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谋亡
黎衾本来的计划非得要再给裴景容生个儿子来, 取名时回, 然后示意这儿子替她亲手处置了岳怀媛的。
尤其在猜测着岳怀媛可能也重生了的时候, 黎衾的这点欲望就更为激烈。
但一盏茶下去,黎衾却是连那也顾不得了, 她已经再也容不下岳怀媛半分了!
但黎衾纵然是气得如何头昏脑胀, 她就是想立即对岳怀媛下手, 也是不能做到的。
她只有一边怀恨在心、隐忍不发,一边按部就班地筹谋着她的“大计”。
八月中秋宴那晚, 裴景昭为了刺探念慈庵上被敬太妃被带到棺材里秘密, 刻意在丧训正式传到洛都宫城前, 打了个微妙的时间差, 提前了一点点,“不小心”地透漏给了章辛娘。
而章辛娘仓促之下, 来不及掩饰, 满腹心事的被黎衾撞了个正着。
黎衾用言语诈了她几句,得知敬太妃暴毙, 黎衾大惊失色。
前一世的敬太妃可是一直好好地活到了皇长孙裴时观登基的!
既有变数,必有变故发生,黎衾虽然不知道敬太妃提前亡故意味着什么,但她知道敬太妃长居念慈庵啊。
而念慈庵里, 可还有一个麻烦人物呢!
——当年的先王皇后未死而是被秘密囚禁在念慈庵的事实黎衾是知道的。
她还知道对方是以“意图弑君”的罪名被秘密关押的。
只因那时候岳怀媛与裴景容的关系已经降到冰点, 而不知道因为发生了些什么,二人的关系有一段时日突然回暖,和谐了不少, 黎衾不敢大意,就派了不少心腹暗自打听。
裴景容不喜她那种鬼鬼祟祟的做派,但当时黎衾正怀着孩子,他也不好对她说什么重话,就托了个知情人把先皇后王氏当年因为给庄平帝下绝育药而孕中被拘的前事告知了她。
那是天家阴私,裴景容既是告诉她,也是制止她再继续纠缠下去,免得惹祸上身。
所以小王氏之事黎衾是不晓得的,她是奇怪过岳怀媛怎么会与先皇后王氏有什么深仇大恨,明明看上去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
不过那时候的裴景容盯得紧,黎衾又确实怕事,就没去细究。
重生回来后,黎衾也不想趟念慈庵的那滩子浑水,先皇后王氏那把能割人手的利器,她本来是想这留到最后万不得已了当作针对东宫的无上法宝的。
敬太妃死了不要紧,可手里的最后一张底牌若也因此出了什么变故就不好了……
黎衾当机立断,用黄粱指抹除了章辛娘适才一盏茶时间内的所有记忆,然后拿着寄魂绳就去偷偷跟在了章皇后身后。
黎衾表示自己摸不清楚敬太妃的路数不要紧啊,有一个人肯定知道些什么,捆着她听章辛娘来禀告不就好了。
不过章皇后的意识要比十二公主强悍许多,要不是章辛娘迷糊一阵后急急赶到章皇后处传递的消息使得她心神巨震,黎衾还不会就那么容易地就得手了呢。
之后更是借着章皇后的怒意,一鼓作气蛊惑她出手直接给皇长孙下毒。
旁人皆以为,无论是谁,中秋宴那会儿竟然妄图给长孙下毒,绝对是一出昏招,只有黎衾自己明白,这是一出一箭双雕、一石二鸟的好计。
就是裴时观没死都不影响黎衾的好心情,她想着,大不了就叫这小崽子多活一段日子,就算他登基了又怎样,膝下无子,不还是“兄终弟及”。
虽然那对黎衾来说已经是下下策了。
但章皇后这下捅了马蜂窝,裴景容必然会被调去边关,到时候根据自己与那几方的协议,稍一运作,就很方便让裴景容“壮烈”了。
当然,黎衾往常也不是没有试过往章皇后身上捆寄魂绳。
但一是对方位高权重,若是不小心露了端倪,未免太过冒险,二来即使捆住了黎衾也少有能借绳子的能力左右章皇后意志的时候。
那一次,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了。
可惜,还是被人搞砸了。
还是被岳怀媛给破坏了。
黎衾满心阴晦。
不过经过那一役,黎衾也是下了狠心了,必须得先把岳怀媛这个绊脚石清理了不行,不然留着她终究是个祸患。
黎衾一气儿把压箱底的“欢情薄”都拿出来了,就准备着彻底地一举毁掉岳怀媛整个人,从内到外,从上到下,干干净净地毁完。
除夕宴时雲湖上行云亭的偶遇,倒是给黎衾省了不少事,简直就是纤毫毕现地给人展示了什么叫做“正打着瞌睡呢就被有人送枕头。”
欢情薄极其稀有和狠毒,黎衾没掺水,把自己剩下还有一半的存货里再拿出三分之一,全给岳怀媛用上了。
还特意拨出一小小撮,小心翼翼地溶到水里,给岳怀媛带来的的仆从们灌成了一壶茶,一人一杯。
虽说是被稀释好几十倍了,但至少能轻轻松松地让她们恍惚一些日子。
但得到的结果显然并不能让黎衾满意。
要说“欢情薄”的效果究竟如何,黎衾在太子妃白玲璐体会的最多。
给白凌璐用的分量,前前后后加起来,也跟岳怀媛不相上下了,太子妃现在的精神状态,明显也已经不太正常了。
而给岳怀媛的是一下子全下进去的,这可比一次给一点、一次给一点的给法要狠多了。
就这样岳怀媛都还能逃出生天,成功产子不说,之后看上去情绪和状态也都很正常,这可就大大出乎了黎衾的预料了。
黎衾非常不满,几乎都想一次不行再来一次了。
好在她最后还是勉强保持住了剩下不多的理智,记得压箱底的那部分是留给皇长孙裴时观的。
万一皇长孙最后要是怎么弄也弄不死,实在等不及了,那就只好一勺“欢情薄”下去药疯算了。
“欢情薄”是迷神香,作用的是人的神魂,与鹤顶红那类毒物不同,不仅是药石无医,而且还查无可查。
黎衾当然得留着点放作弑君杀主这种不能为外人觉察的隐秘事。
可惜弄不死岳怀媛倒也罢了,自从那日在行云亭失手后,黎衾就感觉自己过的越来越不顺。
——先是身子越来越疲累,精力不济,看过大夫之后也只会被一遍一遍地叮嘱需要卧床静养。
为了肚子里的时回,黎衾忍了。
但是慢慢地,她发现不对了,她能控制的东西越来越少。
寄魂绳先不说,最后就连黄粱指用起来都时灵时不灵了。
黎衾心内一片慌乱,她这下倒没心思去针对岳怀媛了,她自己的事先乱成了一锅粥。
接踵而来的是辽东全境沦陷的消息。
这走向可让黎衾彻底坐不住了,上一世,不管是庄少帝裴时观还是后来那位名满天下的许大学士,兢兢业业一生精力之所可都是平定东南倭寇上!
也就是说,大庄的东北可从没有出过沦陷那么大疆域的岔子!
西北倒是确实是打过一仗,不过那时候的裴景容已经身居冀北封王,又与燕云十八骑交好,在冀州军中的声望极高,庄平帝为了平衡局势,西北的战乱根本就没让裴景容的人插手。
当时用的倒也还是东宫的人,不过不是韩少功,当年因为韩浩不知哪根筋搭错非要娶章家那位大房的茹姑娘的事,不仅东宫后来对韩家越发淡淡的,连庄平帝都对韩家颇有微辞。
一是韩、章联姻,辜负了东宫那么多年的信任。
二是韩浩娶章茹娘,是在悔婚王家的前提下,王家那位心姑娘也烈性的很,直接三尺白绫吊在房梁上,差点闹出人命来。
不过黎衾倒不觉得王重心是个如何贞烈的女子,不过是世人都爱她装腔作势这一套,她借此抬高自己身价罢了。
这些手段,黎衾也不是没玩过,大家都彼此彼此了。
王重心后来夫死二嫁的时候可没见她又要死要活的样子。
不过那时候平远侯府得势,黎衾这种躲起来改名换姓的人,也只能背后里说些酸话了。
因为韩浩和章茹娘的婚事,韩少功犟不过自己的曾孙子,又大感对不起东宫,直接掩面告老了。
庄平帝虽然没批他的请辞折子,但在西征的时候也没再用他。
但不知怎的,也没有用平远侯府,而是请了另一位老将出面压场子——西北的桐城吴氏这一代的当家人。
据传他们那一支是前朝名将苏氏的后人,前朝灭亡后,为避灾而改了当时舅家的吴姓,当时因不愿随昭末帝南迁而滞留西北,后来就彻底在那里扎根了。
桐城吴氏这一代的当家人有快八十岁了,经历过先帝年间的数百场战役,与老平原侯、韩少功、当年的那个据说有经世之才司马军师都曾共事过,能力如何不说,经验绝对是极足的。
但让黎衾记住这个人的原因只有一个,与那老爷子多会打仗、那一仗打的有多漂亮都没关系,甚至与那老爷子的鹤发童颜都没干系。
黎衾能记住桐城吴氏,纯粹是因为那老爷子最得意的一个后辈叫吴喻慎。
吴喻慎这个人没什么,但他的身份就很有什么了。
他是岳怀媛的三表哥。
若纯粹只是因为此人是岳怀媛的亲戚,黎衾最多也就格外厌恶了这个人,也不至于花那么大的心思去特意记他。
黎衾最早记住吴喻慎纯粹只是一个巧合。
征西大战后,桐城吴氏的风头一时无二,在军中威名赫赫,登时吴喻慎更是登时从一介前几年还被人从冀州排挤到西北的小将荣升为洛阳城的宠儿。
那时候想给吴家的两位公子说亲的人都要踏破吴家的门槛了。
吴喻慎弟兄四个,他行三,他上边的两个兄长均是早早便成了婚,倒是他,拖到那把年纪,连他的四弟都能独当一面了,他还连个暖床人都没有。
不过黎衾在宫中的宴席上见他的第一面,便知道对方为什么会沦落到那地步了。
当时容王府的女眷们都围坐在章皇后身旁闲话家常,而吴喻慎作为一表人才还未娶妻的新贵,也被庄平帝特意叫到眼前来夸赞叮嘱了几句。
就是那么一个抬头错眼擦肩而过的时机,黎衾非常碰巧的出了神,一个不稳,打翻了桌案上的一碟点心。
那碟子油酥点心正正落下来,掉到了这位新鲜出炉的提督大人。
污了吴喻慎腰间的一块香囊。
时人好佩玉,男子戴香囊的本来就少,更别说是是个有着赫赫威名的大将军了,黎衾忍不住就多看了几眼。
而吴喻慎自然注意到了黎衾的视线,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已经麻溜地解下里那个香囊,将里面的一物飞快地收回掌中拢到袖中,然后颇为不善地瞪了黎衾一眼便扬长而去。
吴喻慎动作可以说是非常快了,可惜黎衾离得太近了,就算只看个大差不差,也看出来了那是个什么。
——那是一个平安节,还是洛都闺秀们十年前就流行过的花样,一般是心灵手巧的女子给家中的出行的人结来祈求平安的。
当然,父母、兄妹间,都有送这个的,不过最多见的,还是含情脉脉的女子,给自己外出的意中人送的。
即使是粗粗一看,黎衾也看出来那红绳已经磨损得很厉害了,再联系眼前人那呵护备至的态度,不难想象,这位提督大人至今尚未娶妻,怕是早就心有所属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就是不知道那位姑娘是怎么,出事了还是出嫁了,这位吴大人倒是个性情中人。
这是黎衾对吴喻慎的第一个印象。
后来还有一次,则是只有章皇后和黎衾两人时,在御花园里,恰好看到舒妃承了圣人的旨意,为吴喻慎设春宴遍请洛都高门闺秀。
当时章皇后看到了,摇着扇子,用一种混合着不屑和说不出的落寞的语气对着黎衾道。
“看这排场,可真够大的。”
“呵,岳家的女人,不管怎么着,都够好命的。”
黎衾不解其意。
章皇后便带着一抹嘲讽的笑容对着黎衾解释道。
“那小子的母亲,是半步就成了皇后的女人,他老子也是好本事,连皇帝看上的女人也敢勾搭。”
“当年若非岳家匆匆把她嫁了,可未必有后来的王皇后什么事。”
末了,垂头扣着指甲上的蔻丹,低低补了句。
“也许……也未必能有我什么事了。”
黎衾心中一凛,顿时想到了一桩陈年旧闻。
——都说先庄元帝在世时,与先太皇太后齐氏感情极深,曾许诺为太子聘齐家女为妃。
只是当时的齐家已经败落了,先太皇太后不忍她百年后无人庇护的齐家因此蒙灾,便不允。
先帝一路不通便再出一路,换了个迂回的方式,转而说到他当年本欲娶齐家女为后的事。
庄元帝表示虽然后来此事被太皇太后阻止没有成行,但因为消息已经放出,到底还是耽误了齐家那一辈几个女孩的婚事,作为补充,让太子娶她们的女儿也是应该的。
先太皇太后拗不过先帝,便无奈允了。
据说当年那几个齐家的曾外孙女里面,齐太皇太后最先看中的是岳家的大姑娘,然后又有消息放出说错了,其实看上的是岳家的二姑娘。
没成想,最后东宫太子娶的却是王家的姑娘。
不过岳家的老夫人当时便出来公开表示过没这回事,然后很快便把两个女儿给相继嫁了出去,这些谣言纷纷扰扰地闹过一阵子便无声落幕了。
如今听章皇后的语气,倒竟然都是真的。
黎衾因为对那位传奇的吴夫人的好奇,倒是对吴喻慎印象更深了。
——毕竟她实在是想不到,究竟得是怎样的女人,才能放弃拱手可及的后位,转而选择那样一种落魄清苦的日子,
后来再对吴家兄弟有印象,已经是时隔半年后,冀州闹兵乱,吴喻慎的弟弟吴喻行死在了那场多方势力混杂的械斗里。
而吴家四公子吴喻行,是容王妃岳怀媛唯一的胞妹岳怀悠的已经交换了庚贴的未婚夫。
当时下面的人接到消息不敢擅作主张,飞快地一层层报到了容王府里,裴景容去给岳怀媛报丧的时候,晴天白日的突发雷霆,天色骤暗,立降大雨。
黎衾本是因为天色陡然生变而起惊惧,出门来看,却正好把岳、裴两人的争执和决裂看了个一清二楚。
也许说争执不太恰当,岳怀媛得知消息后,先是悲寂,然后便几乎全是她单方面的崩溃与怨恨。
而裴景容则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只默默在一旁给她挡着雨,不发一言。
黎衾知道他不是懒得辩解,甚至也不是因为脾气好让着谁,他纯粹是,无话可辩罢了。
吴喻行的死里裴景容究竟插了几手黎衾也没搞清楚,但裴景容至少至少,是提前便知情的。
当然,裴景容对吴家兄弟的厌恶也从来没有用心掩饰过。
吴喻慎对容王虽然也不多恭敬,但该有的态度也是有的,黎衾当时还一度疑惑过好久这其中的故事。
不过事实已经铸成,吴喻行死后,桐城吴氏一门最前途无量的几个子弟均都先后退出洛都这个名利旋窝,自请镇守边关苦寒之地。
而最令黎衾震惊的是,岳家四房的七姑娘,也就是岳怀媛的那个娇生惯养的胞妹岳怀悠,竟然没有吵着退婚。
而是顶着世俗压力,抱着吴喻行的牌位拜了堂,岳家人反对,她差点一把剪刀绞了头发去做姑子。
不过这对黎衾来说是好事,起码事情到了那一步,岳怀媛与裴景容之间的那道坎,是再也跨不过去了。
岳怀媛有多疼她那个妹妹,黎衾冷眼旁观,自然看得出来。
黎衾当时还想,裴景容那一手真是丢了西瓜捡芝麻,就为了自己的那一丁点喜好,彻底把桐城吴氏得罪惨了,然后恐怕岳家以后也不会给他什么好颜色看了。
不过这又与黎衾有什么干系呢,她闲闲看戏,畅快得很。
这事是一直到后来容王战死濮阳,黎衾才隐约觉察出了裴景容当初究竟是怎么想的。
——不然呢,已经退出权力中心多年的吴喻行突然出现在冀北容王府外,亲自带兵护送容王妻小进京,黎衾可不会以为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
其实黎衾最先还以为对方是来伺机报仇的,可后来发现,若是没有吴喻行带的那些人,她们一行的妇孺孩童,在乱兵中“意外”亡故,可是非常简单的事情。
或许都不需要“意外”亡故,她们连城外的因为战乱四处流落的难民都打不过,是真的太容易死在路上了。
也就是那时候,黎衾隐约猜到了吴喻行随身带着的那个平安节,大概是谁过去给他打的了。
黎衾的脑海里浮起那个猜测的时候,差点笑死,她想裴景容幸好死的够顺利,不然他若是被俘虏了,看到这个场面,那恐怕是更精彩了。
可惜这回,不仅征西大军集成的时间提前了不少,连出征的人都换了个儿个。
——韩浩还没到闹着非章茹娘不娶的时候,韩少功自然也不会羞愧请辞,庄平帝虽是依然要扶持东宫,可还是没用平远侯府,而选了韩家。
这些事情被搅和了个天翻地覆,但因为牵扯进去的都不是自己这边的人,打赢了打输了于黎衾来说都没所谓,反正最后她接手的时候对着个小小的十二盟用个把兵还是找的起人的。
但黎衾可没想过东北会出事!
上一世,裴景容封王就藩后,黎衾作为王府女眷随行,与岳怀媛一样,在冀北的容王府里过了有将近十年。
裴景容把冀州视作自己的地盘,护得滴水不露不说,还不停地往周边渗透。
而辽东即使有二皇子裴景知与之争锋相对,后来那些年,裴景容也是占了不少便宜的。
后来若非平远侯府的王重久突然发难,而清乐公主与其夫楚襄侯相继被人暗杀,裴景容心态失衡,未必会输得那么快。
这么说吧,容王几乎是算是被人围殴死的,而他之所以在濮阳战死,是因为最后关头,燕平王突然临阵倒戈了。
这样记忆的影响下,黎衾几乎对东北抱着一腔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狂热的信任,她以为那里是几乎是固若金汤之地了!
结果短短几日,辽东沦陷、二皇子和辽东都护战死、容王伤重不治身亡的消息依次传来,把黎衾打击了个激灵。
诚然,黎衾把裴景容弄到东北战场,就是想坐等他“光荣”一下,但那不是这时候啊!
她是借着容王妃的身份与平远侯府互通有无的,这还没到最后的决战时刻,裴景容也还没把平远侯府什么的都收服了,怎么就死了!
黎衾本是想裴景容先立个大功,然后在功成名就之后在为国战死,成为人们记忆中的大英雄、大豪杰,然后她才好以烈士留下的遗孀的身份行事啊!
然后与裴时观比的时候,她的时回才能挺直了腰板说出“我父王是为大庄的百姓而战死的”这种话。
如今这形势……怎么像是前面都跳过了,直接进入了最后的结尾。
虽然现在这情形说裴景容是为大庄战死的也没错,但效果跟黎衾预计的也差太多了吧!
黎衾在听到傅霜如领兵到东北与燕平王相汇合后彻底坐不住了,傅霜如再加上一个捅刀一流准的燕平王,黎衾怕他们把平远侯府在辽东的老底都给掀出来。
现在已经不是裴景容什么时候死才更好的问题了。
辽东埋着的问题可是太多了!
黎衾匆匆去寻了章明,火急火燎、开门见山地问。
“你卖给平远侯府的那个假消息到底是什么!”
章明眼皮微抬,叹惋道。
“我还以为王妃殿下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呢。”
黎衾被他挤兑了,脸色也难看了不少,冷哼一声,反问道。
“你猜,圣人和燕平王府,哪个对你暗地里派人除掉裴景晖、杀人抢功的事情更感兴趣?”
章明神色立冷,不动声色道。
“在下不懂王妃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一路追杀燕平王世子殿下的人,都是皇后娘娘派出的,这不是你我已经达成的共识了么?,”
章明在“都”字上加重了读音,告诉黎衾他是打算咬死了本就不清白的章皇后的。
黎衾并不买他的账,冷笑一声道。
“我想好了,大概世子殿下本人,对你故意让手下把他引到李姑娘那里的事情是最最感兴趣的。”
李涣是章明,埋得最深的几条线之一了,或者说李涣不合适,该说整个李家才是。
章明手背青筋崩起,他面无表情地看了黎衾一眼,木着脸回答了对方最早提出的那个问题。
“是你说的,王家那小子碍事,我也是为了除掉他。”
黎衾闻言怒不可遏。
“可是我也说了,裴景容不能死,起码现在还不是他死的时候,我千辛万苦设法把他放到东北不是让他去送死的!”
章明讥诮地看了黎衾一眼。
“真的不是?”
黎衾沉默了一下,让自己先冷静下来,尽可能平和地对着眼前人道。
“我知道你想冲着章皇后报仇,可你当日自己也说了的,不论是两位公主,还是容往殿下,都是你的小外甥们,他们是无辜的。”
“你也答应了我的,设法除了王重久,但是留景容一命,小惩大诫。”
章明挑眉看了黎衾一眼,无所谓道。
“我改变主意了不成么?”
然后不待黎衾再次发怒,紧接着便嘲讽地跟了一句。
“留景容一命,然后再留着给你挑个合适的时候除掉么?”
黎衾闭了闭眼,告诉自己裴景容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现在自己再怎么与章明生气都无济于事了……
所以她直接匆匆掠过了那一着,直接问了自己最最关心的问题。
“先前的事不论,我们先放过,如今辽东这个烂摊子摆在这里,你又作何打算?”
章明淡淡地看了黎衾一眼,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辽东?傅霜如是个有能力的人,有他从旁辅助,燕平王应该很快就能发现契丹大军就是个空架子,收复是迟早的事。”
黎衾大感头疼,无奈道。
“就是傅霜如太有能力我才觉得麻烦,你又不是不知道,平远侯府这些年在辽东都干了些什么……”
“那些东西被翻出来,大家都要死无葬身之地了……好在廖远死透了,就是不知道他还有没有留个后手,不行,那个廖又玫不能留,万一她知道……”
章明不客气地打断了黎衾的自言自语,冷冷道。
“那是你的事,或者说,那是你们的事。”
“平远侯府当年对我可也没太客气,我虽然懒得与他们计较,可也不曾与他们沆瀣一气过。”
黎衾亦冷冷地回视对方。
“你觉得平远侯府倒台了,你我又能安稳多久?”
“平远侯必然会咬出我,我要是快死了,恐怕也没那个毅力为章大人保守秘密了。”
章明面无表情地问黎衾。
“你这是在威胁我?”
黎衾神色不动。
“不,我是在心平气和地与你讨教招数。”
章明慢吞吞道。
“傅霜如这个人,我没有完全把握。”
黎衾激动地看向章明,急急问道。
“那你有几成把握?”
章明奇怪地看了眼黎衾,坦白道。
“看你要做什么了,你要是想杀他,我连一成把握都没有。”
“你要是只想阻止他查到辽东的那些问题,我最多有三成把握。”
黎衾失望极了,颓丧地问道。
“说来听听。”
章明丝毫不被她的情绪影响,平铺直叙道。
“转机在清阳公主身上。”
黎衾愣了愣。
“清阳大公主?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章明以手支颐,懒洋洋道。
“清阳公主昔年为梅妃江婉仪所养,与二皇子裴景知情同亲姐弟,你说,她要是得知了自己的弟弟是因为撞破了老丈人私通外敌牟取暴利,而被廖远残忍灭口……”
“然后廖远更是一不做二不休,杀了皇子后直接畏罪投靠契丹,将辽东全境拱手奉上以求庇护,清阳公主痛惜之下,她会不会击鼓鸣冤?”
黎衾皱了皱眉,没有理清楚这里面的关系,但是……
“首先,这里面有个极大的漏洞,廖远要是假死遁逃,怎么会把自己唯一的女儿扔下……”
章明淡淡地看了黎衾一眼,讥讽地笑了笑。
“当然是因为事出突然,廖大小姐不在身边啊。”
“可是廖又玫马上就要到洛都了,这谎话根本就一戳就破……”
章明极为不耐烦地打断黎衾。
“这不正是你要去做的事情么?你是嫌把人劫出来不比把人杀了显眼么?”
黎衾讪讪地闭了嘴,干巴巴地问道。
“然后呢……清阳大公主击鼓鸣冤了,之后又要怎么收场?”
章明不耐地瞧了黎衾一眼。
“私通外敌是重罪,可廖家人都跑完了,你说以我们这位陛下的性子,他会怎么做?”
黎衾紧皱着眉头沉思着。
“圣人若是信了,必然会大怒,然后下令重击契丹人,追杀廖家父女……”
“可是圣人必然找不到廖远……”
章明淡淡地看了黎衾一眼,问道。
“你说我们这位陛下,若是找不到人,是会相信他早都死了呢?还是会觉得是契丹人把他藏得够深?”
黎衾不由浑身发寒,喃喃自语道。
“契丹人其实就是个空壳子,大庄军队全力以赴之下,根本就扛不住,但是她们也不傻啊,怎么会承认这些莫须有的事情……圣人久逼不得,自然会起疑……”
章明笑了。
“可若是圣人拖不到那时候便死了呢?”
黎衾愕然地看向他。
章明神色却是十分平静,丝毫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惊世骇俗、大逆不道的话。
当然黎衾震惊的也不是这句话有多么的“大逆不道”,她是纯粹被这句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给震慑住了。
“圣人……怎么会?你怎么看出来的?”
章明摇了摇头,绝了黎衾那点子微末的期待。
“我并没有看出来圣人的身子有什么大的不妥,但我看得出来,东宫的日子,没有几日了。”
黎衾茫然了。
“不应该啊……不应该这么快啊……”
上一世的太子虽然也早亡,但这时候还没死呢……不过这一次很多事情的步调都被打乱了,按着上一世的进程,这时候甚至都还没开始西征呢。
章明并不理会黎衾的茫然,只实事求是道。
“十几个儿子里,平帝在太子和容王身上投注的心血是最深的。”
“其实当年梅妃在世时,平帝对二皇子也是不错的。”
“不过平帝害怕二皇子因此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妄想,闹出兄弟阋墙之事,所以才早早打发了二皇子去辽东。”
“至于剩下的几个,太小的不说,十三殿下勉强还能说的上有几分圣恩,那也是平帝这几年老了,跟逗猫一样宠着玩的。”
“其他的,在我看来,平帝恐怕都没有正眼仔细瞧过。”
“你说二皇子与容王相继死后,太子再紧跟着前后脚走了,圣人的身子还能撑得住么?”
黎衾听说二皇子死讯传来后,庄平帝是一夜白了半个头,等到裴景容久治不愈的丧讯到时,庄平帝明面上没多说什么,但有小太监瞧见他背过身便开始咯血。
若是今年再死个太子,就算平帝的心里再有所准备,他也不一定……往下的,黎衾根本都不敢想。
她愁眉苦脸道。
“可是不还有皇长孙在么,圣人就是为了他,恐怕也能撑着一口气。”
章明平静道。
“我并不是在给你提供一种猜测,我是在给你提供一种可能。”
黎衾心中一凛,明白了章明的言下之意……他是在暗示自己,趁着太子的死,直接弑君!
章明唇角似勾非勾,轻笑道。
“你能做到的吧,王妃殿下?”
“这应该是你的拿手好戏吧?”
黎衾心内一阵浮躁,烦躁地反驳道。
“可这样也并不能解决问题,清阳公主击鼓鸣冤,平帝一定会派人去查,辽东根本经不起查,这反而……”
章明反问道。
“哪里经不起查?那些腌臜东西都是廖远做的,那些与契丹人往来的信件都是廖远示意的,那些贪污的银两都是给廖远拿走了,这些哪里经不起查了?”
黎衾磕磕绊绊道。
“可是……可是,难免有活下来的知情人,咬出平远侯府来……这不保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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