是如此。这些年在家中,大妹每日有多勤勉他最是清楚,便是这样也很难得父母一句夸赞,如今进了宫日子反而好过起来,倒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闻言不由也落下一声叹息:“多谢陛下。”

    除了谢,他再说不出其他话来。

    萧铭修就道:“过几日见了贵妃,话挑好听的说,她这些年便是日子过得好,心里头也不得劲。若不是谢家有你这个明白人,朕早就……”

    他把话含糊下去,没有特地挑明。

    谢良骥忙起身,给他行了大礼:“陛下大恩,臣铭记五内,永生不忘。”

    萧铭修冷哼一声:“婉凝在谢家受过许多委屈,如今她自己都已经释怀,朕也就不再纠结。以后谢家到底应当如何,爱卿心里应当清楚。便是婉凝如今已经是贵妃,朕就是他最大的靠山,可也不能一个亲故都无。”

    谢良骥心跳如鼓擂,却也没有被萧铭修的这一席话冲昏头脑,他自始至终都是十分清醒的,因此他听明白了陛下的暗示,也知道自己应当如何回答。

    茶室一下子变安静下来,只有微燃着的炭火发出“滋滋”声响,却一点都不显吵闹。沈雁来早就已经退了下去,茶室里唯有君臣二人。

    谢良骥沉思片刻,终于还是拱手道:“回禀陛下,谢氏早年虽也是大姓氏族,可随着科举兴盛、土地分封,谢氏早就落寞下来。臣一家久居琅琊,靠家中庶务维持生计,经年累月未曾出仕,如今至天佑年间,确实已经跟过去琅琊谢氏不能相提并论。”

    萧铭修淡淡吃茶,一言不发。

    只听谢良骥继续说道:“不怕陛下耻笑,谢氏所学皆不是官学之道,若是让臣去走科举一途,耗费几年光阴说不定运气好能考中秀才,再往上走却是无望了。”

    如今官场中人,无不是自幼寒窗苦读,勤奋数十年才熬出头来。他们谢氏一脉曾经也有再出仕的念头,可所学皆不是科举科目,到最后也没能有什么大造化。

    谢良骥很清醒,也很聪慧,他此番并不是在以退为进,他只是说实话而已。

    他又何尝不想做大妹的靠山?他简直做梦都想,一个后宫嫔妃孤零零在盛京过活,不说娘家在朝有无人脉,便是再盛京也一个亲眷都无,谢良骥那一句孤苦伶仃,实在也是肺腑之言。

    萧铭修放下茶杯,认真问他:“抛去这些不谈,爱卿自己是否想要出仕?”

    谢良骥顿了顿,却洒脱一笑:“回禀陛下,臣自是想又不想。臣想让娘娘有些依靠,自然就要出仕。可臣也自知不是锦绣人才,无法为圣上分忧,也不能为国操劳,怕耽误国事,却也又不敢想了。”

    萧铭修哈哈笑出声来:“爱卿口才确实是好,名不虚传。”

    不会科举,不通八股难道就不是文才?非也。

    谢氏虽在琅琊故步自封,却也能教养出谢婉凝和谢良骥这样的通透人才,确实也相当难得。

    萧铭修看着他,心里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谢婉凝有这样一个可以执掌宗族的亲兄长,以后定再不会为娘家事烦忧了。

    “为国尽忠,为朕效力,也不一定非要入朝为官,爱卿可是局限了。”

    谢良骥便是在聪明,这一次却也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萧铭修见他一脸迷茫,便淡淡出声:“还有些时候,爱卿回去可再想想,等下次入宫觐见贵妃时,朕且再问你。”

    两人说到这里,基本上便已经说清楚了,谢良骥心里记挂谢婉凝,也愿意为她努力,光凭这一点,萧铭修都不会薄待他。

    
【全网热门完本耽美小说 www.dmx5.cc 手机版阅读网址 m.dmx5.cc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