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20)
烟消云散, 再也不会冒出来打扰自己了。
一晃就到了一月底,离盛京近的省府秀女们也陆续抵京, 暂且都住在城外驿站, 稍事休息之后,便择日入宫。
对于秀女们, 谢婉凝倒是没什么特别强烈的抵触感,或许是萧铭修的态度明确,也可能是她本身就没把这些年轻的小姑娘当成对手, 总之她是该吃吃该睡睡,日子倒是很舒坦。
反而萧铭修觉得有些不痛快,他还问宁多福:“贵妃是不是对朕不在意?为何一点都不紧张呢?”
宁多福哪里敢非议贵妃娘娘,陛下不过就是想念叨两句罢了,他也就老老实实听着。
果然陛下压根就不是在跟他聊天,转身又道:“朕瞧她每天都跟丽嫔一起说说笑笑的, 可见是一点都不担心这事,哼。”
宁多福:“……”
陛下您哼什么哼,若是贵妃娘娘真的生气不高兴了, 还不得您自己哄?
他见萧铭修脸色确实不好看,便小心翼翼道:“兴许,娘娘对陛下您信赖有加,所以才不把秀女当回事,她们碍不着娘娘什么事啊。”
萧铭修眼睛一亮,起身在书房里来回溜达:“你说得对,贵妃稳重,知道她们不碍事,就不会过分担心了。”
说不定婉凝已经从心底里相信了自己,所以秀女就都不叫个事,也不能叫她心生波澜了。
等想明白了,萧铭修心情顿时敞亮起来,哼着小曲继续批改奏折去了。
最近新政很有成效,朝堂上大半朝臣都不敢如何反驳,再三堂议之后,到二月底就可先在盛京及盛京周边的冀州、燕东试行。燕东有敬王在,也出不了什么乱子,萧铭修也省心。
被陛下念叨的贵妃娘娘,这会儿果然一点都不介怀,她正领着丽嫔往重华宫行去。
近来宫中事务繁多,她就分了一些小事给丽嫔,丽嫔倒也都办得还算妥当。其实进了宫的女人,也不人人都想母凭子贵稳居正宫,也有丽嫔这样被家族送进宫中来,只想着安稳度日的。
谢婉凝要重用她之前,就问过她对萧铭修是什么心思,当时丽嫔答得很是直爽:“姐姐,不瞒您说,我虽是南陈的郡主,但因着母妃的关系也经常能见波斯那边的亲人。以我的眼光,是瞧不上陛下的,若不是父王非要送我到大楚来,说不得我早就嫁了波斯皇族,哪里还有这一出啊。”
一听她说她看不上萧铭修,谢婉凝就想笑:“你啊,这话也就同我说说,若是叫陛下听见,准得生气的。”
丽嫔倒是不以为意:“我母妃早年教导我,人这一辈子,不过短短数十载,自己开心最最要紧。我如今离家进宫,虽说远离故土亲人,也无缘锦绣姻缘,却不也认识了姐姐这个知心人?如今吃穿不愁,每日还能给姐姐帮些小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谢婉凝还有些惊讶:“我说句实在话,妹妹千万别生气,其实我自己也不记得,早些年跟你有些什么缘分了。”
“姐姐不记得是自然的,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却让当年的我有勇气好好活下去,”丽嫔笑着看她,伸手握住谢婉凝的手,“说的夸张点,若不是姐姐我都坚持不到现在,多谢姐姐给了我新生。”
“不能给我讲讲?”谢婉凝反握住她的手,“你若是不说,我就总会惦记着呢。”
丽嫔俏皮一笑:“就是为让姐姐多惦记着我,我才不说呢。”
两个人说笑之间,已经到了重华宫。重华宫并不列于东西六宫之中,它单独立于北五所外,倒是比东西六宫单个宫室要大上不少。
重华宫有内外两重,分前殿和后殿,前后殿加起来有角房、正房、偏房等,总有约四十余间房,往常用于秀女选秀和宫女采选,非采选年景,也可让进京看望宫妃的亲眷们暂居,倒也并不经常空置。
掌管重华宫的两名尚宫局管事也是老手了,等谢婉凝下步辇的时候,便见重华宫已经内外一新,干干净净的一点都不显得冷僻。
这一次她把黄灿亲自派了来,就是为了盯好重华宫,不能叫秀女们出大事。
尚宫局派来的姑姑叫青莲,年纪比皎月要大一些,便由她率先上前给谢婉凝见礼:“贵妃娘娘大安,丽嫔娘娘大安,重华宫如今已经安置妥当,被褥用具也已都备齐,娘娘请里面看。”
芳蕊扶着谢婉凝,陪着她慢慢走近重华宫。
这里谢婉凝是没有来过的,她当年进宫就直接去了储秀宫,根本没有经过选秀这一茬。丽嫔也有些好奇,她进宫时候比旁人晚,当时储秀宫已经封宫,她直接被分到德妃灵心宫后殿,宫规都是后来学的。
从外面看,重华宫跟旁的宫室似乎没什么区别,可进了才发现,无论是前殿还是后殿,无论是偏殿还是角房,每一间都很窄小。逼仄的屋子里不过就对着摆两到四张床,再加上一对柜子便再没旁的家什了。
谢婉凝粗粗瞧了瞧,正殿的屋子还好些,好歹有桌椅和小窗,偏殿和角房的位置就差了许多,有的屋子是一丁点光都见不着的,瞧着就很阴冷。
青莲姑姑见谢婉凝皱眉,便赶紧解释道:“回禀娘娘,每年小选和采选人都不少,若不这么隔,是一定住不下的,便只好这么凑合了。不过出身好的姑娘自都是住正殿,也不过就忍小半个月,便也能从这里出去,不用再挤着住了。”
这是宫中的老规矩了,谢婉凝也不能叫改,她是略提了提:“这一次选秀的秀女,有许多都是宗亲圈定的,还是得跟咱们自家的有些区别,便分前后殿住吧。”
青莲赶紧记下:“诺。”
丽嫔陪在谢婉凝身边,一路都没吭声,等到谢婉凝把事情都吩咐完了,她才笑道:“选秀兹事体大,你们且得尽心尽力,日常照料茶水不能俭省,且以礼相待便是了。”
这话还是谢婉凝教她说的,背了两天才背下来,也算是难为她了。
等到重华宫看完,两个人才坐回步辇上,一起回了景玉宫。
“刚才表现挺好,奖你晚上陪我用膳。”谢婉凝笑着闹她。
丽嫔便红了脸,嗫嚅道:“多谢姐姐给我做脸,要不还不知道要说什么话呢。”
丽嫔哪里都好,办宫事也利索,就是场面话不会说,每次都很生硬。可谢婉凝带着她出去行走,话也不能让自己这个贵妃说,手下人总也得能吩咐差事,才能显出气势来。
所幸丽嫔懂事,话说不好就提前背,倒也不怎么落面子就是了。
二月二龙抬头那日,第一批先到的秀女们就入宫了,谢婉凝坐在景玉宫中,是一丁点外面的吵闹都听不见。
芳蕊伺候在身边,翻着这个月新写的宫事单子念:“二月初八,秀女全部入宫。二月初十,初选。二月十五,中选。二月二十,终选。二月下旬秀女搬宫,三月初上亲眷入宫觐见。”
选秀女听起来热闹,实际上速度很快,从第一批入宫到撂牌子送人出宫,前后不超过一个月。
一来宫中人多口杂,并不喜欢这些生面孔一直住在这里,二来秀女们到底年纪小,选不上不如早早放回家,省得再在宫中熬坏了。
谢婉凝就道:“初选就安排在漱芳斋,提前一日给主位们下折子,把时间地点都说清。中选时太后娘娘要去瞧,就改到慈宁花园里的安庆堂,太后娘娘去那也方便。”
至于终选,最后还要看太后的意思,是以谢婉凝就没再讲。
芳蕊在边上快速记起来,轻声道:“尚宫局的嬷嬷们也已经挑选出来,共有四名,娘娘看什么时候去?”
谢婉凝吃了口茶:“太后娘娘说早瞧早好,今日便去吧,回头若是有不合规的,也好提前请出宫去。”
往年入宫的秀女,最怕有那行为不端的,宫外的嬷嬷兴许看不出来,进了宫一下子就漏了馅。谢婉凝当年被特地关照过,只有一位面目慈祥的嬷嬷在场,倒也不是很慌张难受。不过往常入宫的检查都是很严格的,有的姑娘抹不开面子,也嫌疼,总也不是很顺利。
芳蕊便应下:“诺,臣且跟黄灿知会一声,立即就安排起来,这两日也一定经心。”
谢婉凝叹了口气:“走过这一遭,就好了。”
芳蕊笑笑,却没说话。
走过这一遭,后面还有三次选秀,便是当真能有大造化入了宫,又要进储秀宫学宫规。宫里的女人们看似繁花锦绣,却也是踏着荆棘走来,不说鲜血淋漓,却也没有一个是坦荡向前的。
此时的慈宁宫,太后笑眯眯看着德妃,语重心长道:“我这没什么好吩咐的,初选时你就跟着贵妃,她如何说,你就如何跟,保准没错。”
德妃还是不知道怎么办:“人选到底要怎么选?姨母且先给我个准话啊。”
太后点了点她:“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贵妃那我已经提点过了,你切记得,她说谁就是谁,便是她不说,你就也不说。不过……要是贤妃开口,无论说什么,你反对就是了。”
德妃:“……”
有点懵啊……可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德妃:说绕口令吗?听不懂。
贵妃娘娘:笨,姐给你翻译一下,你听我一个人的就行了。
德妃:哦,明白了!
贤妃:????
☆、第 111 章
淑芳斋位于隆福门外, 毗邻千秋亭与重华宫, 也挨着冷清的北五所。日常有些牵扯国事的典礼, 也要经由北玄武门前举行,是以经常用来给贵人们小憩或迎接宾客的淑芳斋,倒也还算宽敞雅致。
二月初十这一日,谢婉凝早上早早醒来,听见外面萧铭修的动静, 便掀开帐幔:“陛下今日可忙?”
今日有大朝,萧铭修前头事多, 闻言却还是问:“尚可, 怎么?”
谢婉凝披着外袍下床,随意把长发顺了顺, 就过来帮他穿戴玉佩:“陛下可是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了?”
萧铭修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个大概,不由念叨起来:“刚过了上元节和母后千秋, 哪里还有别的节日了?”
太后的千秋没叫办太热闹,今年不是她老人家整寿,就只请了几位相熟的宗妇入宫,陪着太后吃了宴又听了戏,便就那么过去。
太后千秋之后,其实宫里头也就没什么大事了。
谢婉凝轻声提醒:“陛下真是的, 今日可是秀女初选呢。”
萧铭修这才恍然大悟,然后便好笑地看谢婉凝:“所以呢?”
“陛下!”谢婉凝瞪了他一眼,却也忍不住笑了, “一会儿我就得动身去重华宫,陛下可有什么要交代的?”
萧铭修佯装沉思,一边纠结道:“哎呀,你这么一说,是要好好想想的。”
谢婉凝知道他闹自己玩,心里却一点都不生气,反而有些甜滋滋的:“等上午把人都见完了,下午臣妾们还要去给太后娘娘禀报,再看初选要刷下去多少人数。陛下若是有吩咐,得提前讲。”
萧铭修摇了摇头:“朕倒是不用吩咐什么,母后心里都有数,该留下的都不会被刷走,你只看自己要留谁便是了。”
谢婉凝一愣,她有些迟疑:“这……真的可以?”
“如何不可?”萧铭修顺顺她耳边的长发,凑过去低声道,“朕之前跟你说了的,便是进宫成了宫妃,人也尽归你管。除了跟前朝有牵扯的太后那都记了名,剩下的便你看着办吧,不过……人不能多。”
其实萧铭修是能体会出些许谢婉凝对王家的在意的,她对王家那个姑娘反应那么大,萧铭修大概就知道她其实有些想把人留在宫中。
他喜欢她,倾慕她,却不会管束她。无论她想把人留在宫中做什么,萧铭修都会支持她配合她,直到她如愿以偿。
他能让意中人开心高兴,能让她每日心满意足,便是平日里自己想来,也觉得有些满足。
作为一个皇帝,如果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还不叫天下人耻笑?
谢婉凝抬头见他一脸宠溺,不由心里一软,踮起脚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多谢陛下。”
不过,刚才还说自己满足的萧铭修,转眼就又不满足了:“娘娘就这么打发朕?”
谢婉凝笑着推他走出寝殿:“陛下快去早朝吧,已经有些晚了。”
于是,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就委委屈屈上早朝去了。
等他走了,谢婉凝便又在贵妃榻上略眯了一会儿,睡足了才起来用膳。谢兰领着宫人给她收拾今日要穿的衣裳,芳蕊伺候她用早膳:“尚宫局那边来了信,说已经挑好了十名宫人,五名黄门,明日便送过来给娘娘挑挑,看娘娘是否合心。”
谢婉凝轻轻嗯了一声,喝了小半碗热豆浆,才道:“你记得一会儿跟黄灿说一声,叫他临了过来挑个人。”
黄灿管着景玉宫外事,手底下就那么几个徒子徒孙,人手很是不太够用。就连张之如今年纪轻轻也都顶用上来,也是忙得人都瘦了。
芳蕊记下来,退下去准备今日要带的行李,那边谢兰就过来笑道:“娘娘今日可得打扮靓丽些,否则那些秀女还总以为自己是天仙下凡,进了宫就了不得了。”
谢婉凝轻声笑笑:“姑姑且放心,这不还有其他姐妹们呢?”
便如她所说,这一日的淑芳斋,可谓是花团锦簇、争奇斗艳了。
谢婉凝是到的最晚的一个,等她的步辇在淑芳斋外停下,早来的主位们已经迎到门口,一齐给她请安了。
“妹妹们快快请起,一起进去坐吧。”谢婉凝忙虚扶了扶,跟她们一起进了淑芳斋。
今日的淑芳斋重新布置过,整个厅堂全部被打开,里间改成主位桌椅,外间则全部空出来,等一会儿迎接秀女跪拜。
萧铭修无皇后,后宫也无中宫主位,因此便在最上首摆了一把空椅子,象征的是未到场的太后。谢婉凝坐在空椅略偏一些的右手位置,下首左右依次是德妃、贤妃、安嫔、和嫔、熙嫔、端嫔和丽嫔。
加上谢婉凝这个贵妃,满打满算只有八人。
等大家都坐定了,谢婉凝就冲青莲点了点头,青莲便领着宫人给主位娘娘们上了瓜果点心,然后才道:“回禀娘娘,今岁入宫秀女共九十六人,已按省府分组,每组人数不等,共八组。”
谢婉凝没什么表情,只淡淡道:“这一回选秀是天佑四年的大事,以太后娘娘和陛下的意思,今岁的秀女主要为宗室而选。几位亲王、郡王和世子们尚无婚配,太后娘娘慈祥,愿意把这初选的差事指给我们,我们且要好好瞧,不能办砸了要紧的差事。”
贵妃这话虽说得平淡,但在场的主位皆是心中一凛,纷纷开口道:“诺,谢姐姐指点。”
谢婉凝顿了顿,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到贤妃脸上:“大家且只看看样貌行止,也可叫上前回话,到底要不要留,回头还要跟太后娘娘请报,咱们是做不得主的。”
她意思很清楚了,这一轮先看看,样貌太差或者德行不佳的先刷下去,而早就划了名字要预备跟各家宗室联姻的,大多已经被宗妇们瞧过了,是绝对不会在这一层就被刷下去的。
再不济,谢婉凝手里还有份已经圈好名字的名册,结果如何她心里早就有数。
谢婉凝抬了抬手,叫青莲把名册发给各位主位,道:“大家对着瞧瞧,也好认清楚人。”
这事要是旁的妻子妇人来做,心里定不很痛快,谁也不愿意给自家相公再挑选年轻貌美的姑娘伺候。不过宫里头毕竟跟外面不同,进宫的女人们也没人奢望过什么举案齐眉白首不离,从走进长信宫的第一天起,她们就认命了。
所以这一刻的淑芳斋安静极了,娘娘们翻着手里的书册,脸上都是一如既往的平淡无波。就连以前对这事很反感的德妃今日也没吭声,她匆匆看了一遍,抬头看向谢婉凝:“看名字也看不出什么,不如便开始叫人吧?”
她就是过来凑热闹的,姨母不让她多话,她就只好憋着,回头若是贤妃要作妖,她帮着贵妃说话就行了。反正她早就看贤妃不痛快了,能找这么个机会怼她,心里头竟还有些开心。
谢婉凝好笑地看了看她,却也很给面子:“好,早看早完,青莲姑姑,叫人吧。”
青莲便走到门口,唱道:“盛京、冀州两地秀女,入内觐见。”
棉布门帘被徐徐拉开,明媚的阳光透过门缝钻进来,一行十来个青春少女规规矩矩行入淑芳斋,分两行立于堂下。
大抵是宫中的日子有些平淡,这一会的主位娘娘们见到年少青春的新鲜面容,不由又都精神起来。就连谢婉凝都坐直身体,一双眼眸紧紧往堂下的小姑娘们。
青莲姑姑又喊:“给主位娘娘请安,跪。”
一群小姑娘们便端正跪了下去,行了叩拜礼,口中道:“娘娘大安。”
只听一道淡雅的女音开口:“都起来吧。”
秀女们便起身,老老实实垂眸立在那,没人敢抬头望上面瞧去。
谢婉凝翻着册子,又抬头看了看那些紧张的秀女们,便笑着跟贤妃道:“妹妹可有什么要问要看的?”
贤妃如今身子早就康健,虽说不如以前那般健朗,却也没有头两月那样病态,就是人还是有些暮色沉沉,不是太爱讲话。
她轻轻抬头看了一眼谢婉凝,目光有很快便又收了回去:“姐姐客气了,今日可要您做主。”
谢婉凝挑了挑眉,却没有接下这话。
这时,德妃却开口了:“既然姐姐们都客气,那妹妹可否先问问?”
谢婉凝这才笑起来:“德妃妹妹尽管问。”
德妃也不客气,她对着名册看了好一会儿,才道:“第一排左三的,可是陈家的三姑娘?”
被问到的小姑娘上前一步,微微扬了扬头:“诺,正是臣女。”
德妃就对谢婉凝笑道:“娘娘瞧我这表妹如何?可跟……相配?”
陈家三姑娘跟七王爷庆王的亲事去岁就定下了,如今叫她进宫,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这事满朝都知道,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因此谢婉凝态度也很随和,轻声跟德妃玩笑:“你这人,小姑娘脸皮薄,回头再叫你说脸红了。”
她不说还好,她这么一说,陈三姑娘的脸蓦地红了。
德妃娘家跟陈家都是王家姻亲,幼时见过这位没什么血缘关系的小表妹,如今再一看,倒也长开了,确实是位端庄温婉的清秀佳人。
德妃知道谢婉凝这是表示自己跟太后亲近,便也很上道:“近来在重华宫可住得习惯?”
陈三姑娘福了福,细细开口:“回禀贵妃娘娘、德妃娘娘,臣女住得很好。”
选秀看的不过是秀女的品貌姿态,叫人上前问话,且要听口吃是否清楚,姿态是否得体,简单问过便也就过去了,倒也不算很难。
这一行十几人,也不过四五名被画了名字,剩下的除了一个长得分外可爱的被丽嫔叫出来说了两句,便就结束了。
等这一群秀女们从温暖的淑芳斋出来,才如大梦初醒一般,一个个激动地红了脸。
一个纤瘦的身影站在队伍里,听着她们在那咿咿呀呀:“贵妃娘娘真是漂亮,声音也特别好听,就跟那黄鹂鸟似的,笑起来和特别温和。”
那身影眯起眼睛,倒是觉得她们说的跟她记忆里的不是一个人。
谢家最规矩懂事的嫡长女,什么时候温和过?
作者有话要说: 丽嫔娘娘:哦,可爱的小姑娘,简直是人间瑰宝。
☆、112
初选不过是先认认人, 简单问问说几句话, 就可下去了。
谢婉凝每每看过,都在名册上简单写几笔,旁人倒是不知道她在写什么, 却也都不敢出声打扰。不一会儿,就到了溪岭这一组。
谢婉凝手下的笔微微一顿, 却一点都没反应, 继续写了下去。
等到她写完了,青莲才叫人:“溪岭、川西两地秀女, 入内觐见。”
随着她话音落下, 十名秀女依次而入,谢婉凝放下书册, 淡淡看了过去。
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年轻容颜映入她眼中,谢婉凝看着她老实站在那, 按照姑姑的吩咐给自己跪拜,内心竟一点波动都无。
王纯汐站在堂下, 她只觉得有一道目光从自己身上一扫而过,她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攥成拳,膝盖一软,就这么跪了下去。
她从来没有跪过她, 无论曾经, 无论过往。
谢婉凝淡淡看着跪在那的身影,她离她不远不近,却依旧显得渺小而羸弱。
然而却是这么一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 扼住她的喉咙,把她身体里最后那点鲜活气都堵住,让她从此闭上了眼。
曾经她是害怕过的,一开始她不知道那双手属于谁,每每噩梦惊醒,她的心总是很慌,满身也都是冷汗。
可最后的那一次,她终于看清了凶手的脸,也终于记起了全部经过。惊醒后冷静下来,身边却是另一个温暖的胸膛安抚了她。
他对她说那不过都是梦,梦醒了就不要再怕。他还说有他在,她也不需要恐惧任何事情。
堂堂皇帝陛下,自是金口玉言,一言九鼎。
从那日起,她仿佛就过了这个坎,真的再也不怕了。
如今看着她匍匐在自己身前,跪在那一言不发,她既不觉得爽快,也没有多开心,仿佛只是看到一个陌生的故人,平淡且平凡。
或许是她沉思的时候太长,一直没有叫起,芳蕊在后面小声叫她:“娘娘,该起了。”
谢婉凝这才回过神来,轻声道:“起来吧。”
等到人都起身,谢婉凝才翻着名册,看向端嫔:“这里倒是有端嫔妹妹的旧相识了。”
川西位于大楚最南端,要越过启明山脉才能与溪岭相通。端嫔家中早年根基不稳,端嫔父亲还是陛下继承大统之后才提拔上来,天佑二年调去西大营成为一方将帅,是以在京中时,跟同是武家的南大营张家女儿有几分熟悉。
如今进宫来的,是敬太妃娘家的表侄女,瞧着年岁倒是不大,比端嫔要差上不少。
端嫔盯着下首那姑娘看,未曾想被贵妃点了名,当即便放下手里的茶杯,淡笑道:“倒是妹妹以前运气好,能认得张家女儿做玩伴。”
说是玩伴,其实不过就是个跟班,那时候张家的儿女都留在京中,他们家娇惯最小的女儿,便叫下属家的姑娘陪着玩。
端嫔进宫做侍妾以前,就一直陪着这位张六小姐“玩”。
谢婉凝一听,就知道两人关系一般了,闻言便问:“是哪一个?出来给我们瞧瞧。”
第一排有个高个子姑娘,当即就红着脸走了出来,谢婉凝低头去瞧,却发现她那脸上的红润不是害羞的,倒像是气的了。
这气性还挺大。
“六小姐当年在可是芳雾先生座下的得意门生呢。”端嫔笑着说。
谢婉凝还没来得及说话,德妃就开了口:“哎呦,倒是咱们贤妃娘娘的同门师妹了,贤妃姐姐瞧着这张小姐如何?”
贤妃抬起头,轻轻瞥了一眼德妃,这一次却反驳道:“闺秀品行,旁人怎能随意点评质疑?实在是很不妥的。”
德妃被她噎了一句,倒是也不生气,只对那张六小姐道:“你倒是运气好,宫里头这么多主位娘娘都认得你呢。”
张六小姐没抬头,冲她福了福:“谢德妃娘娘夸赞。”
德妃顿时笑出声来:“倒是挺可爱的。”
张六小姐其实已经到了待嫁之年,只是家里兴许早就有想法,才把她留到今日。她比端嫔小三四岁的样子,今年也有十八了,瞧着比其他的秀女都要高一些,看着也健康。
谢婉凝倒是对她没什么意见,低头在册子上写了几句,顺手画了个圈。
原本以为这一场就结束了,没料到贤妃开了口:“本宫瞧着,这一场也有贵妃娘娘的熟人呐。”
谢婉凝有些惊讶:“贤妃妹妹哪里知道的,本宫怎么不记得了?”
贤妃没成想她居然装傻充愣,只得补充道:“瞧着下首可不是有琅琊王氏的千金,妹妹听闻琅琊的世家都是一同就读于琅琊族学的,瞧着您跟这位王小姐不过就差三四岁的光景,怎可能不认识呢?”
谢婉凝心里觉得好笑,面上也很坦然,她又低头去看了看,才恍然大悟说道:“还是贤妃妹妹你细心,若不是你提醒我,我都要忘记了。”
她抬起头,在下面的人群里来回寻找,似乎真是不记得了,好半天没找到人。
不知道为何,王纯汐的心中一紧,她莫名觉得有些慌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怕如今的谢婉凝。
见贵妃娘娘好半天没找到人,丽嫔就柔声道:“王小姐是哪一位,还不快快上前,难道叫贵妃娘娘亲自下去找吗?”
她近来常跟着谢婉凝打理宫事,对这位贵妃姐姐的聪慧是深有体会的,一个出身相仿又同书院读书的同窗,她不可能三年不见就记不得了。
丽嫔虽说不善言辞,却也机灵,跟在谢婉凝后面补了这一句,倒是上来就狠狠打了王纯汐的脸。
她刚才那句话的意思,可不就是说王纯汐不懂事吗?
王纯汐攥紧手心,连忙上前一步:“回禀娘娘,民女便是。”
她家中一个做官的都没有,也不能自称臣女,只能说是民女了。她以为这一回不过跟旁人一样简单说两句就叫回了,结果却听谢婉凝开了口。
“抬起头来本宫瞧瞧,几年不见都记不得样子了。”
王纯汐轻轻抬起头,入目是一片繁花似锦,宫妃们穿着华丽的锦缎袄裙,各个珠翠琳琅,美丽不可方物。
她们其中,最耀眼的那个莫过于坐得最靠中间的那一位了。
今日的贵妃娘娘可谓是花颜月貌、国色天香,她穿着一身牵牛紫的竖领长袄,上有银丝线绣并蒂莲花纹,下裳配璎珞串珠八宝纹裙襕,远远瞧着,都能被那蜀锦的美丽光泽所吸引。
明明这身衣裳素雅端庄,却也暗暗把她贵妃的身份立在那,在场那么多妃嫔,就她一个穿了重紫,这是旁人所不能有的殊荣。
王纯汐只能粗粗看一眼她身形,到底还记得宫中姑姑的教诲,没真无法无天去看她的脸。
谢婉凝却一眼看清了她的面容,跟模糊记忆里那个含蓄温婉的王家千金不同,如今的王纯汐看上去确实年轻了些,却也再无那份朝气了。
她看不清她的眼睛,却知道此刻的王纯汐一定没多欢喜。
谢婉凝笑道:“瞧了瞧脸,倒是有那么点印象了,重华宫住得可还习惯?”
王纯汐只听自己干涩回答:“回娘娘话,住得很好。”
“那就好,且先下去吧。”谢婉凝这么一吩咐,青莲就立即上来请人。
王纯汐往回走的那一瞬间,匆匆抬头向谢婉凝看过去。只见一个明媚丽人坐在首位,她一双黛眉细如烟云,凤眼微张,似含着一汪春水,温婉多情。
她面色红润,皮肤白皙,一头乌黑的长发束成凌云髻,斜插一把冬梅落雨步摇,更显得面容娇嫩几分。
几年未见,她比以前更美了。
王纯汐紧紧咬着后牙,强迫自己不要去在意。
谢婉凝笑着看她纤瘦的背影消失不见,低头要去吃茶,却不经意碰上贤妃的目光。
“怎么?贤妃妹妹可是有瞧上眼的?”谢婉凝随意问。
贤妃垂下眼眸:“没有,只是感叹琅琊风水好,养出来的女儿都这般优秀。”
德妃凑在边上,听了就笑:“哎呦呵,咱们贤妃娘娘也是会夸人的了。”
往年德妃跟贵妃不对付,也是这般讲话,在场宫妃也都习惯了。如今人家当了贵妃,她招惹不起了,便去拿话挤兑贤妃,也就贤妃好涵养,不与她计较罢了。
上面几个妃主说得热闹,下面的嫔娘娘就老老实实吃点心,一声都不吭。熙嫔抿着嘴唇,在这样的场合理,也没她说话的份了。
端嫔正巧坐在她身边,见她神色不愉,哪里还有不懂的,想了想便道:“今日的松子糕很好吃,姐姐尝尝?”
熙嫔抬头冲她笑笑,便也吃起来:“确实好吃。”
等到最后一组进来时,娘娘们也已经吃了个八分饱,当青莲把博陵这个省府叫出来,在座几位便也都打起了精神。
谢婉凝觉得好笑,却也一直淡定自若,等秀女们行过礼又叫起,她才轻声开口:“这一回倒是有大姓,博陵崔五小姐,可上前一步。”
既然大家都好奇,便叫她们提前看看,省得都要坐不住了。
只见一个容貌绮丽的娇小少女轻起莲足,往前踏了一步。她个子不高,整个人娇小玲珑,低着头的时候露出一小节白皙的脖颈,看着越发娇怜可爱。
曾经辉煌的世家中,琅琊王谢已经成了过去,而博陵崔氏在今大楚却是经久不衰。百多年前的宣宗昭显皇后便是博陵崔氏嫡系,后崔氏在前朝几经沉浮,一度落寞下来,时至今日又因崔临山入阁而再现芳华。
博陵崔氏上一回送女儿入宫,便就成了独宠后宫的昭显皇后。之后崔氏沉寂下来,未再送家中闺秀入宫为妃。
就在天佑帝后位空虚这当口,博陵崔氏却再次把他们家最出名的崔五小姐送入宫中选秀。
这一举动,实在耐人寻味。
一时间,众妃的眼光全部落到崔五小姐身上,却没有一个开口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贵妃娘娘:被反派跪了又跪的滋味,一个字,真爽。
☆、第 113 章
以娘娘们挑剔的眼光, 这位崔五小姐也一时半会儿挑不出特别大的毛病来。
娇娇小小的一个女孩子, 怯生生站在那,腰细得不盈一握,瞧着就十分的惹人怜爱。
谢婉凝瞧了一眼, 就没再继续看了。她知道旁人都忍不住拿她两个比,可那又怎么样?无论怎么看, 她都是最好都那一个, 这一点她分外自信。
她不开口,却有人忍不住了, 只听许久未曾讲话的熙嫔轻声道:“崔小姐倒是好样貌, 如今住重华宫可是委屈?”
熙嫔这话问的,仿佛旁人就是不如崔五似的, 就她住重华宫委屈了。
崔五小姐福了福,软软开口:“回禀娘娘话, 重华宫很好,姐妹也都很融洽, 不委屈。”
她声音也是极好听的,轻轻软软,仿佛清风徐来,吹得人满心清明。
熙嫔就笑了:“那便好了, 青莲, 你可得好生照看着。”
等这一组秀女也出去了,娘娘们才觉得松快些,德妃就高兴地笑起来:“可算是忙完了, 姐妹们瞧着哪个好?”
谢婉凝也捏着书册,等她们说呢。
和嫔自来会巴结人,上来就说:“妹妹瞧着陈三小姐是不错的,当得庆王殿下良配。”
陈三小姐怎么说都是王家的姻亲,夸上一句准没错,德妃如今说话办事也比以前利落,有些话再是不爱听,也不怎么当面打脸了。
“是呢,许久未曾见过,倒是出落得亭亭玉立。”德妃笑道。
宫妃们七嘴八舌讨论一圈,把几个出色的都大概讲了讲,贤妃才出声道:“刚瞧着王家的大姑娘也是很好的,都说琅琊水土好,出来的姑娘也一个个都跟贵妃姐姐似的,倒是很叫人羡慕。”
兴许是知道贤妃背后是什么德行,谢婉凝现在一听她说话就觉得她没安好心,听了倒也不生气,只淡道:“一样米养百样人,便是一母同胞也能有好竹歹笋,这哪里当得了真呢。”
贤妃顿了顿,又说:“倒是姐姐通透。”
谢婉凝瞥了她一眼:“应该的。
这一次贤妃没接茬,换了丽嫔捧场:“王氏女不过就看了几眼,说话办事也就那样,贤妃姐姐倒是上心呢,还拿来同贵妃姐姐比,大家都是一宫姐妹,有什么好攀比的。”
贤妃脸色一沉,这一回不说也不行了:“我不过就是玩笑一句罢了,当不得真的。”
几个人说了半天,却全都有志一同把博陵崔氏给略了过去,谢婉凝见大家也都饿了,便合上册子:“行了,大家也都辛苦了,各自回去歇着吧。下午午歇起来,还得去慈宁宫给娘娘禀报,切莫晚了叫娘娘等。”
她吩咐完,就自起身出去,上了步辇回景玉宫了。
下午在太后那也没出什么乱子,不过几个圈名的都留了下来,剩下家世不丰也无甚颜色的便都被刷了下去。初选一下次刷下去三十八名,去了小一半人数,最后便只剩五十八人了。
这些对于主位娘娘们来说不过是数字,但对于依旧住在重华宫的秀女们来说,却是天大的好事了,最起码人少了,住起来也宽松一些。
得了跟贵妃同是琅琊出身的福,王纯汐也住到了正殿里,虽说是跟另外一个秀女一起住,却也比阴冷的角房和偏殿要好上不少。
跟她一同住的秀女姓林,家里只是个不大不小的五品官,靠着长相秀美,倒也留了下来。
王纯汐自从那日见了谢婉凝之后,就总反复想她的事,一直阴沉沉的也不搭理人。林秀女倒是大方,就是困在屋子里有些无聊,便找话同她说:“你知道博陵崔氏的传闻吗?”
“什么传闻?”听到这个名,王纯汐才给了些反应。
林秀女一脸好奇:“这不近来人人都说博陵崔氏有凤凰天命,将来肯定有大造化。”
王纯汐背对着她坐,闻言便沉下脸来,好半天没吭声。
选秀之前她费劲心思造了一个凤栖梧桐的局,可中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事就渐渐淡了下来,不说盛京这边了,就连琅琊府的百姓们也都忘得精光。
这个局算是白做了。
入宫以后,她才知道路有多难走。
她一无背景,二无银钱,靠着那早就不怎么荣光的身份和贵妃娘娘的面子才有这正殿住。而那陈氏、崔氏还有张氏,无不因为出身权势一入宫就受了追捧,就是旁的秀女都不敢得罪她们,有什么好的吃用都紧着她们来。
如果一个人什么都没有,在宫里就只能靠自己。
可她人已经来了,无论如何都得争出头来,也好叫哥哥也能爵位加身,在琅琊风风光光。
“这话可不能乱说,”王纯汐心下打了主意,沉声道,“宫里头可还有主位娘娘,若是叫她们知道了该如何是好?”
林秀女瞥了她一眼,一点都不上她的套:“娘娘自有娘娘们的事,又哪里有空关心我们这些小秀女呢。”
她就是很看不上这姓王的,若不是没办法跟她住一起,她才懒得跟她说话。
成天阴着脸端着架子仿佛自己多了不起呢,头几日选秀时她也见过贵妃娘娘,就连贵妃娘娘都那么和蔼可亲,问话都时候也带着笑,真不知道这姓王的高贵在哪里。
王纯汐阴着脸盯着有些斑驳的墙壁,沉声说:“那你还要说什么?快睡吧。”
被她们议论的崔五小姐,这会儿正在挑灯读书。便是她这样的出身,也要同人一起住,没有特例。
跟她同屋的是个脾气特别好的刘姓秀女,也是博陵人,因此住得还算融洽。
崔五小姐倒总是笑嘻嘻的,不过她话少,声音又很轻柔,叫人也不知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崔小姐,时候有些晚了,早些安置吧。”刘秀女好言相劝。
重华宫不比家中,吃穿用度都有定数,她们身边亲近的婢女都没带进宫中,只能由尚宫局派的小宫女们伺候着。
可到底都是陌生人,用着也不习惯,总归是很别扭的。就是这晚间点的蜡油,都要使银子买才有,比市坊里贵了不止一星半点,烧得刘小姐都心疼了。
崔五小姐倒是一如既往淡然,她轻声道:“是不是吵着你睡觉了?”
这话刘秀女就不好回了,虽说如今她们还没定下是否能留,但宫规总要学一学的。下一次中选就要觐见太后,若是行为不雅,可要治罪连累家族的。
是以白日里她们也不得空闲,就靠晚上能多休息会儿,结果这崔小姐还不睡觉,在那装模作样看书。
“明日还要早起呢,这油灯太暗,容易坏了眼的。”刘秀女只好这么劝一句。
崔五小姐这一次倒是听进去了,她放下书,终于是吹了灯:“那就安置吧。”
刘秀女便安下心来,闭上眼睛准备睡了。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崔五小姐就又忍不住开了口:“桃茹,你且还记得初选那日情景否?”
刘秀女已经有些模糊睡意,却又被她这一声叫散了,只好含含糊糊回:“还行吧,怎么?”
就听崔五小姐小声问她:“你觉得,贵妃娘娘漂亮吗?”
皇帝陛下的这位贵妃娘娘,宫里宫外可都是赞不绝口。百姓们传她是大族出身,稳重端庄,对上敬重,对下慈悲,是个顶顶好软心肠的菩萨娘娘。除了吹她人好,坊间也一门心思说她如何如何漂亮,又行止端敬,十分令陛下爱重。
英俊皇上和美丽贵妃的故事人人都爱说,也人人都爱听。
她们以为这不过就是坊间传闻,可进了宫,听多了宫女姑姑们的闲话,才知道这事竟不是作假。
如今长信宫东西六宫尽掌握于她手中,她是治下严谨,可手也松,只要宫人们能把差事做好,该赏赐是一分都不会少。
她们困于重华宫,就听那些小宫女们,嘴里都念叨着贵妃娘娘的慈和。
旁的秀女并不觉得如何,但崔五小姐可是有一位做陛下幕僚的兄长,通过兄长的口述,她总以为这一位“盛宠”贵妃,是陛下特地竖起来跟太后制衡的。
便是宫女们再怎么说,她心里都很安稳。
直到那一日见了那一群花团锦簇的主位娘娘们,她才隐隐约约认识到兄长说得可能并不能当真。当日她不过就在淑芳斋站了一小会儿,却被问了许多话,就听主位娘娘们相互打机锋,却能听出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来。
最起码,最应当跟贵妃不愉快的德妃,却一直顺着贵妃的话讲,听那个语气,倒真不像是装的了。
被问话的时候她匆匆看了一眼,也被贵妃那宛如仙女下凡一般的容颜所震撼,回来两三天了还有些茫然。
哥哥总说她是时间难寻的姝丽颜色,没有人能比得上她,可那一日贵妃给她的印象太深刻了,她辗转反侧,总是不能释怀。
刘秀女大概明白她都想些什么,心里觉得不屑,面上却没显露出来:“贵妃娘娘自然是国色天香,旁人是比不了的。”
这一下,崔五小姐终于安静下来。
日子一晃就过去了,转眼就到了二月十五,早上谢婉凝比萧铭修醒得都要早,她今日事多,要先去安庆堂布置一番,也好叫中选顺利度过。
萧铭修听到身边动静,不一会儿也醒了过来,转身抱住谢婉凝的腰,哼了一声:“困。”
谢婉凝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那今日就早些回来,说着要好好修身养性,结果昨日又忙那么晚,哪里能不困呢。”
最近要开春了,有的地方至今未落春雨,而有的地方却雨水充沛,萧铭修担心那些水利工程是否会出问题,也不得不连着忙。
萧铭修嗯了一声:“知道了。”
谢婉凝轻声笑笑,道:“今日宗妇就能定下来了,娘娘特地叫庆王和敬王躲在屏风后面瞧瞧看,若是心怡,只怕也不好意思跟太后娘娘说。”
“肯定会跟朕说的,”萧铭修坐起身来,在她脸蛋上亲了亲,“朕一准能问出实话,你跟母后说不用担心。”
“好。”谢婉凝看着洋着笑的脸,也凑过去亲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陛下:啾啾,亲一口。
贵妃娘娘:你是鸟吗?
陛下:是啊,很大的鸟。
贵妃娘娘:……???
☆、第 114 章
因为这个吻, 皇帝陛下一整天心情都很不错。
直到下午见了俩个弟弟,他也依旧是笑容满面, 还亲切问:“看得如何?”
为了叫他们俩提前看人, 太后特地让圈给宗室的秀女划到一组,一起进安庆堂觐见。
庆王比敬王要飒爽许多,被皇兄这么问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当即就说:“母后早就跟臣弟讲过同陈三小姐的亲事, 今日隐约瞧了,倒是个端庄温婉的清秀佳人,挺好的。”
男人看女人,自来就是先看脸,脸若是瞧得顺了,其他的便都好说。
庆王知道这个陈三小姐是太后跟皇兄一起给他选的,无论为了什么他都不介意, 只要这王妃能端的起王府日常事务,便就可以了。
萧铭修点了点头:“人是早先选过, 但也要你见了合适才可, 如此母后也能放心了。”
庆王洒脱笑笑,往后退了退,反手去推敬王:“老八也讲讲, 说说看上谁了?”
娘娘们手里有名册,他们手里也有,有那么两三位是太后精挑细选的,就怕以后压不住敬太妃, 很是用心。
敬王红了脸,反倒扭捏上了:“都挺好的。”
萧铭修还没待说话,庆王却拍了他一下:“你这小子,平日里不显山露水的,原来还等着享齐人之福呢?”
天家皇子,哪个不是尽享齐人之福?庆王这话本来也只是调侃,倒是敬王更不好意思了:“没……七哥可别胡说。”
他身体不怎么健朗,离宫的时候也才十三四岁,太后便也没怎么给他操持侍寝宫女。不过瞧他这个样子,敬太妃显然也没怎么关怀过他,倒像是什么都不懂的。
萧铭修挑了挑眉,同庆王对视一眼,只得说:“便是姑娘们都好,也只能挑一个做王妃,其他的赐婚为侧妃倒也不是不行……”
他话还没说完,敬王却急了:“不用不用,一个就够了。”
庆王当即就哈哈大笑起来,就连萧铭修都忍不住,淡笑出声:“那你说你瞧上哪个了?”
敬王扭捏半天,最后还是说:“是东阳省惠坪府知府林家的千金。”
萧铭修就也逗他:“记得很清楚啊。”
说罢,庆王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一个劲得说:“老八你太逗了。”
敬王抿着嘴,兴许是即将要迎娶王妃的喜悦终于冲刷上来,他也绷不住了,跟着一起笑起来:“嗯,看上了,就要记清楚些。”
他选的这个王妃,家世出身都没看,只瞧那姑娘落落大方,直爽洒脱,就很叫人心动了。
萧铭修点了点头:“好,既然王妃的人选都定下,咱们就说说政事。”
庆王和敬王对视一眼,目光皆是一变,立即就严肃起来。
萧铭修起身,走到窗边的茶桌前,指着椅子道:“坐下说话。”
他见两个弟弟神色恭敬,也略心安,便道:“这个月燕东就开始试行新政了,待赐完婚,老八你就回封地,无论如何也要把新政推行下去。”
敬王起身拱手道:“皇兄放心,臣弟定不辱皇命。”
萧铭修摆了摆手:“朕知道你之前没怎么管过封地的政事,这一次正好趁机上手,也把封地的政令都顺一顺。便是将来你还是懒得管,大事上你心里也得有数。”
王爷们在封地上是不好多管事的,但出了问题他们也要被朝廷问责,萧铭修这一句提点不光是对敬王说的,也是对庆王讲的。毕竟他们两个年纪都还很轻,早早就离宫去了封地,这些事父皇没来得及教,御书房的先生们也还没开始讲,只能由萧铭修这个做哥哥的亲自授课了。
掌管封地是门大学问,不学个三年五载是出不了师的,庆王如今瞧着好了不少,敬王就十分不成了。
萧铭修指了指庆王,对敬王道:“你看你七哥,不就比你大一载有余,却也比你强上不少。且不说事事操心,可你若问他封地上的大事,他定能立即变答上,这就已经十分难得了。”
敬王若有所思点点头:“诺,臣弟记下了。”
萧铭修又去看庆王,道:“你那边的新政还要再晚一些,但朕给你的封地安排在北林,寓意如何你自己是清楚的,这些年你且盯着北大营,自己勤加操练,将来总有机会。”
庆王的眼睛顿时就亮了。
他原以为父皇殡天,他封王出京,就不会再有驰骋沙场的机会。却没想到皇兄竟有这等心胸气魄,愿意给他这个机缘,叫他有生之年能为国而战。
这是何等的荣耀和信任啊!
庆王见萧铭修淡笑地看着自己,既不紧张也不急燥,他仿佛什么事都清楚,又什么都不怕。早先他就知道父皇对这位生母早逝寄养在母后膝下的六皇兄多有关照,可他也确实没想到父皇跳过两位年长的皇子,最终把皇位交到六皇兄的手上。
那时候人人都说先帝是为了太后娘娘的脸面,他一度也是信了的。可这些年他去了封地,要自己打理封地政令,也能看到朝中一封封往来诏书,这时候,他才渐渐意识到坐在龙椅上的为何是六皇兄了。
光凭这份胸襟,其他的兄弟确实没有一个比得上他。
庆王起身,冲萧铭修行了大礼:“皇兄圣令,臣弟定竭尽全力,以回报皇兄信赖。”
萧铭修摆了摆手:“知道你们还要回去准备婚事,便不留了,去忙吧。”
等下午忙完,萧铭修惦记着谢婉凝早上的叮嘱,早早把折子收拾好,叫宁多福拎着去了景玉宫。中选上午就结束了,这会儿谢婉凝定是不忙。
萧铭修心情极好,走路都轻快几分,等到了景玉宫也不让人传招,只叫宫人们不要吵闹,各做各的活计去。
他毕竟日日都来景玉宫,宫人们也伺候习惯了,便都老老实实退下去,只芳蕊姑姑还守在寝殿外,见了萧铭修立即就福了福。
萧铭修也没问她,只摆手叫她不要说话,自己则要推门进去。
就在这时,他听到屋里传来熟悉的说话声。
“姑姑,虽是太医说我身体康健,可陛下来得这么勤,怎么就是还没喜信?”说话的是谢婉凝,听起来也是有几分沮丧的。
萧铭修顿时就有些心疼,却还是忍着没出声。
只听谢兰劝道:“孩子都是父母的缘分,前头魏医正不也是说了,这一冬的药用完了,自然就能有喜信了。”
谢婉凝叹了口气,没再答话。
萧铭修微微皱起眉头,他上次召见魏固时,他说吃过这一冬的药便就大安,以后再无后顾之忧。这么想来,婉凝的药似乎已经吃完了,二月初只开了五服,立春也过了,如今虽说还很寒冷,却已经有春暖花开的迹象,应当可以准备着了。
他掐指一算,日子正正合适,便也略放了心,推门而入:“说什么呢?”
谢婉凝下意识把手中做着的小衣服藏进笸箩里,起身迎上来:“跟姑姑闲话家常罢了,没什么值当的大事,陛下今日可早,跟两位王爷说得如何?”
萧铭修握了握她的手,也不叫她伺候自己,亲自脱下斗篷递给谢兰,便叫沈雁来去给他准备常服:“知道你要操心,所以朕特地早些回来给你禀报的。”
谢婉凝就笑了:“陛下可真是体贴。”
等萧铭修换了常服和软底鞋,靠在贵妃榻上的时候只觉得浑身舒服。便是立了春,宫里还是十分阴冷,屋子里这会儿也还烧着火龙,倒是还很暖和。
萧铭修正是火力旺盛的时候,只穿一件单衣就够了,一点都不嫌冷。
“老七瞧着对未来的王妃没甚要求,朕跟母后都说好,他自然就说好,陈三小姐应当也是不错的。”
谢婉凝点了点头:“是个挺可爱的小姑娘,温婉大气,倒是很配庆王。”
她取了一小碗糖炒栗子,用小剪子慢条斯理剥着:“倒是敬王瞧上谁了?这个臣妾可猜不到。”
萧铭修略想了想,才道:“是东阳省惠坪府知府林家的千金,好像是行二吧?你可有印象?”
这一个不是早先圈过名字的,不过这两次选秀时谢婉凝倒是都有留心,他一说就立即想了起来:“若是这个姑娘,那敬王眼光倒是还挺好。”
“哦?”萧铭修吃了一颗谢婉凝亲手剥的栗子,顿时觉得心都甜了。
谢婉凝笑道:“这姑娘似乎还比敬王大上几月,长得倒不是如何美丽,却是爽朗大方,端庄得体,瞧着很有福气。”
性格好的小姑娘,自来惹人喜欢,一开始她的家世出身都没被看中,却见了人以后叫人改了主意。就连太后今日也多跟她说了几句话,就连嘴也很甜。
“母后道如何?”萧铭修问,“若是母后也说可,明日便就赐婚吧。”
“娘娘似也很喜欢那林二姑娘,待臣妾明日同太后禀报,把名单列一列,再拿去给陛下操办。”谢婉凝又剥了一个栗子,这一次却自己吃了。
萧铭修没吃上,眼睛就一直盯着她的手不放:“行,你们眼睛都毒,看准了便直接列单子,也好叫没选中的早早归家。”
选秀的秀女们便是初选就被刷下去的,回家后也好婚配。毕竟是进过宫的,这就证明品行样貌样样都不差,高嫁的也有许多。
谢婉凝见他馋这一口糖炒栗子,不由起身取了一把新的小剪子递给萧铭修:“咱们一起剥,就吃得快了。”
有些时候,吃东西不能嫌费事,这慢条斯理有说有笑剥出来的栗子,自然比宫人弄好放在小碗里的好吃软糯。
想到这里,萧铭修就笑着问:“等去了玉泉山庄,咱们要住哪里?”
谢婉凝眨巴眨巴眼睛:“咱们?”
萧铭修笑着给她喂了一颗栗子:“对,咱们。”
谢婉凝下意识咬下去,香甜软糯的糖炒栗子在嘴里碎开,香味一点一滴充斥口中心间。
回味无穷。
作者有话要说: 陛下:糖炒栗子是人间美味。
贵妃娘娘:陛下您真亲民。
☆、第 115 章
说起玉泉山庄的住处, 谢婉凝倒是很随意。
“其实住哪里都好,”谢婉凝也不扭捏, “山庄的宫殿比这边可宽敞不少, 夏日里也爽朗清凉,住哪里都很得宜。”
主要是那边冬暖夏凉,住起来非常舒适,长信宫除了更高大威严, 再没旁的优点了。
萧铭修笑道:“去岁咱们没去避暑,朕便吩咐工部着力重修了听涛水榭,整个扩充了一倍有余。主殿往内陆扩开,隔绝了湖水带来的潮气,又能有湖景观赏,很是费了不少的功夫。”
早几年因为还在孝期,玉泉山庄就没有修缮, 每次去便就都凑活住了。谢婉凝惯常住清平斋,而萧铭修也都是在摘星阁小住。去年出了孝, 萧铭修就怎么也不肯委屈自己, 正好也没去那边避暑,便让重点修了几处宫室,也好今年的时候能享受享受。
“我往年住的清平斋也挺好, 临近就是芬芳苑,推开窗就能瞧见外面的花海,景致十分美妙。”谢婉凝道。
“嗯,往年住过的宫室都重新修了修, 母后要住的栖凤园也早就修缮完毕,今年应当能住得更舒服一些。”
两人说了会儿闲话,谢婉凝就把栗子收起来,不叫吃了:“吃这个不好克化,甜甜嘴便是了。”
萧铭修见她出去安排明日的早膳,便偷偷掀开那笸箩看,只见一件巴掌大的小衣服叠在里面,入手去摸,却是柔软至极的云锦。
这一看是为了以后的孩子准备的,一针一线都做得密实,显然很是用心。
萧铭修一颗心是又酸又甜,还有些隐隐揪心的疼惜。平日里的言谈之间,他知道婉凝其实很盼着有个孩子,可他也知道那时候她身体不好,得养一养才不妨碍自身。
只不过没想到,连太医简单的一句承诺她都看得如此重要,心心念念这个迟迟未来的小宝贝,就连衣裳也开始做起来,一针一线都透着珍惜。
萧铭修把那小衣裳仔细放回去,他抹了一把脸,努力让自己看上去随意一些。
既然她这么想,他也盼着,如今水到渠成,倒是可以努力一番了。
谢婉凝安排完回来,问:“陛下是要再看会折子还是直接安置?”
她瞧见萧铭修带了折子回来,便也问了一句,没成想萧铭修却起身走到她面前,突然捏住她的下巴吻了上来。
谢婉凝心中一动,也慢慢闭上眼睛,乖乖被他搂在怀里亲。
等萧铭修亲够了,才凑到谢婉凝耳边轻声呢喃:“不看折子了,朕想看你。”
这话说得忒是叫人难为情了,谢婉凝推了推他,艰难挣扎:“陛下,还未曾洗漱呢。”
萧铭修笑起来,声音又热又潮,惹得谢婉凝的脖颈红成一片,就连耳坠也似熟透了的葡萄,圆滚滚的惹人怜爱。
“那,婉凝就陪朕去芳年殿吧。”萧铭修一把抱起她,大踏步出了寝殿。
谢婉凝挣脱不开,又特别不好意思,只好把脸埋进他胸膛里,偷偷捏他的腰:“陛下今日可是怎么了?”
萧铭修拍了一下她的屁股:“想到要去玉泉山庄,朕是太高兴了。”
于是,因为陛下的高兴,谢婉凝只好舍命陪君子,跟他从芳年殿闹完了回了寝殿还不能休息,又继续闹了半宿才彻底歇下。
这一夜闹得累,自然也就睡得香甜,等到次日醒来,却已经天光大亮,萧铭修已经上早朝去了。
谢婉凝扯了扯铃铛,春雨和夏草便进了来,一个开窗一个扶着谢婉凝起身,倒是忙得不停。
“陛下早晨可是走得早?”谢婉凝问。
春雨伺候她穿好绣花鞋,取了竹盐给她漱口:“诺,陛下早晨不叫娘娘起,让您多睡一会儿。哦对了,陛下还留了一封手谕,说是要娘娘醒了再看。”
谢婉凝微微挑眉,有些好笑:“有何事不好直说的,还得故弄玄虚。”
她嘴里念叨,手里却也一点都不怠慢,小心翼翼拆开信封,发现里面的洒金笺不过只写了短短八个字。
心想事成,诸事顺遂。
蒙圈的贵妃娘娘:“……”
谢婉凝翻来覆去看了两遍,却也实在没看到别的字,不由有些疑惑:“陛下没额外的吩咐?”
春雨也看见了信上的内容,迟疑道:“陛下什么都未曾讲,不过瞧着倒是心情尚可。”
那就是很高兴了,谢婉凝点了点头,把洒金笺重新放回信封里,从床头的暗格里取了个精致的紫檀妆奁,把信收了进去。
昨夜里萧铭修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翻来覆去折腾小半晚上才肯放过她,虽说比以前是温存许多,却也还是觉得累的慌。
用过早膳,又让谢兰给她揉了揉,这才坐上步辇往慈宁宫去。
往日里她都是下午来,这次有事才改到上午,却没想正好碰到太后在制香,瞧着认真得很。
谢婉凝便也安静坐在一边看她研磨香料,等一小碗丁子香都磨完,太后才擦了擦手,对谢婉凝道:“你可会香道?”
“倒是只懂评香,要说亲手做,可是差得远。”谢婉凝有些不好意思。
太后就笑了:“有空闲倒是可学一学,倒也十分陶冶情操,便是到了我这个岁数,也不妨碍学些新花样,日子才好过。”
谢婉凝便应了一声:“那娘娘若是不嫌臣妾笨拙,臣妾便也厚颜跟娘娘学一会儿,也好能沾沾雅气。”
太后倒也痛快,当即就叫人取了新的石臼过来:“你研苜蓿吧,碾细碎就可以了。”
谢婉凝便重新净手,学着做起来,她做事自是很认真的,说要学也不是哄太后高兴,太后见她竟是一门心思弄起香来,倒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昨日里老七和老八是不是跟皇儿念叨去了?可是有看中的姑娘了?”
谢婉凝这才回过神来,忙道:“回禀娘娘,昨日陛下已经同臣妾提点过了。说庆王殿下看中了陈三小姐,敬王殿下看中的是林二小姐,陛下说看着都很满意的样子。”
太后一听林二小姐的名头,就忍不住笑了:“别看老八还是一团孩子气,倒是眼光好,昨日我也说那林家的姑娘是个伶俐人,结果就叫老八瞧上了。”
谢婉凝道:“这人还是得相面,光看出身和相图,倒是什么都瞧不出来。敬王倒也同娘娘心有灵犀,就连人都瞧到一起去了。”
原本太后和谢婉凝给敬王选的可不是林二小姐,可见了人相了面,却都不约而同改了主意。也确实是有缘分,敬王自己也瞧中了她,也无关家中身份如何,倒是愿意迎娶为正妃,也算是那姑娘运道好。
亲王正妃,可是正二品的品级,她一个五品知府家的姑娘能有这么大的造化,也还是她自己争气,能叫人看了就喜欢。
“等咱们弄完这香,再去写懿旨,”太后笑着看了看她的石臼,“这样就成了,再换一种磨。”
等到丁子香、藿香、苜蓿、泽兰香这四种都磨成细粉,再用干净的新丝棉包裹起来,投在清酒里浸泡。到了这一步谢婉凝就上不了手了,跟在太后身边认真听讲。
太后把香料浸好,才道:“如今正是冬日,酒要温着,接连泡三日即可。若是夏日,冷酒泡一日就够了,这个尚宫局的制香宫人都是懂的,你若是想自己做,便叫她们伺候着便是了。”
谢婉凝倒是被太后引起兴趣来,有些兴致勃勃:“听着倒是有意思得紧,等回去臣妾也试试,倒是很磨性子呢。”
太后洗净手,跟她一起去了花厅吃茶:“且先把圈给宗室的亲王妃、郡王妃和世子妃先列出来,剩下的就都叫归家。留牌宫中的也要再刷下去些人,最后留下二十几人待终选,今年就算是忙完了。”
谢婉凝点了点头,翻开名册跟太后对了起来。
这一次赐婚的人很多,亲王妃就有两位,郡王妃也有三位,再加上五六名世子妃,满打满算超过十个了。等这些名册都列出来,发往乾元宫,太后才松口气:“忙完今年,过两年就轻省了。”
宫里头这么大规模的赐婚一般两三年才一回,年龄实在不合适的就单独办。也不用等采选选秀,两家觉得合适就直接求一道圣旨,三书六礼一走,当年就可把婚礼办完。
谢婉凝笑着回:“辛苦娘娘了,这几日都忙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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